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也就是你的亲生女儿,因为某个失职的母亲而早夭了,我的女儿刚好和你们家晚香差不多大,那时我未婚怀孕,一个人带着女儿日子实在不好过,青琳就说服我把女儿过继给她,让她带回来跟你相认。”
事情水落石出了,魏青琳答应姊姊,每个月带女儿回去让她看看,柏晚香从小就知道这个秘密,她甚至不明白她为什么有两个妈妈,只是魏青琳总是恐吓她,要是她敢说出去,她心爱的王子就会一辈子不理她了。
那天,柏东海又气到昏倒了,柏晚香几乎不敢奢望柏凛风会原谅她,当她和他的视线短暂交会,他冰冷的眼神让她的心沉到谷底,碎成千万片……早知结果是如此,可是她还是不后悔啊!
本来为了弥补“母亲”失去后半辈子的靠山,柏晚香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魏青琳,不过这对习惯了挥霍的魏青琳来说根本只能塞牙缝。幸好魏紫琳看不下去,她收留了没脸留在柏家的魏青琳,索性就把女儿赶回台北。
“那些钱你拿去自己创业干嘛的,都行,年轻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用顾虑我们。”魏紫琳没了拖累,后来嫁了茶园主人,要收留妹妹是不成问题,前提是她当然不能好吃懒做。“你小妈我会照顾。”顺便教她重新做人,不要再好吃懒做当米虫,尽想着怎么挖人家财产!
柏晚香其实不想回台北,但她的亲生母亲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她在那儿也是个外人。
结果她为了保住柏凛风的一切,自己倒落得一无所有,被从小生长的家庭舍弃,又不可能回到亲生母亲的怀抱。最惨的是,她心爱的王子真的一辈子不理她了。她呆呆地看着她的行李,其实哪一样东西不是柏家的?就算是她那点小小的积蓄,也几乎都是她在担任柏凛风特助时存的,她自己刚毕业时在外头找的工作,付完房租水电,加上台北昂贵的开销,一年下来存个两万块就偷笑了。
连她的手机都是柏凛风办给她的,只是这几日她一直不敢开机罢了。
柏晚香叹气,怎么说还是得给柏家人一个道歉,不管他们接不接受,她和母亲这般连夜逃出柏家,倒还比较像畏罪潜逃呢!柏家要告她们都行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本来想搭出租车,想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大小姐了,还是跟人一起挤公交车吧。
按了柏家的门铃,佣人来帮她开门,只奇怪大小姐怎么没带钥匙。柏晚香心想,佣人应该都还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吧?毕竟这对柏家来说可是家丑,那天柏夫人一听到魏紫琳开口讲了第一句话,就立刻遣开了所有下人。
大厅里,柏东海坐在轮椅上,柏夫人也在,柏凛风想必上班去了。一见柏晚香,柏东海只是哼地一声,撇过头,连忙要看护推他的轮椅离开。柏晚香几乎要开口喊出爸爸了,却终究只能愧疚地看着老人,“对不起,我很抱歉。”
“哼!”老人家头又一撇,嚷嚷着看护的动作怎么这么慢?他干脆自己推起轮椅离开。
“你们不要误会,我只是来道歉的。”
“道歉就能解决事情了吗?把我女儿还来!”柏东海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嗳,你不是说不想和小香说话吗?”柏夫人竟然取笑起老公,柏东海脸胀红,更是使尽吃奶力气把轮椅推走,还不要看护多事。
柏夫人转向她,“怎么站在那里呢?进来坐啊,你不要理你爸爸,凛风的脾气不就是像他?”
柏晚香低下头,柏东海都这么生气了,真难想象柏凛风会如何?
生气还是不幸中的大幸,最怕他是对她心灰意冷,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爸……伯父还好吧?”怎么严重到要坐轮椅了呢?
“他那个脾气再不改,哪一天要躺加护病房都有可能,动不动就气得大声嚷嚷的……”
“咳!”大厅外,传来柏东海一阵干咳,原来老人家一副气呼呼地要走到天边去的模样,结果也只是躲在屏风后罢了。
“会好起来吗?”柏晚香真的很难过,她没办法回报对她有二十年养育之恩的“父亲”也就罢了,还害他气得坐轮椅。
“还不至于有大问题,只要记得饮食清淡、少发脾气、定期复健……能使得上的方法我们都不会少,就是缺一个撒娇的小女儿。”
“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表姊怎么死的。”
“她夭折时你也还在襁褓中吧?怎么能怪你呢?”
柏晚香低下头,“我那时候不懂事,我妈叫我不能说,我就一个字都不敢提……”但后来她懂事了呢?“我知道这不是理由,也不是借口,可是我怕我母亲被赶出柏家……”
“你母亲人呢?”
“在我亲生妈妈那里,我亲生妈妈让她和其它女工一起工作,她会提供她吃住和薪水。”只是母亲八成忍受不了吧!
