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不过来?”他要恶狠狠将她鞭数十,再驱之别院,哼!
“公子爷得保证不欺负我。”
公子爵见她不肯轻易就范,着实气恼,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气啊!
她眼尖的瞧见他试着挪动双腿想下床,可惜力气不够,只得留在床上。他果然不怀好意,真当她会傻得乖乖束手就擒。
“丑丫头,你好样的,宫女拧你,也不见你吭半声,现下本公子命你过来,你却不听从,敢情是看本公子病着,妄想欺到本公子头上。”
“不是这样的,我谁也不想欺。”
“口是心非。”
“我字字出自真心。”
“真心?嗤,宫里哪来的真心。”
“我就是真心!”
公子爵不信地又嗤了声。与丑丫头一番斗嘴后,他吐出积郁胸口的闷气,不再悲伤落泪,只是心里不免感到浓浓悲哀,倘若可以,他也想要身强体壮,让父王喜爱他呀。
叶芙蓉见他不再大发脾气,捡起地上摔到缺角的陶枕及被褥,小心翼翼放回床上,又赶紧闪开。
他发现她闪避的动作,重重哼了声,冷嘲热讽,“你的动作挺快的嘛。”差点被抓到的叶芙蓉摸摸鼻子,干笑两声,没有回嘴。
紧闭的门扉忽然被人从外推开来,已梳洗过后的嬗妃带着干净的气息走进来。
“芙蓉叩见娘娘。”叶芙蓉见到来人,急忙跪地行礼。
“起来吧。夜已深,怎么你们两个都还醒着?难道爵儿很不舒服?”嬗妃心急奔至床畔,但见儿子眼儿晶亮,气息较早先平稳许多,她伸手摸摸他的额,发现不再冰冷沁汗,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母妃,父王何时会来看儿臣?”公子爵明知故问。
叶芙蓉一愣,心想八公子不是知道大王离开了吗?为何又这么问?
嬗妃勉强挤出笑容,“你父王国事繁重,一时间分身乏术,待他得空,便会来看你,大王心心念念可都是你的病况呢。”
公子爵望着老是撒谎骗他的母妃,缓缓道:“母妃,待儿臣长大后,一定不会再像现在容易生病。”
他是母妃所生,也同母妃一样,精于撒谎骗人。
嬗妃的笑容里有着浓浓的恐惧与悲伤,口是心非道:“你长大了当然会身强体壮……咦?怎么不见伺候你的宫女?”
公子爵冷冷道:“她们早跑了,就留下这个丑丫头照顾儿臣。”
“什么?!”嬗妃没想到宫女竟敢如此轻忽怠慢她儿子,气得目露寒光。
她自幼孤苦无依,万不得已沦为太史府家伎,是以她很了解为奴为婢的苦楚。
进宫后,对宫女内侍从不严格要求,总是让他们得过且过,以至于养刁了这班奴才,是时候让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知道谁才是主子了。
“母妃别恼,反正这些宫女内侍最善于阳奉阴违了。”公子爵凉凉补刀。
“她们常撇下你不管,你怎么都不告诉母妃?”嬗妃气得双眼怒红,她绝不会轻饶错待爵儿的宫人内侍。
公子爵没有回答,只是朝她悲凉一笑。他终日病恹恹,连跟母妃说些体己话都吃力,遑论花时间抱怨宫女的怠慢。
这一抹笑容,宛若往嬗妃心头刺刀,痛得她连呼吸都疼。她以指节轻抚爱子的脸庞,“不碍事,母妃定不让其它人再欺你。”
“儿臣知道,有母妃在,再也没人敢欺负儿臣。”
嬗妃爱怜地抚着儿子的发,眸底闪耀坚定光芒,“芙蓉,你今天做得很好,果然不负本宫期望,本宫会好好想想该如何赏赐你。”
“娘娘,芙蓉不需要任何赏赐,我只想回家。”她要远离这坏脾气的八公子。
嬗妃轻笑哄骗,“宫里有许多新奇好玩的事物,可比你家好玩多了。”
公子爵听出母妃摆明不让丑丫头走,心下不满,母妃不会真认为只会气他的丑丫头于他有益吧?
