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芸迅速览信,愈看愈心惊。
近日京城盛传威宁侯府的嫡次子秦子贤酒后乱性,差点玷污了自己的亲娘,好在奴仆听到当家主母冯蓉的求救声,急急进去阻止,不然,可是乱伦的大事啊。
听说事件发生那日,两年多未归的秦子宸也有回家,但仅有几名家族成员知晓并一起用了午膳,没想到不过一、两个时辰后,就发生这件大事,烂醉如泥的秦子贤紧急被送到南方,府中也要奴仆们守口如瓶,但还是有人嚼了舌根,传出去了。
阮昭芸心思烦乱,这桩丑闻还是发生了,只是男主角从秦子宸变成秦子贤,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太劲爆,我都风中凌乱了。”
阮芷琳摇摇头,在靠近雕纹大圆窗前坐下,“我看你也别嫁你的子宸哥哥了,我本就讨厌假惺惺的冯蓉,现在她还养出个乱伦的儿子,这不妥。”她顿了一下,突然倾身向前,“可是,这样对秦子宸也不公平,不然,他若答应不跟他们那对乱伦母子同住,那就可以。”
“琳姑姑,你真的想太远也想太多了。”她真的不知道姑姑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我哪有想太多?”她瞪大双眸,“信里不是写了吗?威宁侯府严重否认此事,说不知是哪个有心人刻意污蠛,但京城里没人相信,这会儿,大家都聚焦在此事,三哥说你着想回去也没问题了。”
“好,我也想爹娘了。”
“那你先回去,我待在这里,我对八卦满天飞的京城真没什么兴趣。”她微微一笑,“冰山男正在融冰中,我不能前功尽弃。”她神秘兮兮的说着。
“好,芸儿先回去。”她离开也好,不然这么纠结下去也不是办法。
翌日,两人用完早膳,奴才将一些行囊都装上马车后,阮芷琳陪同阮昭芸走了出来,两人相拥道别,阮昭芸转身正要上车——
一阵急遽马蹄声陡起,接着,就见到某人英姿勃发的策马过来。
阮芷琳眼前一亮,“是鹰呢。”
易容的秦子宸一身黑色劲装,丰神俊朗的在两人面前拉缰勒马,俐落的翻身下马背,动作一气呵成,甭说几个丫鬟看了心儿怦怦跳,连小厮们也觉得他帅翻了。
“你们要离开了?”秦子宸目光来回扫过阮芷琳跟阮昭芸,最后定在阮昭芸略显不自在的粉颜上。
“芸儿的病好了,她要回京,但我没有。”阮正琳想也没想的就道。
阮昭芸瞪大了眼,却已来不止阻止,只能窘迫的看着突然笑得很欢快的秦子宸。
“看来,你那个重要理由已经消失,没有理由不帮我了。”
第5章(1)
马车已经行走五日,阮昭芸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试着在混沌的脑子里,努力回想当日景况。
琳姑姑很好奇要她帮什么忙,于是秦子宸要求跟姑姑在厅堂内单独说话,她怎么也不肯,最后,三人进到厅堂,退下闲杂人等后,秦子宸就表明自己的真实身分,揭下人皮面具,露出那张俊俏不凡的面容。
再见那张年轻的俊美容颜,她恍若隔世,喉头梗了下,鼻头微酸,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却已开始向琳姑姑解释他为何易容、需要她帮什么忙。
“等等,我愿意帮忙了,真的,至于内容我跟姑姑说就好,你哪时候要走我都愿意配合。”她急急的说,一只白嫩小手还捂住姑姑的嘴,就怕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好像很怕琳姑姑跟我说话。”他勾起嘴角一笑,笑得很狡黯。
“不是……反正,我答应了,是明天走吗?”她只想赶快撵他走。
“行,明天上午,我来接你。”他向两人点个头,随即离开。
他离开后,她便将秦子宸需要个女伴帮忙的事说出,就见琳姑姑笑得贼兮兮的“老实说,是不是他英雄救美那时候,你就猜出他是谁,才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还有啊,怎么那么怕我跟他独处?你怕我会抖出你退婚的原因是爱上他?”
阮昭芸早就知道琳姑姑有多聪慧,但却不知道自己被她看得这么透,“……对啦,姑姑,拜托你千万别跟他说,我、我会自己说。”
“好吧,不过你怎么一开始不答应帮忙,还想离开?”
