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应了一声,对着象印电子锅皱了下眉头。
他案子没结束前,每周几乎就是九十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这种时候,他们每天见面的时间,就只有晚上的两小时及早上起床后的一个钟头。
她不是要埋怨,因为在她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他是个工作狂了。只是,她难免也会感到疑惑。
疑惑他为何在婚后还能如鱼得水地游定在婚姻与工作间,而她却好像开始把照顾他当成自己的责任,并将出国次数由两个月一次,改为三个月一次……
“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韩德生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喜欢这种将她整个人全揽入怀里的感觉。
她惊吓了一下,端着碗在他怀里转过身。
“你不高兴我工作这么忙碌吗?听着,等我后年升上副董事……”他皱着眉,认真地想对她解释。
“停,我知道你的工作对你有多重要。我没说话,只是饿到没力气而已。”孟喜儿可怜兮兮地把脸倒在他的肩膀上,不想他被她的情绪干扰。
韩德生一听,急忙接过她的碗,大跨步地把她拉到餐桌前坐下,塞了筷子到她手里,命令道:“快吃。”
孟喜儿看到他一脸担心模样,马上喂了自己一口饭,心里总是甜的。
总之,他的事业比较忙,由她多付出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吧。毕竟,他们是夫妻、他们相爱,这才是婚姻里最要紧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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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韩德生再忙,有些时间还是要硬拨出来的。
在孟喜儿生日的这一晚,韩德生五点便去接她下班,一起到餐厅去吃她喜欢的龙虾。
不管高级餐厅一定要正襟危坐的规矩,韩德生要了一处能看到夜景的包厢,让她偎坐在身边,好让他能随时抱着她,也让她能随时笑嘻嘻地喂食他。
每一道菜都伴随着她的笑语及他的亲吻,每道菜都吃到凉了,可是谁在乎呢?
孟喜儿注视着扯松了领带,带着笑意的他,忍不住倾身吻了下他的双眉之间。
他最近不大皱眉了呢,真好!
韩德生握住她的下巴,回吻着她的唇。
“抱歉打扰了。”服务生站在门边,彬彬有礼地说道:“这是两位的甜点,主厨特制提拉米苏,祝韩太太生日快乐。”
“谢谢。”孟喜儿红着脸,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服务生。
方形提拉米苏摆在他们之间,韩德生插上一根蜡烛要她许愿。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到甚至皱趄眉。
他支肘托着下颚,注视着她双唇无声地蠕动着,他不自觉地扬起双唇笑着。
“许完了。”她睁开眼,用力地吹熄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他不相信什么许愿,但他会用尽一切努力让她愿望成真。
“希望你快乐啊。”她双手仍合十,一本正经地说道。
韩德生注视着她眉宇间的温柔,一股酸楚直窜上鼻尖,他双眉一皱,极力压抑着情绪。
从来不曾有人将“他”放在自己之上,包括他那对将他遗弃在育幼院门口的父母也不曾,但她不同。
韩德生握着她的肩膀,好几次都想说些什么,可他没法子,因为太多的感动掐住了他的喉头。他爱这个女人,爱到胜过自己。他愿意给她所有的一切,并为她遮风蔽雨一生一世。
孟喜儿抚着他的脸庞,懂得他激动的原因,对他的爱怜不免又加深了几分。她亲吻着他的眉间,搂着他手臂问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韩德生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薄长信封。
“你不会再办给我一张信用卡,叫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这样很没诚意。”她嘟着唇,拿起信封拍拍他的手臂。
“打开。”他说,黑眸深深凝视着她。
孟喜儿打开信封——
里头是两张到日本的机票,日期正好是她预定出发到法兰克福参展的那天。
“我……”她咬着唇。
“我月底不接案子,排了十天的长假,我们可以去补度蜜月,就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间饭店。”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孟喜儿牢牢揪着他的衣襟,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她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颈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这个礼物。”他露出满意的表情,吮着她雪白面颊。
“我爱你。”她蓦地将脸颊埋入他的颈窝处。
“我知道。”他回吻着她的发丝,笑着说道:“我没试过就只是单纯地旅行,幸好有你陪在身边,否则我应该撑不了两天就会偷跑回来工作……”
她仰头注视着他,眼里噙着歉意的泪光。
“我不能去。”她说。
