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过后,宛瑜感到气愤,但是她迅速冷静下来。“我只是很惊讶你会这样说你儿子,好像他除了富有之外,一无是处。”
“要不是他还有这点利用价值,你以为我想见那个恶魔似的儿子?”美妇人抽了一口烟,喷在宛瑜脸上,呛得宛瑜直咳嗽,“王洛尧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动物!他为了钱可以毫不在乎的夺取他父亲的公司,抢走他弟弟原本该有的股份,就为了做个风光的投顾公司董事长——”
“你说完了没有?”蓦地插进来的冰冷嗓音,让两个女人同时回过头。
看见王洛尧,美妇人的双眸在瞬间迸出强烈的恨意,那恨意让宛瑜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母亲是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的儿子?
王洛尧将公事包往沙发上一放,然后走到美妇人面前,语气阴冷地说:“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说来我这里是脏了你的脚?”
“我来讨回属于你爸和你弟弟的那一份财产!把不属于你的东西吐出来!”
“我的钱每一分、每一角都是我亲手赚回来的,全部都是我的,就连你脚下踩的地也是我的。”王洛尧猛地举起手,指向大门,音调没有提高,却令人不寒而栗,“滚出去!下次你或是任何一个姓王的人再闯进我家,我会直接报警处理!”
美妇人气疯了,“王洛尧,你不要太过分!”
王洛尧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从来没有宽恕的美德,“母亲大人”,这就是我从你那里学来的,我学得很好吧?”
美妇人失控的举起手,想要打掉王洛尧脸上的冷嘲,却被他一掌擒住。
“老天!”这情况震慑住宛瑜,她完全不知道王洛尧和家人的相处情形是这么糟!
意识到宛瑜在场,王洛尧终究松了手。
“滚!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美妇人恨恨地拎起沙发上的皮包,快步离开王洛尧的住所。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那可怕的眼神让宛瑜忍不住发抖。
重重的甩门声后,一切归于寂静。
王洛尧握紧拳头,用力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他在压抑,除了压抑,他没办法止住这道伤口。
“……尧?”宛瑜的手法怯地触上他的手臂,却被他避开。
“抱歉,我需要独处片刻,你先吃饭吧!”说完,王洛尧直直走进书房,关上门,将自己隔绝起来。
不一会儿,她听见书房里传出乒乒乓乓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显然在砸东西出气。
宛瑜的心拧了起来,她忽然想起王洛尧曾说过他有一个不愉快的童年,所以他处理外伤驾轻就熟——
是什么样的遭遇,让一个孩子能熟练的处理外伤?宛瑜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再想下去了。
终于,书房不再传出任何声音,宛瑜走到门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毅然地敲门,“尧,我可以进去吗?”
蓦地,书房的门被打开,王洛尧出现在门口,他的神情已恢复平和。
“我没事了,你不要进来,书房乱七八糟,我怕你会受伤。”
即使是在盛怒中,他还是那样体贴她,也不会失控的迁怒到她身上。
“但是你受伤了。”宛瑜看见他手背指节上的瘀血,她感觉心疼,“到客厅来,我帮你擦药好吗?”
他点点头,走出书房,带上门,回到客厅坐下。
宛瑜拿了药箱,在他面前蹲下,握着他的手帮他上药。宛瑜知道消毒水碰到伤口有多痛,但王洛尧却面无表情,好似那只手毫无感觉。
他的反应让她好难受,“尧,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你不欢迎她,我绝不会让她进来——”
他制止她的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尧,你不痛吗?你怎么不哭呢?”宛瑜眼眶红了,成串成串的眼泪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哭?”
