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琳玥却是不肯死心,不愿此事成定局,她脸上一片好意地道:「老爷,我想应该问问大少爷本人的意见才是,若是大少爷不想去,咱们不应该勉强他去,所谓强摘的瓜不甜,就是这个理。」
她太了解李善彬了,不是读书的料,看到书就头疼。自幼她就用蹴鞠、马球、步打球等等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现在他是绝不可能转性爱读书的。
其实,她一直以正主儿自居,也自认是李姮漱、李善彬的姨母,绝对不是什么姨娘,从来不按规矩称呼他们姊弟,而他们两人也一直称她姨母,是寿宴上被李姮漱当众摆了那么一道落了她的面子,加上下人又议论纷纷,李云樵这才要求她按规矩来,以免被外人听到贻笑大方,说他们李家没上没下,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改了称呼。
总之,她很有把握,李善彬是她一手捧杀大的,绝对不会说他要进书院读书,肯定会说出什么不成材、不长进的言论来令李云樵不快。
「彬儿,你想进茉阳书院吗?」李云樵看着儿子问道。
李善彬原来是个在李云樵面前不敢抬眼的孩子,他长久被江琳玥灌输的观念就是李云樵认为他很笨,认为他朽木不可雕也,他最好不要出现在李云樵的面前,所以他在府里见了李云樵就躲,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李姮漱不但给他请了个学问丰富的夫子,还天天上他院子督促他读书,并且给他讲了一个她作的可怕恶梦,梦里他长成了锦州有名的纨裤膏梁,娶了个二嫁之女,被母老虎般的妻子一生压制,过得唯唯诺诺,甚至盗用李家商行公款,最后爹将家业都交给了善礼继承,娘亲病故,姊姊也被夫家休离,这全是因为他不成材,没能守住李家家业,没能保护住她们的缘故。
虽然只是梦,但他姊姊说得那样栩栩如生,让他十分在意,心境也起了变化。
此时,听到李云樵的询问,李善彬努力克服对父亲的畏惧,他生平第一次直视李云樵的眼睛,恭敬地道:「父亲,孩儿想进茉阳书院,若能进茉阳书院,孩儿保证会好好上进,求取功名,充实自我,绝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这些话是李姮漱教他讲的,他逐字背了下来,每天反复练习,如今由他口中说出来,显得十分自然且真情流露。
李云樵意外了。「为父还不知道你竟然有这分心。」
江静芝柔声道:「老爷,既然彬儿有心,顾二爷又一番美意,咱们应当从善如流,是不是?」
李云樵很久没正眼和江静芝说话了,因为她几乎都无精打采的躺在房里,此时听她轻轻柔柔的说话,比听到儿子善彬表达自己意见更加惊讶。
他不由自主的看着噙着恬淡笑容的江静芝问道:「夫人今天头不疼了吗?」
江静芝浅浅一笑。「好些日子都不疼了,这阵子食欲也好,漱儿做了许多好吃的给我吃,如今都不需要喝药了。」
李姮漱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苏嬷嬷发现连翘搞的鬼,派了四个丫鬟日夜盯着连翘,让连翘不能动手,虽然还没找到理由将连翘由日晴轩赶走,但也够让连翘苦不堪言了。
「原来夫人不必喝药了?」李云樵很是意外。「我都不知道……」
苏嬷嬷笑道:「夫人头不疼了之后,还给老爷做了鞋呢,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脚,担心老爷事务繁忙,没敢让老爷去日晴轩试穿。」
顿时,十多年前新婚时的回忆涌上了李云樵的心头。「我记得夫人做的鞋最是好穿。」
江静芝脸上蓦地升起一丝红晕。「我一会儿让苏艘嬷将鞋送到月怡轩给老爷试穿。」李云樵脱口道:「不不,我去夫人院子里试穿好了,我也好久没上日晴轩了。」
江琳玥几乎气炸了肺,李云樵和江静芝之间那暧昧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前世没有李善彬进茉阳书院的事,为何会冒了出来?这难道都是因为先前在寿宴上没能造成李姮漱和顾东盛的丑闻导致的改变吗?
这么说来,要将一切拉回正轨,就必须上演李姮漱和顾东盛的丑闻,只要从这里拨乱反正,一切就会回到前世的轨道上了。
好吧,阻止李善彬进茉阳书院不急在一时,反正是九月的事,当务之急是她必须制造出李姮漱和顾东盛的丑闻……
「老爷。」江琳玥转了心念,有了主意,便眉眼含笑地说道:「今年的开云寺礼佛,住持已派人送了日子来,便在几日后。我是想,咱们府里难得来了贵客,又承蒙顾二爷的照拂,不如邀请顾二爷、顾三爷和顾姑娘同行,老爷意下如何?」
李姮漱那死丫头如今让翠安轩的下人严守着院子,她不得其门而入,绑手绑脚的,无法动手,若换到开云寺就不同了,且还能让更多人欣赏到李姮漱和顾东盛的丑态,算是一举两得。
「你看着办吧。」李云樵对这每年一回的例行公事没什么兴趣,他此刻的心思全落在江静芝为他做的鞋上,不知会是怎样的一双鞋?
