并不是什么诗词赋、四书五经,而是一本可能在文人士子眼里有些低俗的话本小说,小悠喜欢看,时不时就会买新的,他有时便也信手翻上一翻。
没想到今天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好东西,他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看完了还把书凑到妻子眼前,「看看怎么样。」
柳悠悠看了两眼,脸就忍不住有些发红,抬手打了他两下。
那一页上写着男女主角月夜幽会缠绵交欢的情节,描写得十分露骨,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脸发烫,心乱跳。
唐忠信低声愉悦地笑了起来,伸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提了提,然后手顺着她的衣襟探了进去,她同时闭上眼迎向了他俯下来的唇。
就在两个人吻得难分难解,互相爱抚到衣衫凌乱,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屋外却传来小苹的声音——
「老爷,有客人登门,管家请您去。」
唐忠信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知道了。」
柳悠悠心中也有些失望,微微抿了唇帮他整理衣服。
唐忠信凑到她耳边轻笑,「我去去就来。」
「哼。」柳信抬头就在他胸前捶了一记,横了他一眼,却很是妖媚。
临走前,唐忠信又伸手摸了她的脸一把,才心满意足地出去会客了。
柳悠悠伸手摸了摸被他摸过的地方,笑着摇头,歪到榻上拿了书继续看,当然她跳过了那段让人脸红心跳的描述。
然而庆祝关舜华有喜的宴会当天,气氛却不是很愉快,因为萧王顶着他那半张被烧毁的脸不请自来。
做为当朝王爷、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兄弟,即使关义成身为丞相,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心里再对此人不喜,也只能笑脸相迎。
而萧王的出现让唐忠信心头一跳,提高了警觉。
可是最后还是出事了,出事的不是男客的外院这边,而是内院。
关舜华小产了,萧王侧妃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萧王侧妃一直是个影子一样的存在,在萧王与萧王妃那段情深似海的爱情故事中,萧王侧妃仿佛只是一个龙套。
所以谁也没料到,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忽视的女子,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
收到消息的萧王,挟着一身怒气进了相府后院。
看到自家王爷之后,萧王侧妃哭着扑上来诉说自己不是的,可惜,她却没能得到萧王的庇护,而是被他直接一脚踹飞在地。
在萧王侧妃挂着泪水、一脸难以置信看过去时,萧王顺手抽了身边侍卫的腰刀便给了她一刀。
在生命飞速流逝的那转瞬之间,萧王侧妃脑中闪过了许多的东西,有王爷对她的温言细语、王爷对她的疼爱,王爷对王妃只是表面深情,暗地里却给她灌下了绝子汤……
她一直相信王爷其实爱的是自己,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王爷根本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她不过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代替她,让关舜华流产,让关家人不好过,大概就是她这枚棋子最后的用处了吧……
萧王侧妃香消玉殒,宴会以血腹结束。
关舜华哭得泪人似的。
送走宾客后,关义成脸色沉郁得几乎快要化成实质滴下来。
而关舜华出事的时候,柳悠悠正陪在关夫人身边,这让她根本没有机会阻止,令她十分懊恼。
一切都是萧王设计好的,毁了面容的萧王再不遮掩自己的暴戾。
一个人突遭萧王这样的际遇,会性情大变大家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萧王的身分让他做岀的事情杀伤力太大,这却是大家无法承受的。
关家人尤其难以承受。
关舜华边哭边自责,如果她足够小心,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张弘毅心头黯然,失去了夫妻两个期盼的小生命,他心中当然也是极度愤怒的,但是他不能埋怨妻子,因为这明显就是个要让他们夫妻失和的圈套,而且妻子现在这样的伤难过,他除了安抚还是安抚。
他不能在失去孩子之后,再让妻子也陷在痛苦之中走不出来。
「怨我,都怨我……」关舜华伏在他怀中痛哭。
「不怪你,不怪你,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华儿,真的不怪你……」
张弘毅只能这样重复地安慰妻子。
关夫人在一旁跟着落泪,柳悠悠默然地陪着,心情也很是复杂。
他们谁都没有料到萧王会丧心病狂至此,他这真的是疯了吧?拿侧妃的一条命换关舜华肚子里孩子的一条命,以血腥堵住悠悠之口,却也让人心生寒意。