因为她怕会害死他,但这话要她怎么说?她只能含糊解释,“姑姑,我总是未出阁的闺女,怎么可以跟他到镇州,假扮他的主子。”
阮芷琳直接翻白眼,“他都说易容,安全无虞了,怎么不行?何况,他还是你从小到大就认识的子宸哥哥,更甭提前阵子他又救了你一次呢。”
接下来,琳姑姑说了长长一串,什么幸福的门已在她眼前打开,她要勇敢的走进去,她一定会帮她掩护,不让外界知道她根本没在山庄养病。
还说能跟自己深爱的男人共患难,光想就很浪漫,这种机会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再说了,倘若日后有人反对小俩口成亲,这件事也可以拿来当筹码或手段,有百利而无一害嘛……
姑姑碎念个没完,第二天,她几乎是半强迫的被笑咪咪的姑姑给塞进马车里,看着夏竹跟荷涓两个不能跟的丫鬟泪眼汪汪的目送自己。
第三天,他们在行经一个小镇时,秦子宸买了个相貌清秀的丫鬟,然后,在下一个小村落,他又添了两名小厮,现在总共有两辆马车同行,她从他们神情自若的相处中看得出来,三人根本是熟人。
马车达达而行,秦子宸饶有兴味的盯着明显陷入沉思的阮昭芸,窗口的微风吹飞她的乌黑发丝,阳光在她发上沾染了点点金光,让她那貌若天仙的脸庞更为出色,“我们还得走个几天,在我们抵达之前,我会替你易容,我也会换上另一张脸,目的地是一座离镇州不远的安静院落,一下马车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主子叶卿卿,我是你的大总管李卫。”
她怔了怔,接着才像是听明白他的话,点点头,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对上他的眼神,“为什么找我?你找的那个丫鬟也可以当主子。”
他微微一笑,“梁冰的眼神太世故,气质也不同,怎么都不适合演一个家缠万贯,父母皆亡的富家习蛮少女。”秦子宸说这话时有些懒洋洋的,她总觉得他的眼神带着不明的探究,让她有些不安。
马车内其实相当宽敞,一张有暗格的长桌,四周放了刺绣软垫,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的杯盘都有磁石,即使车子晃动,也不致倒了。
他的手把玩着茶杯,轻笑一声,“其实我也有话想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的子宸哥哥?”
她脸色蓦地涨红,结结巴巴的道:“我……我……”
他一挑浓眉,“你早就发现是我,还刻意点了一桌我最讨厌吃的蔬食来整我,这是一个妹妹对待救命恩人跟好久不见的哥哥的方式?”
阮昭芸一想到他那时额冒冷汗,硬是吞下的糗状,连忙低头,咬着下唇,就怕自己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粗织的手指突然碰触她的下颚,轻轻的抬起。
她眨眨眼,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突然靠近的俊颜,他的黑眸里有着浓浓笑意,“我没想到你那么调皮,我以为你已成了第二个冯蓉。”
她尴尬的拉下他的手,“我又不是她,再者,子宸哥哥这行为也不宜,怎么说也是侯府世子——”
“该有世子风范时,我就有,不需要时,你也别太在意,何况我们是在马车里“但我始终记得,在很多年以前,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子宸哥哥在我跟前一直都是个谨守礼伙的世子。”她不平的说着。
“如果说,那是因为你喜欢,我才一直让自己看来像那个样子呢?”
她怔怔的瞪着他,这话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不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他,她都喜欢……
不对不对,她想什么喜欢不喜欢,她不是要跟他保持距离,免得江维仁那个疯子又做出什么事吗?
“我有点困了。”她急急往后,将身子靠在软垫上,合上眼睛。
他目露思索的看着她柳眉微拢的容颜,不过两年多没见,这只小猫咪好像藏了不少秘密,不怎么坦白之外,还会闪躲他的问题。
但不急,他总会有办法让她像小时候一样,乖乖的对他说出心里话。
秦子宸的确不急,马车总是慢慢的行驶,入夜后,遇到客栈便歇息,有时还是在一些看似老百姓的屋子借住,但这看似不经意的随兴,阮昭芸却发现一旦夜色黑了,就有不少蒙面的高大男子趁夜到访,与他另辟一室,一群人大约待了半个时辰,就又悄悄离开。
她看在眼底,没多问,他也没有主动告知的意思。
这一天,约莫再一个时辰,他们就将抵达目的地。
马车里,秦子宸已经为两人换了一张脸,阮昭芸从秦子宸交给她的手拿铜镜中看了一眼,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
她一张天香国色的脸变得平凡无比,虽不丑但也不出色,更重要的是这张脸还带了稚气,怎么看都只有十岁模样,独独身上散发的养尊处优的富贵气不容人忽视,不管是发钗、耳环、手镯,样样都价值不菲,而他身上就一袭材质不错的蓝袍劲装,再无他物。
然而,那张大约二十岁上下的脸蛋很是妖魅,不仅俊秀非凡,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眼,挺鼻薄唇,再加上这一身宽肩窄腰的精壮体格,连她都不由得看直了眼。
蓦地,一指叩向她的额头,再不轻不重的揉了揉,满意的看着她脸上有着他弄出来的印记,这才戏墟的笑着开口,“我本来的样子都不曾见你这种痴傻眼神,原来你好这一味?”
她急急否认,“子宸哥——”见他一扬起眉,她立即明白自己忘了改口,“李大总管,你怎么又弄我额头?”她下意识的又伸手揉揉,那抹嫣红更清晰,更衬托出她的凝脂玉肤。
他倾近她,笑得更狡黯,“别想避开话题,你比较喜欢我这个样子?”
