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聚精会神地干活,颊畔的汗水反射出品莹的光泽,好亮……
亮得他双目微微一眩。是反射的火光灼了眼吧?
他只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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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一撂书突然掉在正在发呆,眼神恍惚的莫新柳面前,巨响让她回过神来。
好奇地拿起几本看了看:《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
干嘛?她疑惑地抬头。
“你不是说要学医吗?”对方挑挑眉。
他要教她吗?莫新柳喜悦地捧起一本书,昨天她提起这件事时,公子都没有什么反应,她还以为他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呢。
“跟我来。”好熟悉的一句话。
他又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上次带她去看什么鬼面具,这次又有什么阴谋?她狐疑地看着一身红色长衫的端木凌。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红衣呢,说实话,蛮好看的。
放任自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而在她心底最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着:只要不想起那两个人,一切都好。
眼看前面的人已经消失在门口,她急忙起身,加快脚步跟上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一扇熟悉的房门前,说是熟悉,是因为之前端木凌再三叮嘱不可随意进去。
见他已推开了门,她不禁奇怪,难道公子要带她进去,为何破例呢?
她还在门口迟疑着,端木凌发现她奇异的举动,问:“怎么还不进来?”
她瞥了他一眼,不是说不能随意进去吗?
读懂她的意思,端木凌不禁啼笑皆非,之前跟她说不可随意进去,是怕她乱动里面的东西,并不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不想同她解释太多,只是加重语气。“还不进来!”
莫新柳只好惶恐地跟了进来,环视房间,这才发现确实不是她心中猜测的,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或是奇珍异宝,只不过是个药房而已。
突然被桌上的一大堆纸包吸引,里面、该、该、不会是药吧?公子又打什么主意,不会是叫她一次吃这么多药吧?
莫新柳流露出恐惧的表情。
端木凌只是淡淡地吩咐:“一天三次,一次熬一包,三碗熬成一碗。”
还好,她吐了一口气,虽然还是要喝,不过比想象中的要少得多了。
正要离开药房的端木凌忽然想到什么,又提醒加威胁的说:“如果你不喝,后果自负。”顿了顿,又说:“跟来。”
还要跟他去?今天到底怎么了,莫新柳愈发觉得怪异,算了,先不想了,跟上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次他带她来到屋后,她虽在柳谷待了十几天了,但活动范围一向有限,所以屋后她是第一次来。
后面和前面一样,种的亦是柳树,旁边是一间小小的茅舍,原来屋后还有一间房,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她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关了一笼的山鸡。做什么?她用眼睛问。
以前她话就不算多,到了这里,话就更少了,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沉默地交谈。
“你要是想吃,就自己来。”转身出去,又丢下句。“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突然做这么多,让她觉得,好像预先安排后事似的。
不知不觉中,莫新柳跟随端木凑来到阔叶林前,不会吧,公子难道要赶她走?不对喔,要是想赶她走刚才又何必给她药,又备一笼山鸡给她?
她尚在猜测中,端木凌道:“这林子是个阵式,所以常人不能随意进来,现在我教你怎么走过去,你可要记清楚了。”
莫新柳点头,决定先不胡乱猜了,还是先把公子交代的事做好为妙,免得又生出什么事端。
“沿左边数起的第五棵树走过去,向东北方向走五步,再向北走十步……”端木凌一边说,一边走。
莫新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说一句,她也跟着念一句,惟恐遗漏什么。
渐渐地,似乎是走到了林子的中央,她远远地看到一个什么东西浮在空中,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篮子,浮在同她齐眉高的地方。
端木凌在篮子前停下,她才注意到篮子里放了不少蔬菜,这么说,公子平时是到这儿取菜了。也就是说公子不是要赶她走,她终于放下心来。
突然注意到空中的一个闪光点,细看之下才发现篮子原来并不是浮在空中,而是挂在一根又细又透明的线上,这根线以俯冲之势从林外往这个方向接过来,篮子大抵是顺势从林外滑进来的。
取下挂在钩子上的篮子,手微微一沉,这个篮子有些分量,这么细的线能支撑住吗?她有点怀疑地看看细线,不放心地扯了扯。
像是看出她的疑问,一旁的端木浚说道:“不用拉了,这是天山雪蚕丝,一般的刀剑都斩不断。”
莫新柳尴尬地收回手,急欲掩饰什么似的问:“那篮子怎么办?”