这时小荷端着一碗药从屋外进来。
在小荷走近床边,要把托盘朝张弘毅递过去时,柳悠悠注意到她右手异样的举动,疾呼了声「小心」,同时,她也有了行动。
因为她的呼声,张弘毅迟疑了下,匕首擦着张弘毅的左手臂而过,棉袍瞬间传染上了血色,而小荷已经来不及第二刺就已经被柳悠悠阻挡住了攻势。
她当然不可能是小荷,她只是化妆成了小荷的样子罢了,小荷的尸体在花园一角被人找到。
整个相府变得人心惶惶,京兆府很快也有人赶了讨来,展开调查。
关义成和唐忠信心里都十分清楚,只怕最终很可能什么也查不岀来。
刺客明显是一个死士,不成功便成仁,也不可能留下什么线索让他们来找岀幕后指使的元凶祸首,虽然,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幕后黑手是谁。
明知凶手身分却没有确凿证据能让他受到制裁,这真是让人无比恼怒的一件事。
对于义女身负武功一事,关义成并不太惊讶,边关长大的女子,有些功夫傍身是很正常的。
做为关府名义上的大小姐,柳悠悠和丈夫当夜便留宿了下来,帮着伤心过度身体不适的关夫人暂时打理府中事务。
这对一个已经成为当家主母的柳悠悠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今天相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这让她不得不提高了警惕,留了心仔细排查府中之人。
萧王如今这样肆无忌惮地犯案,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刺客的匕首上甚至还抹了毒,为了解毒,关义行不得不入宫冋皇帝借用御医,老御医险险抢回了张弘毅一命,让众人庆幸柳悠悠机警,发觉了不对劲,否则要是晩上一步,刺中要害,那真是神仙地难救。
关舜华小产,卧床;关夫人心疼爱女,本只是些微不适,又得知女婿差点死去,心中更是不安,还是病倒了;张弘毅为救妻负伤,差点儿命丧黄泉。
种种打击让关义成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
柳悠悠于是打算多留几日,照看着这一家子的老弱伤残。
唐忠信没有留下来陪妻子,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必须想办法拿下萧王,不能再允许他这样逍遥法外,惹是生非下去,否则天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第10章(1)
半个月后。
在关舜华的情绪终于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而关夫人的身体也渐渐康复的时候,柳悠悠终于能够自相府杂事中脱身,回自己的家去了。
天气很冷,可是马车里却很暖和。
车子里提前用炭盆烤过,暖呼呼的,她抱着一只手炉,靠坐在马车里不久就有了几丝睡意。
然而多年的密探生涯让她时时戒备,听到了马车外异常的声响,瞬间清醒过来,及时地避开了那一把刺入马车的长剑。
因下雪而行人稀落寂静的街道上,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喧闹起来,二十几个披着雪色斗篷隐藏在雪景中的刺客骤然暴起攻击,让只有三五个家仆随行的柳悠悠的生命安全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
双拳难敌四手,几个家仆很快便命丧刀剑之下,而柳悠悠负了伤。
小果被勒令躲在马车之内不敢露头,整个人害怕得抖如筛糠。
当一柄长剑贯穿柳悠悠的左肩,随着长剑的抽离鲜血如血箭一般喷岀,柳悠悠的身形不禁晃了晃。
「小悠——」
一声夹杂着惊恐与怒意的男人声音传来,随即一群人迅速加入了战斗。
伸手扶住妻子有些虚脱的身子,唐忠信目訾尽裂。
萧王简直是太过无法无天了,这样的青天白日,就明晃晃地进行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这般有恃无恐?
在所有刺客伏诛之后,唐忠信一把抱起妻子,转身大步离开。
萧王完全疯了,死的刺客之中赫然有王府侍卫在内,他这是全然不把王法放在眼里,认定没有人能制裁他是吧。
一脸阻沉的唐忠信抱着妻子回到家中。
他亲手替妻子凊理了伤口,包扎好,狠狠地磨着牙低声道:「我不会放过他的。」
柳悠悠伸手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没说什么。
对于这样的无妄之灾,柳悠悠委实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她就成了萧王的目标,莫名其妙就被他非要置于死地不可。
已经失去理智的人,想法真是难以理解。
喝了小苹端来的药汤后,柳悠悠很快便有些困倦。
「睡吧,我陪着你。」唐忠信在她耳边这样轻声说着。
柳悠悠没多久便睡着了。
可唐忠信并没有真的留下来陪她,因为手下传来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他只能急匆匆地离府。
萧王率人夺宫!
这完全是一个疯子才能做出来的事啊。
不管不顾地针对当朝丞相,然后又莫名其妙地伏击他的妻子,最后干脆直接杀进宫门,这是最后的疯狂?还是要自我毁灭?
