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茵脸红耳根子也红,她打他推他嘴上骂他,可是啊,灵魂背叛她,心里暖洋洋,好快乐。
★★★
晚上,夏茵的单人床很挤。
薛守栩紧紧抱着她,宁愿忍受没有冷气的热浪,就是要跟她黏一块儿。
外面,虫声唧唧。
黑暗里,夏茵睁着眼,藉着窗户透入的光,看着自己的小套房,很多东西都不一样。
梳妆台的椅子上挂着好几件男性衣服,浴室里多了一支牙刷,客厅桌上是她不爱吃的牛肉乾,厨房冰箱挤了从来没买过这么多的菜。
薛守栩在这里偷偷生根。
夏茵知道,不只是这样,他在她心里也生了根,他真可怕,做什么事都不先问她同不同意,就自己偷偷把东西搬进来;没问她可不可以在这里过夜,就自己留到很晚直接躺下来睡。
活到现在,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夏茵从没跟人这么亲昵过。
以为自己很排斥,没想到她被融化得如此彻底,爱极跟他腻一起,有时他们很无聊,有一句没一句乱聊,也可以聊到三个小时没重点。
以前的夏茵,很讨厌没有效率的生活,可是薛守栩才不管,他专门来跟她浪费时间,耗整个晚上整个假日下午,什么也没做。
就像现在,才十点钟,他就把灯全关掉,在床上抱住她,一起听外面夏夜的大自然声响。
她忽然有股冲动,想问他这些日子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
「薛守栩。」
「嗯?」
「问你喔。」
「嗯。」
「为什么喜欢我?」
他沉默着,一会儿,传来他低低笑声。
夏茵感觉他置于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揉进他身体里。
「为什么笑?」她嗓音透露紧张。
「想笑就笑。」
「可是我问你问题耶!」
他又笑了。「我知道啊!」
「那你就该回答我问题,不应该笑,这样不礼貌。」她态度严肃,太紧张了,她可是鼓起勇气这样问的,没想到他就只会笑,等了一会儿,还是等不到他答案,夏茵气了,她拨开他在她腰间的手,霍地坐起身。
月光从窗户洒入,她看见他微笑的眼睛,看见他换了个姿势,手撑脑后,愉悦地回视她。
她咬唇,道:「你很讨厌。」
薛守栩还是笑,可是他不再故意吊她胃口,向来他知道她的忍耐度,这会儿看她眼睛,已经知道她要生气了。
「我问你,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她歪头,恍惚思考的样子,令他心头一暖,好可爱。
薛守栩伸手,将她猛然一拉,重新拉回自己怀里,任她躺在胸膛上,耳朵贴着他心口,他哑声道:「有没有听见?我的心跳声?」
他任她听一阵,又缓缓说:「有一天,我发现我的心跳看到你会跳得更快,心跳声变得好吵,吵到我不得不来把你抓住,不然我会很烦恼,你说,这需要理由吗?」
这番话,让夏茵的眼睛染上雾气。
问这问题,显得自己蠢,她叹了一口气,软软小手环住他身体,没错,爱情哪需要理由?
她自己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薛守栩变得这样重要?
甚至她会勉强自己去配合他,花很多时间看他以前拍的照片,为他跟父亲之间的心结想了好几个晚上,下雨担心他骑车危险,大太阳也担心他晒到中暑,他来找她她很开心,他不来她又乱猜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夏茵发现自己完全变成一个恋爱中的女人,这个恋爱中的夏茵,虽然有点患得患失,可是她,挺喜欢的。
「以后不要在大家面前这样。」
「哪样?」
「就是今天这样。」
「亲你?还是抱你?」
她微笑了。「都是。」
「为什么不行?」
「很多人在看,很丢脸欸!」
他亲吻她的头发。「有什么关系?」
「就是很奇怪……唉,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你有在在乎形象喔?」
她顿住一阵,说:「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也可能觉得你不专业?」她换个角度解释给他听:「明明是工作地方,你这样,可能会造成别人困扰,可能还有人会想,这个人怎么这样?真有人要来听他讲话?」
「不会吧?」他说:「我的专业跟这些无关,大家只会觉得,这个人真热情,拍的照片一定充满感情,一定要呼朋引伴来看。」
第7章(2)
夏茵被逗笑了。「你会不会担心没有人来看你的摄影展?」
「不会。」
「为什么?」
「我对我的东西有信心,还有,说出来也无妨,我现在幸福得不得了,很禁得起打击。」
