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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不好惹  第9页    作者:梅贝儿

  “只能一下子。”用嘴形无声地说。

  她感激地颔了下首,然后坐在炕床旁,就如同昨晚,跟他说些话,用声音抚慰著他,让伊尔猛罕能够好好的睡上一觉。

  “贝勒爷明明不是冷酷的人,就是因为太重感情,所以更无法原谅,我说得对不对?如果能让你不再恨,砍了我的脑袋也行……现在我不怕了,愿意让你亲手砍下,了断一切恩爱……”

  “芮……芮雪……”伊尔猛罕在梦里唤著她,想要追上走得远远的娇小身影,不想让她走。

  一脸凄然地听著,指尖好轻好轻的滑过他的脸。“我在这儿呢,贝勒爷好好地睡吧。”

  伊尔猛罕不再作梦了,意识随著那声音飘散。

  踏出寝房,她也该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了。

  “雪姨娘应该好好的跟贝勒爷解释,让他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希望自己是庆亲王的女儿。”或许就是因为旁观者清,才能想得通这个道理。

  她笑得很淡。“贝勒爷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现在的他只是一股脑的在原地打转,怎么也跨不出去,越要跟他解释,他只会认为我在狡辩,我恨过,所以了解,只是我早就学会放过自己了。”

  “那该怎么办?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总管只能干著急。

  她也想知道。

  只要能帮他度过这一关,就算死也不怕。

  第六章

  这样的日子既难熬又不好过,短短的十天,却像是过了一整年,

  “贝勒爷,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

  总管来到书房,将一封信交给伊尔猛罕,见主子俊脸微变,还真担心在这个节骨眼又出事。

  “不可能……”他再一次看著信上的内容,安在穆都哩府上的眼线被识破身分,当场处死。

  怎么可能被发现?他怀疑是否出了内奸,但谁会是内奸?

  他从桌案后头绕出来,拢著眉头来回踱步著。

  思前想后,设想著种种原因,伊尔猛罕身躯一震,不愿这么去想,但若真是她,他会亲手杀了她。

  “扎安,这些日子庆亲王府有派人来府里找过雪姨娘吗?”想起那天夜里,他曾经跟她透露了在穆都哩府里安了眼线的事,而庆亲王和穆都哩又是一丘之貉,时时互通有无,他不得不这么怀疑。

  总管仔细回想。“回贝勒爷,是有派人来过,说是奉了庆亲王府侧福晋之命来见雪姨娘的——”

  不待他说完,伊尔猛罕已经冲出书房。

  真的是她?

  砰地一声,拍开房门,脸色阴沈地跨进寝房,只见芮雪低垂螓首,就著微弱的烛火缝衣,神情平静,除了脸色苍白消瘦了些之外,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这让他不禁气恼、愤慨。

  “贝勒爷?”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讶然地望著怒气冲冲的他。

  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如今他终于来了,是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置她了?那也不打紧,这会儿先好好的看看他,看个过瘾。

  “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惩罚你、折磨你吗?”伊尔猛罕怒极反笑,笑声讥讽又自我嫌恶。“看你这会儿过得悠闲舒服,不但有得吃还有得睡,只有像我这样的傻子才会把自己搞得一团乱!”

  芮雪搁下针线,来到他的跟前,淡淡地笑了。“因为我一直在等,等贝勒爷亲手砍下我的脑袋,能死在贝勒爷手中,让贝勒爷不再这么痛苦,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贝勒爷要动手了吗?”

  “够了!我不是专程来听你说这些为我著想的好听话。”他冷冷地嗤哼,不会再信她说的任何一个字。“你说的、还有表现出来的,全都是虚情假意,图的不就是荣华富贵。”

  她打破不了他主观的想法,那已经根深柢固,谁说都没用了,也无力解释,只剩下深沉的悲苦。

  “无话可说了吧?”伊尔猛罕冷嗤。“我再问你,那女人是不是曾经派人来府里找过你?”

  “贝勒爷指的是侧福晋吗?”

  他脸色一沉。“除了她还有谁?”

  “有,侧福晋曾经派了个婢女来到府里,说是想问问我过得如何,贝勒爷待我好不好。”她毫无隐瞒。

  伊尔猛罕磨著牙。“那么你是不是都告诉她了,说我在穆都哩府里安了眼线的事?所以他们才能把他找出来?”

