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是听说有段时期,盗墓盗得极凶,古玩摊上到处都有陪葬品,一手转过一手,好向识货的行家牟取暴利吗?”直到现在,盗墓也是层出不穷,皇室造的陵寝机关重重,越造也就越精密,为的就是防堵后来的盗贼,不让宵小窃贼连死人的陪葬品也偷。
关于这点,江味就很有心得。这种小道消息,通常他都非常灵通,标准商人的手段。
“没个准儿,那铃环或许就是人家的陪葬品!”江味此话一出,立刻收到裴烨的白眼,他只好很没种的瘪瘪嘴,装作没看到。
江湖沉思着,一路勾出自个儿从前浏览过相关记载的记忆,对于首饰的样式或是打造的材质,都有一定的研究。而铃环的花样他应该曾经见过,应是某个朝代特别的铸法。
“啊,我想起来了!”江湖跳起来,忽然想起那阵悠扬悦耳的铃声。“那只铃环应是先秦早期的铸法,我还记得那铃环声音特别清澈,向流水声一样。当时那种铸法,是少数师傅才懂的工夫,而且从不外传,现在恐怕早已绝迹了。”
“大哥,你还真是工夫下得透澈啊!”江味佩服,没有江湖的好耐性。
“你说的,该不会是当时工匠私下流传的铸法?”经他一提起,裴烨也略有耳闻,在先秦时期曾传说有种铸法,让金属的接缝处异常牢固,后来发展至兵器上,不过这也是无意间流出来的工夫。
“可除了那独门的手艺之外,我记得之前读过的记载里,提及有批先秦时期的陵墓所流出的古物,其中有只铃环还真是灾祸连连,每个它跟过的主人都没几个好下场。”
“那不过是穿凿附会罢了。”裴烨嗤之以鼻,不信江湖嘴里那套。
“三当家不也说过,你小时是个药罐子,而白姑娘之前身子骨健朗……”江味指着裴烨。“但如今呢,你们俩不就正好颠倒?”
“胡说八道!那可是我赠她的首饰,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害她现在病恹恹的、没有人气吗?”裴烨破口大骂,哪有人把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兜在一起?
“俺也不信,咱们听听就算了,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白姑娘体弱,崔发大夫也说是天生的,咱何不当她生来就是这命?”江湖只是很好奇铃环的造工别致又简单,会有这传言也是无心。
然而,就因为江湖的话,让裴烨开始思索一件事……
从她虚弱的身体,他见到当初病弱的自己的余影。
真要是如此,他对白丫头就有份歉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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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啊,真是死脑筋!我还记得从前你这丫头,不老爱跟着他屁股后头跑吗?那现在呢?人家什么都好,有钱又有权,方才我和你爹在城里打听,听说裴烨那小子可是京城内最有钱的少爷!”
白水嫣的宽敞客房内,回荡着白夫人激动的说话声。
她之前要女儿来裴府投靠时,就知道现在裴府一家子的名气,可比他们父亲那一代经营得还有声有色,个个都有一套拿手的生财本事。
不过呢,据说裴大当家性子猛烈孤僻,他已娶妻了。
传闻裴二当家一表人才,也早娶了……
白夫人要是没记错的话,裴家有对孪生子,裴小三、裴小四。
但是,裴四当家他们自家不熟稔,五、六当家又太过年轻,和丫头年龄太近,铁定成天拌嘴吵架。
拣来选去,还是自小将她捧在手心里供着的裴烨,最对他们两老的胃口!
“女儿啊,爹爹不是说过吗?你们女孩子家,青春可是有限啊!虽然爹爹舍不得你,但时候到了,该嫁人的姑娘总不能搁在家里当老姑婆,你说是不?”
白水嫣不发一语,坐在凳子上,头也不抬:心里恼极了!就是气他们这对做父母的,一见到人家裴府现在发达了,就硬是想藉故攀上关系,非得将算盘打到她身上不可!
“你知道吗,我一进城才问个姑娘裴府在哪儿?那姑娘两眼直发光,还问我说要找哪位当家?一听见我说要找小三,热心得拉着我和你爹直奔瑜珠坊。”
白夫人按按女儿的肩膀,都住进来那么久了,女儿怎地还是一样孤僻?
“你别喊人家小三……他现在可是堂堂裴府三当家……这样不合宜。”白水嫣抗议,要是让裴烨听见,总是失礼的。
“唷,你可真维护他呐!人家知道吗?”白夫人拉张凳子坐在女儿身边。“小三离开你的时候,你不是成天和我吵着说要去找他?现在见着就不希罕了啊?”
“烨哥哥只当我是小丫头,不会喜欢我的。”白水嫣无奈的低语,早清楚自己的份量,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更不愿胡乱编织美梦骗自己。
“谁说的?从前他喜欢你,还曾拉着你娘的袖口说,要我把你管牢,以后他要娶你过门!”这话白夫人说得大声,一点也不害臊。她这人心直口快,有啥说啥,毫不掩饰。
“那是小时候的事,哪能算数?”白水嫣抱怨,别再拿从前事说嘴好吗?