她笑了,他总是这样,不让人担心,说出的话这么有自信,薛守栩好像卫星导航器,永远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沉默一会儿,他又问:「不问我为什么幸福得不得了?」他铺梗耶!没想到她不问,好伤心。
她撑起身看他,他英挺五官,散发惊人神采,她伸手摸了摸他脸颊,食指轻刮他下巴,也学他吊胃口的说话方式,道:「因为终于有人找你办展?」
「不是,」他摇摇头,忽然又道:「也是啦!这个我很开心,有人愿意赏识,可是重点不是这个。」
「因为……啊,懒得猜,我想睡了。」她躺下,闭上眼睛。
他笑了笑,知道她学他故意耍着他,薛守栩坐起,压到她身上,故意很近很近,对她的眼睛吹气,她霍地睁开眼,被他吵到不能睡,他才满意。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连名带姓的叫我?」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又伸出一手摸了摸她的发。
她呆呆看着压在她身上的他,有一点点迷惑了,这秒钟清楚看见他眼中的情欲,她脸红了,薛守栩没放过她,他在黑暗中亲吻她,从脸庞到下巴,然后,吮住她嫩软红唇。
夏茵感觉到他的重量,那充满男性魅力的身体压住她,她明白他们的不一样,她的柔软、他的刚强,在这一秒钟变得更清晰了。
「我的幸福,你是不是故意装不知道?我希望听你问我……」他吻她的脖子,轻轻啃咬一下,引起她身上一阵颤栗。
「我……」她哑着声,脑中一片混乱,有一种迷惘的感觉,他的声音,好像正催眠她,她现在想问了,可是又怎么也问不出来。
「不许你问……」他缓慢地抚上她柔软的身体,看见她眯起眼睛,脸色恍惚。「现在,不准你问了……」
薛守栩温柔地缠吻她,用双手抚遍她全身肌肤,不知什么时候,他不再说话,只剩浓浓喘息,他覆在她身上,抵着她惊人的柔软,他在她耳边低语,她因此目光更迷离了。
她轻喘,他也喘,她轻吟着别开眼睛,他伸手逼她凝视他。
他们交换喘息,交换体温,好像都得到了什么,有什么在这瞬间改变了,他们一起忘了自己,只记得那自然的节奏,让他们一起疯狂……
★★★
凌晨,下了一场暴雨。
他们没睡,汗湿的拥着彼此,听着外面骤然的雨声,哗啦啦地吵着大地。
薛守栩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心里很激动。
他想他完了,跟夏茵缠绵的滋味,该死的好极了!从没有一个女人给他这感觉,很可怕,他有种不再是自己的感觉,一向他是自己的信徒,唯有这次恋爱,他变成夏茵的信徒。
有种可怕的踏实感,偷偷袭过来,原来电影里演的都是真的,当真真正正爱上一个人,会有太多太多感动,那些无聊的事情,那些很自然发生的缠绵,全都可以让人回味无穷,好像拥有全世界,什么也打不倒。
薛守栩再也想不起以前的感情,他所有的恋爱经历加起来都比不过夏茵这次,以前他在恋爱里是王,现在他知道自己不是了,他也成了一个爱情里的傻家伙,想倾注所有,讨好这女人。
「我想我不只是喜欢你。」他忽然在沉默中开口,拥紧她,感觉她裸着的皮肤,贴着身体,暖暖的温度令他心惊。
雨,忽然停了。
「我想我爱你。」
夏茵怔住,下一秒,她主动拥抱他,薛守栩翻身,重新把她压身下……
★★★
发表会当日,天是阴的。
从早上开始,夏茵就担心,如果下起雨来,可能人会少了些,尤其是先前,他们抽出的一般民众,很有可能会因为天气而取消前来。
中午过后,天更阴了,随时下起雨都不奇怪的天色,夏茵到了会议厅提前准备,反覆确认现场状况,大约一点半,大家陆陆续续到了,似乎因为天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不安。
只有朱翰,他不在乎,对大家说:「脸色不要都这么僵嘛!至少记者一定会来,我都讲好了,明天艺文版面一定会有新闻,不要担心。」
蒋青很酷,她也不在乎,看过流程后,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什么天气的她才不管。
旁边,强尼拿着稿子逼薛守栩看。「背好没?记者一定会问这些问题,你不要给我乱答啊!艺文记者问题一定不麻辣,可是我还是怕你突然给我乱发疯,喏,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是什么?你一定要答这张,战乱中儿童的笑容,这才有故事可以谈。」
「好啦,你很罗嗦。」薛大爷跷着脚,懒洋洋地喝咖啡,他不在乎这些,只在乎夏茵紧张的神色,她看着窗外好久了,美丽眼睛藏着担忧。
薛守栩起身,到窗户边挨着夏茵。「你以为看着天空,天气就会变好吗?」
夏茵转过脸来。「如果可以的话。」
「想得美咧!」他摸摸她脸蛋,不喜欢看她伤心的样子,说:「如果真的瞪天空,天空就会听话的话,我会叫大家都帮你瞪。」
瞪?她想,他好凶狠啊!天空如果真的察觉被瞪,应该会故意下大雨吧?
