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跟奶奶说实话,你把这件事翻出来,莫不是担心咱们要把你许给姚家吧?”老夫人一针见血。
黎育清也不藏着,重重地点了头。“清儿觉得,姚三公子不厚道,五姊姊毕竟是弱女子,想岔了、做错事,直言点破就是,为顾全颜面,她&会再纠缒不清,他怎能寻个人坏了五姊姊的贞操?”
“五姊姊拖了一个多月才回门,清儿见她形容樵悴,脸上还带着伤,五姊姊哭闹着要和离,若不是自己理亏在先,萱姨娘哪能放过五姊夫。”
“冤孽!全是她们自己造下的孽,要怪谁、怨谁?别说她们了,说了糟心。丫头,奶奶同你说实话,往后你别听信谣言,你是皇上亲封的怀恩公主,日后婚事是要由皇上作主的……”话犹未歇,就听见庄氏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两人停下话,若是让庄氏知道杨秀萱和黎育凤的事,定要再落井下石一番。
黎育清起身迎上前,庄氏拿蓍信欢快走进来,脚底下像带着朵筋斗云似的。
“是嫂嫂写来的信吗?有什么好消息^让二伯母这样开心?”黎育清嘴甜、脸也甜。
“可不就是好消息吗?花开并蒂呐,你大嫂和二嫂两个都怀上了,信上说,成天昏昏欲睡,吃什么吐什么,做什么事都不起劲,这不写信来催你回去帮着管家。”闻言,黎育清笑开怀,她也想苏致芬,更担心自己不在家,杨秀萱会不会又闹出什么妖蛾子。
“怎么这么凑巧,两人都怀上了?”老夫人闻言可高兴不起来,才说好要把清儿给留在身边,但育南媳妇、育朗媳妇肚子里的可是笫一个嫡重孙,子嗣为大,也不能不重视。
“就是这么凑巧啊,偏偏五丫头都嫁人了还不安生,三天两头回娘家阐,非要爹爹、哥哥给她作主不可,前两天^五丫头受气,回到娘家就是一阵乱砸,哭着要同姑爷和离,育南媳妇上前劝慰几句,五丫头居然脾气上来,动手推了育南媳妇一把,幸好丫头谨慎,连忙扶着,否则这可怎么办才好?”
“如果老夫人舍不得八丫头,不如让媳妇回去管着吧,四房那几个都是不省事的,接下来还有得忙呢。”庄氏提议。
老夫人看她一眼,若真让她回去还得了,怕是要闹翻天。
“凤丫头到底是为什么事情闹?”老夫人问。
“听说是五姑爷的姨娘怀上孩子,家里头要把她扶为平妻,五丫头不满意,拿起刀子就要砍姨娘,亲家吓坏了,那可是杨家第一个孩子呢。”
“姑爷连忙把人送出去外头安置,预备孩子生下后再接回府,五丫头却不依不饶,闹回娘家,硬要娘家为她作主。娘您说说,这个主要怎么作?若家里头都不能有通房姨娘的,萱姨娘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候,她还没忘记损杨秀萱两句。
老夫人摇头,这会儿不放清儿回去还真不行,老大媳妇得给育琳准备嫁妆,老二媳妇这性子回去只会帮倒忙,眼下自己还得在京里帮榇老爷,她叹气道:“丫头,你把东西整一整,回乐梁城吧。”黎育清应下,回到房里就叮嘱木槿快点收拾行囊,自己忙着把剩下的香皂尽快雕好、装盒,让铺子伙计把东西收走。
然而虽然她己经尽快赶回家里,却还是来不及了……杨家在黎品为的压力下将黎育凤接回去,没想到几次夫妻口角,黎育凤吞不下那口恶气,竟然发起疯来深夜纵火。
那把火烧得很大,烧死杨家双亲、烧死杨晋桦、烧死睡在杨晋桦身边的陪房丫头,也烧坏黎育凤那张精致小脸,她受不了烧伤的疼痛,更受不了自己狰狞的面容,几天后,七尺白绫,上吊自尽。
杨家唯一幸免的,只有怀着孩子的羽蝶,靠着腹中胎儿,她接收杨家为数不多的产业,以及黎育凤手上捏得死紧的嫁妆,尽数变卖后,她带着银票远走高飞,再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听到这个消息,黎育清高兴不起来,即使杨家如自己当年诅咒般下场凄凉,她也无法幸灾乐祸,只是心底深刻着,因果因果,施因得果,善恶到头终有报,人人都逃不过轮回,与人为善,方能心静、心安。
之后黎品为和黎育清出面,将杨家人草草埋葬,也不去追究嫁妆去向,只希望羽蝶能用那笔银子,好好养大杨家子嗣。
杨秀萱自然心有不甘,但又能如何?人去楼空,再多的气恨也只能出在身边服侍的丫头身上。
于是,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年选择背叛黎育清、又背叛杨秀萱的扶桑。
第三十三章 苏氏和离出府(1)
建方十六年在平顺中过去。
黎家几个老爷都升了官,大老爷甚至升到三品侍郎,便是官运最差的黎品为,皇帝看在黎育莘、黎育清分上,也意思意思把他从正九品县主簿升到从八品典簿。
年底,二房两个媳妇都平安产下子嗣,管氏生了个七斤重的胖小子,周氏生下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儿,不过周氏再接再厉,隔天夏天又怀上了。
黎育秀也在年底寻到亲家出嫁,有黎太傅这位爷爷,亲家门庭自然不差,是二品阁员的嫡子,虽然家里大小通房好几个,外头也颇有些风流名声,老夫人尚有些犹豫,但庄氏见过对方一面,又看上人家的家世,二话不说,立刻点头答允。
建方十七年开春,黎育岷从西北回到京城参加会试、廷试,他不负众望,一举拿下状元,大房喜气洋洋,张罗着办喜宴,说亲的人一波接一波上门,人人都看好这个新科状元。