“你已经哭了。”他用拇指拭去她的眼泪。
“她怎么可以对你说那种话?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宛瑜哽咽得无法成言,想起方才王洛尧仿佛心死的神情,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一把刀插着。
“宛瑜……”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抱到自己的腿上,用双臂紧紧地搂住她,“不要哭,没什么好哭的。”
听见他这么说,宛瑜更是泪如雨下,她是在为他哭,为他的伤痛、为他的委曲而哭。
王洛尧想止住她的泪,却是徒劳无功,他束手无策的看着她脸上奔流的泪水,最后他只好吻她,吻她泪湿的眼、她的泪,还有她那沾上泪珠的双唇。当他吻上她的那一瞬间,宛瑜毫不迟疑地揽住他的颈项,毫无保留的回吻他。
那是个带着碱味的吻,但却是那样甜美,比起他们过往共有的任何一个吻都要甜美。
王洛尧知道,这份甜美来自于她的包容、她的温柔与她的……爱。
那一刻,原以为自己坚强无比的王洛尧,听见心墙崩毁的声音,宛瑜给他的爱一吋一吋地击倒了那阴暗的墙,然后一吋一吋的充满他的心房。
这是他此生最美好的一吻,而宛瑜是他等待了几乎一辈子的救赎。除了她,没有人能给。
爱是包容,是毫无理由的相信,是为他人痛而疼痛,为他人的快乐而快乐——但他这辈子,从不知道什么是爱,直到他认识了宛瑜。
他拥有坚定的友情,友情是支持他的一股力量,却没有人能给他这种全面性的爱,这样的爱,让他感觉自己从亘古的冬眠中活了过来——他感觉他的血液激烈的流动,重新有了热度,心脏好似开始跳动,而他受伤的手……开始感到疼痛。
“宛瑜,我爱你。”他捧住她的脸,虔诚的、发自肺腑的说出这句话,“好爱好爱你。”
宛瑜望着洛尧,她的泪已经停了,但她带泪的笑容,却是比任何时候都令他动容。
“尧,你知道吗?过去我一直以为我对至刚的感情就是爱,但是在与你在一起的这三个月,我才终于明白,爱不会停滞不前,而会随着时间增加,一天一天地累积。”她望住他,他屏息地回视她,“我爱你,尧,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
当她说出那三个字后,王洛尧感受到强烈的震动,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感动。
然后,宛瑜低呼一声,因为她看见他的眼底漾满了泪。
“尧?”
“不要看我!”他咬牙狼狈地别开脸,以右手覆住额头与双眼,试图掩藏自己。
“尧……”她轻柔地拉他的手,起先他挣扎了一下,接着就被她的纤纤柔荑给拉开,面对她温柔宁静的容颜。
然后,她捧住他的俊颜,吻了他的额、他的鼻,然后是他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她吻他的方式并不熟练,甚至太过羞涩,但却狠狠的挑起他的情欲。
王洛尧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然后一个翻身,将她覆在自己身下,反客为主地接续后面所有的行动。他以他的吻膜拜她,以他的唇与手代替语言倾诉他的爱意,没有一刻停止。
当他进入她,她因疼痛而瑟缩时,他们紧紧相拥,在那古老而和谐的韵律中,在彼此的怀抱与充满爱意的眼神里,进入了天堂……
那天晚上,他们吃了一顿很晚很晚的晚饭,然后一同进浴室洗澡,最后躺上王洛尧那张加大尺码的进口大床。
薄被下,两人仍拥抱着,宛瑜的脸颊与双手都贴在洛尧的胸膛上,而他的手则环在宛瑜的腰间,宛瑜美丽的长发自然的披散在他臂弯里,像一匹发亮的黑色绢布。
有好一会儿,两人只是品尝这份相依相偎的亲密感。
“我从没跟你提过我的家人,”王洛尧忽然开口,宛瑜动了动,仰起小脸望住他,听他继续道:“我以为你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们,所以我就当他们不存在。你今天见到的是我妈,但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三岁的时候,我妈就过世了,于是我爸续弦,一年后我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三人就是我所谓的……家人。”
“还好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环着他的胸膛低语,“我无法想像有哪一个母亲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说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母亲应该是怎样的,你知道,三岁的孩子根本什么也不记得,我对我妈早就没有存留半点印象。对我来说,我一直当她是亲生母亲,在我十人岁之前,她对我也的确就像对自己的儿子般。十八岁那年,我爸中风,他再也不能到公司视事,所以她慌了,她急着要我爸将股票转入我弟弟的名下,或是立个遗嘱分配财产之类的,好让她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说到这里,王洛尧冷笑了一声。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嫁给我爸为的就是钱,要是我爸有个万一,她会马上带着钱与弟弟离开王家。我爸中风以后,她对我的态度丕变,好像我是她的仇敌,那一刻我才明白其实她从没当我是她的儿子,她处心积虑为自己和儿子打算,至于我和我爸的死活她根本不在乎,她的目的就只有钱!”
宛喻听了一阵难过,她更加偎紧了王洛尧。
“我爸是个自尊极强的人,即使中风了,也紧紧抓着权柄,他仍一心想当王,于是那些股东开始算计他,慢慢将他架空,同时掏空公司的资金,当我从美国完成学业回来之后,我父亲的公司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我对我爸说:“把公司交给我吧,我会把王家原有的权力要回来!”但我爸不肯,所以我只好和德睿他们合资成立一间公司,先将王氏吃下来,没想到,我爸被我的行为气到二度中风,差点送命。”
王洛尧的声音里有着嘲弄:“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家人与我彻底决裂,我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我把心一横,将王氏转型成投顾公司,让它完全脱离旧有的体制,与原来的王氏再无关系。最后就像你今天所听见的,现在我在他们眼中,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恶魔!”
