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安庆郡王到我家中。」东方淳坦白答道。
棠书琦一听,立刻在心中大呼不妙。
糟了!肯定是娘将她和东方淳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爹,而一向宠爱她的爹气不过地找上门去了。
这下该怎么办?
爹肯定是去替她讨公道的,但……她怎有立场去讨什么公道?
明明她承诺过柳心兰,会和东方淳保持距离,而东方淳和柳心兰也是彼此相爱的,身为一个多余的存在,她哪有什么立场讨公道?
「为什么你从来不提自己的身分?」东方淳不解地问。
为什么?
怎么办?她该怎么回答?她绝对不可以坦白告诉他——这一切的小心机,全都是为了能够接近他呀!
她已经答应了心兰会成全他们,绝对不会破坏他们的感情,这会儿她该做何解释,才不会破坏了她对心兰的承诺?
棠书琦的心绪陷入一阵慌乱,但是她很快地想出了一套说词。
她暗暗深吸口气,强忍着心痛,故意装出一副没趣的表情。
「唉,想不到,我的身分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没意思!」
东方淳怔住,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棠书琦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千金小姐当腻了,日子太无聊,索性假扮成平民百姓,耍着你们玩儿罢了。」
「你说什么?!」东方淳错愕地望着她。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她的身分被揭穿之后,她的态度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怎么?没听清楚?」棠书琦强忍着心痛,又说了一次。「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分,那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实话就是——每日待在郡王府里实在太乏味了,所以想找些新鲜有趣的消遣,正好你刚到京城来,就拿你来玩玩了!」
强烈的心痛让棠书琦差点演不下去,但是想到唯有如此,才能真的和他做个了断,她也只好努力压抑着那份椎心刺痛。
想找新鲜有趣的消遣?拿他来玩玩?!
东方淳瞪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她是这么温婉善良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抱持着这种可恶又荒唐的心态接近他?这怎么可能?!
见他似乎仍不相信,棠书琦心一横,接着说道:「我听说丞相的女儿骆庭芸遭到你的拒绝,所以心想若是我能够得到你的心,岂不表示我胜过了骆庭芸?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打听出字画铺的陆老板是你的远房表弟,与你交情不错,所以故意扮成平民百姓,刻意到字画铺去,就是为了接近你,结果一如预期的相当顺利。」
听了她的话,东方淳震惊不已。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她是刻意想接近他,但……没想到竟是出于想与丞相千金一较高下的心态!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她的含情脉脉、她的柔情似水,全部都只是为了引他上钩而装出来的?!
不,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如何能相信?
他那震惊的神情让棠书琦的心泛起阵阵刺痛,为了怕自己的神情会露了馅,她只好转身背对着他。
她强忍心伤地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我成功了,想不到你竟然和柳心兰在一起!哼,我就不信自己的魅力会输给那个平凡女子!那日你在破庙,不是被我诱惑得几乎快失控了吗?我就不信你对我是无动于衷的!」
东方淳的脸色一变,彷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那日……你是故意诱惑我的?」他简直难以置信。
「当然了!」棠书琦发出轻浮的笑声。「难不成,你以为我真那么怕雷声?哼,本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这世上还没什么能让我惊慌失措的!我只不过是因为不服气,所以才故意引诱你罢了!」
强迫自己说出这番话之后,她不禁庆幸自己正背对着他,否则他恐怕会轻易看穿她眼底的痛苦与哀伤。
「从小到大,爹娘便将我捧在手掌心上宠爱着,无论什么事情都要顺我的心、如我的意才行,就算是你也一样,非得要臣服于我才可以!」
听了她的一番话,东方淳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被怒火给烧断了。
那日在破庙,她惧怕的神情、颤抖的身躯、晶莹的泪水,在在让他既心疼又怜惜,想不到,那一切竟全是她精湛的演技!
「我真想不到,你竟是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
他愤怒的指责,让棠书琦的心痛得宛如刀割。
她难过得想扑进他的怀抱,想告诉他刚才她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然而她却只能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那又如何?你不是一样为我心动?要知道,我可是安庆郡王的女儿,你若是娶了我,将来凭借着这层关系,未来可是一片坦途。」
她知道以东方淳痛恨攀权附贵的个性,根本不可能会接受这样的事情,她刻意挑这一点来火上加油,果然激得他更加恼怒。
「你死心吧,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是吗?东方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一点啊!若是你错过了这次机会,将来可是会后悔的。你想想,若是你娶了我,将来等着你的可是富贵前程,但是心兰就不同了,那个出身贫困、毫无家世背景的穷村妇,哪能对你的功名有什么帮助?」她故意用势利刻薄的语气说道。
「就算是没有功名,我也绝对不会娶个像你这样心机深沉又任性刁蛮的女子为妻!」东方淳怒吼。
一想到这段日子以来,对她的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原来在他为了柳心兰订下的半个月之约而苦苦压抑满腔情意的时候,她正暗自得意着自己的魅力无穷!