皇上没给黎育岷新派令,将他留在身边继续编撰《大齐志》,这个工程比当初想象中更浩大,在和黎育岷同去西北的十/位文官之后,朝廷又陆续派出两拨官员,如今各地资料己经搜集八成,进入撰写阶段。
黎育莘也略有所成,军中历练让他的性子更加沉稳,他虽没回京参加武举考试,却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立下不少功劳,?靳有心栽培,让他参与谋略,几度提出见解,让人对这个小将军刮目相看。
喜事不只这几桩,远在榆州的三房嫡子黎育昆年纪轻轻也考上秀才,而几个月后,二房嫡子黎育南、黎育朗在乡试中纷聋上榜,名次虽然不在前面,但也够让老太爷捻胡子笑逐颜开了。
这会儿,黎府气势正盛,谁不想同黎府结亲?
三房四房几个庶女在这两年当中纷纷说上好亲家,整个家族的人都乐着,唯有杨秀萱心里凄凉,眼见别房的儿女都有好归宿、好前途,自己的女儿却己经人走茶凉,两个儿子又废了身子……每每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满心怨慰,想当初,她手段用尽,争争抢抢十几年,手中的人命好几条,还以为能够风光到老,殊不知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她再也演不出温柔娴雅,变得像泼妇似的成天骂天骂地、虐打下人,她身边的人哭的哭、逃的逃。
有一回,黎育清在回挽月楼的路上遇见扶桑,她哭着哀求黎育清收留自己。
黎育清静静审视她,她脸上、手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疤,她折了一条腿、缺少一根指头,左眼也己经看不见,这是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部分肯定更严重,黎育清完全无法想象杨秀萱的疯狂。
虽然心头恨上一世扶桑出卖自己,可见到她这副凄惨形状,黎育清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本想找杨秀萱谈谈,把人要过来,再给扶桑一笔银子,将她打发回老家,没想到,看见黎育清,杨秀萱像疯了似的抓起茶壶就往她身上砸去,还是木槿反应快,急忙将主子护在身后,那壶茶全浇到自己的后背上。
幸好茶水是凉的,否则情况肯定很严重。
黎育清回头望了扶桑一眼,看见她眼底的绝望,她想同扶桑说几句话,表明自己会请父亲想想办法,但话未出口,杨秀萱就一面追打木槿,一面对黎育清狂叫怒吼。
她想,杨秀萱己经疯了。
那个晚上,父亲没有回来,黎育清未有机会提出扶桑之事,夜里,惨事就此发生。
扶桑受不得虐打,趁杨秀萱入睡,捆了她的手脚,拿起一把尖锐小刀,狠狠插进她的心窝,见杨秀萱死去,她没逃,反而哈哈大笑,嬷嬷进门见了放声尖叫,扶桑狰狞笑着,高举刀子。当着嬷嬷的面刺进自己腹中。
她这是拚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听说入敛时,为扶桑换衣服的下人说,扶桑身上早无一块完整皮肉。
那件惨事直到今日,黎育清依然记忆犹新。
她想,如果那天晚上父亲回来,也许情况会不同。但也许只是猜测,谁也不能够确定结局。
总之,杨秀萱死了、扶桑死了,前世所有的怨恨随着杨秀萱和杨家的灭亡而结束,那些黎育清害怕的、恐惧的因素,至此,全数消失。
另一方面,“天衣菩凤”的生意越做越大,本来只打算开第二间铺子,没想到二、三、四、五号铺子一口气开张,阿坜‘得天昏地暗,幸好他的朋友够多,否则他得一直待在京里回不来乐梁城。
而“沐舍皂坊”也在去年中正式开张,香皂独立出来,不在“天衣菩凤”里面卖,短短一年多,铺子己经从一家开到二十几家,皂厂也陆陆续续建了第三厂。
随着生意蒸蒸日上,阿坜在京城置办了大宅院,也在京郊买下不少田亩庄子,种下做香皂要用的各种香花及能够炼油的植物。
黎育清眼看着原本摆在挽月楼的嫁妆、箱箱笼笼全往京城里头运,月月和几位精明能干的嬷嬷一批批离开府邸,她心底明白,苏致芬留在黎家的日子己经不多了。
她始终知道苏致芬在筹划着离开,她需要时间摆脱贪婪的苏家族人,也需要足够的时间让父亲以无出为由,与她和离。
只足自家老爹虽然在许多方面让人失望,却还是个有责任感的,就像当年杨秀萱再受宠,他都坚持着没将嫡妻之位给她:就此可知,父亲对于家族名誉还是在意的,他再没出息也会谨守苏老爷所托,给致芬一个安全窝巢。
虽然致芬的口气再笃定,她还是不认为爹爹会愿意和离。
这天午后,黎育清和苏致芬在屋里设计新衣服时,岁岁进门,交给她一封信,低声道:“董姑娘那里正在办满月酒呢,年年去看过,是个大胖小子。”听到外室孩子平安出世的消息传来,苏致芬一颗心才算是收进肚子里。
苏致芬将信抽出来读过一遍后,说道:“育清,把东西放下,进屋里去,我有话同你说。”苏致芬使个眼色,岁岁、年年很有默契地一起走到门口守着。
她与黎育清双双走进内室,坐在床沿,苏致芬低声道:“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因为她生下孩子?!可你不一定要走啊,之前她不也生了个女儿?”
