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格主人将薛守栩跟强尼的照片当作首图,底下有文字——感谢薛大师与强尼大哥热情指导。
当下,夏茵只觉得心一阵凉,她眨眨眼睛,感觉有热气烫着眼眶。
现在,夏茵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一个月来,没哭过,今晚倒想哭了。
现在知道了,这部落格游记彻底证明她是被遗忘被忽略,如果她没上网,没点进那个部落格,又怎么知道这个难堪事实?
可能是她以为自己很重要,结果薛守栩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他是风,去哪儿又怎须跟谁告知?
忽地,好像有门铃响。
老公寓,门铃都是看心情响的,这一夜,微乎其微的门铃声让夏茵听见了,她坐起身,怔了怔,缓缓下床,走到窗边探头看——
没人。
果然,是她想太多,刚刚有一瞬间还想可能是薛守栩……忽地,不远处一道人影映入她眼睛,她眯眸,震住。
那是薛守栩,他背对着她正离开。
那些生气跟恨意,暂时忘记了,夏茵没办法控制自己,她奔下楼,冲出门,光脚跑到街道上。
薛守栩听见声响,转过头来,怔怔看着她。
他跑过来,看见她赤着脚,慌张了。「怎么没穿鞋?」视线上移,对上她红着的眼睛,心像被揪紧,说不出话。
夏茵哑着嗓。「你去哪了?」
她的声音就像快要哭出来似地,薛守栩伸出手,想摸她脸颊,却被她躲掉,她深吸口气,再问一次:「你去哪了?」
被拒绝的手,置于身侧,紧握成拳,薛守栩深深看着她,语气诚恳。「我去工作。」
她冷笑。「我知道,去印度,很好啊!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你不告诉我……」
「对不起。」他道歉,目光锁住她难过的眼睛,心很疼,他不想伤她,真的不想,可是……低头,看见她雪白双足站在地上,他蹲下身,看着她脚,难过道:「不刺吗?去穿鞋吧,穿鞋我们再谈。」
她听了,退一步,冰冷的视线看向他,像是要把他刺穿。
薛守栩蹲着,仰看她,看见她泪汪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但她眼睛眨也没眨,就是恨恨地看着他,不放。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你在耍我吗?让我陷入你的爱情陷阱后,再故意不理我?!我错看你,你怎么会这样?这么狠心这么可怕?我欠你什么了,你要这样对我?」
「夏茵……」他试图想解释,但夏茵看也不看他,薛守栩撼住了,他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说,又该怎么说才能把事情说清楚。
她的心痛,让他心里也如针刺般难过。
「你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怎么过的吧?太好笑了……以后我不要再看到你,我讨厌你、恨死你,你坏透了,我一定是脑袋坏掉才会爱上你。」
「你先听我说……」
她退入门内,冷酷地瞪了他一眼,砰地把门关上。
薛守栩怔怔看着冰冷铁门,就像她的眼神一样,让他心痛。
他听着她上楼,听见她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他仰头,看见她的房间仍然漆黑一片。
刚刚她哭了。
那眼泪,就像滚在他身上,狠狠烫着他,没有人知道,薛守栩已经不在乎自己被烫得疼,只在乎夏茵她所有的伤心。
她的眼泪、她冰冷的视线,击溃他。
薛守栩第一次恨起答应父亲这条件的自己,他以为自己挺得过去,也对夏茵有信心,也想到可能会有摩擦有争吵,可是却不知道,当深爱一个人时,任何摩擦跟挣扎,就算只是一丁点,都是难熬。
闭了闭眼,他离开夏茵家。
回到离开一个月的家,第一件事是将手机充上电,然后迅速开机。
他蹲在插座旁,检视来电清单,两天内,夏茵打了五十一通来电。
这数字,让薛守栩又是一阵难受。
夏茵,爱面子的夏茵,很ㄍㄧㄥ的夏茵……是多么心急,才会打这么多通电话?每二十分钟,就出现一通,她可能在工作在吃饭在休息,却都精神紧绷地惦记他,不时来电。
终究是内疚,他躺在地上,原本满满的信心,被夏茵的伤心彻底击垮。
★★★
隔天,上班时间,夏茵准时去上班。
她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淡妆、得体服装、美丽高跟鞋,她甚至刻意绕去早餐店外带一个贝果。
