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在家里的客厅,舒怡面无表情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一直在等它、猜它何时会被打开。
她听过他在手机里的留言了,那已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了。
听他留的内容和语气,她想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以为他会着急的到处找她,她的手机或家里的电话可能十分钟或二十分钟就会响起一次,又或者会有人因为被他问及她的行踪而打来找她,结果什么都没有。
她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自从他留言之后就没再响过,而大门……
她原以为他至少会回家一趟确定她人是否在家,结果也没有。
他在电话里留言说他会担心,其实根本就是骗人的吧?
一次又一次的空口白话,也只有她这个笨蛋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当真,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心冷、绝望。
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只觉得心很痛、很痛。
之前她可以用他工作忙来说服自己他不是真的不在乎她,而今在明白自己只是他用来升职的工具之后,还有什后借口可以让她拿来自欺欺人?
最可悲的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对她说过那句“我爱你”,让她即使想拿这句话来自我欺骗都没办法,真的是很可悲。
“铃铃……”
家里的电话在沉寂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又再次响起,她扯着嘲讽的一抹笑,伸手去接。
“喂。”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为什么不回我电话?你没听到我在你手机里的留言吗?”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些压抑的怒气。
“你现在人在哪里?”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公司。”
听见他的答案后,舒怡只觉得心灰意冷,无话可说,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铃铃……”电话几乎在她挂断后的三秒内立即又响了起来。
她瞪着它看了好几秒,不想接,因为她知道一定是他。
但她最后还是接了。
“为什么挂我电话?”他怒不可遏的声音立刻从电话那头炸开。“我等你回电等了一个晚上,你不回我电话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挂我的电话?这就是你面对问题、处理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态度吗?”他连珠炮似的怒声质问她。
舒怡真是心寒到了极点。
电话那头的人真是她当初嫁的那个男人吗?她突然不确定,怀疑了起来。
“所以你想在电话里解决吗?”她沉沉地开口问他。
电话那头一片静默。
“如果你想这样我也没意见,因为我也想速战速决。我们离——”
“不要!”他倏然打断她,然后沉声说:“等我回去再谈,我现在就回去。”说完,他立即挂断电话,让她没机会再开口说半句话。
舒怡面无表情的将电话放回原处,然后起身走进卧房。
她看着这间她睡了将近半年的房间,从床铺到床边的五斗柜,再到窗户下的沙发座椅、抱枕和小茶几,放眼所及的每一样东西原本她都以为是她的,就像和她结婚的那个男人一样,结果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她扯唇自嘲的一笑,然后走进衣帽间,从柜子找出当初她搬到这里来时,用来装载衣物的行李箱,开始打包行李。
第4章(2)
***
巫昊野回到家找到老婆时所看见的画面,便是她待在衣帽间打包行李的一幕。
瞬间,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让他连呼吸都痛。
“你在做什么?”他沉声问道,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早在客厅传来开门的乐音,舒怡就知道他回来了,速度比她想像中的快,但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听着他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甚至已到她身边,她还是一样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呢?
她轻扯唇瓣,在他出声问她在做什么之后,才缓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打包行李。”她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要打包行李?”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表情严峻,眼神凌厉。
“不管是离婚或分居,我都得打包行李离开这里不是吗?”她开口说,面无表情,平心静气。
巫昊野的下巴瞬间抽紧。“是谁告诉你我要和你离婚或分居的?”他盯着她问。
“我没办法再和你住在一起。”她看着他,直截了当的对他说。
“就为了那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他沉声质问。
“那是谣言吗?”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反问道。“你敢发誓说你的升职和你迅速成为已婚男人的事无关,你完全没有过想要利用我来让你的事业更上一层楼的念头吗?”
巫昊野无言以对的看着她。
“你无话可说了是吗?”她轻扯唇瓣。
“我不想说谎骗你说没有,但是——”
“不需要但是了。”她摇头打断他,“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的就说出这种话?”他瞪着她冲口道,有些激愤难抑。“难道过去这半年来朝夕相处的婚姻生活对你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那么对你来说,它有意义吗?”她再次反问他。
“当然有!”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想也是。”她扯唇一笑,却是讽刺的。“因为婚姻幸福的假象让你成功受到上司赏识,顺利升职,它当然对你意义重大。”
“不要这样冷嘲热讽的,这样一点也不适合你!”他大声说。
“那什么才适合我?强颜欢笑吗?还是要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地陷在等待、失望与伤心的无限回圈里痛彻心腑才适合我?我作了好长的一个梦,今天总算是梦醒了。”她看着他微笑。
巫昊野再也遏制不住的冲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用力的抱紧她,朝她低吼道:“不要这样笑!”因为她虽在笑,看起来却像在哭,让他的心好痛。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舒怡有些错愕,却激不起早已心灰意冷的她有任何心动的反应。
“放开我好吗?”她平静的说。
“不。”他一口拒绝,又将她抱得更紧些。“一辈子不放。”
“一辈子”这三个字让原以为自己早己不会为他心动的舒怡,心不由自主的酸了一下。
“你又不爱我,何苦要这样绑着我?”她哑声问他。
“我爱你!”
“不要拿这句话来当武器!”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她忍不住严厉的对他怒吼。
“它不是武器,它是我对你的真心。”他对她告白道。
“真心?”她忍不住嗤笑出声。“刚才还说不想说谎,现在马上就食言。看样子食言而肥是你的本性。”她嘲讽道。
“我没有说谎。”他抬起头来认真且严肃的对她说,双手依然紧紧地抱着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对我而言,你说的话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了。”她对他说。
“为什么?”