怎知白水嫣话一说完,白崇渊立刻拍桌大吼。“怎不算数,拿什么乔啊?见咱们白家落魄,就欺负人吗?别人要跟我提亲,我还不肯,这优先的条件独独留给裴家,要算是看在世交的面子上,他这小子架子端得特大呐!”
只要一提起宝贝女儿,平日什么都好说的白崇渊,就会异常激动,半日修养大概去了一半。
“爹,烨哥哥不是那样的人。”白水嫣越说越头疼,为何这对夫妻总不愿仔细听别人嘴里讲些什么?
“是吗,那他愿意娶了?”白崇渊喜孜孜地看着,先前的臭脸完全下复存在。
“没有。”早就知道父亲“喜怒无常”,白水嫣很残忍的一语道破,戳破他的美梦。
哪知,白崇渊脸色一变,又开始臭得像是水沟捞起来的模样。“这浑小子,当年霸占着我家女儿不放,现在人发达后可好啦,想要将人一脚踢开,找个千金小姐成亲,好少奋斗个几年吗?”
“爹!”
“我说女儿呀,好处不是天天都有,尤其这乘龙快婿也不是随处可拣,亏咱们白家祖先保佑,你可要赶紧把握啊!”
“但是……”
“你不要再说了,爹教你,有机会你就这样那样……”白崇渊比手画脚,说得口沫横飞,活像是卖药的郎中。
什么这样那样啊!白水嫣气得瞪眼,她听不懂啦!
“对对对!就像你爹说的,就这样那样……”白夫人也加入相公的行列,夫妻两人一搭一唱,活脱脱像是在唱双簧。
白水嫣百般无奈地看着父母哇啦哇啦直说个没完,脑筋陷入短暂的空白。总想着未来的某一天里,裴烨会因此而开始讨厌自己……
第九章
“咳咳咳……”坐在床沿边,白水嫣一阵呛咳,一早起来寒气深重,再加上昨晚,父母亲在她耳边叨叨絮絮整晚,说的都是怎样将裴烨手到擒来的招数。
他们得意洋洋、信心满满的招数,在她耳里听来有些不入流,甚至还出现很荒唐的唬人方式……
白水嫣披上衣服下了床,一旁早就有人将热水准备稳妥,让她方便梳洗。裴烨当初要配个小婢给她,但自己婉拒了。
一来是她生性怕生,二来她不过是客人,平日的生活打点,简单准备就好,不必刻意找人侍候。
比起一般的千金小姐,白水嫣简朴得不像是娇滴滴的闺女,更没有任性刁蛮的性子,静得如潭水,可以悠然地随着环境改变自己的模样,然而不变的是,她永远是自己,那个简单又朴素的丫头。
桌上搁着几套华丽的衣裳,也是在送热水盆进来的同时,一并搁在上头的。白水嫣一样挑起其中白色的衣饰,其他的她连动也没动,就等着晚些时候人家进来收拾,一点也不贪求统统都要留下。
后来,她才发现每回当人拿衣裳来时,总有件白色的款式,事后问起,才晓得是裴烨的心思。
他还记得,她最爱的就是白色,没有繁复的花样,没有眩目夺彩的颜色,朴素没有其他装饰,一如她毫不造作的性子。
白水嫣换上衣服,嘴里还是不断呛咳着,越咳越严重,咳到最后,她几乎是倒在地上,浑身激烈的震荡着。
“咳……咳咳咳……”
“丫头啊,你醒了没?”一早起来,前去侍候的小婢说裴烨早膳以备妥,等候着两位老人家,白夫人便偕着相公,一道来找宝贝女儿。
白水嫣听见母亲的话,强着咳嗽,努力站起身子,赶紧喝了茶水润润喉头,整肃仪容之后,离开房门。
“爹、娘,早!”白水嫣恭谨地问安,让人察觉不到异状。
一见到女儿,白崇渊绽开笑颜。“早早早,你那宝贝烨哥哥派人来说要用膳了,咱们赶紧去呐,别让人家等太久。”
白水嫣轻颌首,乖顺地跟在父母亲身后,以为光阴倒回白家尚未衰败之前,一切那样平静安宁,无风无雨。
她并非是贪恋富贵之人,但谁人不希望自己日子过得平顺安稳?无须寄宿在他人屋檐底下过活。
三人很快就来到厅堂,裴烨早就等候已久,正好跟江湖味两兄弟讨论完公事,见他们已到来,便赶紧吆喝人落坐。
桌上一样热热闹闹地展开,多数还是白氏夫妻俩一来一往的对话,偶尔江湖味两兄弟搭腔,而裴烨也会客套地交谈,但他有许多时刻,目光是留意在白水嫣身上的。
原本,他想如今她的父母不辞千里来这儿探望她,她应当是高兴、是快乐的,然而一早她却愁眉不展……本就微微上扬的菱角嘴,此刻被低低拉下,从前她不欢喜,嘴角就会变这样。
裴烨见她没怎么吃,挟了几样小菜在她碗里,白水嫣朝他微笑,很小、很不起眼,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她是笑着,但这笑容裴烨就是明白,不过,似乎有些勉强。
“你……怎么了?”趁世伯、伯母拉着江湖味两兄弟讲话的同时,裴烨低语问着身旁的白水嫣。“没睡饱,不开心了?”