江琳玥暗自窃喜,她开始筹谋起礼佛之日要打点的事,没注意到枕边人李云樵的微妙变化。
李姮漱优雅的拨动茶盏,她抿了口茶,嘴角笑意若有似无。
第八章 嫡庶有别(2)
每年上开云寺礼佛是李家的家事,江琳玥却欲邀顾家兄妹三人同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幸好,她已经先下了一步棋,开云寺之行,也不怕江琳玥的诡计了。
浩浩荡荡的十五辆马车往丹霞山的开云寺而行,李家每年会上开云寺礼佛三日,日期由住持大师照李家的运势精算而来,每回都会花费三日,李云樵奉献的香油钱自不在话下。
李姮漱预先做了许多零嘴,预备路上吃。喜秋先提着一个大食盒上马车安置,吸引了眼尖的顾敏敏主动黏过来,不管不顾的硬是要与她搭同辆马车,她的贴身丫鬟春芽也跟了上去。
顾紫佞很自然的跟在顾敏敏后头上了马车,对站在马车旁的李姮漱说道:「这丫头习蛮起来,你无法驾驭她,身为兄长,焉有放任之理?自然要同行,在必要时加以管束,免得你为难。」
顾紫佞此举于礼不合,下人都瞪大眼睛在看着,可如今在李老夫人和李云樵眼里,他已是李家的乘龙快婿,他们便睁只眼闭只眼,两个人都装没听到的上了各自的马车,随便他了。
江琳玥不断朝李佩儿使眼色,李佩儿也急了,忙提裙疾步走到李姮漱身前,堆积起示好的笑容。「我也想与姊姊同车,可以吧?」
不能让李姮漱和顾紫佞同马车,这一路上车程要三个时辰,怎么可以放任他们培养感情?
「姑娘,上车了。」安置好食盒,喜秋又下马车来接主子。
李姮漱轻轻的一甩衣袖,眨了眨眼眸,眼神轻蔑,神情淡漠地道:「嫡庶有别,你还是坐你自己的马车吧。」
喜秋扶李姮漱上了马车,青木很有默契的来关上车门,跳上了车夫旁的位置。
李佩儿顾不得维持礼数,袖里的手紧攥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关起门来的马车。
气死人了,又是嫡庶有别那一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姮漱那死丫头逮到机会便义正词严的说嫡庶之分!这都怪姨娘没用,都多久了,还不能让她爹休了江静芝,若是姨娘能扶正,今日她还用受这种气吗?
「姑娘,该上车了……」李佩儿的贴身丫鬟沁荷小声提醒。
她知道主子的真实性格并不若展现在别人面前的那般温柔婉约,可主子这阵子更易怒了,她常会吓到。
「还要你说!」李佩儿狠狠瞪了沁荷一眼,只能将气出在丫鬟身上。
长长一列马车出发了,很快出了城门,往丹霞山而去。
一辆马车坐了五个人,幸而马车宽敞,还不显挤。
顾敏敏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不安分了,身子扭来扭去。「漱姊姊,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现在能吃吗?」
李姮漱好笑道:「不是才吃过早膳吗?你吃得下?」
顾敏敏用力点头。「吃得下!当然吃得下,好吃的东西,再饱也吃得下。」
李姮漱笑了,果然是地道的吃货。
不过,顾敏敏贪吃不懂事,她可不能惯着她。「路上颠簸,可能会感到不适,还是到歇脚的茶栈再吃吧。你放心,我一定把最好吃的留给你。若是累,你就睡会儿,醒来就能吃了。」
顾敏敏立即阖起了眼。「好,那我就睡喽,是漱姊姊自个儿说的,醒来就能吃,不能食言哦。」
李姮漱嫣然一笑。「不食言。」
顾紫佞与她对坐,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
李姮漱对他提出要求后,他已从房城调了人手过来,都是他穿越来后吸收的可用之材,是他的心腹,平时就安插在商行里。这回他来做客,只带了五个人,为了李姮漱,又调了十个人过来,他们有些在暗中监视江琳玥、顾东盛,有些已提前上了开云寺,混入香客之中伺机而动。
他看着李姮漱,微微勾起嘴角,闲适地说道:「晚上老鼠会出来觅食,大猫已经准备好了。」
李姮漱一听便明白了,心里也踏实了。
她的直觉没有错,顾紫佞是能信赖的人,她对顾紫佞的观感已与初穿越来看纪录片那时不同了。顾紫佞对她而言,如今已有了重要位置,现在,顾紫佞是能保护她的人,未来,他是她的夫君。若问她喜不喜欢他?那当然是喜欢了,已经很喜欢了……
「二哥在说什么啊?」顾敏敏倏地睁开了眼眸,眼睛瞪得大大的。「开云寺会有老鼠吗?」
顾紫佞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会,而且是很大的老鼠,所以你还是乖乖待在房里,没事不要到处瞎逛找吃的。」
「拜托,我怎么会?」顾敏敏翻了个大白眼。「寺里都是斋菜,哪里会有什么好吃的?」