她粉脸徼红,低垂着小脑袋,“才不是,这张脸很陌生才多看了,以前的那张脸阳刚味较重,也更俊美——”她倏地住了口,红霞瞬间爬满脸。
老天爷,有没有地洞可以让她钻下去!
听到她忘我的赞美话,他心情立刻变得愉悦。
此时马车已停下,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大小姐,李大总管,我们到了。”
秦子宸先行下了马车,梁冰则上前搀扶阮昭芸,让她踩着矮凳下车。
阮昭芸看着这座精致院落,大门前已有一群奴仆跪地迎接,她深吸口气,目光对上站在一旁的秦子宸,她并没忘记。
她得立即上演一出戏,给一些隐藏在这座宅第外的某些人看。
可是,即使伪装成十岁,她还是有些气虚,只能一再深呼吸,才能勇敢的走近秦子宸,仰着脸,一手攀在他的衣袖。
“我累了,李大总管,你抱我回房间,我不想走路。”娇嫩的声音有着傲慢,跪了一地的奴仆有人诧异的抬头。
她大眼一瞪,盛气凌人的娇喊,“给本小姐掌嘴,谁准抬头的!”
在她身后的梁冰立即走上前,正要甩手,来个左右开弓时——“慢,”她又闷闷的开口制止,仰着脸看着秦子宸,“你不喜欢我动不动就打下人,我答应你,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不找他们麻烦。”
闻言,跪了一地的仆佣有不少人在心里嘀咕,早耳闻这个娇蛮富家女年纪虽小,很难伺候,果真如此。
乔装成李卫大总管的秦子宸冷赠赠的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将她拦腰抱起,她娇笑一声,立即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傲慢的道:“还是李大总管听话,你们这些人学着点,别惹本小姐生气,不然就不只是掌嘴而已,反正奴才贱命一条,死了也不痛不痒。”
秦子宸冷冷的看着她撇着粉唇,说着苛薄的话,内心却对她的表演喝采,他没想到当年那个娇俏黏人的小猫咪这么能演戏!
阮昭芸很努力的不去感受这个厚实温暖的怀抱,并将目光移到这个美轮美奂的院落,在一干奴仆的跟随下,他抱着她走过一进又一进的门堂花园,再走回廊小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来到一个院落,走进一间贵气逼人的女子闺房。
而奴仆们早停在门外,没有再进来。
她急急的压低嗓音道:“行了,快放我下来,你手一定酸极了。”
“放心,你一点也不重,轻如羽毛。
”秦子宸莞尔一笑,他并没有撒谎,只觉得有些可惜,眼前不是原来的花容月貌,而是十岁女孩的稚气容貌,“好好休息,待会儿有人过来伺候,我还有事要处理。
阮昭芸只能点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丢下,她心里隐隐有股说不出的失落感。
秦子宸随即去到另一个院落,走入厅堂,再进到一密室,里面早已有六名黑衣人,这几人对秦子宸这张妖魅的脸相当熟悉,事实上,他们其中就有人藏着这张面具,在这几个月来,时不时的进入大图钱庄及相邻的香风楼,与两个场所的老板或员工混得相当熟稔,而每个新进展或新认识的重要人物,也已——的向人在莫白山的秦子宸报告。
他们却是秦子宸的亲信,也都是战场上的伙伴,他们更清楚秦子宸易容在莫白山监控的人,就是大图钱庄及春风楼幕后大老板的第一亲信。
但在两方进行下,秦子宸却从他们搜寻来的众多情报发现,一开始他们锁定的某几位要臣并非大图钱庄的幕后大老板,他们只是挂名的傀儡,真正在幕后下指导棋的另有其人,不但有运筹帷幄的能力,得以在全国各地开设连锁钱庄拿来作流通买卖消息及洗钱的地方,甚至极有生意头脑的开起一家家可以吃喝嫖赌的妓院,这不是一个人,而是多人所为,他们也几乎可以确定是以大殿下为首,结党营私的一干人。
密室内的长桌上,有一张摊开的地图,一名黑衣男子指着地图比划着,“钱庄后面相邻的就是春风楼,两楼间也有地下暗道得以相通,我们的人曾探过,但没查到什么,只是让两方客人得以不为外人窥伺的通道而已。”
就这段日子的监控及夜探,他们发现出入的人三教九流皆有,他们通过钱庄买卖或传送消息,而这些消息小至一些富豪家中的隐私,大至朝廷高官甚至皇家秘辛都有。
“郭老将军已下令给钱庄的女掌柜金铃,指外头风声紧,有些事儿先搁着,别再传送消息。”另一名黑衣人也向秦子宸报告。
“可见咱们行动再怎么隐密,还是有人神通广大的得到了消息。”他抿紧薄唇,这算坏消息,代表着要一网打尽可能成了奢想,藏在幕后的大殿下等人极有可能安全抽身,“我们计划提前,让某些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