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大夫不容拒绝,找着他臂上的血口子,拭净后,右手平抬,对小南道:“药。”
小南马上知晓师傅要的是能让公子爷止疼的药粉,迅速自药箱找出,恭敬递上。
古大关专心在叶芙蓉的伤口撒上药粉,摇头喃喃,“这些人好好日子不过,非得成天打打杀杀,弄个身首异处,有什么好?”
公子爵单手靠在桌案上支着头,深邃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的丑丫头,“就是有人见不惯本公子成天好吃好睡,非得寻衅不可。”
小南心知师德的下一步,便取出以火烤过干净的针,穿线,再恭敬交到师傅手中。
古大夫眼也不抬的接过,警告道:“下官要缝了。”
当针刺进皮肤的那一刹那,公子爵眉心轻蹙,旋即放松,不在乎古大夫缝几针,他的丑丫头被针线缝补,他也一样,和她痛着,挨着。
“往后将会有更多受伤的人……”古大夫心下发愁,连他都感受到近来王城一触即发的局势,既然他无力阻止,唯有训练更多学徒,采集研磨各种可能会用到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想出城吗?”
“不,公子爷需要下官。”古大夫断然拒绝。
公子爵没想到古大夫肯为他留下,心头漾着暖意,虽然他觉得古大夫很无趣,成天只会钻研医术,但他并不讨厌一柄一眼的古大夫,古大夫给了他父王吝于给予的关怀与温暖。
他眉眼低敛,不教古大夫瞧出他的动容,“我确实很需要你,你留在我身边再好不过。”
古大夫细心处理完他身上各处的伤,“公子爷,小姐这儿有下官守着,你先去沐浴净身,否则待小姐醒来,会被你这一身血吓坏。”
公子爵这才意识到他的衣袍沾染不少已经干涸的血,点头同意将他的丫头暂时交由古大夫守护。
“我很快就回来。”公子爵匆匆丢下话,快步去沐浴更衣,好以最快速度回到她身边。
待公子爵走远后,小南太大吐了口气,小声道:“师傅,这公子爷的脾气……”
古大夫双手负在身后,板起脸来训斥,“只要你乖乖做事,不乱嚼舌根,便无所畏慎,明白吗?”
“是,师傅。”小南乖乖受教。
夜深人静,八公子府护卫巡夜的比平时更加严密,尤其是公子爵的寝房四周,更是站了大批护卫,他们眼观四路,耳听八面,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满室点亮烛火,犹如白昼。
神情阴郁的公子爵了无睡意的与沉睡中的叶芙蓉并躺在他的大床上,每一刻他都想牢牢守着她。
他心疼地抚着她的发,手指画过她的眉,点上她的眼,沙哑低喃,“你是如此……教我怦然心动。”
他不爱她苍白了无生气的躺着,太过脆弱,在他身边的女人,不能不堪一击,让敌人有机可乘。
纵然他对权势无所求,可他身陷宫廷的权力风暴中,有人想借机除掉他在所难免,糟的是他身边的人会跟着陷入危险,若是不够强捍,断然无法撑过一次又一次的阴谋诡计。
他舍不得她无辜遭到波及,偏又不愿松开双手,他的心忧虑烧灼,恨不得化身为铜墙铁壁,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
公子爵长叹了口气,因担心会弄疼她,不敢将她拥入怀中,“不要再受伤了,可知这样的你,会教我肝肠寸断。”
他的指尖来到她的鼻,落在她丰润诱人,却不再粉红的唇瓣,他不满蹙眉,唇向前凑近,于要吻上她的那一刻退开,不愿吵醒她。
他又叹了口气,手放在她的额上确认,“幸好没发烧。”
他很不开心,他很焦虑,虽已派人追查刺客受何人指使,可迟迟未得到回报,教他心浮气躁,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事?
他望着她,想到一堆让他头痛欲裂的浑事,心中百转千折。
时间过得极为缓慢,宛如等了一辈子,她仍未清醒。这回她伤得极重,醒来也只会疼痛难耐,是以古大夫特意用药让她沉睡,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难以接受。
他好想好想看到她没有任何疼痛的清醒过来。
“你又一次代我受过,明明你不是能替我消灾解厄的正主儿,为何遭受劫难的都是你?我应该把叶蔷薇抓回来,让她好好承受这些灾祸才对。”公子爵认真考虑,叶家想要什么显而易见,只要他开口,不怕他们不交出叶蔷薇。
就她这个傻瓜,不忮不求地陪着他,有灾由她挡,她还会笑得一脸满足,这样的她,要他如何不时时揣在心口疼着,宠着。
“我的芙蓉,就算我没说,你也明白对我而言,你不是替我消灾解厄的法宝,我对你是情真意切的,是不?”他字字充满感情,出自肺腑。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对我微笑,听我大呼小叫,像个妻子待在我身边。”
她不晓得他的生命早就少不了她,没有她的他,并不完整。“我的芙蓉……夺去我心魂……”
长夜将尽,心碎的男人彻夜难眠。
经过五个日夜,缠绵病榻的叶芙蓉伤势总算逐渐好转,古大夫下的药没之前重,让她不再镇日昏睡,她清醒时,总是对他微笑,听他蛮横命令她快些好转,才又昏昏睡下。
见她一日好过一日,总是守在她身畔,双眼满布血丝的公子爵终于不再磨刀霍霍要砍人脑袋。
陪她喝完药,让她睡下后,公子爵接获下人通知三哥来访,他来不及整装,便匆匆赶到大厅。
孰料到了大厅,竟发现公子淳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同样满脸疲累,少了平日的温文沉着。
“三哥,出了什么事?”
