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宛瑜,尽管放心吧!我说他可以回家休养,那就一定没有问题。不管怎么说,尧可是我的死党啊!”
有了江震的再三保证,宛瑜终于稍微放了心。
宛瑜走进嘈嚷的急诊室,将王洛尧带出医院。
洛尧看起来很糟,白衬衫上处处有破损及血迹,手和脚处处是伤,额头因为缝合伤口而包着绷带,他的脸色不太好,但是他注视着她的目光炯炯,几乎可以说是凌厉的。
他们搭计程车离开医院,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宛瑜怯怯地将手伸过去,想握着他的手,给他一些力量,但是当她才一碰到他,王洛尧立刻就挪动身子,和她保持距离。
宛瑜沮丧的垂下头,她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应该的,就算他会为此恨她一辈子,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回到家,刘妈马上关切地迎上来。她也是在接到宛瑜的电话之后,惴惴不安的等到现在,亲眼看著有如亲人的洛尧回来才放下心。
“王先生,你一定饿了吧!早上我炖了锅鸡汤,我端一碗给你好吗?”
“不用,我不饿。大家都折腾了一天,你可以回去了,别让你的家人担心。”说完,王洛尧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间,甩上门,谁也不理。
刘妈从没见过王洛尧这么冷漠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刘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看你先回家吧!我会照顾他的。”
刘妈注意到宛瑜对王洛尧不再惧怕,忍不住吃惊地问:“你的记忆……”
“是,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宛瑜勉强一笑。
“那太好了!这下我总算可以放心回去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不管多晚都没关系。”
“谢谢。”
送走刘妈后,宛瑜来到洛尧的房间前。
他为了不使她害怕,这阵子都独睡在主卧房旁边的客房里。想起他这阵子以来的包容,她心头一酸,再度陷入自责当中——
直到现在,宛瑜还是无法想像自己竟然用那样残酷的态度,对待这个爱她至深的男人。
很快地压抑住心中的难过,她轻轻地敲敲门。
“尧?”
有半晌,里面没有传出声音,宛瑜有些担心,迳自开了门闯进去。
一打开门,她看见洛尧正坐在床沿,赤裸着上身,用湿毛巾擦拭着擦伤处处的身体。
当他看见她闯进来,他的目光微眯。
“你是谁?”他冷声问。
“什么?”宛瑜吓了一跳,心脏一窒,紧张地摒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反问:“尧,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应该要记得你吗?”他忽然将毛巾丢开,从床上站起,双眸因愤怒而发亮,“我原以为我娶了一个爱我的女人,但是她却把我忘记了!”
“对不起,尧,我真的很抱歉!请你原谅我……”她心急地朝他走过去,想触摸他,但是王洛尧却不领情。
“滚开,不要碰我!”
“尧!”她哀恳地唤着,眼眸中泛起泪光。
“收起你的眼泪,别以为我会因此心软!”他捡起地上的毛巾走进浴室,对她的泪视若无睹。
她伤害了他,现在他不会再原谅她了!
宛瑜将脸埋进摊开的双手中痛哭失声,无法自已。
忽然,她听见浴室里传来一声巨响,她先是全身一僵,然后赶紧冲进浴室。
“尧?”宛瑜一进浴室,就看见洛尧蹲跪在洗手台边,攀着水槽,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
“尧,你还好吗?你哪里不舒……”她抹去他的汗,这才发现他额头不寻常的热度,她倒抽了一口气,“天啊,你在发烧!”
难怪他脾气这么暴躁、脸色这么苍白!
宛瑜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同时拍拍他的脸颊,“尧,醒醒!你得帮我,我一个人没办法把你扛上床啊!”
洛尧听见她的话,努力地支撑起自己,让宛瑜搀着他回到床上。
宛瑜好不容易将他安置上床,他头一沾枕,立刻便昏睡过去,再也听不见宛瑜担忧的呼唤。
** ** **
在好好的睡过一觉之后,洛尧觉得自己又像新的一样——虽然外表看起来一团糟,但是至少精神好多了。
宛瑜失忆的一个多月以来,他几乎没有好好的睡过觉。
夜晚,虽然他们不同房,但是他总害怕宛瑜会趁着他睡着后逃走,所以他强迫自己每两、三个小时就要确认宛瑜是不是还在房间里。
白天,他几乎把工作带回家,会议则透过视讯举行,若万不得已一定要进公司,他也会挑刘妈在的时候,而且绝不在公司待超过两小时。
长期下来,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但他无法停止这么做,因为与其失去宛瑜,他宁可牺牲睡眠。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当他眼睛睁开,脑子随即跟着清醒,接着他马上就起身。
一坐起身,他便看见趴在床沿,一手还紧握住他的宛瑜。她微侧着小脸,柔和的灯光映出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她哭了?是因为担心他吗?上次她像这样握着他的手,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概是上辈子吧!久得他都想不起来了。
那一瞬间,柔情从洛尧的眼底掠过,他轻轻的抽回手,想下床去为她取一条毛毯,但是当他一抽回手,宛瑜马上震颤了一下,惊醒过来。
“尧?”眼睛都还未睁开,她就急着呼唤他。
“我在这里。”
洛尧的声音稳住了她慌乱的心,她松口气,露出笑容。
“你还好吗?”她探出手,摸摸他的额头,“太好了,总算退烧了。”
洛尧拉下她的手,脸上毫无笑意。“你一个晚上都在这里看顾我吗?”