“这是我和她的约定,只要生下儿子,她就告诉你父亲她的身世,到时候,你父亲就得亲自来同我提和离。”
“我不懂,她的身世很了不起?再怎样她只是个外室,顶多让她以平妻之礼迎她入门就是。”说到后来,黎育清急得哽咽,虽然做过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她依旧慌了手脚。
“傻丫头。”苏致芬不舍地搂她入怀。
对啊,可不是傻?重点不是董丽华用什么身分入门,而是苏致芬迫不及待要离开,而董丽华生下儿子,是个最好的时机。
“别伤心,说个故事给你听。”苏致芬冲着她微笑。
黎育清点点头,满肚子都是难受。
“嫁进黎府前一年,我无意中遇见董丽华,她被坏人所拐,差点被卖进青楼,她长相柔美、气质典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通,本该是大家闺秀,怎奈沦落风尘,所有人都喜欢美的东西,我也不例外,再加上她性子温厚,为人善良,所以我相当喜欢她。”
“救下她后,我拿她当亲姊妹似的对待,而她也是懂得将心比心之人,我们两人相处得很好。她家里头己经没人,自然不会有人操心她的婚事,己经年近二十,却尚未定下亲事,我曾经问她,如果不介意的话,是否让我父亲为她操这个心?她犹豫好几天,才悄悄地将自己的身世告诉我。”
“你说对了,她的身世的确很了不起,她母亲曾经是大户千金,而她的父亲是……当今皇上。”
“什么?皇上?”董丽华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娘娘?!黎育清无法置信,怎么可能,公主不都该待在宫里的吗,怎会流落民间?
“讶异吧,皇上还是皇子时,下江南办皇差,在半途中邂逅了她的母亲,两人相知相交,过上一段美好日子,之后皇上留下信物,约定好回京城后便接她母亲过去。”
“话说的信誓旦旦,可人一转身,誓言立刻变成空话,偏偏她的母亲却在那时发现自己怀上孩子。丽华的外公外婆心疼独生女,顺着女儿的心意,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可这事摆到哪里都是见不得人的,她母亲成了乡里间的丑闻。”
“尽管如此,丽华的母亲和外公外婆还是相当疼爱她的,琴棋书画样样悉心教导,她还做得一手好女红,也许是长辈们都不死心吧,相信当上皇帝的他终有一天会想起那段露水姻缘,到时,外孙女就是名符其实的公主,怎么样也不能缺乏教养。”
“丽华外公外婆还在时,尚有人为她们母女遮风挡雨,但老人家一走,族里的人居然蛮横上门,要没收她家财产,甚至强硬逼丽华的母亲带着女儿嫁给一名鳏夫,她母亲不愿意,收拾细软,带着丽华流落异乡。”
“便是因为这样,丽华的婚事才一天天耽搁下来,丽华与母亲曾经进过京城,试着寻找皇上,可皇帝哪里是想见便能够见到的,她们花光盘缠,靠着一手绣工,勉强维持生活。”
“可是不多久,丽华的母亲病逝,她差点儿落难……在母亲临死前,丽华亲口答应母亲,若不能成为正妻便终生不嫁,宁可当姑子,也不能与男人苟合,她母亲一生乖舛多磨,担心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子,殷殷嘱咐,至死也不放心。”听到这个故事时,苏致芬差点儿懵了,好端端的居然让她遇上紫薇格格,不过丽华运气差,没碰上小燕子,却遇到她这个穿越人,她比小燕子明白,普通百姓想要见皇帝比见上帝困难,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怂恿她去认亲戚。
“所以呢?”黎育清凝声问。
“你父亲到苏府提亲时,丽华与我躲在屏风后头见过他一面,她心悦你父亲,而我……”她在乎的不是年岁差异,她介意的是在爱情与“性趣”上头,她有严重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