神情郁闷的公子淳,苦笑拍拍他的肩头,“我已听说你府里发生的事,芙蓉还好吗?”
“谢三哥关心。她的伤已逐渐好转,不再成天昏睡不醒。”
“那就好。”公子淳颔首。
公子爵见他三哥神情仍是怏怏不快,心知定有事发生,“三哥是否发生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
即使芙蓉伤势未愈,他难以舒心展颜,但他仍想为三哥分忧解劳。
“弦月不见了。”
“三哥到大牢找过吗?”身为大司田之女的夏弦月爱打抱不平,在王城得罪不少王公贵族,若非有三哥护着,她早掉了脑袋,不久前她才因得罪老七而进大牢,她若再生事也不无可能。
“找过了,她不在里头。”忧心忡忡的公子淳摇头,她若被关进大牢,事情还好办,他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愁莫展。
“不在大牢会在哪?”
“听说她去见俞思凡后,人就不见了。”
“那就到左相那要人。”
“找过了,人确实已离开左相府。”
“所以?”
“我怀疑是老五将人给带走了。”人一旦落入老五手中,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老五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挡了他的道,听说五日前,老二的书楼被一把火给烧了,弦月也是在五日前突然杳无音讯。”纵然心急如焚,公子淳依旧能冷静的思考。
“芙蓉也是在五日前差点死于非命,我们所有人都遇上事情,我敢说老七肯定高枕无忧,啥事都没有。老五这个疯子是打算和咱们蛮干是吗?很好,我可没怕过他,我非杀了他不可!”公子爵气急败坏的往外冲,要召集人马杀入五公子府。
公子淳急忙出手阻拦,“八弟,别冲动。”
额际青筋浮动的公子爵大声嚷嚷,“三哥,你别拦我,我非要让老五知道,他敢动我的丑丫头,我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弦月还在他手中。”正因为无法得知夏弦月是死是活,公子淳才迟迟不敢和公子封正面冲突。
暴跳如雷的公子爵不得不按捺满腔怒焰,假如是别人的女人在老五手中,他根本不管,可三哥不一样,他敬重三哥,不想三哥伤心难过,只好狂怒咒,骂该死的老五。
“三哥,不如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的女人也抓来。”公子爵要老五跟他们一样苦尝椎心之痛。
“八弟莫恼,三哥自有法子整治老五,我不会老是处于挨打状态。”公子淳眸底闪着冰冷决心,会耍狠的人不是只有老五,老五小看他,只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公子爵气恼地对空气挥拳,“咱们老是一再忍让,真被老五当成病猫。”
总是处于劣势,让他有气无处发,窝囊得很。
“放心,为兄不会再忍气吞声,我会让老五知道什么叫无力回天!”
公子爵望着他三哥笃定的笑容,心中的愤恨不平渐渐平复下来。三哥智谋过人,定能杀得老五措手不及。他的唇角噙着野蛮笑容,迫不及待看老五跪地求饶。
第9章(1)
一个月内,楠国大王突然下旨赐婚,将左相千金俞思凡赐婚给二公子碧,且命五公子封出使曾与楠国长年争战不休的林国。
楠国大王没明说,但公子们心知肚明,公子封碍着父王的眼,父王想借由林国之手除掉他,而与公子封早有嫌隙的公子淳和公子爵,自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早已派出刺客埋伏在公子封前往林国必经的道上,要公子封有去无回!
