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关起来,给我吃很干很干的东西,不给我喝水,还说要把我……把我……”她小舌抖得都快打结了。
“他要把你送上木台施以宫刑?”他光猜也知道,“所以你就溜了?”
一抹笑衔在嘴角,当目光对上她那双泪眸时,他唇畔的笑凝结,双眉忍不住皱拢,这才发现他还紧紧抓住自己,“你可不可以放开我了?”
小渔惊觉自己的失礼,立刻松开手,但是她一双颤抖的柔荑仍举在半空中,害怕得不知该抱紧自己还是抓住身上的被褥。
“你怎么了?”看他的表情真的是吓坏了!“别想太多,你在我这里不会有事的,以后就跟着我吧!”
“王子殿下,你真的愿意让我跟着你了?”小渔不敢相信地问,之前他不是很讨厌她接近他吗?
“你如果再不改口,我就收回这句话。”怎么才一天工夫,交代他的话他全忘了,又直喊他“殿下”。
“啊!我忘了,公子真的没骗我吗?”她原本满是惊慌的小脸,顿时化为憨傻的笑容。
“我可不是你,说谎的事我不在行!”段玥气得冲口而出。
小渔抹去泪,不好意思地笑说:“惹公子生气了,很抱歉,我只是……我只是怕这不过是一场梦。”
“就这么想跟着我?”段玥直视他一双眼睛,“为什么?”
他真的很不喜欢看这小子对他笑的模样,他从不知道会有男人的笑容这么甜,难道他笑不腻吗?
“因为我想请你回西夏。”她知道不管怎么说他都会抱着怀疑的心态,但就算他不信,她还是得说。
“什么意思?”
“真的是西夏国王间接派我来找你的。”她再一次强调。
“够了!”他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凭他!
“我知道这很难让你相信,但是我绝不会骗你的,因为我师父和国……”
“我要你别再说了。”他实在不想听这小子说些废话,“想跟着我身边就老实点儿,再胡说八道我立刻赶你走!”
看来他一定没受过什么教育,这才会满嘴胡言,就不知道他几岁了?有没有念过书?
“你几岁了?”
“我十七了。”被他这一说,她突然觉得好失望,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十七?”他瞠大眸子,“你又说谎?瞧你这个子,十四还是十五?”
“我没说谎,我干嘛把自己说老呀?”难道她就长得一副只会说谎的贼样?这个王子殿下也太伤人了。
看他气得红一张脸,段玥这才相信,“好吧!那你跟过夫子念过书吗?会写字吗?”
“当然。”她师父能文能武,她和师兄的学业都是他授的课。
“既然会识字、写字倒还行,你受伤了,等伤好了再跟我一起做事。”他看了眼他已包扎好的手臂,居然又渗血了!
第2章(2)
经他这一说,小渔才发现自己受了伤,难怪右手刚刚怎么抬都抬不起来,“公子……”
“干嘛?”好好一句话不一口气说完,干嘛还拉尾音?
“谢谢,我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手臂传来的疼痛又让她想起被人追杀的惊恐,小脸再度垂下。
“手给我。”本想当作没看见就离开,可是他就是办不到。
“做什么?”她将手往身后藏。
“你别对我做什么就行了,害怕我对你做什么?”他没好气地用力拉过他的手,“刚刚鲁钰为你上过药了,怎么还流血?”
“鲁钰是谁?”她瞠大眸子。
“我的护卫。”
“啊?”她的小脸浮上错愕,这么说她的手还给别人摸过了?
“怎么了?”瞧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到底是哪儿不对了?
“没……我的手没事,等结痂就好了。”练武时在与师兄们对打她也经常受伤,所以这点小伤她并不在意。
瞧他又把手给藏起来,段玥还真是受不了,“拜托,只要你别没事就抓我、抱我就行了。”
他没好气地又把他藏在后头的手给抓出来,继续解着已松脱的布条,然后又从一旁的水盆内拧了湿帕,为他将上头的血迹给拭去,“我帮你上点药粉,这药是珍贵的兽血所制,非常有效,但也会有些疼,你得忍忍。”
她点点头,可还没做好准备他便将药粉抖下——
“呃!”她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忍住急欲出口的呼疼声,随着她抓着他的力气加重,段玥就可以感觉到她有多疼了。
于是他加快动作将他的伤口再度包扎好,同时也发现他的手腕骨好细,皮肤又嫩,简直不像个男人!