“母妃,丑丫头在这儿也没用,她想回家,派人速速送她回家便是。”
一旁的叶芙蓉点头如捣蒜,既然他们俩互不喜欢,还是别在一起的好。嬗妃仍旧是笑,“让一个小姑娘深夜出宫,若遇上盗匪,岂不是太危险。”
“母妃可以派人护送。”
“大伙儿都休息了,芙蓉出宫的事,明儿个再说。”
公子爵看穿这不过是母妃的推托之词,她压根儿没送丑丫头出宫的意愿,他不高兴的臭着脸。
嬗妃沉着脸,语带命令,“爵儿,听母妃的。”
此时掩上的门扉突地遭人推开,两名该看顾公子爵的宫女有说有笑走进来。
嘴角有痣的宫女旁若无人嘻笑道:“不知道他死了没?呵呵。”
骨架较大的宫女回道:“死了最好,替咱们省不少事。”
口无遮拦的两人相视一笑,猛地抬眼瞧见嬗妃已在小主子房内,两人心下一惊,急奔上前,跪下叩首,“叩见娘娘。”
嬗妃冷笑起身,目露杀机,“你们睡得可好?”
敢咒她的儿子!很好,且看谁会先死!
完了!伏跪在地的宫女吓得冷汗涔涔,头重重磕在地上,齐声道:“娘娘饶命!”_
温暖的阳光拂照大地,园中树木花草全被覆上一层金光,闪亮耀眼。
叶芙蓉趴在窗台上,渴望的望着窗外。她已进宫多日,除了嬗妃的寝宫外,哪儿也没去,不,该说她整日就待在公子爵的寝房内,因嬗妃要求她与公子爵要形影不离。
先前负责伺候公子爵的宫女据说已掉了脑袋,其余的宫人内侍,在嬗妃于大王耳畔娇声央求下,于短短三日内全部换掉,她不晓得那些人去了哪儿,只知新来的宫人内侍不再像先前那些怠忽轻慢,他们尽心伺候,连面对她也是如此。
不过公子爵对新来的宫人内侍并未给予好脸色,常常支开他们,留下她贴身伺候。
她无奈转头看脾气一直很坏的公子爵,他躺在床上不知是否在睡觉,刚进宫那一夜,她以为他会死,结果已过了五日,他还活得好好的,而且气色似乎变得比较好,骂起人益发刻薄。
“丑丫头,把药倒掉。”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公子爵懒懒命令。
“公子爷,你都没喝药,这怎么成?”她每天偷偷将药倒掉,倒到自己都害怕了,假如她害死他该怎么办?
公子爵慵懒睁开眼,瞪着丑丫头,“为何不成?”
“这药是马太医特地开的,不喝病不会好。”她老调重弹,苦心劝说。
“本公子没喝这药,这五日来精神反倒清爽……”话说到这儿,公子爵诧异住嘴,整个人撑坐起来。
她抬眼对上满脸震惊的公子爵,“公子爷想喝药了?”
他紧张舔舔干燥的唇瓣,嗓音微颤,“丑八怪,你都把药倒在哪儿?”
叶芙蓉心下纳闷,不解他为何声音会发抖,莫非是冷了?
她指着另一扇掩上的窗,“我都倒那儿。”
“你扶我过去瞧瞧。”
“好。”叶芙蓉走过去,蹲下来为他穿好鞋后,有些吃力地扶他下床。
久未下床走动的公子爵双腿细瘦无力,纵使依赖丑丫头扶持,每一步仍走得辛苦,他额际冒出冷汗,不过走五步路,就让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扶得双臂开始发抖,竟也累了,忍不住开口询问:“公子爷要不要我搬张凳子过来,让你歇歇腿?”