唐忠信不懂,许多人都和他一样不懂。
经历一场厮杀,萧王引起的宫变很快就被镇压,与他同盟者全都下狱,萧王也被囚于天牢。
私通契国、结党营私、图谋诰反的萧王很快就被宫中赐了鸩酒。
临死前,萧王给了大家答案,他说他恨丞相,如果不是关义成,他当年不会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所以他要报复,他要让关义成失去他所重视的一切。
可惜,他没能成功构陷关义成,没能一举将关舜华击杀,最后甚至连关义成的义女都没能杀死,他说他恨,恨为什么一切都被皇上夺走,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不与他同盟,碍事的绊脚石统统都要被铲除。
唐忠信直接骂了他一句疯子。
新的一年便在萧王伏法后到来,但萧干带给一些人的阴影恐怕却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消退。
因为肩有伤,这个新年柳悠悠过得也并不算舒坦,但她的心境却还是很平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看着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柳悠悠说着似期盼又似笃定的话。
「嗯,会好起来的。」唐忠信对她的话给予了绝对的肯定。
天上的烟花还在一簇簇的盛开着,外面的街道上也依稀传来百姓的欢笑声,黑暗终会过去,他们依旧要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
因为担心妻子身上的伤,唐忠信并没有让她在院中久站,很快便拥着她回到了屋里,两个人在榻上依偶着,唐忠信伸手在她的小腹上摸了摸。
刺杀事件后小悠被诊出身孕,而在那样的刺杀之下小悠肚子里的孩子还能坚强地留下来,实在是令他害怕又惊喜。
谢天谢地!
唐忠信简直不敢想象小悠出事,或者小悠肚中的咳子出事后,他会做出什么疯的举动。
幸好,老天待他不薄,真是万幸啊。
「他是个坚强的小家伙。」小唐忠信嘴边扬着笑,近似呢喃般地说。
柳悠悠听到了他的话,微微一笑,「是呢,会是个健康的小家伙。」
「你的伤——」唐忠信突然面现担忧地看向她受伤的左肩。
「没事的。」柳悠悠却是不怎么在意,她的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只要静养就会慢慢康复的。
唐忠信心里明白她是为了腹中胎儿才不内服药汤,而只是以药膏涂抹伤处,这样伤会好得慢,但是却不会因为吃药而对腹中的小家伙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能理解她的行为,但又忍不住心疼,可惜他无法以身替之,只能看着她独自承受疼痛煎熬。
两个人是打算守岁的,只是身上有伤的柳悠悠还是没能成功守住,先睡倒在了丈夫的怀中。
唐忠信小心抱扶着妻子,让她睡在自己怀里陪自己一起守过了岁。
春暖花开的时候,柳悠悠又一次去了长乐寺。
此时,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可是却并不显怀,身形看上去依旧纤瘦,这让唐忠信十分的担忧,整日叮嘱厨房要让夫人吃好,他真是有些担忧,他真是有些担心孩子生下来太过瘦弱,或者是小悠没有足够的奶水喂养他。
其实,柳悠悠的精神是极好的,饭量也有所增加,只是体重上并没有显示岀来罢了。
柳悠悠本人其实并不是特别想岀门烧香,但是唐忠信却坚持让她去烧烧香、拜拜佛,感谢佛祖保佑,顺便去去前段时间的晦气。
之前因为她刚怀上,胎还没坐稳,他也不敢让她轻易岀门。如今过了三个月,自然是放心让她出门礼佛。
所以,柳悠悠才会在今天又一次来到了长乐寺,而且这次唐忠信陪着她来。
唐忠信在五城兵马司不过是挂一个闲职,去不去衙门当值都不是特别要紧,有要紧之事出席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他平素最爱去的地方是西郊的兵营,常常在那里一待是一天。
除了在兵营跟兵卒混,唐忠信的爱好便是找人喝酒,在发生贪欢楼花魁之事前,他其实并无多少花天酒地的纨绔行径。
只不过他们夫妻俩作戏作得太好,今日休沐,他哪里也没去,反而陪着妻子一道来礼佛,让许多人都说他真的是浪子回头了。
丫鬟婆子的扶持在唐忠信看来并不稳妥,他干脆直接自己揽着妻子,陪她一步一步爬上山门前长长的石阶。
进了山门,自有知客僧前来相迎。
他们先到禅房稍事休整了一下,才去各个大殿上香,先去了大雄宝殿,宝座上的佛祖法相庄严,慈悲双目看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唐忠信陪着妻子恭恭敬敬地向佛祖上了香,又布施了香油钱,然后就信步在寺中到处走。
虽然来过长乐寺两次,可是柳悠悠也都没有在寺里游览过,对这里其实还陌生得很,倒是唐忠信显得对这里有几分熟悉,便充当了她的临时向导,一边走一边为她解说各处的景致。
送子观音殿这里的人显得有些多,唐忠信迟疑了一下,还是护着妻子走进去参拜,然后他便护着妻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座大殿,寻了个幽静的所在,安享夫妻独处的安宁静谧。
远处青山隐隐,近处流水淙淙,如今春回草绿,放眼望去尽是一派葱茏生机。
随侍的下人在亭里替两人摆上了茶点,石上也铺上锦垫,以免自家夫人直接落坐受了凉气。
他们夫人如今可是全府上下保护的宝贝,他们家老爷更是恨不得眼睛都不错地看护着,简直跟护眼珠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