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毅儿是你跟秀熙姊的骨肉。”
闻言,桑默陡地一震,“什么?!你说是我……”他倒抽了一口气。
南宫纵神情平静,“秀熙当年嫁进侯府时就已经怀了孩子,毅儿不是我的骨肉,是你的。”
桑默整个人楞在当场,久久回不了神。
“哥,夫君的意思是,你是否要毅儿认祖归宗?若你希望如此,我们就……”
“不。”桑默回过神,拒绝了。
南宫纵夫妻互视一眼。
“哥,你是担心书欢嫂嫂会不开心吗?”边静问道:“不是那样的。”他摇摇头,淡淡一笑,“书欢不是小心眼的女人,我之所以拒绝,完全是为了毅儿。”
“为了毅儿?”
“嗯。”他点头,“毅儿是侯爷视如亲出般养大的,我这个亲生父亲毫无功劳,他从小也只认一个爹,就是侯爷。毅儿年纪尚小,无法理解大人的世界是如何的复杂,若让他知道真相,对他恐怕没有益处,再说了,要是外边的人知道他的身世,他往后如何在南宫家立足?”
边静一听,惊讶桑默竟有心思竟这般细腻。“哥,你说得很对,我们倒是没想那么多。”
“侯爷,小静,”桑默释然的一笑,“他有你们这么好的爹娘,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时,发现真相不一定能皆大欢喜。”
边静对这句话颇有感触。桑默爱上李书欢,与之共结连理,殊不知袁秀熙根本没死,只是不知流落何方,要是来日找回了她,她跟桑默还有李书欢之间,又是什么样的纠缠?
“大舅子,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南宫纵再一次确认他的决定。
桑默点头,“是的,我想得非常清楚。”
南宫纵沉吟片刻,“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毅儿他从前是我的儿子,现在是我的儿子,以后也还是我南宫纵的儿子。”
桑默眼底盈满感激,“谢谢侯爷。”
这时,南宫毅跑了进来,看见面生的桑默,楞了一下。
“毅儿,你过来。”边静将他唤到跟前,抱着他,“这位是你的舅父,快叫人。”
南宫毅是个害羞的孩子,看着眼前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桑默,怯怯地道:“舅父好。”
桑默看着那张神似袁秀熙的小脸,一时激动,眼眶泛泪。
他伸出手,微笑说:“毅儿,过来让舅父抱抱。”
毅儿迟疑地看了眼边静,边静对他一笑,轻推他一把,“去呀。”
他往前几步,进了桑默的怀抱。
桑默将他牢牢抱住,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
边静一阵鼻酸,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旁的南宫纵伸手拍抚着她的背,给了她一记温暖又温柔的微笑。
送走桑默后,边静带着南宫毅在小筑打扫整理,然后给南宫纵的母亲上香,正准备离开,却见罗雨怀带着丫鬟喜儿走了进来。
边静见她一脸不怀好意,知道这人又是来找麻烦的,她不想随之起舞,视若无睹的拉着南宫毅便要离开。
“慢着。”罗雨怀一把抓住边静的手,“说两句话都不行?怎么,你现在成了侯爷夫人,就目中无人了?”
“我们相安无事,不好吗?”边静直视着她,声调平静。
罗雨怀冷笑,“别忘了自己的出身,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天知道是耍了什么诡计才成了宁妃娘娘的义妹,又捞到一个平远侯夫人做。”
“不要欺负我娘!”南宫毅在一旁气愤地说。
罗雨怀冷冷的瞪着他,“你娘?你哪来的娘?你是杂种,你知道吗?”
罗雨怀冲着她来没关系,但欺到毅儿头上,边静可就忍不下了。她一把扯住罗雨怀的手,厉声道:“你说够了没?”
罗雨怀甩开她的手,语气更加刻薄,“我说错了吗?那些关于他娘的事,很多人都……啊!”
她话未说完,边静已赏了她一巴掌。
挨了一耳光,罗雨怀气得跳脚,“你……你竟敢打我?!”