「算我看走了眼,也幸好我及时看透了你!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东方淳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看着他决然的背影,棠书琦终于克制不住地掉下眼泪。
一旁的秋月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小姐……这样好吗?」
秋月实在不明白,小姐明明深爱着东方公子,为什么却故意说出那些违心之论来激怒东方公子?
棠书琦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不好的,本就不该属于我的,现在这样……也算是有个了结……」
由她亲手摧毁了幸福的可能,那让她的心魂彷佛都被掏空了……
宛如失心游魂般返回郡王府之后,一进门,棠书琦就见爹笑吟吟地迎面而来,对她宣布一粧「好消息」。
「琦儿,你回来得正好,爹刚才已经和平远将军谈定婚事了!」
「什么?!」她惊愕地倒抽口气。
谈定婚事……是指她和东方淳的婚事?!
「婚期都订好了,就在三个月之后。」棠正国说道,对于他与平远将军谈论婚事的结果还算满意。
「不!我不要嫁!」棠书琦嚷道。
她不能嫁!她怎么能嫁?
东方淳才刚信誓旦旦地说他绝对不会娶她为妻,甚至根本不愿再见到她,要是他得知这粧婚事,肯定会气炸了!
就算爹与平远将军已谈定了婚事,但是东方淳不会妥协的,因为他爱的人根本不是她,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娶她?
棠正国愣了愣,女儿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他以为女儿得知这粧喜讯之后,应该会眉开眼笑的才对呀!
「为什么不嫁?琦儿,你不是中意东方淳那小子吗?」
「这……可是我……我不要他被逼着娶我呀!」
「别怕,琦儿,要是他不娶,爹不会放过他的!尽管这会儿平远将军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但皇上并非是个不明事理的昏君,倘若东方淳那小子占了你的便宜却不肯负起责任,爹一定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的!」
棠书琦知道爹绝对有那个能力,而那正是她所担忧的呀!
以东方淳的个性,怎么可能因为受胁迫而妥协?可要是他坚拒到底,因而惹祸上身,那不是害惨了他吗?
「可是,我根本不想嫁给他呀!」棠书琦只好说着违心之论,然而她那口是心非的神情,怎可能骗得过知女莫若父的棠正国?
「傻孩子,不用担心这么多,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我……」
「好了,琦儿,别想太多,总之这粧婚事己经谈定了,你就尽管开开心心地等着拜堂成亲吧!」棠正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之后,便转身走开了。
棠书琦咬了咬唇,霎时乱无头绪。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一定得想办法阻止这桩婚事呀!
第7章(1)
夜深人静,东方淳躺在床上,恼怒得无法成眠。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才刚怒火冲天地告诉棠书琦,他这辈子不想再见到她,一回家竟得知爹擅自和安庆郡王谈定了婚事!
他恼怒地断然拒绝,爹却异常坚持,要他三个月后乖乖迎娶棠书琦进门,父子俩为此起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执。
然而,无论他怎么拒绝,爹就是执意他非娶不可。
这让东方淳恼怒到了极点,决定明日一早要到安庆郡王府走一趟,亲自去拒绝这粧婚事真是岂有此理!既然得知那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是耍着他玩的,他怎么可能还会娶她为妻?
「可恶!我岂是如此容易摆布之人?」
东方淳低咒了声,即使夜色已深,他却依旧毫无睡意。
只要一闭上眼,棠书琦那张娇美的脸蛋就会立刻浮现脑海,那让他的心彷佛被一条带刺的藤蔓狠狠地揪紧,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疼痛。
即使已经知道了她是个可恶透顶的女人,他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想着她。
想着她那双美丽澄澈的眼眸,总是用柔情似水的目光望着他。
想着她教导孩子们读书习字时,总是温柔而充满耐心。
想着她怕他有危险,不顾自身安危地朝他奔过来……
东方淳的眉头不禁皱起,而且愈皱愈紧了。
或许是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愤怒的情绪稍微沉淀了一些,也或许是夜晚的平静让思虑清晰,他愈想,就愈觉得不太对劲。
倘若她真的是个骄纵自负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如此耐心、细心地教导那些调皮的孩子?倘若她真的只是个自私的女子,当初在那些巨大木柱倒落时,她怎么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想保护他?