“因为你发烧了……”
不等她说完,洛尧低咆:“就算是那样,你只要让我吃下退烧药就可以回房去了,难道你忘了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吗?你在这里看顾我,要是换你累倒了怎么办?”
虽然明知王洛尧的凶恶是出自关心,但她仍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尧,你要一直对我这么凶吗?”
洛尧一时哑然。
宛瑜眨着眼睛,努力不要让眼泪掉下来。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你这么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你能不能等到康复以后,再来跟我算帐?就算……”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的把话说完:“就算是你想要跟我离婚,我也……我也……”
宛瑜说不下去了,她别开脸,终于放任泪水奔流。
“宛瑜!”她哭泣的模样使洛尧的心痛了,他大手一伸,将她抱进怀里。“你在想什么?你怎么会以为我打算跟你离婚?”
宛瑜坐在洛尧的腿上,靠着他,但声音仍旧哽咽:“因为……你那么生气,而且讨厌我碰你——”
“宛瑜!”他搂紧她,抬起她充满泪痕的小脸,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然后低哑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连一次也没有。”
她瞠大泪眸,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但是我伤害了你!我甚至还忘了你、惧怕你……只要想起过去这一个月我是怎么对你的,我就觉得好抱歉,我几乎无法原谅自己!”
“我的确对你感到生气,而且是气得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更不能离婚。”王洛尧将自己的脸贴在她泪湿的鬓边,那姿态说不出有多怜惜,“我是个很会记仇的男人,所以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补偿我,你要给我更多孩子,让他们吵得我再也想不起那些令我生气的事,如果你做得到,我就原谅你。”
宛瑜听到这里,大眼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心中洋溢着满满的感动,她发出一声低呼,然后紧紧地攀住他的颈项,主动仰首吻住了他。
洛尧笑着回吻她,抱着她转身,将她柔软的身躯覆在身下,用他的身与心,对她诉说永世不移的爱意。
黑夜过去,黎明来临。
宛瑜摆脱了暗夜的恶梦,在洛尧的怀里沉沉入睡,在他的怀抱里,此后再也没有什么能令她感到害怕。
她在他的臂弯中寻到了天堂。
** ** **
好多年后的某一个星期日上午,宛瑜收到一个越洋包裹。
“谁寄来的?”洛尧端了一杯咖啡从厨房走出来,来到宛瑜身后,俯身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
“不知道,我不记得我有朋友住在德州。”
“拆开来看看。”
宛瑜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幅裱框起来的黑白相片,相片的构图,有三分之一是高远的天空,三分之一是绿色的大地,三分之一是欧洲地中海式的小屋。
“好漂亮……”宛瑜低呼,惊艳之情溢于言表。
洛尧一看见那张照片,俊容立刻沉下。
“这是“家园”,宋至刚的得奖作品。”
“你知道?”宛瑜诧异。
“当然,这家伙可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剌,他将你从楼梯上推下来的那笔帐,我都还没跟他算呢!”洛尧冷冷地瞥了照片一眼,问道:“他都已经在美国结婚了,还寄照片给你做什么?”
宛瑜忍笑的看着丈夫吃醋的模样,偎进他的怀中道:“尧,别这样,这可是他的道歉呢!”
“道歉?”
“是啊,他将这张照片送给我们,表示他将“家园”该有的温馨宁静归还给我们,此后他对我们只剩下祝福。”宛瑜含笑地举高那张照片,“这是个最棒的礼物,我们该把它挂在哪里呢?挂在房间好吗?”
“休想!”洛尧惩罚似的搂搂怀中的娇妻,“这张照片只能挂在玄关!”
“你呀,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宛瑜无奈地笑叹。
“小心眼、霸道、蛮横、不讲理……还有没有?”洛尧的唇贴在她的唇上,“这些年你骂我的词汇越来越丰富了,看来我得好好改进才行。”
“怎么改进?”