  “我没有!”芮雪悚然一惊,坚决否认。“我可以对天发誓,这种事我又怎么可能会跟任何人说,我唯一对贝勒爷说过的谎话,就只有是庆亲王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其他的我就是死也不会认。”

  “说得好听,我又怎么会知道你欺骗过我一次,会不会又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我怎么相信?”他冷笑。“要是让我查出来确实是你泄漏出去的,我会亲手杀了你。”

  芮雪鼻头酸涩。“贝勒爷若是要以这个理由杀我,我就是死也不会甘心,你可以不信,但我绝不会背叛你。”

  “你到现在还想狡赖?”伊尔猛罕说得咬牙切齿。

  她悲伤地瞅著他,这样的结果也是当初自己没有预期到的。“不管我怎么发誓,贝勒爷都不会信的是吗?那么现在就杀了我吧……”

  “别以为我不敢!”他一把握住纤腕,却见芮雪全然无惧地迎视自己,那清澈的眼瞳让他见著她内心最深的无奈和爱意。

  不!一定是他看错了!她敢做就要敢当,别怪他无情。“我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到你。”说完便甩开她的手腕,拂袖而去。

  房门再度砰地关上,震出了芮雪的泪水。

  “贝勒爷又怎么会知道我不痛苦?”她的痛、她的苦是说不出来的,那足以毁灭一个人的心智。

  伊尔猛罕迈著大步,离开她居住的院落,回到书房,却无法消除内心的挫折和悲愤,只能用力握紧拳头,槌向梁柱泄忿。

  “啊……”他嘶吼著,仿彿不这么做,就会疯掉了。

  总管见主子指节都渗出血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阻。“贝……贝勒爷……”

  “我该怎么处置她?”伊尔猛罕颓然坐倒在地,大声狂笑。“恨她不够……杀她……我又下不了手……我根本是个懦夫……哈哈……我是个懦夫……”

  见主子这副模样,总管也跟著流下老泪。但也只能在旁边陪著,等著主子发泄完情绪。

  好半晌,伊尔猛罕总算冷静下来了,不过却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廊下,不知道在想此什么。

  总管取了披风过来,深怕主子著凉了。“外头天冷,贝勒爷还是到屋里吧……”

  “冷一点才能让脑子清醒,才能好好地想一想。”伊尔猛罕两手背在身后,像座雕像似的站得直挺挺的。“你去忙你的事。”

  “嗻。”总管叹了口气。

  就这样,伊尔猛罕在廊下站了一个多时辰,心里想著既然无法将芮雪送走,又无法改变她是庆亲王的亲生女儿,那么……就让她拥有想要的东西,当上福晋,但除了这个,她将什么也得不到,让她永远寂寞清冷地困在这个身分里。

  于是,翌日起,被软禁在寝房里的芮雪,可以听到外头忙碌的声音,连这个偏院都能感觉到外头的躁动,可见非比寻常,偏偏她没人可以问,也没人愿意回答。

  芮雪不在乎会不会一辈子被关在这儿,只是担心多拖一天,伊尔猛罕就多痛苦一天,可是这结该怎么解呢?

  除非她死了?

  但是她做不来自我了断的事,没办法这么轻贱生命,因为自己的命是死去的额娘用多少眼泪换来的,临死前还哭著要她不管多苦都得活下去,所以要她自尽是不可能的,只能无奈地这么耗著,看谁先崩溃。

  直到第五天,一大清早,几个婢女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把她叫醒,然后开始帮芮雪梳妆打扮。

  “这是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婢女们连回都不回一句,只顾著帮她梳头、抹上胭脂水粉,不由得惊疑不定,索性推开她们。

  “你们不说就出去!”

  终于,其中一个婢女开口了。“今儿个可是贝勒爷的大喜之日,雪姨娘就要成为福晋,这可是别人求不来的福气,好了,再晚可会误了时辰。”

  她怔了又怔。“什么福晋?我不明白……”

  “能从小妾的身分一下子跳到福晋,成了当家主母,可是咱们连作梦都不敢梦的,你还要问什么?”另一个婢女态度不好地回道。

  原先的婢女连忙制止她乱说。“别用这种口气,小心让贝勒爷听到了。”主子在想什么不是她们能够理解的。

  “总管在吗?能不能请他过来一趟?”芮雪还是想先弄清楚。

  “……好吧。”那名婢女只得去把总管请来,不然拖下去挨骂的会是她们。

  总管进门就先斥责一番。“怎么还没帮雪姨娘梳妆?”

  “是我不让她们弄的,为什么贝勒爷突然说要迎娶我为福晋?”她困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说真的,总管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个中原因,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多半是贝勒爷想通,知道这种事不能怪雪姨娘,想要补偿。”

  “有这个可能吗?”芮雪不认为会这么简单。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会儿是贝勒爷亲口说的,就别想那么多了。”他马上让婢女快点帮她打扮。

  她困惑地由著婢女梳头,然后换上大红袍,不过这次的身分是福晋,身上穿戴的自然大不相同,尊荣贵气许多。

  因为就在府里,所以没有花轿,加上张罗的时间不够,只请来一位住在京城里的家族长辈主婚,还有三位贝勒爷带来皇上赏赐的贺礼,贺客并不多,不过有眼睛的都能察觉到,这场仪式不见欢乐庆贺的气氛,甚至是仓促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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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雪坐在炕上,头上覆著红巾,知道所有的疑问得等到伊尔猛罕进房才会得到解答,她只能耐著性子等著。而这一等几乎等到了半夜,身边没有半个伺候的婢女,只有一室的冷清和被遗忘的凄凉。