若说只是苦肉计,一个自私的女人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安危来开玩笑?
还有,那日去巴阳村,他曾听村民们提起过去她时常带一些米粮、衣物去分送给村民,而且还要大伙儿别放在心上、别老是向她道谢。
倘若她真的是个势利的女子,瞧不起贫困的百姓,怎么还会如此慷慨地帮助村民?而从村民们对她喜爱的程度看来,她绝对不是个刻薄无情的女子。
更重要的是,若她真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胜过丞相之女,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拆自己的台,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呢?
继续假扮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岂不更容易达到她的目的?
此刻冷静下来想想,当时她所说的那些话,简直像是故意要激怒他似的,这是为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浮上东方淳的心头,让他愈想愈觉得事有蹊跷。
都怪那时候他的理智被怒火给燃烧殆尽,完全失去了冷静,才会没有察觉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不行,我得把事情弄个清楚才行!」
明儿个一早,他还是要照计划到安庆郡王府一趟,他非要再次当着棠书琦的面,把一切的疑惑全部解开才行!
隔日,东方淳一直按捺到早膳过后,才动身前往安庆郡王府。
事实上,若不是怕太早登门造访会过于失礼,他恐怕天还未明就己迫不及待地前去了!在表明身分与欲见棠书琦的来意之后,奴仆恭敬地将他请了进去。
「东方公子请进,奴才这就去请老爷和夫人出来。」
老爷和夫人?但他要见的是棠书琦呀!
东方淳怀着一丝疑惑,在大厅中静静等候。
过了一会儿,安庆郡王和夫人杜月雪相偕现身,就连秋月也跟着一块儿前来,可就是不见棠书琦的身影。
「郡王、夫人,晚辈有些话想再当面问问琦儿,是否可以让晚辈见琦儿一面?」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棠正国皱起了眉头,脸色显得相当不悦。
刚才一瞧见东方淳时,他就己没好脸色了,这会儿听见了东方淳的要求,他更是按捺不住脾气。
「见?还见什么?这会儿连咱们当爹娘的都见不着了,还轮得到你吗?」
东方淳一愣,郡王的反应令他疑惑不解。
「不知郡王此话是什么意思?」
「琦儿不见了!」棠正国怒道。
「什么?!」
东方淳震惊不已,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琦儿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昨天琦儿回来之后,听说我与你爹已谈定了婚事,她竟说不想嫁给你。」棠正国说道:「我当她只是担心你不肯娶她,所以要她只管安心等着拜堂成亲就行了,想不到那孩子却……」
杜月雪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今儿个一早,我发现那孩子竟然不见了,问过侍卫之后,才知道她一早曾编了个借口支开他们,想必她是趁着那个空档偷偷溜了出去。」
东方淳僵住,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做出离家出走的举动!
看来,这整件事情果然大有蹊跷!
倘若她真的如她昨天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么成功地订下与他的婚事,她应该得意洋洋才对。
但她却不仅对郡王表达了拒嫁之意,竟然还不告而别?
「喏,这是琦儿留在她寝房桌上的,你自己看!」棠正国取出一封书信,扔给了东方淳。
东方淳立刻展开来一看,就见上头以娟秀的字迹写着——
爹、娘:
女儿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东方淳,既然爹已与平远将军谈定婚事,执意要女儿出嫁,女儿也只好任性地离家,直到爹同意取消这粧婚事为止,请原谅女儿的任性与不孝。
不肖女儿书琦笔
东方淳反覆将内容看了几遍,心中既震惊又困惑。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昨日那些话肯定不是出于她的真心,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拼了命地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任性刻薄又心机深沉的女子呢?
「这会儿,琦儿不知道上哪儿去了,那孩子虽然时常往外跑,可至少都会带着秋月同行保护她,现在却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去,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杜月雪愈想愈难过,忍不住掏出帕子拭泪。
东方淳不经意地一瞥,俊眸忽然掠过一抹诧异。
「夫人,那条帕子是……」
杜月雪一怔,疑惑地问:「帕子?这帕子怎么了?」
「那上头的兰花,可否让晚辈瞧瞧?」
「这兰花怎么了吗?这是琦儿绣的,她最爱的就是兰花了,常在她自个儿的衣裳、绣帕绣上兰花,这条帕子就是前些日子她亲手绣给我的。」杜月雪一边说,一边将那条绣帕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