亟欲亲自复仇的公子爵担心留在王城里的老七会趁他出门狙杀老五时,对叶芙蓉施加毒手,只好放弃亲自动手,否则由他出手,定将老五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不过老五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老二、且含泪祝贺那一幕,倒是大快他心,父王此招也算是替他朝老五的心窝刺出狠辣一剑,让老五到死都痛不不欲生。
老六和老大相继死了,老五也离死期不远,眼下能与三哥相抗衡的除了老二外,别无其它,老二长年醉心书海,纵然出身高贵,恐怕也难与三哥一较高下,三哥胜利在望,再也无人与之匹敌。
一想到这些事,公子爵心情就无比畅快愉悦。
倚在揽翠亭早欣赏园中景致,养伤中的叶芙蓉瞧了眼显然很开心的男人,“你近来似乎心情很好。”
“你的伤已开始结痂,我的心情自然好。”他将靠在美人靠上的丑丫头移到怀中,让她靠在他的胸膛。
叶芙蓉已习惯这些日子他不停将她移进他怀里,她习惯他的气味,享受他的拥抱,喜欢他不时落下的亲吻。习惯是件可怕的事,一旦对他的亲吻习以为常后,当他的唇没落在她唇或是眼、鼻,她便会异常失落,甚至焦躁主动亲吻,而他会笑得得意洋洋,彷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中,教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只如此。”他那点心思,她不至于看不穿。
他笑得心花怒放,“还有老五再也回不来了。”
“你果然很开心。”
“他伤了你,自是要付出性命做为代价,这回没人救得了他,只怪他作恶多端,最终落得一无所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公子爵的语气冰冷无情,毫不怜悯。
叶芙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不喜欢冰冷无情的五公子,毕竟她差点就死在他手中,可想到他悲惨的下场,她也不至于幸灾乐祸。
他拢了拢双臂,吻吻她的太阳穴,“会冷?”
“不是,我只是在想五公子若死了,俞思凡是怎样的心情。”
“不用你白操心,她与老二新婚燕尔,浓情蜜意,早就抛开跟老五那段前尘过往,老五死了,正合她意。”
“怎么会?她不是从小就很喜欢五公子?”她无法理解,换成她是俞思凡,肯定会生不如死。
“你与她不熟,或许她骨子里和老五一样,都是冷寡绝情之人。你别以为我在胡诌,我可是亲眼瞧见老五离城当日,她与老二耳鬓厮磨,有说有笑,眼里早就没有老五。”
他抬起她的下巴,“总而言之,你无须同情老五或是俞思凡,他们不论从前或将来,都与咱们亳不相干,懂吗?”
“嗯,只是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我能够明白她的心情。”她们都爱上深陷权力风暴的男人,身不由己遭受无情命运往前推,是无奈,是悲哀。
“什么心情?”在他眼里,她与俞思凡是截然不同的女人,她如何明白俞思凡的心情。
叶芙蓉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字缓缓道:“希望心爱的男人能够安然无恙。”
一句心爱的男人,让他情绪波动,双手捧住她的脸,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亲吻落在她脸上,“我也爱你,不论时间过多久,我都爱你,所以不许你不爱我。”
他的霸道,他的蛮横,教她失笑,“哪有人不许人家不爱你?”
“我就是这样,既然你已说爱,就不准再收回。”他的口气再嚣张不过,坐实他的恶名昭彰。
她笑得好甜好暖,爱极他的嚣张霸道,爱极他的真心真意。
他的唇猛地覆上笑吟吟的红唇,饥渴吞噬她的气息,热辣勾引。自她受伤后,他与她每天同床共枕,却什么都不能做,他日日备受前熬,渴望再次深深埋入,他想要她,想了好久好久。
“我要你……”他贪婪吮吻,舌尖煽情进出她唇间,提醒她,他是如何爱过她。
她被吻得粉颊腺红,忆起如痴如狂的沙洲缠绵,情生意动,甚是想念,她几不可闻地轻应了声。
他听见了,无论她发出再细微的声响,他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她的应允。他灿烂笑咧嘴,欲望勃发地抱起她,要回房与她恣意狂欢个三天三夜。
倏地,急促的足音传来,他敛住笑容,放下怀中人儿。
竟乱情迷的叶芙蓉不解地望着他,他们不是要……
“公子爷!”匆匆来到的护卫单膝下跪,目光直视青石地面。
公子爵霍然旋身,来到护卫身前,“出了什么事?”
“宫中传来消息,昨夜仪妃中毒身亡,今日于宸妃寝宫搜出藏有毒害仪妃的毒药,以及写着兰妃生辰八字的草人。”
公子爵心下一惊,抓住护卫的衣襟追问:“我母妃呢?”
他脑袋隆隆作响,宸妃为何要毒杀仪妃?老五已出使林国,对三哥再也构不成威胁不是吗?宸妃毒杀仪妃一事,三哥可是知情?又或者这是三哥的报复,赶尽杀绝?
叶芙蓉震惊得说不出话,宸妃毒杀仪妃,且对大王正宠爱的兰妃下咒,此事非同小可。
“嬗妃娘娘病了。”
“我得进宫一趟。”心急如焚的公子爵明知宸妃和公子淳不至于对他母妃出手,可听闻嬗妃病了,仍是放心不下。
宫中局势变化之快,教人瞠目结舌,叶芙蓉来到他身畔,抚着他的手臂,“你放心,娘娘不会有事的。”
公子爵望着同样焦急,却故作镇定的小女人,哑着声,痛心的问:“三哥他们不会残忍对待我母妃是不?”
“你与三公子感情素来深厚,他不会那样待你。”她朝他挤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