端木凌抬手在空中扯了扯,他如此一动,莫新柳才发现原来空中还有并排的一条雪蚕丝,方向与第一条相反,此处为高,林外为低,原来篮子就是这么滑回林子的。她踩上一块巨石,把篮子挂在蚕丝上,顺势一推,篮子迅速地往林外滑去,一下子没了踪影。
“这林子怎么走可记住了?”端木凌问。
莫新柳还沈浸在惊讶中,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放心离开了。”为了她,他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江湖上的人一定等急了吧,哼哼,他端木凌要重出江湖了。
“公子,你要走?”那她岂不是鸠占鹊巢?
“我出去几个月就回来,你回去吧。”说话的同时,红影开始往林外移去。
莫新柳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怅然若失……
怎么办?公子才刚走,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原来,一个人生活,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不行,她绝对不能沮丧,拍拍自己的脸,试图振作精神。
她该做点什么呢?衣服已经洗完了,院子已经扫干净了,屋于也都清理过了,书昨天才刚晒过,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一一想来,才发现来到柳谷后,她的劳动量大得惊人,而成天的忙碌也让她没有空闲去忧伤。哪怕是夜深人静时,精疲力竭的她也早已无力去想,只能困倦地沈沈睡去……
也许,也许公子是看透她了,才会一直让她干活,让她忙碌,让她充实。
方法可能笨拙,但其心可贵。
一瞬间,她明白了,在那冰冷的脸孔与言语下,他有着属于他的体贴。
第三章
三个月的时光飞逝而过。
端木凌带着难得的好心情回到柳谷,这次出谷还蛮顺利的。
首先,他去找了神算子,当然不是找他算帐。既然神算子这次算得这么准,那他也不是什么吝啬的人,就送了株千年人参给他。
没办法,这个神算子老说自己泄漏天机会折寿,所以凡找他算命的人都要奉上奇药。不过这次他去找神算子时,那家伙笑得很是古怪,说什么“恭喜,端木兄可是一举两得了”,他再问,那家伙居然坚持不答,还表示,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泄漏天机了。
其次,这次试药太成功了,只有几种药需要改进。他隔一段时问出谷,就是为了找人试药,试他最新研制的毒药。
没办法,江湖上的笨蛋太多,每次他一出谷,就会有人自动上门挑衅,既然如此,他若不好好利用他们试药岂不是太对不起老天?
不过不要以为他这样到处用毒就是杀人无数,那就小瞧他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至今为止尚未杀过一人。
不是他善良,而是他研制毒药从不以致人于死地为目的,毒死人有什么难,难的是怎么让中毒者既不会死,又达到毒药的效果。
比起那些号称名门正派,手底下却是鲜血无数的人,他自认好得太多,那些人却叫他邪魔歪道,还封他个外号——“毒公子”。
这个称号还算贴切,他也没什么不满,关键是那句“血痣红衣毒公子,看似菩萨实是魔”,他看起来像菩萨吗?还有,有见过不杀人的魔吗?
端木凌摇摇头,再次得出结论:江湖人果真很无聊。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房门口,正要推门,就见有人向他冲过来。
“公,公子,你回来了。”莫新柳小跑着扑过来,因为有身孕,所以也不敢跑太快。
嗯,回家有人迎接的感觉还不错,不过他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喜色,依旧是面无表情。“伸手。”
她乖乖地伸出手。
感受手指下的脉动,端木凌觉得还算满意,看来她有好好吃药。
“怎么样?”她献宝似的说。“我有吃药的。”
“还可以。”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似乎在没话找话。
“公子,这些日子我不但给宝宝做了几套衣服,还给你也做了一件,你要不要看看,我去……”
“够了。”受不了她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他打断她的话。
莫新柳立即噤口。
“到底怎么了?”平日的她并不是这么多话的人。
迟疑了一下,她喃喃道:“公子,这段时间你不在这里,我实在是闲得发慌。”
其实她也想过找点事做,所以又是刺绣,又是做衣服,可是过后还是无聊,忍不住就会东想西想,让自己陷入哀愁。
这些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太可怕了,那是一种仿佛连怎样说话都要忘记的寂寞。
她也试着和腹中的孩子说话,可是孩子毕竞还没出生,根本不能回应她,所以端木凌一回来,她就忍不住找他说话。
有人的感觉真好啊!
“我给你的医书呢?”
女人果真是麻烦,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感受,师父刚离开柳谷时,他也曾有过些微的不适应,不过一旦沉浸到炼药中,就什么都忘了。
“我,我……”她支支唔唔地说。“我看不懂。”
“你不识字怎么不早说?”看她的样子应该出身良好,难道是家里过于迂腐才没有学习识字?