柏夫人叹气,“她年轻时就跟着你爸爸,哪里有什么机会去外面磨练?”柏晚香想了想,母亲好像真的什么都不会,最拿手的就是跟一群富家太太打麻将,精明地指使佣人忙忙这儿、忙忙那儿……
“你母亲的事我作不了主,就等你爸爸气消了再说,你先搬回来吧。”
“可是……”
“如果我说凛风也不是柏家亲生的,你怎么想?”
“啊?”柏晚香傻住。
“他那种臭脾气除了我,还有谁生得出来?”老人家又在屏风后嚷嚷。
“哎呀,偷听人讲话的最没礼貌了!”柏夫人又取笑他。
“哼!”
柏晚香看着柏夫人和柏东海的互动,突然间觉得她母亲还是别再回来比较好。柏夫人没了以前的压抑,柏东海经过这些风波,对妻子的尊重也更多了。
“如果凛风不是我们亲生的,难道我们就会把他赶出去吗?你喊了二十年的爸爸难道是喊假的?”
“可是那是因为你们没被蒙在鼓里。”
“说不伤心是假的,只是你其实可以选择不揭穿这一切不是吗?”
“我妈答应我,她只要能保住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就好,不能动到凛风和您的权利,可是她却食言了……”
柏夫人叹气,“还不是因为那两头牛吵到要打起来了?那时你爸爸一直要凛风再去和那些女孩子吃饭,凛风就说他这辈子谁都不娶,你爸就威胁他,要是不结婚,就收走他所有继承权。”其实也只是气话,老头子活了大把年纪,对付儿子的手段也不见得就高明多少,还向媒体乱放风声……最好亲生儿子的继承权他可以说不给就不给!
柏晚香低下头。说到底,祸水仍是她!
“凛风的亲妹妹夭折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东海当初登了报说要找你母亲,可没说要找亲生女儿吧?”那篇寻人敔事她当然也看过,还剪下来,过去看着看着就倍觉羞辱,自虐似的日日看着以泪洗面,这些年大概有音乐陶养,加上修身养性已久,她也不想这把年纪了还跟家人计较。
“挑我的语病……”屏风后的老人咕哝着,自知理亏,也没敢大声吵闹。
“总之你母亲是带着你进来了,那时你瘦瘦小小,好像营养不良,看了你爸爸多心疼啊!”是啊,柏东海自她进了柏家,真的对她很好,有求必应,别人的父亲可能重男轻女,柏东海却永远重女轻男,把她当小公主宠。柏晚香不禁眼眶有点红了,自她懂事以来,她也只有一个爸爸啊。
“他没缘分养自己的女儿,一部分是自己造的孽,怪谁呢?能够把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养得漂漂亮亮,让他积点阴德来抵过,还真是便宜了他呢。”
屏风后又是一阵咕哝。
“再来是你母亲,怎么说都是东海当年承诺她的,没了女儿,难道不用算在一起二十多年的情分吗?这些年就算她住在柏家,也是东海欠她的,以后他们冤家要怎么去讨债还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我想替我丈夫把他的小香女儿找回来,顺便也替我儿子把害他失魂落魄好几天的老婆找回来,你答不答应我呢?”
宁愿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
真不知道这句话是叫人避开小人好呢,还是叫人当一个小人好?当君子要谦谦大度,打落牙齿和血吞,当小人怎么讨债都有理,那谁还要当君子?结果她和母亲这两个小人,倒还得到柏夫人的谅解。柏夫人请她帮忙送个东西到公司给柏凛风,想来也只是个借口,要她亲自和柏凛风谈和。
柏晚香绕到甜品店买了泡芙,拿在手上却不禁有点忐忑。依她过去对他的了解,柏凛风不知会不会以为她是想拿这小孩子的玩意儿安抚他?她还没解下他脖子上的颈圈呢。
不过他真想解,那颈圈是皮制的,一刀也就剪开了吧。
因为已经辞职,柏晚香还是透过柜台和警卫通报,不过柜台和警卫一看见她,问也没问就立刻放行了。
开玩笑,最近他们整楝大楼陷入低温警报,再冻下去企鹅都能搬进来了,一见到救星,连扫地的欧巴桑都快快帮忙把路障扫开,只求柏晚香快把他们的春天带回来!
“柏特助!”嗷呜!方秘书快飘泪了,“总裁就在里边!”不用通报,她也不想通报。
“麻烦你帮我……”
“柏特助,我刚刚才被狠狠地刮过,我想总裁现在非常不乐意听到我的声音,我相信你也不忍心看到我一再被当成出气筒吧?”方秘书双手合十,泪眼汪汪地道。
柏晚香很清楚柏凛风吼人时多可怕,她叹气,“好吧。对了,这是给你们的小甜点,跟以前一样。”
还是有柏特助好,她们已经好久没在春天的阳光下快乐地聊八卦,吃甜点了!