他最好快快点头答应,让她喘口气。
“不,你扶着本公子便成。”一旦失去她的扶持,他肯定会摔得四脚朝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远离半步。
希望落空,叶芙蓉垮下脸来,迫于无奈,只得继续扶他向前进,两个人走得慢如牛步,且几次就要不稳摔倒,全靠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撑住两人,此刻她真希望自己力大如牛。
“小心!”脚步虚浮的公子爵腿一软,眼看就要摔倒,叶芙蓉吓得心都冲到喉头,双腿跨开,马步一蹲,竭尽全力稳住他。
公子爵瘦弱的身躯晃了晃,出自本能伸出双臂抱住她,直到额头搁在她的肩上,他这才意识到,她长得比他高,明明同年,他却矮她半颗头,真不是滋味。
他恼怒抬头,恶声恶气道:“你没吃饭吗?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被骂得很无辜的叶芙蓉忍不住回嘴,“我有吃。”
“哼!有吃还这么点力气,如何好好服侍本公子?晚点本公子要亲自盯着你吃下三大碗白饭不可。”他边骂边想要凭一己之力站稳,但该死的,他几番努力,站不稳就是站不稳。
“三、三大碗?”叶芙蓉吓到口吃,仍不忘扶住又差点跌倒的公子爵,实在不懂他为何要动来动去,让她扶得更加吃力。
公子爵累得粗喘着气道:“不错,假若吃下三大碗白饭,你还这么弱,本公子便盯着你吃下五大碗。”
他迫切渴望变得更强壮,至少不要如此虚弱,站都站不稳,连他都瞧不起自己。
“我不要吃那么多。”苦着脸的叶芙蓉头皮发麻,更想回家了,她都进宫五天了,爷爷怎么还不来接她?
公子爵恶狠狠地瞪她,“本公子要你吃,你就得吃,你敢再喳呼,本公子就往你的嘴巴塞十碗白饭。”
闻言,她立即闭嘴,以免真被塞十碗白饭。
公子爵深吸口气,站稳身躯,命道:“继续走。”
“是。”气闷的叶芙蓉不解他为何非要走到窗边,但为免他又威胁要往她的嘴巴塞白饭,她用疲惫的双臂协肋他。
第2章(2)
他们一步接一步,走得疲累艰辛,好不容易终于来到窗边。
公子爵伸出纤瘦手臂推开窗,长年来头一遭,阳光吻上他透白亳无血色的脸庞,过于灿烂的光芒,使他双眼受到刺激闭上,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痴痴凝望耀眼金光。
他那近乎虔诚的神情,教她不由自主盯着他,不知是否看惯了,她觉得这几日他的气色没头一回那般难看吓人。
公子爵深吸口气,将阳光的气味用力吸进心脾,忍不住逸出满足喟叹。他欣喜伸出颤抖的左手,当阳光温柔亲吻手背时,他情不自禁热泪盈眶,轻声低喃,“我一直都想这么做……”
叶芙蓉安静地站在他身侧,感受他的欣喜与激动,虽然这几天他常让她不开心,但这一刻,她真心为他开心,由衷道:“只要公子爷想,天天都能这么做。”
公子爵将目光移到她那张圆脸上,忽然发现她也不是太丑。
她朝他漾起和善的笑容,他的唇角也微微向上扬,下一瞬他意识到自己竟要对她微笑,立即拉回嘴角,刻意粗鲁地哼了声,转移视线看向窗外,当他瞥见种植在窗外的梧桐时,脸色大变,声音微颤的问:“这棵树是怎么回事?”
叶芙蓉满脸疑惑,“什么怎么回事?”
他紧抿着唇,下巴朝梧桐树扬了扬,“你仔细瞧。”
叶芙蓉探头出窗,初看只觉这株梧桐如他一般,气息奄奄,再仔细一看,惊见梧桐树的树干下半段发黑,她纳闷道:“树怎么变黑?是快死了吗?”