她摇摇头,隐忍着想咳嗽的冲动,闷在喉头里不舒爽,而父母昨晚在她耳边轰炸整晚的话,更闷在她心中不舒坦。
“晚些,等我巡视完坊内和别号的生意,再带你倒外面走走,可好?”他还有好多地方想带她去逛逛,不愿她闷在房内,只怕闷久了,她会更阴沉。
白水嫣依旧没吭气,而裴烨对她的体贴,其实也让自己感到很窝心。但是,他曾说过,当她是个丫头,无论她是否已长大,到底也是个丫头!
“多吃点,这都是你爱吃的菜。”裴烨的举动,出自于内心,总是有意无意流露出对她的关怀。
白氏夫妻虽然一边拉着江湖味俩说话,但那双眼睛可是拼命往这对年轻的小辈溜去,而反应从来不慢半拍的江氏兄弟,很快就知道这两老肚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见江湖味两人相互使个眼色,然后很有默契地扒着稀饭,双双躲在碗后面偷笑着。
嘿嘿嘿……以后日子,可过得精彩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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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晌午,裴烨就接到白水嫣病倒的消息,早上见她人还好端端的,前后不过只差几个时辰,江湖派人给他口信,说她病到连床杨都下不了了。
裴烨才和几个远从外地来到京城,已经合作多时的珠宝商人接洽,他们提供“瑜珠坊”质地最精良的玉石,是重要的合作伙伴,而如今却被裴烨给撇下。
一踏入坊内,江湖就很眼尖的看见,抓着帐本直指着后里边儿。“三当家,您回来得真晚呐!白姑娘都病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找崔发了没?”
“俺找来啦!不过现在崔大夫回去了。”江湖表面装着一脸很紧张的样子,可是心里很不老实的偷笑着。
瞧裴烨的表情异常的紧张,怎么啦?当初他这竹马不是不当人家青梅是一回事吗?
“他回去做什么?谁准他回去的!”裴烨道:“还不快把他再找来!”
江湖放下掩着嘴边的帐本,很受不了的说:“人家崔大夫病看完啦,你压着他在这里,白姑娘的病也一样没那么快好啊!你当裴府请来的是菩萨吗?”
被他这么一数落,裴烨很自知理亏的不再吭半声。
“三当家,你和咱们生意上的老伙伴商讨好后半年坊内要的玉石吗?”明知到他是丢下正经事匆忙赶回来,江湖就是很故意的问起。
“我……”现在才想到自己话才讲到一半,就啥也不顾的直冲回坊内,裴烨有一度感到懊恼。
“哎呀,行行行!您赶紧进去探探白姑娘,人家病得可严重了!”成功见主子难得说不出话来时,江湖很坏心的又在背地里笑翻天。
裴烨见江湖如此说道,心头更是急了,完全没看到他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芒,一心一意想知道白水嫣的情况,赶忙踩着慌张的步子转往后院。
“三当家,你知道白姑娘病得有多么可怜吗?您记得走快些啊!”江湖朝裴烨的背影喊话,很卑鄙的故作关怀。
当裴烨离开店坊走进后院里时,原本躲在屏风里的白氏夫妻,双双朝江湖竖起大姆指!
而江湖也很够意思的回敬,立刻也竖起指头,粗犷的脸庞上,满是得意洋洋的狡诈笑容。
“我说江湖兄,你的演技真是太过高竿了。”白崇渊一见裴烨消失,就立刻跳出屏风外边,快步走向江湖,直抽着他的肩头,不由得赞叹。
“白老爷,别这样说啦!俺的演技让人见笑啦。”早就对于老在主子身边打转的莺莺燕燕很头大,如今白水嫣的出现,白氏夫妻有意的兴风作浪,他这做手下的,当然要顺水推舟来上一把,这才过瘾嘛!
“哎,由此看来,有人是吃里扒外了。”白夫人掩嘴偷笑,她没想过江湖是喜欢他们白丫头的。
“啧,你说什么啊?妇道人家乱说话。”白崇渊朝爱妻瞪眼,口直心快也要有个分寸。
“白老爷,俺想要吃里扒外想很久了,白夫人说的也是实在话!”江湖哈哈大笑,原先见他们夫妻俩像个唱双簧般不断一搭一唱,热情的态度直招架不住,也有些苦恼。
但是,他从没想过,白氏夫妻也和自己一样是同个鼻子出气,想将白姑娘与三当家凑在一块儿。
“其实,小的这儿有些许拙见,想要和白老爷夫人商量,不知意下如何?”
“有好主意?”白夫人眼里进出光芒,好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