春芽挑着眉,手里绕着自个儿发辫,撇唇道:「小姐上回在南天寺就大半夜的溜到人家厨房找吃的,还打翻瓮缸,害夫人一直向住持赔罪……」
顾敏敏涨红了脸,连忙分辩,「漱姊姊你别听春芽胡说,我才不是那种人……」
李姮漱轻轻拍了拍顾敏敏的手,微笑道:「你当然不是。」
她未来的小姑顾敏敏已经完全成了她的人,前世原主在顾家被孤立的情况不会重演。
斗嘴之中,一个时辰过去了,马车在茶栈停了下来,让众人去解手。随行的李府大管家李福安排了几张桌子,让伙计送上茶点,这里是通往城外舂来赏花的必经之路,两层楼的茶栈布置得还算雅致,茶点也还可以入口。
李姮漱取出一部分食盒,让喜秋分送给李老夫人、李云樵、江静芝和她弟弟李善彬,其他的人,自然没分儿。
顾敏敏见食盒里各种小巧的包子造型可爱,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的尝了一个,立即惊呼出声。「哇!这内馅儿都满出来了!」
李姮漱其实也没下多大工夫,她就是把前世流行的爆浆包子改良了一下,做了爆浆黑糖包、爆浆芝麻包、爆浆芋泥包、爆浆红豆包,比较特别的是爆浆珍珠奶茶包,把牛奶和茶叶煮过,滤过茶渣,再加入糖和粉圆包馅,各种口味的包子又捏了凯蒂猫不同表情的可爱图案,可说是人见人爱。
顾敏敏吃得停不下来,顾紫佞这回不抢食了,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爆浆包子上时,他不由分说的拉起李姮漱的手离开了其他人的视线。而喜秋和青木虽然都看到了,但都很有眼色,识趣的没跟上去。
第九章 不带原主记忆的好处(1)
两人信步走到小河边,距离茶栈有段距离,那里有几棵槐树,翠绿叶间垂着一串串雪白槐花,微风吹来,花瓣随风摇落,花香沁人心脾。
李姮漱蓦然发现这种悠闲的心境她已经很久没有了,穿越来之后,忙着对付江琳玥的种种圈套,忙着扭转原主和娘亲、善彬悲惨的命运,一颗心不敢放松警戒,即便是在逛美食节时,她也因为要扭转顾敏敏对她的观感而紧绷着神经,而且那时她还没将顾紫佞当做可以全然信任的人。
现在不同了,几次的劫难都安然度过,又有顾紫佞在身边,她觉得很踏实,不再是孤军奋战。
「估计他们今晚还不会行动,还会特意营造悠闲平静的氛围,让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会有事发生。」
两人停在茂密的槐树下,看着飘落的槐花瓣顺着小河流而下,倒也是一幅风景。
顾紫佞不知道前世看遍诸国亲丽景色的自己,会对这槐花小河产生了兴趣,这肯定是因为身边有佳人在的缘故。
「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李姮漱微微惊讶。
顾紫佞嘴角勾起。「估计玥姨娘的脑子不怎么好,只能想出那种老掉牙的圈套。」
听顾紫保这么说,李姮漱瞬间像吃了定心丸。
看来他已经查清楚了,她就不必说出江琳玥盘算的肮脏勾当了,虽然她不知道江琳玥要做什么,但应该和前世寿宴当日发生的事差不多,要让她和顾东盛发生苟且之事,且要弄得人尽皆知,顾紫佞说的不错,凭江琳玥的脑子就只能想出这种圈套。
「放心吧。」顾紫佞趁机握紧了她柔软的小手,朝她微微一笑。「有我在,任何人都害不了你。」
李姮漱想到他和李佩儿前世是夫妻,忍不住问道:「佩儿对你有意,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顾紫佞微勾起唇。「难道路边的阿猫阿狗、河溪里的小鱼小虾对我有意,我也必须要知道吗?」
李姮漱噗哺一笑。「确实没必要知道。」
「我不关心我没兴趣的姑娘,我只关心我有兴趣的姑娘,就是你。」顾紫佞解下腰间一只通透的玉佩,利落的系在她腰封上。「这叫定情之物,你可不要弄丢了。它就等于我,见它如见我,好好保护。」
李姮漱如沐春风,她嘴角翘了翘,把玩了一会儿玉佩。「看起来挺值钱的。」
「所以不能白给。」顾紫佞解下她腰间的香囊系在自己腰上,满眼的笑意。「这是你给我的定情物,你就是它,见它如见你。我会好好保护,寝时也不离身,定会将它放在床里陪我入睡。」说着,他大手特意轻轻摩挲着小巧的香囊,像在抚摸她似的。
李姮漱脸红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嗔道:「你再胡说!」
这个流氓。
香囊等于她,香囊陪他睡,不就是说她陪他睡?
四下无人,顾紫佞索性抱住了她,低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好,我不胡说了,那么换你说,你何时才能陪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