“不是啦。”她摇摇手。“我识字的,”说到后来声音愈来愈轻,“只是这些字连起来我就看不懂了。”
对于她的回答,端木凌实在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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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端木凌给了莫新柳一个惊喜,他带她去了一个地方,就是柳谷的另一个山洞——二洞。
二洞是储书的地方,满洞整整齐齐放在书架上的书。
看着满洞的书,她从没想过看到书会让她这么开心。其实,她也并不是多么喜欢看书,但是端木凌的心意她却很感动。
他是为了怕她无聊才带她来这的吧。
她这样想着,心中一片暖意,再次有了一种拥有家人的感觉。
看书确实是消磨时光的好办法。她迫不及待地跑到书架前,拿起一本书,是一本做面具的书,不过,暂时她对这个是没兴趣了。
等等,她好像忘了一件事,转身,正欲向端木凑道谢,却发现他已俏悄离开了。
看来她刚才沉沈醉了呢。
算了,道谢的事情可以先搁在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好好寻宝。
沿着书架走过去,一路看着分好类的书。这边是儒家的,这是道家……这些书她完全没有兴趣。
再往里面找,嗯,那边好像是跟女工有关系的,有刺绣,唐宋丝绸纹样,织锦等等,于是她从中挑了几本抱在怀里,继续走,继续看……好不容易发现关于阵法的书,想到谷外的阵式,她又有兴致停了下来。
可惜,兴趣没维持太久,里面的八卦图和术语就搞得她云里雾里的了。
放下书,继续她的探索,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便又有了收获。
此时她拿在手里的,是关于厨艺方面的书,以前虽擅厨艺,但很少下厨,也就从未觉得自己会的菜肴太少。
可是如今,一方面材料受到限制,另一方面由于天天做,花样翻新就成为了她最大的难题。
不知端木公于是否厌倦,但她自己就已经受不了老是吃重复的菜。所以能找到本菜谱,她真是欣喜若狂。
于是,她就翻开书看起来,等到她满意地从书中抬起头,走出来时,才发现天色已暗,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里面看了几个时辰的书!
之后几天,莫新柳过得还算惬意,可说是有书万事足,可没多久,真正的灾难便来临了。
事情就是——她开始孕吐了。一般孕妇都是怀孕初期开始孕吐,可是她怀孕都快五个月了,居然才开始有这个症状。
她吐得浑身虚软的样子,连端木凌都忍不住同情她,自动减轻了她的工作,以至于她辛辛苦苦找到的菜谱,暂时也没派上用场。
他也不是没接触过孕妇,但当事情发生在身边时,才发现原来孕育后代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莫新柳虽不是他所见过最难缠的孕妇,却也是个最可怜的孕妇。
折磨了他娘亲将近五个月,又痛了他娘亲整整一天一夜,孩子终于诞生在一个宁静的冬日夜晚。
送走了产婆,端木凌坐在莫新柳的房里,随意地拿本书翻翻,他的主要目的是照顾刚生产完的产妇。
看了许久的书,突然听到床上的人嘤咛了一声,他放下书走过去,问:“怎么样?”
“可以把孩子抱给我吗?”短短几个时辰的休息并没有让莫新柳恢复体力,但她还是提出每个母亲醒来后的第一个要求。
端木凌从摇篮里抱出小小的婴儿,才刚出生的婴儿还看不出俊丑,整张脸红彤彤的,皱巴巴的,眼睛紧闭着,头上也没有几根头发。
但无论孩子长的是什么样子,在娘亲心目中都可爱极了。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而且他很满意,根骨好,一出生就已经有了近十年的功力,也就是说给他娘的药补效果很好。
一句话,配做他的徒弟。
他正想开口跟她提及收徒一事,莫新柳已先他一步开口了。“端木公子,让这孩子认你作义父可好?”
义父,跟他原来想得不一样,不过义父应该比师父更亲一点吧,那义父把功夫教给义子也是合理的啰。
见他不语,莫新柳有些担心,急忙道:“如果公子不愿意,就……”
“好。”没等她说完,端木凌已先答应。
人家开口求他,总比他开口求人家要好得多,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取好名字了吗?”
“取好了。”莫新柳点点头,看着婴儿嘴角扬起一个笑。
“笑,就叫笑。我希望他不要像我这样,希望他能永远开开心心,没有烦恼。”
“那姓什么?”端木凌突然提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