不仅是梧桐树,连一旁的草也发黑枯死,他沉着声确认,“你都把马太医开的汤药往这里倒?”
“是啊。”她确认点头,每次她都担心会被人发现她偷倒药,都急忙忙推窗,哗啦倒掉药后,又赶忙掩窗,从没心思仔细看这棵梧桐。
恍然大悟的公子爵双腿再次发软,背脊冷汗涔涔,“真是误打误撞。”
“什么?”她看看他,再看看窗外快死了的梧桐与枯死的草,脑中灵光一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药方是马太医开的……”好不容易,叶芙蓉终于找到说话的声音。
他的唇角因讥嘲上扬,“为何不可能?”
“马太医该是要治公子爷的病症才是。”岂会……岂会反过来害他?这指控非同小可,叶芙蓉惊到不敢随便乱说。
“又或者他是来害死本公子。”莫怪他从小到大,喝了那么多汤药,始终不见任何起色,原来是有人不希望他好转。
她吓得手心涔涔盗汗,回想意图害死他的马太医。马太医面容和善,不像坏人呀。
她干涩着声,“除了马太医开的药方子外,公子爷的汤药都是由宫女姊姊熬煮。”
“哈,那还真多人想要本公子的性命。”他自嘲一笑。
她吓都吓死了,不明白他怎么有办法笑得出来,“或许做坏事的只有一个人。”
“又或许所有人都连成一气。”他与母妃在宫中势单力孤,未来一片惨淡,他沉吟了一会儿,轻声交代,“此事除了母妃,不许对任何人声张,明白吗?”
“可不说的话,如何抓坏人?”她认为作恶之人就该被抓出来严惩。
他嘲笑她太傻,“说的话,恐怕本公子会死得更快。”在不清楚是谁要他的性命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
叶芙蓉惊抽了口凉气,没想到王宫会发生如此邪恶的事,她不由为他的安危担忧。
无法久站的公子爵疲累道:“将窗关上。”
“是。”她乖乖听命,阖上窗。
“扶本公子回床上。”
“是。”
叶芙蓉吃力扶着他,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终于扶他回到床畔,他气虚的坐在床沿,看着气喘如牛的丑丫头,嫌弃的叹了口气,“十碗白饭。”
正抬袖拭汗的叶芙蓉僵住,“什么?”
“你餐餐都要吃下十碗白饭,本公子会亲自盯着你。”
她急忙忙以双手捂住嘴巴,“不吃,我要回家。”
公子爵嗤了声,果然是傻瓜一个,母妃没点头,她根本出不了宫,她怎地看不清事实。
咿呀一声,他的房门被推开,嬗妃扬着慈爱的笑容走进来,身后跟着四名宫女内侍,公子爵立即摆出要死不活的嘴脸。
本来面带笑容的嬗妃见状,心疼的抱着他,“爵儿,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他气若游丝的呼唤,“母妃……”
叶芙蓉看呆了,没想到不过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化如此之大。
“爵儿,我可怜的孩子,你别吓母妃呀。”心急如焚的嬗妃才在想这几日爵儿的病况好转,看来让叶芙蓉进宫挡灾除祸是对的,没想到今日爵儿又病恹恹的,究竟哪儿出了差错?
公子爵偎在母亲馨香怀抱里,央求道:“母妃,儿臣想要同您说些心里话,您让他们都退下。”
心疼孩子受苦的嬗妃忙不迭点头,挥退宫女内侍,“你们全都退下。”
“是,娘娘。”宫女内侍皆躬身退出。
他们对嬗妃不敢轻忽大意,皆因前一批在此伺候的宫人内侍,死的死,受尽折磨的受尽折磨,教所有人心生警惕,没敢阳奉阴违。
叶芙蓉心想没她的事,她也要跟着退出。
公子爵眼尖发现,命令道:“丑八怪,你守在门外,别让任何人听见本公子与母妃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