“什么意思?”他脸色一凛,黑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我那几天要去法兰克福参加展览,我想说你工作那么忙,不想你不开心,所以才没有先告诉你。”她捧住他的脸庞,急得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就算我工作再忙,你要出国到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韩德生沉声说道,胸口翻滚着不快。
除了遇见她这事之外,他从来不喜欢任何意外,按照计划行事,他的心才能安定。况且,这是他首次想为一个人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好让自己真正地进行一场旅游,没想到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韩德生拉开她的身子,让她坐回原本座位上。
她咬住唇,倾身握住他的手,他却没有回握一丁点力道。
“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你认为现在说,我就会比较开心吗?”明知道她隐瞒他的出发点是不想影响他,但他还是觉得难受。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安排旅游当成生日礼物,我真的很感动……”
“够了,我不想听。”韩德生双眉间蹙出一道长痕,粗声说道。
孟喜儿瑟缩了下身子,觉得自己像个被他责备的下属。
“我原本要去九天的,现在改成七天回来。那么我们还是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去日本,日本很近的,这样好不好?”她挤出一抹笑容,不想场面就此僵滞。
“我不需要你勉强的配合。”
“我没有勉强,我是很认真地在想方法啊。”
“我没怪你,因为我也有错,不该没询问过你的意思,便擅自安排了这样的惊喜,造成了你的为难。”他低头看着双手,不想她看到他眼里的受伤。
他觉得难堪,就像他那年在高中联考时得到了好成绩,兴高采烈地要和育幼院里最关心他课业的院长分享喜悦时,却发现她在乎的只有他的好表现,能不能让育幼院上报、争取经费的心情一样。
“看着我说话。”孟喜儿捧住他的脸,突然间灵机一动,双眼发亮了。“还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法兰克福?”
“工作和娱乐是两码子事。”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
“我看展需要四天,每天通常可以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在城市里头晃晃。”她愈想愈觉得此计可行,语气也就更加雀跃了。“我去看展的时候,你就自己到处走走……”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替我安排行程。”他不需要谁的同情。
他的冷淡回应伤了她的心,她揪着他的衣领,红了眼眶。
“既然不是小孩子,就不要发这种孩子脾气,就当成跟我一起去旅游,不好吗?”她哽咽地说道。
“我不习惯有人在处理公事时不认真,即便是你也一样。”他放柔了语气,抚着她的脸庞,挤出一抹苦笑。
没说出口的事实是,他不喜欢被她安排在工作之下的顺位。再者,他不是一个懂得旅游的人。他只知道工作,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感兴趣,况且,在他的人生里,也没多余时间好让他对旅行戚兴趣。
他想去旅行,只是因为她。若她不能全程相随,那么旅行还有什么意思。
“那么我尽量早点赶回来,我们再去日本?”她用脸颊抚摩着他的大掌,撒娇般地低语着。
韩德生低头吻了下她的前额,没有接话。
与其那么匆促地旅行,不如留在国内,让甫回国的她好好休息一番,岂不更好?
“切蛋糕吧。”他切了一块提拉米苏,放到她手边。
孟喜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知道他不愿意再谈,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两人的用意都是在为对方着想,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呢?
她垂眸掩去泪眼,默默切了一口蛋糕吞入喉间。
今年生日蛋糕的味道,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第5章
事后,一切依照原订计划进行,孟喜儿还是前往法兰克福看展。
她出国的那天,是韩德生送她到机场的。
他抱了抱她,没多说什么,倒是她频频交代他这几天工作过度,要他答应她一定得去看医生,检查一下他近来明显的食欲不振及容易疲惫,是不是生病了。
韩德生点头的原因,只是为了要安抚她,根本就没打算去看医生。他认为自己不过是累了,多休息几天便会没事的。
两人在出境处前坐了一小时,直到她催促着他回家休息,拎起皮包往出境处快走离开。
韩德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直到她背影完全消失为止。
她七日后就回来了,他不是不能适应。他只是不喜欢这种明明可以相聚,可又不能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他平时工作忙碌,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时间一旦多了出来,只想着要有她陪伴。现在要他一个人过完这个星期,他只觉得脑间一片空白。