“不,你不是。”宛瑜泪光闪烁,捧着他的脸低语,“你不是为了自己,你只是不想看你爸一生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你更不忍心那些跟了你爸大半辈子的员工无处可去……你是一个比谁都重感情的人,为什么他们不能了解你的用心呢?”
她的了解使王洛尧胸口一暖,他搂紧了她,紧得像是要把她压进体内与他融为一体。
他埋进她的秀发中,哑声低语:“宛瑜,你知道吗?当我买下这间房子时,我隔出很多房间,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他们愿意走进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但是我一直等不到那一天!后来我终于觉悟了,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怎么看我……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这房子只有王洛尧独居,却有那么多房间的缘故。
想到这里,宛瑜更心疼了,她紧紧回拥他,将所有他哭不出的眼泪淌进他的胸怀里。
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他的伤痛有她一起背负,他的眼泪由她来为他哭,她要为了他而壮大起来,她要做他最坚强的后盾,永远永远不离弃他!
“尧。”宛瑜低喊。
“嗯?”
“我们把今天订为相爱纪念日好吗?我们每年都来庆祝这个节日,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纪念日,我们不要忘了它,好吗?”
啊,他的宛瑜,他的宝贝!
爱是比血缘更紧密的牵系,即使是世上最锐利的刀刃也无法斩断。
她让他和丑恶的过去道别,并用爱为他重新树立新的里程碑。
“宛瑜,我爱你。”王洛尧动容的吻住她,那是他全部的爱恋,全心的默许。他在心里起誓,她将是他此生唯一的爱恋,无人能取代。
第八章
尽管已经过了最炎热的季节,但天气依旧燠热难当。
宛瑜一如往常投入工作中,最近敦煌艺廊要庆祝十周年生日,准备办一场大型的画展,而宛瑜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
由于求好心切,宛瑜几乎事必躬亲,即使是摄氏三十五度的艳阳天,她也不畏秋老虎的炙人,奔走于画室与艺廊之间。
不过短短三天,宛瑜便因为中暑而在办公室晕倒了。
不想造成同事负担的宛瑜醒来后,向主管请了半天假,独自到附近诊所看医生,注射了一瓶点滴后,才搭了计程车返家休息。
开餐厅的楚沅沅此时当然不在家,宛瑜服了药,昏昏沉沉的脱了鞋,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当她再度醒来,面前围着两张担忧的面孔。
“沅沅?尧?怎么了?你们怎么会在我房间?”宛瑜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却被楚沅沅制止。
“别起来,你好好躺着,我去倒杯水给你。”说着,她走出宛瑜的房间。
王洛尧坐在宛瑜的床沿,大手轻抚她发烫的脸蛋,眼眸中有着担忧、痛楚与些许愤怒。
“不舒服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即便是压抑再压抑,并且一再提醒自己她还在生病,但他依旧没办法克制怒意。
若不是碰巧楚沅沅为了拿东西返家,发现病得昏沉沉的宛瑜,并连忙打电话给他,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女人居然会如此逞强!
宛瑜虚弱一笑,“只是有点中暑,没什么的。你工作忙,我不想打扰你。”
“去他的工作!跟你的身体比起来,工作算什么?那根本没有你万分之一重要!”
“尧……”宛瑜想用微笑缓和他的怒气,但蓦地一股反胃的感觉袭来,她连忙掀被下床,直奔厕所吐。
她中午根本没吃午餐,她吐不出东西,只是干呕,然后虚脱地瘫软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宛瑜!”王洛尧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抢上去抱住她。他从没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模样,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刚走进来的楚沅沅也大惊失色,她看了看宛瑜苍白的脸色后,说:
“这样不行,她还是很虚弱,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快点送医院!”
王洛尧闻言,立刻抱起宛瑜直奔下楼,要他的司机马上开车直奔江震的医院。
宛瑜再度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环境里,但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让她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宛瑜转头看看窗外,大约是黎明时分吧,天色蒙蒙亮着。她想起身,但是却发现被子被压住,仔细一看,原来是洛尧,他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着他沉睡的疲惫脸孔,她知道他一定为了她折腾了一晚。
宛瑜心中蓦地涌起一种接近疼痛的爱意,她几乎想不起来自己过去怎么会和宋至刚交往的,也许只是被他的才华所吸引吧!恃才傲物的宋至刚从来不迁就她,也鲜少有体贴的举止,然而洛尧给她的感受却是珍爱与怜惜。她想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像爱洛尧那样去爱另一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