“是你逼我动手的。”边静直视着她,“要是你再胡说八道,我还会打你。”
罗雨怀是官家千金,自小被捧在手心上宠着,别说打,就是骂都不曾有人骂过她一句,在她眼里,边静不过是只麻雀,如今却飞在她头上撒野,她可真是吞不下这口气。
她扑上前抓住边静,“你这个贱丫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边静不是爱找事的人,但别人找她麻烦,她绝不会躲起来,于是她也抓住罗雨怀,恶狠狠的瞪着她。
“住手!”突然,一声沉暍传来。
两人的手都还来不及松开,南宫纵已经几个大步冲了过来,一把抓起罗雨怀的手,目光凌厉而冷峻的瞪视着她,“我警告过你了。”
她虽心惊,却还是迎上他的目光,“是她先对我无礼。”
她之所以这么胆大包天,全是因为听从南宫翔的母亲,也是她远房表姨范氏的话。前几天,范氏来拜访她,要她故意与边静起冲突以激怒南宫纵,让南宫纵将她休了,如此一来她便可以返回娘家,再以自由之身嫁给南宫翔。
罗雨怀没有一天不想着离开侯府,离开南宫纵,如今有了范氏的保证,她自然心存希望。
南宫纵冷冽的目光犹如可杀人的利刃般射向了她。
“她对你无礼?”他忽地一把掐住她的咽喉,沉声道:“罗雨怀,她是妻你是妾,本就不需要对你恭敬,你再不安分,我绝不饶你。”他甩开罗雨怀,她几个踉跄,差点跌倒。
喜儿急忙扶着主子,害怕的看着南宫纵,怯懦的求情,“侯爷,别怪我家小姐,她只是……”
“把她带走。”他沉声一喝,“从今以后不准再到这儿来。”
“是。”喜儿答应一声,急忙扶着罗雨怀离去。
第9章(2)
罗雨怀在院中绝食以抗议南宫纵对她的冷落已经十数日了。
这事传到西府,范氏来过侯府探望她两次,还劝说南宫纵不要因此而得罪了罗谦。
罗谦得知女儿在侯府犹如身在冷宫般,十分不悦,亦在褚祺面前抱怨此事,褚祺还派人前来传口谕,要南宫纵别让他夹在南宫家及罗家之间难为。
但,南宫纵仍是对罗雨怀绝食之事不闻不问。
边静身为正室,总得有些气度,于是便到罗雨怀的沉香院去探望她一番,可见到罗雨怀,她真的是吓了一跳——本就纤瘦的罗雨怀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神情憔悴。
看来,她绝食是来真的,不是玩笑。
以前她是奴婢,要称罗雨怀为怀姨娘,可现在她是正室,合该叫罗雨怀一声妹妹的,她却觉得别扭,她索性省去称谓。
“欸,”她看着躺在床上不动的罗雨怀,“你再这么下去会生病的。”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你也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罗雨怀不领情。
“你何苦这样?”她叹气。
“我堂堂兵部郎中的女儿,却让你们这样糟蹋,我还活着做什么?”她虽无力,但还是句句犀利,一点都不示弱。
“你这样是想折腾谁呢?夫君他不会被你威胁,也不会可怜你的,你知道吗?用这种方法来威胁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是最笨的。”她说的可是实话,绝没有存心嘲讽罗雨怀。
“你住口!”罗雨怀气恨的瞪着她,“我要他道歉,我绝不能容忍他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我。”
边静语气无奈,“他不会道歉的,因为他没做错什么。”
“你出去。”罗雨怀拿起枕头扔向她,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他若不道歉,我就饿死自己,看他怎么跟我爹还有皇上交代,你滚!”
看她虚弱的样子,边静真的很同情她。回头想想,一个女人得不了男人的宠爱,又去不了心爱男人的怀抱,也实在是可怜。
“如果夫君向你道歉,你就肯吃东西吗?”她试探着问,“若真如此,我去跟夫君说。”
“你、你滚!”听边静那好似炫耀的语气,罗雨怀捂着胸口,激动地大叫,“喜儿,赶她走,我不想看见她!”
喜儿是罗雨怀自娘家带来的丫鬟,跟了她十年,自然是向着主子。这几年来,主子在侯府是如何的被冷落,而边静来了之后,主子又是如何的遭受羞辱,她全看在眼里,对边静自然有敌意,但碍着边静的身分已非往昔,她也只能低声下气。
“夫人,请你回去吧。”
边静叮嘱道:“好好照顾着你家主子。”说完,她便离开。
走出沉香院后,她立马返回观心院的书斋。南宫纵正在看书,见她进来,只瞄了一眼便顾出她有事要跟他商量。
“什么事?”
她走到他身边,拿走他手上的书,一脸严肃,“你去看看她吧。”
他眉一挑,“谁?”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她无奈的叹气,“她瘦了、虚弱了。”
“那又如何?”他不以为意。
“她是玩真的,不是随便说说,你去哄哄她吧。”
闻言,南宫纵饶富兴味的觑着她,“你这话是认真的?要我去哄她?”
意识到他指的跟她所说的是不一样的东西,边静瞪他一眼,“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看她被逗出气来,南宫纵忍俊不住的笑了。
“我可没办法把你分享出去。”她霸气地宣告,“你是我的,就只准是我的。”
“那你还让我去哄她?”
“我只是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她可怜?”他疑惑的看着她。
“你不是真心想娶她,她恐怕也不是甘心要嫁你吧?”
“我可以休了她。”
“她是罗大人的女儿,又是皇上指的婚,你岂能说休就休?”她认真分析着,“罗大人在皇上面前告状,皇上虽不会怪你,但肯定是左右为难,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看你就去看看她,别真让她饿出病来。”
他沉默了一下,将她抱在腿上坐着,“你是认真的吗?不是在试探我?”