洛尧将咖啡杯往桌上一摆,随手抽掉她手上的照片往沙发一扔,然后打横抱起她,弯弯的俊眼中满是笑意。
“这个嘛……我们回房间去,我再慢慢地说给你听。”
宛瑜听了,不由赧红了俏颜,很轻很轻地捶了他肩膀一记。
洛尧仰首而笑,他的笑声充满了阳光与幸福。
今天是他们两人的“相爱纪念日”,而此刻是他这辈子最富足的时候,只因他拥有了心爱的妻子,活泼捣蛋的一儿一女,以及满满的爱。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编注:欲知德睿.莫林与祈又宁之精采情事,请翻阅棉花糖593《爱情童话番外篇系列》四之一“拐走仙度瑞拉”。
欲知董世纬舆梁倩如之精采情事,请翻阅棉花糖664《爱情童话番外篇系列》四之二“改造白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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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去欧洲旅行。
因为不想要被旅行社安排参观一些观光客都会去的地方,所以采自助式玩法。
欧洲的旅游资讯中心都非常完善,在那里可以问到最便宜的车票、机票,有好几种行程可以参考,就连旅馆的价位都可以一目了然(要知道,欧洲的旅馆可是贵到不行),所以只要英语可以通,自助玩法比跟团来得有趣。
记得那时候是要从英国到法国玩。
英国和法国只隔着英吉利海峡,就和台湾与香港一样近,所以去英国不去法国实在太没天理。当时我们在南安普敦,为了节省时间与机票钱,我们决定不回伦敦,由多佛坐船去。
坐船不用像坐飞机一样,要提早好几个小时去候机,又要经过重重关卡,实在繁琐又烦不胜烦,坐船的通关手续相较之下快多了。
我们坐的船,其实也不小,上面有赌场、有精品店、有游乐场、有餐厅、有邮局、有银行,正确来说应该算是游轮。船上各色人种齐备,我们还认识了一票西班牙人——正确来说,是西班牙语系的人,因为他们有的从西班牙,有的从墨西哥和委内瑞拉来,不过说的都是同样的语言。
西班牙人真的很好玩,天性热情不说,很快就和你称兄道弟起来。他们不像“生人勿近”的英国人,就算在公共场合也笑得很大声,真的非常有趣。
在船上晃几圈,瞎串几回,很快就到法国了。
我们预计在巴黎停留三天,然后要回伦敦,混三天再飞苏格兰赶看《西贡小姐》音乐剧。
巴黎很美,那是初秋的时节,塞纳河两岸的树木都转成红黄褐色,落叶满地,铺成一条夺目灿烂的黄毯,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如果路边的垃圾和狗大便不算在内的话。
我们坐船游塞纳河,去了我最想去的凡尔赛宫,看了贝聿铭的玻璃金字塔,还看了举世闻名、分不清是真迹还是伪画的蒙娜丽莎,然后才发现原来蒙娜丽莎居然是这么小一幅画!
虽然不是学艺术的人,但还是被凡尔赛巴洛可的华丽震慑到说不出话来,凡尔赛宫真的是圣地,它的建筑本身就精美到让你眼花撩乱,光是墙上挂的画就让你看不完,更别说是那些古董家具与圆拱屋顶的壁画及雕刻!我没有那么强的文字功力,去形容它的一景一物,不过那种感觉就像走在紫禁城里一样,想要泡在里面根本不想走出去。
至于晚上,就去泡咖咖啡馆、泡酒吧,再坐最后一班的地铁回旅馆。
回英国的那一天,法国下起大雨,英吉利海峡上风云变色。
船班Delay了,听说还有一艘船在英吉利海峡上翻覆,幸亏无人伤亡,又听说我们的船也许要避避风头,凌晨才会来。我记得那天是周日,候船室挤满了一狗票度完周末要赶回工作岗位的英国人,他们的脸色都很臭。
然后,在一大群人中,我们看到有人在向我们招手——喝!不就是三天前在船上认识的那群西班牙朋友吗?
他们把我们叫过去,我们挤出人群,跟他们到外头。
“要不要喝酒?法国的红酒比英国便宜又好喝多了,来,一起喝!”
我和朋友对看几秒钟,然后接过纸杯,“好,来喝酒!”
反正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里头又乱烘烘,小孩子哭叫声也吵得要命,还不如喝酒。
几杯下肚,话匣子一开,中、英、西语齐飞,你教我西班牙文,我教你说中文,你教我唱西班牙情歌,我教你玩台湾数字拳。大家嘻嘻哈哈,和里面愁云惨雾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什么叫无处而不自得?这就是!
好不容易风雨平息了,船也来了,但那票西班牙朋友后来没有上船,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喝太醉啦,海开不放行。
当我们在船上和他们说掰掰时,他们还在划酒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