公司规定一年至少得休两次十天以上的长假。以前休假时,他总是先替自己安排了世界各国的研修课程,在保持竞争力的同时,也顺便观察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以期能在日后工作派上用场。
这一回,她的出差杀个他措手不及,只能在家等待她回来。
于是,从她出国的那一日起,韩德生每天到健身房两小时,开车到很远的餐厅用餐,可是时间却仍然多得让他瞪着手表发愣。
空无一人的屋子大得让人开始恐慌,他于是只愿意待在书房里阅读。因为她在书房沙发间摆了好几个她亲手缝制的抱枕,数量正好环绕着他。
孟喜儿每晚都会打电话回来,用尽方法帮他安排生活选项。但是,没有她在身边,他就是提不起兴致。
随着时间的过去——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韩德生开始失眠。
第四天,他的助理郑仁雄打电话来告知那一桩延宕了许久的裁员案,案主终于愿意接受“肯恩”的建议,大幅裁员百分之三十,现在只等着他确定最后裁员名单。
韩德生一接触到公事,马上精神大振,他回电告知他提前回国,可以回公司帮忙。
重新碰到公事的感觉,让他如获新生。他恢复到没认识她之前的工作时间,每晚都熬夜到两、三点才入睡,有时甚至更晚。
他用一种让公司同事称之为神的速度处理一切,不料却在她回国的前一天,因为发高烧被送进医院急诊。
一检查之下,发现他得的是急性肝炎。先前的那些疲惫、食欲不振、腹部胀痛,原来都是身体发出的警讯。
韩德生躺在病床上,在即将陷入昏睡的前一秒,恐慌地几乎要落泪。他生怕自己就此死去,怕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不过,当孟喜儿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脑海时,他发现他竟能放下心了——因为他相信她会不弃不离的。就算他这么死了,她也会惦记着他的。
可他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就是让她伤心。所以,他知道他的意志力会战胜病魔,因为他还有想要保护的人。况且,她明天就要回国了啊!
韩德生一忖及此,这才放心地让自己昏厥过去。
而韩德生的助理及同事们全都不解,为什么躺在病床上不醒人事的他,看来竟像是面带着微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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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喜儿一下飞机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通关处,等待着盖入境章。
出关之后,在等待行李的同时,她也打开了手机。
她知道自己心神不宁,因为韩德生似乎已回到公司处理公事,她叫他不用来接机了,他也应当不会来吧。
她当然也想陪着他一同出国旅游,她甚至不是不能请同业代为到展览会上去挑选布疋。但是,布艺店是她的心血,如果不是由她作主选出产品,那么她当初就直接到大公司去担任采购工作,又何必自行创业呢?
她的手机有了讯号之后,萤幕显示着有一通韩德生助理的留言。
孟喜儿按下留言——
“韩太太,我是郑仁雄,韩先生住院了,请尽速与我联络。”
她娟雅小脸霎时惨白,她后退到背靠着墙,颤抖的手指按下拨号键。
“喂,仁雄吗?我是孟喜儿。他怎么了?”她牙齿打颤着。
“韩先生昨晚因为急性肝炎住院,但是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郑仁雄说道。
“谢谢,我马上就过去。”
“韩太太,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郑仁雄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
“请说。”孟喜儿握紧拳头,只怕又有任何坏消息。
“我们公司高阶主管的妻子,几乎都是家庭主妇。因为这样,她们才有法子照顾好主管们的身体。很抱歉,我这样多话,因为董事们很担心他,还找我去问过你们的情形。所以,希望你劝劝韩先生,这阵子在家好好休息,或者和你一起出国散散心都好。”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的。”
孟喜儿挂断电话,娇小身躯无力地倚着墙壁而立,随便一阵风就能吹倒她。
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善尽责任照顾好韩德生。她的工作固然重要,可韩德生却是任何东西也无法比拟的人啊。
孟喜儿死白双唇因为太用力而咬出血色。如果他的身体有个什么万一,她是绝对没法子原谅自己。如果她没有出国,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到日本散心休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自责绞痛着她的心,她紧抓着LOVE手环,拚命地忍住眼泪。
看到输送带上传来她的行李箱,她大跨步上前用力拽下。行李箱狠狠摔上她的脚背,眼泪像开了水龙头似地淹没她的脸庞。
“你不要紧吧?”一名好心太太上前问道。
“没事。”她挤出一抹笑容,拿出手帕盖住自己的脸。
泪水才被手帕吸干,马上又涌出新的一波,她扯下手帕,没时间再去理会眼泪。
通过检验处,跳上最近的计程车后,孟喜儿看着窗外,后背全是冷汗。
计程车抵达医院,她拖着行李跳下车。
搭电梯到了九楼,她站在他的病房前,行李紧抓在手里,表情像做错了事被逐出家门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