她摇摇头,“我是认真的。”
“不怕我去探望她,跟她……”
“我才不怕。”她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记,“我相信你。”
这一吻让他稍稍柔软了,“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去看看她。”
“嗯,”她摸摸他的脸,再亲了他一下,“真乖。”
稍晚南宫纵因有事外出,便遣了心砚去沉香院通知罗雨怀,说他回府后会去探视她。
他回到侯府时已是众人就寝的时候,府邸里阗寂静谧,只有少数仆婢及护院在走动着。
他一返回侯府就前往沉香院。刚到外头,就见一名身形瘦小的婢女走了出来,与他迎面碰上。
那婢女低着头,“侯爷,您回来了。”
“你家小姐呢?”
“小姐在房里,等候侯爷多时了。”婢女一欠身,“奴婢先行告退。”说罢,她快步离去。
这时,南宫纵闻到她身上有一种香味,是他不曾闻过的,而且,她并不是罗雨怀的贴身丫鬟喜儿,难道是新来的?
他也没多想,迈步进入沉香院,朝着罗雨怀的寝房而去。
寝房的门虚掩着,房内的灯火幽幽暗暗。他走进房里,绕过屏风及帐子,只见罗雨怀坐在床边不动,而桌上还摆着没动过的晚膳。
“你还是不吃东西吗?”他走过去,“还要闹多久?”
罗雨怀文风不动的坐着,也不吭声。
南宫纵浓眉一磨,“罗雨怀,你该知道我不吃这套,要是你以为我会求你,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还是不动。
南宫纵心头隐隐觉得不甚寻常,他往前走去,伸手碰了碰她,“罗雨怀……”
他一碰到她,罗雨怀便倒下,他再细看,竟发现她胸口插着一把刀,早已气绝身亡。
他心头一震,立刻想起刚才那个面生的婢女,在心里暗叫不妙的同时,喜儿跑了进来,然后放声尖叫——
罗雨怀死了,凶手正是长久与她感情不睦的南宫纵,目击证人则是罗雨怀的贴身丫鬟喜儿。
这事发生在平远侯府,要暂时压下也是容易的事,但南宫纵立刻让人快马诨令京城通报此事。
不到两天的时间,刑部尚书高俊亲自来到慕天城,并奉皇上之命将罗雨怀的尸身带回京城,并押解南宫纵返京受审,此事震惊了整座慕天城,每个人都在议论纷纷。
而侯府之内亦是一片混乱暂且没了主子,边静这个主母便得扛起整个家的运作,她得安抚受惊的毅儿,还得安顿侯府上上下下二百余人,责任不轻。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不能慌不能乱,可人命关天,南宫纵又被押往京城,杳无音讯,教她如何冷静?
南宫纵离开侯府时什么都没说,也没为自己辩驳,只是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要慌,要相信他。
她好后悔,若是她没要南宫纵去探视罗雨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没多久,京里传来消息,说南宫纵已经认罪并打入大牢,削去平远侯之位。侯府上下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秋嬷嬷天天以泪洗面,不到三天便病倒了。
看着这个家因为南宫纵出事而几乎分崩离析,边静心里又急又痛。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主心骨没了,家也就垮了。
不行,不能让这个家垮了,她得想办法,她得救他!
于是,边静府里一切交办给辛老爹,接着立刻前往京城求见宁妃,再透过宁妃顺利的在入夜后见到了褚祺。
边静进到御书房,立刻跪倒在褚祺面前,“皇上,请您放了侯爷,他是无辜的。”
褚祺神情严肃,“起来说话吧。”
她摇摇头,直视着他,“皇上,您相信他会杀了罗雨怀吗?虽然外面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但那都不是真的,请皇上明察秋毫。”
褚祺眉心一拧,“边静,他已经认罪了。”
“不不不!”她激动地,“他是无辜的,他不可能杀罗雨怀,他没理由杀她。”
“很多人都可证明他们感情长期不睦,又多次冲突,他也承认自己是在盛怒之下失手杀了罗雨怀。”
“什么?”边静怔住。
“妹妹,先起来再说吧。”一旁的宁妃驱前想扶起她,可她坚决的摇摇头,拒绝了。
边静不肯起来,“皇上,不是他,他是无辜的!”
“若他无辜,那凶手是谁?”褚祺问。
“凶手……”她一顿,接着像是下定心般大喊,“是我!皇上,罗雨怀是我杀的,侯爷是为了掩护我的犯行才会认罪!”
褚祺一怔,与宁妃互视一眼。
“你说什么?”他神情一凝,肃然的看着她。
“罗雨怀素来与我不和,又嫉妒我受宠,经常与我作对,我……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为了替南宫纵脱罪,她续道:“那天晚上我去找她理论,两人越吵越凶,我一时失去理智便错手杀了她。”
褚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你所言属实?”
“句句属实。”她肯定地说。
“好,那朕问你,你是如何杀死罗玉怀的?”
“我用刀杀她,一直刺一直刺。”
“一直刺?记得共刺了几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