“再忍一下,过会儿就不疼了。”他的目光又瞟向他的脸孔,看他那咬着唇、强忍疼痛的表情,他不自觉的放松动作,“好了。”
“你是怎么搞的,划出这么多伤口?”虽然伤口都不深,但是也太大片了。
“不知道,因为天色已经暗了,后面又有人追着我,我好怕……只知道拼命的跑,什么时候划伤的我也没察觉。”回忆起昨天那段经过,她仍余悸犹存。
“你休息吧!”段玥站了起来。
“公子!”小渔忍不住喊住他。
“还有事吗?”段玥回头问道。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她内疚地垂不小脸,“我没有听你的命令好好待在刘公公身边,是我不对。”
“算了,你做不来也没办法,好好再睡一觉吧!”段玥又望了眼他那垂首凝语的侧面,不禁摇摇头走出房间。
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小渔这才抬起脸,开始考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王子殿下相信她真的是西夏国王派来的呢?
小渔被一股寒意冷醒,看着窗外雾茫茫的一片,于是下床打开窗……一道寒风袭来,她赶紧拉拢襟口,眯眸望着片片飞雪。有的沾在之窗上,有的落在梅枝头,这景色还真是漂亮!
这时,她听见远处传来阵阵交谈的声音,而且这声音非常的耳熟。
探出头再仔细挺会儿,蓦地她瞠大双眸,浑身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刘公公……那是刘公公的声音!
但是怎么愈来愈小声,他是被带去哪儿了吗?
她轻轻推开门走出去,尾随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往前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住在一处雅致的院落中,四周翠竹环绕,香草攀爬其上,与她昨日看见的王宫相貌完全不同。
往前瞧,只见大门旁立了个牌子——寻璇苑。
“寻璇苑是什么地方?也是在宫中吗?”她低声轻喃。
眼看刘继被人带往前面那间屋子,小渔立刻收起疑问,继续跟了过去,躲在屋外偷听。
“公子,您派人将下官招来,有何事交代?”刘继坐了下来,眼里藏着笑意。
段玥坐在主位上,命人沏壶茶过来,“这是上好的黄山毛峰,喝喝看。”
“看来小的今儿个有口福了。”刘继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大大称赞,“清香甘甜、滑口顺喉,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好茶本就该给识货的人喝。”段玥这才转入正题,“不过我现在无心品茗,你应该已听说,上回我自黔葛国夺回的那些材料竟然在一夜之间全不见了!”
“真有这回事?”刘继故作惊愕的站了起来,“是在宫内不见的吗?这……这太离奇了!身为太监总管的我难辞其咎呀!”
“别这么说,这事不怪你,我只是难得见着你,向你抱怨两句罢了。”段玥扯着笑,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不想错失他的任何反应。
果真,刘继面色僵硬,是心中有鬼吧?
“对了,我还听说昨儿夜里咱们宫中很热闹,是吗?”段玥故意挑些他不爱听的话题说。
“哎呀!没想到公子消息这么灵通,惊扰到您了,真是抱歉。”虽然很惊讶段玥会知道这事,但刘继向来八面玲珑,自圆其说的本事更是不小,“不过您不必担心,是我们内侍府出了点儿问题,已经摆平了。”
“真是这样吗?”段玥俊脸上带着微笑,修长的手指在木桌上轻敲着,“不过我昨儿个就在宫中撞见一个小子,他不是宫内人。”
刘继的表情先是一僵,随即装起傻来,“哦,是谁?我认识吗?怎么可能有外人进咱们宫里?”
“刘公公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此人了?”段玥扯开嘴角,“因为那人提到你,我还以为他是跟着你进宫的,本来还打算将他交给你。”
段玥故意这么问,想亲耳听刘继说出“不认识他”四个字,如此一来日后他将那小子带在身边刘继也无话可说,省的他没事就来他的寻璇苑找麻烦,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能让刘继知道他与小渔原来就认识,否则要继续跟踪那批货的去向就不容易了。
但是站在窗外的小渔却全然误会了!
她惊愕地呆站在原地,怎么都没想到原来王子殿下根本无意收留她,非但如此,还要把她送还给刘公公。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是因为她曾帮刘继运过那批东西吗?还是他不想让她跟在他身边?
“哈……公子,我是真的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哦!那就麻烦了,我还不知道该把他送哪儿去,不过他似乎想跟着我。”段玥装模作样的轻轻一叹。
听闻这声叹息,小渔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在他将自己送还给刘继之前,她还是自行离开得好,免得让殿下认为她想赖着他。
这时厅内又传来刘继的笑声,“段公子,那您就留下他吧!这应该不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困扰。”
“刘公公毕竟是负责宫中内侍的,我要在宫里安排个外人怎么样都要经过公公的同意,不是吗?”段玥扯开嘴角。
“段公子,您太客气了,小官佩服您,您做事总是设想周全。”刘继随即站起,“好了,回去我会吩咐下面的人,看见那位小兄弟绝对好生对待,不会为难他,下官这一待也太久了,还有要务必须处理,就先告辞了。”
他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段玥找他来是为了那小子,既然二王子殿下喜欢,送给他也无所谓。
反正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算算时间,那批东西应该也已经运抵目的地,到时候更是死无对证了。
“那我就不送了。”段玥扬起魅惑的笑。
刘继离开之后,鲁钰走了过来,“公子,姜小渔不见了!”