  当开门声响起,接著是脚步声进来,她认出是谁的……

  下一秒,红巾被粗鲁地扯下,这个动作让芮雪的心都凉了。

  “你已经得到你要的荣华富贵,也该满意了吧?”他嘲讽。

  这般冷漠无情的话语,听在她耳里,让仅剩的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她仰起螓首觑向矗立在眼前的男人,他早就换下新郎袍,不只没有当新郎倌的喜悦,脸上只有恨意和嘲弄。

  “贝勒爷说是就是。”芮雪苦涩地笑说。

  闻言,伊尔猛罕抽紧下颚,气她没有该有的反应。“你这辈子就守著这个位子,可是除了这个位子,你什么也得不到。”

  “贝勒爷的意思是不再有宠爱,也没有疼惜,更没有爱?”她懂了,这就是他的报复。“贝勒爷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既舍不下我,又无法原谅我的欺瞒,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怎么?你觉得太委屈了?”伊尔猛罕心里气恨著她总能看穿他的想法。

  “不,只要还能待在贝勒爷身边,就觉得开心快活,什么方式都没关系。”芮雪打从心底真诚地说。

  他深吸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表情,要保持心中的恨意是多么困难,为什么她总是可以轻易的摧毁自己的意志?为什么错的好像变成他了?

  “你以为再说这些话可以让我心软?我已经认清你,不会再上当了。”说完,伊尔猛罕转身要步出新房。

  “贝勒爷要上哪儿去?”芮雪不解地叫住他。

  “你以为我还会再跟你同床而眠吗?我现在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更别说抱你了。”他决绝地说完便走了。

  听到外头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她僵在原地好久,才白著小脸拿下凤冠,脱下红袍,即便泪水盈眶,就是不让它落下来。

  “只要能待在贝勒爷身边……总会……总会等到他相信我的那一天……只要诚心诚意的……他最后会谅解的……不能哭……要笑……这样的结果……比想像中的好太多了……所以该笑才是……”

  她用手背抹去眼眶内的泪水,想著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于是打起精神,想著明天开始,至少要先尽好自己身为福晋该做的本分,只要不放弃,一定还有希望,总有一天会再赢得他的信任。

  隔天,芮雪天还没亮便起来,问了仆役才知道伊尔猛罕搬到另一座院落去了,于是打了洗脸水要过去伺候。

  “谁让你进来的?”他当著小厮的面斥责,将她赶出寝房。

  芮雪不愿死心,决定再接再厉,知道他在夜里总会待在书房,于是泡了一壶热茶进门。

  “出去!”桌案后头的伊尔猛罕寒著脸低咆。

  她不想就这么被赶出去,于是端著茶水走上前。“天气冷,至少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他袍袖猛力一挥,茶壶和茶碗全都乒乒乓乓的摔碎在地上。

  “呃……”芮雪及时避开,不过右手还是被洒出的热茶给烫到。

  伊尔猛罕瞥见她的动作,俊脸上掠过一道挣扎,强忍著不去关心。“这儿不需要你来伺候,出去!”

  “我再去煮一壶。”她把右手藏进袖内。

  他绷紧脸孔,天人交战著,最终还是克制不住,跨著大步上前,捉起芮雪的右手,果然手背都红了。

  “你为什么就是非要惹我生气不可?来人!”在外头的仆役进来了。“去把药箱拿来!”

  芮雪轻摇螓首,因他稍稍透露的关怀而开心不已,受这点烫伤也是值得的。“没关系,并不怎么疼。”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还要什么?或者是无法忍受失宠的滋味?很不好受对不对?”伊尔猛罕不自觉地提高音量,主要是对自己的厌恶和恼火,因为这些话根本是自欺欺人,只会在口头上威胁,却起不了任何作用。“那么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别逼我让你更难受。”

  “我不想要任何东西,只是想待在贝勒爷身边。”芮雪昂起下巴,挤出了抹倔强的笑靥。“除非贝勒爷再把我软禁在房里,不准我踏出半步。”

  仆役进来了,将药箱放在几上,又退下去。

  他咬了咬牙,找出药箱里的紫云膏,冷著脸帮她抹在烫到的手背上。“暂时别碰到水,你可以回房去了。”

  她瞅著他半晌,轻柔地说:“我再送一壶热茶过来就回房。”

  听见身后的门轻轻掩上,他支著额,紧紧地闭上眼。

  以为让她当上福晋,尝到失宠的滋味,可以享受报复的快感,结果……伊尔猛罕只觉得心中恨与爱拉扯得更严重,让他几欲发狂,不禁双手抱住头颅,想著必须在芮雪回来之前,再度武装起自己……

  这到底是在惩罚谁?

  于是,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反覆上演,她靠近、他便赶人,不管他怎么恶脸相向,芮雪总是一再地出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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