她额头贴上窗户,叹道:「真希望大太阳……」
他叹气,想帮她打气,她花了很多精神在这里,无神论的他,在心里把各个宗教的神明都求了一遍,拜托拜托,希望发表会大成功啊!他想要看见夏茵的笑容。
下午两点半,发表会开始,记者全到齐,一般民众的位置空了三分之一,朱翰在台上开始讲话,夏茵站在台下,笑不出来。
她希望能人满为患的。
早知道,别设计这样特别的发表会,就规规矩矩的让朱翰跟记者讲话不就好了,薛守栩跟蒋青只要出来打招呼就好,她干么还因为想要让大家认识薛守栩一些,设计让他们对谈,还开放时间给人提问?
朱翰介绍这次策展的构想,然后换薛守栩跟蒋青各占一边,分别介绍自己的作品。
夏茵看着薛守栩站在台上,他低沉的嗓透过麦克风刺着她皮肤,他的眼睛锁住台下的她的眼睛,他举手投足充满魅力。
薛守栩说:「今天天气不好,我心爱的女人因此心情不好,因为她担心今天的发表会,可是看到各位,我知道虽然有些人没来,可是现在在现场的人,都是风雨无阻为了想知道我的作品而来的人。」他挑了挑浓眉。「可是我现在不打算谈我的作品。」
台下,强尼脸一僵,猛对薛守栩比手势,薛守栩当没看到,继续道:「大家都知道,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感情,感情可以影响很多东西,一张好的照片,重点不是在于取景的漂亮、相机的水准,而在于,相片能不能呈现出感情?」
现场的人们点了点头,他们看着薛守栩,神情专注。
薛守栩笑了笑。「不瞒大家说,我现在满脑子只在乎我心爱女人的心情,不知道她开心点没?我是个热情的人,因为恋爱中,我现在充满感情,我想跟大家说,一张照片,如果色彩美丽又怎么样?如果景色难能可贵又怎么样?我敢说,现在我随便拍一张,都可以胜过那些空有外表的照片,我要表达的,不是我的技巧多厉害,也不是我想透过照片传达的东西,我只确定,我的每一个作品,大家一定能从里面察觉一些东西、一些感情。」
夏茵在台下笑了,她笑着摇头,这个薛守栩,还真的从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左一句我心爱的女人,右一句我恋爱中,就不怕大家听了反感?
她看见他在台上对她微笑,心里很暖很暖,他那双眼睛好像只看着她一个人,她忽然觉得很虚荣,这男人,刚刚对大家说——我现在满脑子只在乎我心爱女人的心情。
被重视的感觉真好,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也跟薛守栩一样,很在乎他,就因为在乎,所以天气好不好会影响她的心情,也为了座谈会没有坐满人而觉得很沮丧很失望。
但现在她感觉自己充满力量,什么也不怕,原先她认为这发表会失败,可是刚刚他在台上说的话,推翻了她的想法——这发表会,大成功啊!
第8章(1)
展览第一天,冲着朱翰的名气与发表会上报的宣传,人满为患。
展馆门口,摆着一盆又一盆鲜花,写着祝福的词,烘得展场喜气洋洋。
一楼左边展区,是蒋青所有,她展出的作品充满灰色力量,黑白照片传达丰沛感情,有人看着一张老照片,竟然落泪,引起小骚动。
右边展区,是年轻摄影师薛守栩的地盘,他的作品充满色彩,满是活力,特别鲜明的颜色,好像要从相片里跳出来,可是很奇怪,看起来充满欢笑的照片竟然让人看着看着很寂寞,看起来很悲伤的照片却让人想会意微笑。
记者甲跟记者乙讨论:「这个薛守栩真不简单,跟他在发表会说的一样,他的照片充满感情,这张老人手中的冰淇淋,我一看,就觉得难过。」
记者乙说:「我看了,想笑耶!不觉得很不搭轧?我觉得薛守栩想表达的不是难过。」
记者甲不服。「我觉得是悲伤!我们去问他。」
他们在展场角落,找到薛守栩,已经有一批人围住他。
「为什么你的作品大家看了感觉都不同?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答得简单:「是。」
「薛先生可以再多说一些吗?我们想多知道一些你的看法。」
「用眼睛看,我不要说。」薛守栩淡淡说。
强尼在旁边猛给薛守栩使眼色,要他多说一点,薛守栩不理他,从围观的人中走开,干脆不待在自己的展场,跑出去透气。
他走到展馆外的人行道,路人来来往往走过他面前,他忽然有种不实在的感觉,开展固然开心,可是不喜欢被这样围绕,那让他觉得焦点被模糊,不喜欢自己被当成大明星注意。
想了解他的作品,只要专心看就好了,这些人只会动嘴巴问,他希望大家多动点脑,少发问。
一辆货车在他前面停下,司机下车,从货车后面拿出大花篮,送进会场,他看了一眼精美的花篮,立即就知道所费不赀,这盆花恐怕是今天所有送来当中最贵的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