从今天起,她要善待自己。
没有人可以信任,只有自己可以相信,她对自己好,不会有错,所有快乐自己分享,夏茵决定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胸。
那太苦了。
这滋味尝一次就知道,曾经以为爱情甜如蜜,现在才知道,爱情很苦,烫着她热情灵魂,将苦味蔓延到全身,连呼吸,也被苦到疼。
才进办公室,助理小薇就迎上前来。「夏姊,大自然国际今天跟我们约下午会见,资料准备好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当然。」她坐进椅子,看见桌上一叠资料,拿起来翻了翻,称赞道:「做得很好。」
「谢谢夏姊。」小薇笑了笑,刚毕业两年的她,资历不深,起先没什么干劲,最近突然变认真,她看了看夏茵,突然道:「夏姊,我好崇拜你喔!」
夏茵开电脑,随口问:「崇拜什么?」
「你工作厉害,长得又漂亮,男朋友还是那个薛大摄影师,又帅又有才华,我决定要向你看齐!」小薇满口称赞,起先应征这工作是因为喜爱光鲜亮丽的生活,总觉得做公关可以认识很多名人,穿得漂漂亮亮,没想到其实工作很忙,没错,是可以认识一些人,但是那些金字塔顶端的人可能只是做个表面,心里根本看不起人。
就像王天佑好了,本来以为他是个翩翩贵公子,现在天天上八卦版面,形象变成花心贵公子了,小薇歪着头,想起之前王天佑总爱在电视上提起夏姊,现在都被那些八卦绯闻取代。
她看着夏茵,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些谣言的她,却在谣言淡去的今日,忽然省思起,夏姊真的骗了王天佑的包包汽车房产吗?如果夏姊这样爱钱,又干么跟薛守栩交往?薛先生并没比王天佑有钱啊。
夏茵不说话,过了几秒,才说:「别学我,我很失败。」
她自贬自己,这句话让小薇呆住,连忙回:「夏姊哪里失败了?明明很棒,我真的很崇拜你。」
「别崇拜我,」夏茵苦笑。「别跟我一样。」
她,看起来很完美很强,可是,恋爱却是零分,赔上全部的心、献出完全的自己,得到了什么?
忽地,手机响起,她接了。
「夏茵吗?我是强尼。」
「我知道,找我有事?」
「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解释,你有没有空?」强尼声音很急。
她低着嗓,态度很冷。「我很忙,没有空。」
「薛守栩是无辜的!」
正要挂电话,夏茵听见强尼急急传来这样一句,微愣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嗓,说:「每个人当然都说自己是无辜的,我真的很忙。」
「他病了,发烧到三十九度,你知道吗?」
「我不明白。」她皱眉,听不懂。「他发烧所以离开一个月都没跟我讲?真好笑,这又是哪一国的谬论?」
「他现在发着烧,精神恍惚,你不原谅他不是吗?夏茵,你不知道前因后果……」
★★★
第10章(2)
夏茵在计程车里面,司机播放电台,声音很大,却一点也撼不住夏茵。
她一直在想,刚刚强尼说的话。
「全是因为他爸!他爸开了个条件,说要你们分手一个月才认可你们,很可笑吧?夏茵,你也知道你的名声不好,薛守栩他爸当然不同意你们交往,所以故意这样刁难……他有试图联络你,可是我们沿途都有人监视,然后我们在印度都忙得像打仗,我不爱插手别人的感情事,可是这次我没办法,我一定要说出来这些,不想看你们互相折磨……」
这是真的吗?强尼说的都是真的?
夏茵自己问自己,可是,心里已经相信了,她想要反驳强尼,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因为觉得自己受到救赎。
她的伤口,渐渐愈合,原来薛守栩也是为了他们的感情,他被迫当夹心饼干、被迫选择、被迫忍受痛苦。
他也不轻松啊。
到了山上薛守栩的家,夏茵很快付了钱,跳下车,她按电铃,强尼出来帮她开门。
「他昨天开着窗户躺在地板睡觉,现在发烧,吃了药睡着,我走了,你来照顾他。」强尼丢下话,走了。
夏茵脱了鞋,缓缓踏入客厅,看见乱七八糟的行李,然后她走进主卧室。
薛守栩在床上沉睡。
她走近,跪在地上,侧着眼看他睡容,他睡得很沉,因为感冒的关系,呼吸很大声,额头是汗,夏茵探出手摸了摸他额头,被那热度吓到。
心疼他,当夹心饼干。
夏茵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薛守栩是为了扞卫她,才忍着答应这条件的吗?