“什么意思?”段玥眉心一蹙。
“刚刚我派人去给他送早膳,可是屋子里却空无一人。”鲁钰怀疑道:“该不是他根本就是刘继的人?”
“不可能,我刚才看刘继的表情并不是这样,我去找找。”段玥突然想起小渔昨晚那副惊骇的表情,心想他是决不可能说走就走的。
他在寻璇苑内绕了一圈,逢人便问:“你们谁见过昨天我带回来的那小子?”
就这样找了好半晌,终于有名小宫女回道:“公子,您问的是不是一位个子不高,五官挺清秀的年轻人?”
“没错,就是他。”
“我刚才瞧见他站在厅门外,要进去又不进去,后来我还有事就走了。”小宫女说道。
“他站在厅外?”段玥两道俊眉突然一敛,回头对鲁钰说:“备马,我要去追人。”
“那家伙怎么这么麻烦?”鲁钰摇摇头,“江峰现在正在拦截那批东西,大伙正忙的时候,他怎么就——”
“别怪他,他应该是误会我要把他交给刘公公,自然想逃了。”段玥睨了他一眼,“我看你还是先去支援江峰,我自己去找人就行。”
“是的,公子,您要多加小心。”鲁钰颌首领命。
“嗯。”段玥不再多言,立即朝马厩而去。
第3章(1)
雪毫不留情的落在小渔的身上、发上,急着逃出来的她没有带任何东西,只剩下身上的一点儿碎银子,她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师父,我该怎么办?徒儿有负您的重托,您千万别生气呀!”好冷!她好不容易找了个颓废的墙角避风雪,心底一边想着师父,一边用食指在雪地上画着师父那有着一对大大耳朵的容貌,“小渔好想回山上孝敬您,但是……我可能回不去了。”
这里的环境和人都是如此陌生,她没有人可以依靠。
唯一可以信任的殿下却当她是累赘,迫切的想要将她送走,不过她不怪他,毕竟任谁都不想随便收留一个陌生人,更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呢!
可是,她真的不想死在异乡,她想回西夏,想回到师父身边……
靠在冷冷的墙边,她缩着抖瑟的身子,轻轻喘息着。因为冷,手臂上的伤开始阵阵疼了起来,虽然她冷得发抖,但是额际,鬓边却不断冒出汗水。
眼前一片白茫,不知是雪愈下愈大了,还是她眼中的泪水愈来愈多了?
紧抱着自己,她的两排牙齿不停打颤,神志也渐渐变得不清楚……突然,她发现自己像是被一团软绵给包裹住,好暖和、好暖和。
这份温暖让她昏昏欲睡了起来,就在她闭上眼之间,突然从头顶撒下一串像冰珠般冷冷的嗓音,震醒了她!
“为什么突然跑出来,连一句话都不说?”
“王子……”她困难地睁开眼。
“怎么又忘了改口?”段玥眉一蹙,察觉他全身冻得像根冰棍似的,唇色惨白,整个人颤抖得仿若飘零的秋叶,令他心底莫名其妙名产生一种不该有的怜惜。
老天,他到底是怎么了?
“是,公子。”她这才发现他抱着自己,情急之下使尽吃奶的力气想推开他的怀抱,“你……你快放开我,这样是不对的……”
“不对?”他才觉得不对呢!没想到这小子先提出抗议。
如果不是见他都快变成一根冰棍,他……他才懒得抱着他。
小渔轻喘地说:“我不回去,我不要跟着刘继,我也不要挨刀,我不要……”
说着她眼底又漾出泪。
段玥瞧着眉头又深锁起来,这小子还有哪里不像女人?居然还哭!
“我没要让你跟他走,你放心吧!”更没想到他还出言安抚。
“你骗我。”她摇摇头,痛苦地说:“我都听到了,我让你很头疼对不对?所以我不会再麻烦公子。”
“喂,你这个人怎么搞的,简直像女人一样罗嗦,到底回不回去?”段玥皱起双眉,还真是服了他。
“我……”说真的,小渔现在谁都不敢相信了,半眯着一双沾着水汽的眸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回西夏……我要去找我师父,如果你真愿意帮我,就给我一点儿盘缠让我回去吧!回去之后我再拿西夏国王的信束过来,这样你就会相信了。”
望着他那炫目的容颜,如同阎皇那般慑人,从他狂傲的两潭深泓中她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憔悴不堪。
他是堂堂王子殿下,又怎会了解她这种卑微女子的无奈。
“你师父?”段玥赫然皱起眉,“他是谁?”
“现在说这个干嘛?你也不认识。”她不仅无奈着无法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更无奈的发现自己居然愈来愈沉溺在他那双深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