第10章(2)
柏晚香一进到办公室,吴秘书和颜秘书都凑了过来。
“柏特助不是被发配边疆吗?”虽然她们也很高兴她回来啦!
“你知道吗?零周刊上礼拜采访了有参加老总裁珊瑚婚喜宴的客人,那位客人说当天啊,柏特助简直血染长城!整个柏家大宅陷入一片红海之中,滔滔红河,绵延不绝,好不惊人…… ”吴秘书双手还表演起海浪的动作,简直唱作俱佳。
“那样的话柏特助早就挂了吧?”
“是啊,所以有人怀疑柏特助到美国去只是幌子,其实她已经……”吴秘书伸出食指弯了弯,“挂了。”
“可是……现在证明柏特助还活得好好的啊,难道…… ”
始终未插话的方秘书突然重重地放下蛋糕盘,一脸惊恐,当下立刻吸引八卦双人组的注意,方秘书接着颤声道:
“刚刚……我发现…… 镜子没有照到柏特助,她没有影子!”
“啊!”八卦双人组,脸上神情媲美表现主义名画家孟克的名作。
“啊个大头鬼!八卦聊得很开心吗?再摸鱼,我让你们也都没有影子!”
柏晚香觉得她走进冰宫,冰宫深处,黑色铁王座上结了层霜,男人面容冷峻,低头处理着公事。
“我说过没事不准进来打扰我。”连吐出来的字句都像冰块敲在铁盘上。
柏晚香只能困难地移动脚步,在北极冻原的中央行走应该也不会比这更困难了。直到她来到办公桌前,柏凛风才不耐烦地抬起头。
“对不起!”柏晚香只好硬着头皮道歉,“你妈妈请我把你的东西送来,还有……我想跟你道歉,顺便把……把钥匙还你。”柏晚香把柏夫人托她送来的纸袋,以及泡芙纸袋放在他桌上,最后是那把钥匙。
柏凛风好半晌才将视线移到钥匙上,突然像被激怒了一般,咬牙道:“你凭什么认为我还留着那可笑的东西?”
柏晚香神色黯然,“我不知道,不过拿来还你至少有个交代。”
钢笔又快被他折断了,“交代?你欠我的交代一把钥匙就可以解决了吗?还是你想用一颗泡芙,把我当三岁小孩,哄过就算?”
她就知道……
“我没有把你当三岁小孩,那只是我经过甜品店,想到你爱吃才买的。”
柏凛风瞪着她,想到他们之间那可笑又可恨的约定。她把他当成什么?在他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痛苦地流泪的时候,她是不是在旁边冷笑?甚至给了他一个现在看来近乎像羞辱的项圈!“你怎么会以为我看到你还有胃口?”他故意道。
柏晚香胸口一窒,只能弯腰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再来了,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是存心想骗你,我和我母亲有过约定……”
“你们母女俩的约定关我什么事?”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欺骗你我也不好过……当然你也可以说,我好不好过,跟你也没关系,那我只能再给你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如果你这么不想再见到我,我会消失的,你放心吧。”
说罢,她落寞地转身离开了。
柏凛风坐在他的冰王座上,瞪着柏晚香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见到她的一刹那,他又像个孩子,气愤地想武装起自己。然而这一刻,冰冷的面具让怒火融化了、真实的情感才浮现。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他知道那可笑的东西可以剪开,但他没有,他以为她会记得她说过的话,谁知她偷偷逃走,再回来时竟然是来“还”他钥匙!
她把他当弃犬吗?现在他被她丢弃了,狗项圈可以不用了吗?柏凛风抓起钥匙奋力丢开。那个可恶的女人还妄想买泡芙安抚他!她每次都来这招!柏凛风抓起泡芙纸袋,本来也想砸到门上,但纸袋里的奶香味让他住手。可恶!不吃白不吃!他抓起泡芙咬了一口。
不知为何,泡芙好像不那么好吃了,他看着那熟悉的纸袋。其实她离开的这阵子,他下班就跑到他们曾经一起排队的甜品店外发呆,还有小朋友以为他是流浪汉,可怜没人理的怪叔叔,给了他一颗泡芙。
“叔叔别难过。”
他瞪着那个笨小孩,还好家人来带走她了,否则八成会被拐走!真的是笨笨的,他看起来哪里有很难过的样子?
然而吃着那小朋友送的泡芙、他眼眶还是有点热。
一个人吃自己买的泡芙,一点也不好吃,他喜欢晚香帮他买的,总是牛奶一个,草莓一个,有时他们一起一人吃一半,那样吃最好吃。
柏凛风把泡芙丢进纸袋里……可恶的柏晚香,这次竟然只买一颗牛奶的!
他随手翻开母亲托柏晚香带给他的东西,一个绒盒掉出牛皮纸袋外,他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柏晚香在他颈上套了锁,他决定也在她手指上套上属于他的记号,回台湾他就买了这枚珍珠钻石戒指,也是那一天,他坚决抗拒再去和别的女人约会,和老爸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