他在想些什么,她忽然很想知道,全都想知道。
她站起来,去浴室拿毛巾替他擦汗,又去客厅整理他的行李,最后,傍晚时分,她进厨房煮了碗粥。
端着粥,她回到卧室,他仍然在睡,她探手摸额温,已经退了许多。
心,暂时放宽了。
夏茵轻摇薛守栩,叫醒他。
「吃粥。」
初醒的薛守栩,眯着一双眸子看着她,他还不甚清醒,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忽然,想起她骂他的话,清醒了。
我讨厌你、恨死你,你坏透了……
他凛眸,深深地看着她,忽然问:「我在作梦吗?」
夏茵摇头,坐到他旁边,挖了一匙粥,凑到他唇边。「不是梦。」
薛守栩吃下那口粥,苦笑道:「如果不是梦,你怎么会在这边?还喂我吃粥?我一定是睡糊涂了……」
「强尼打电话给我,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她淡淡说,又舀一口喂他。「我都明白了,你是因为你爸才这么做,很抱歉我昨天没有给你机会解释……」
夏茵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碗。
自从知道真相后,骂了自己太多次,怎么就不能多听他解释?非要折磨彼此,让自己伤心、让他生病……
「对不起……」她伸手摸他脸,心疼道:「真的很对不起……」
他眯着眼睛。「这不是梦?你跟我道歉?!」
「不是梦……不是梦。」她贴近他,在他唇边印下一吻。「对不起,让你难受。」
他定定看着她,一会儿,笑了。
薛守栩的眼睛,盛满温柔。「不要跟我道歉,我才要道歉,如果不是我爸,你干么得经历这些事?」
「不行,我要道歉,」夏茵继续说:「我太心急,没有体谅你,也没给你说话的机会,如果我愿意听,你就不会感冒,我太死脑筋,一直设想你很坏,故意不要我,可是如果你真不要我,又怎么会来按我家门铃?」
薛守栩握住她的双手。「你是无辜的,是被王天佑害,才会变成这样,我更心疼你的无辜,明明没做什么,却要承受这些……」黄色床灯下,他定定看着她,喜欢她坦率的样子,昨天还很愤恨,今日马上体谅,她很清楚对错,不过度渲染,咬着不放。
她跟他一样,不喜欢浪费时间争吵不休。
他拥抱她,闭上眼睛,感觉她熟悉的体温与温馨芳香。
「我真高兴……」他叹息。
夏茵回拥他,语气哽咽。「我爱你……」
这刻拥抱,才感觉身体也怀念他,皮肤、呼吸,全都刺刺的,她轻轻颤着,原来爱情已经改变她,就算想要回到原来,也不可能了。
「我更爱你……」薛守栩笑了,吻住她。
感冒?
不管呢。
他们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哪管什么感冒不感冒?
外面,枫叶滑过窗前,秋天来了,风的声音,呼呼吹起,他们在屋内相视而笑,拥抱再拥抱,亲吻又亲吻,相亲相爱,很多事情,不重要了。
★★★
晚上,薛守栩烧退了,身体还虚着,可是太高兴,夏茵的明理,让他一直担心的事情轻易被谅解。
喔,不,不轻易,昨天他伤心得心都要碎了,她的眼泪、她的煎熬与猜疑,也不轻易啊!
他拉着她东扯西扯,天南地北的乱聊,相隔一个月,深沉的思念在这刹那袭来,薛守栩极欲分享这一个月的生活点滴,他边咳着边亮出小腿上的小疤,是在旅行过程中不知道被什么割伤的,伤口不小,却没很痛,几天就落疤。夏茵看着那道极浅的疤,眼色明亮。
她问:「好玩吗?」
「好玩?!」薛守栩怪叫。「我都受伤耶,不关心我,问我好不好玩?」他一脸觉得她没良心。
夏茵呵呵笑。「因为看起来伤得没很重嘛。」
她的笑容却让薛守栩着实呆住了,这刹那,才觉得踏实起来,过去一个月,是一场噩梦,没有她的一个月,每天都是煎熬。
他忽然张臂拥抱她,很紧很紧地。
夏茵呆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他,只是轻轻在他肩膀边问:「怎么了?」
温声询问,逼出薛守栩这些天的不安,他将头埋在她颈间,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芬芳,她的一头长发柔软地抚上他脸颊,薛守栩叹息,心口很热。
夏茵没听见他回话,叹了口气,她双手回抱他,绕上他宽阔背脊,感觉他身上的重量与微热体温,狠狠贴紧她,她也感动,这一个月的思念终于落了地,原来他不是无情,是因为也苦着,是因为抉择的难处。
薛守栩忽然开口:「谢谢你。」
「谢什么?」
「你知道的……」他将她拥得更紧。「你的宽宏大量、你的不计前嫌、你的好脾气、你的……」
夏茵打断他。「好了,我知道了。」
「称赞你会害羞啊?」他笑了。
她不答,吁了一口气,而后以淡淡语气,问道:「那你爸呢?你有回去看他吗?」
他摇摇头。「明天吧。」
「噢。」
她没多说什么,环抱他的双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又回到他的厚实背脊,紧紧拥住他。
她知道,剩下的,没有什么会再分开他们了。
薛守栩吻吻她的发,聆听窗外细碎的虫鸣,他松了手,忽然道:「还记得我说要跟你分享的白毫乌龙吗?我现在泡给你喝。」
他跑进厨房,拿出茶具,在客厅小几上,动作熟练地泡茶。
他们坐着,捧着茶杯,鼻间闻着轻浅茶香,相视而笑,饮茶入喉。
真幸福。
从手上的暖杯,传来的暖,温温渗进夏茵心里,她笑咪咪看着眼前心爱男人,这杯茶经过前一个月的误会洗礼,现在喝起来更有味道。
★★★
薛磊早从杜严那里,知道这一个月来的点滴。
很乖,薛守栩说到做到,没见面、没打电话,完全没联络,杜严这样报告,薛磊当然信,他信任杜严这孩子,才让杜严去监视薛守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