她忍不住自嘲的一笑,他果然从没将她放在心上,连自己对她做过些什么或说过什么,他都不知道。
“因为你永远都在骗我。”她回答得筒单扼要。
“除了升职的事,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他激动的说。
从来没有吗?她只觉得可笑。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都要离婚了。”她摇头说,心意已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刚说了一辈子不放,所以我不会离婚,绝对不会。”他发誓般的道。
“那就分居吧。”总之,她不想再和他一起生活了。
“那也别想!”他直接喊道。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必须维持拥有幸福婚姻的假象,才能保住现在的副总职位吗?”她扯唇微笑着问他。
“不要这样笑。”他再度朝她低吼,求道。
她牵强悲哀的微笑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心窝,让他觉得心好痛。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呢?以前的她明明有着全世界最灿烂、最甜美的笑容,曾几何时她的笑变成现在这样,带着自嘲与哀伤的强颜欢笑?这是他造成的吗?
“老婆,我爱你。”
“你并不爱我。”她摇头说,再次听他说这句话,她的心已不像刚刚跳得这么剧烈,只觉得哀伤,浓浓的悲伤。
“我爱你。”他再度说。
她也再次摇头,拒绝相信。
“没有人会去爱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在乎的人。”
“我在乎你!”
“是吗?”她轻讽。
“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除了遇见你之前曾经有过想利用结婚升职的念头之外,我还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状,告诉我!”他强烈的要求道,知道它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意义了。”
“当然有!因为我们还要一起生活五十年,有问题就要解决。”
舒怡扯唇微笑,觉得这句话由他来说格外的讽刺。
“拜托你不要再这样笑了好吗?你的笑像在哭,让我好心痛。”他哑声求道,伸手碰触她消瘦的脸庞,第一次发现她竟然瘦了这么多。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做对。”他柔声对她承诺道。
“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她哀伤的看着他。
“什么时候?没有公开说出来的都不算数。”
“我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反正你也做不到。”只会徒增她的心痛与伤心罢了。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如果你做得到,我们今天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她看着他,一脸悲伤。
如果他让她感觉到他的在乎与爱的话,不管他当初是为了什么理由和她结婚,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相反的,因为她感受不到他的在乎,所以合理了也证实了她在咖啡厅里听见的流言,她才会这么的伤,这么的痛。
“只要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他态度坚决,不愿妥协。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开口问他,“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工作和我,哪一个对你比较重要?”
巫昊野瞬间蹙紧眉头。“所以,问题是出在我的工作上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沉声问道。
“不,是你的态度。”她轻扯了下唇瓣。
“我的态度?”巫昊野眉头紧蹙,真的是百思不解。
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舒怡突然明白他是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让她觉得可悲又可笑。她以为自己一直都有在和他沟通,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感受和想法,结果他却有听没有懂。
到底是她的沟通能力有问题,还是他过去压根就不曾认真听过她说话?
“我的态度是什么意思?”见她久久不答,他再次问她。
舒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反正是最后一次,就和他把话说清楚吧。
“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在乎,”她说。“每一次在承诺过我之后,若事情和你的工作有所冲突时,你永远都是选择遗忘对我的承诺,而且是彻底的遗忘,连通电话都不会打,事后我提起时,你只会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然后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的食言。
“今晚你在我电话里留言说你会担心,你却仍留在公司加班到九点多才回来,我看不出你的关心在哪儿?口头上的关心和在乎谁都会说,问题在于你到底做不做得到,如果做不到不如不要说,说了只会让听的人有所期待,然后更加失望难过而己。
“我知道承诺和谎言,说穿了只是一个是说的当真,而另一个是听的当真而已,而我刚好只是笨得当了后者,所以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俩不适合而已。”
她以认真且坚决的眼神看着他说:“我们离婚吧。”
巫昊野感觉心紧缩的好痛,他收紧搂着她的臂膀,嗄哑的说:“不。”
第5章(1)
巫昊野抱着自己的枕头走进客房,有如泄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客房床上,感觉比连续不眠不休的工作了十天还累。
不是身体上的疲累,而是心理上的。
他从来都不知道老婆对他有这么多的抱怨——不对,不能说是抱怨,应该说是伤心与失望,还有绝望才对。他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幸福美满,结果原来只是他自己的以为。
她说她感觉不到他对她的在乎,但他真的很在乎她,不说别的,光是听她说出那句“我们离婚吧”,他就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痛到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真的很在乎她,比自己以为的在乎还要更在乎,因为当她问他工作和她哪个比较重要时,浮现在他心里和脑海中的答案竟然全是她。
他并不是一个工作狂,却有很强的事业心,想要成功、想要功成名就、想要跻身富人的行列,不想像爸妈那样工作辛苦、汲汲营营的过一生却只能过小康的生活。
他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可以改变这样的宿命,所以他拼命的工作,力求表现。事实也证明了他真的有那个能力。因为他才不过三十几岁就赚了数千万,再加上投资的获利,他名下的资产早己破亿。
爸妈对他引以为傲,同事和同学们更是都用带着嫉妒又羡慕的眼光看他,但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拼命。
一开始是为了钱和地位,之后便是为了不让那些在背后等着他跌倒、失势的人看笑话,所以他更加努力,几乎快要变成工作的机器。
他并不觉得变成工作机器有什么不好,毕竟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为了获得上司更加的赏识与信任,他决定投其所好的找个女人结婚,反正他也到了适婚年龄,即使不为了工作,也该为了想抱孙的爸妈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所以他开始物色对象,直到遇见了舒怡,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承认一开始是想利用结婚来稳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才去找女朋友的,但是自从遇见舒怡和她交往之后,他压根就没再想过升职的事,只是单纯的享受着谈恋爱的心情,然后在认定她之后,又拼命的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快点让她成为他的,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她朝夕相处。
他是真的爱她,才会不自觉的以最真实的自己和她过生活,没有利用虚情假意的算计来维系婚姻。
如果他结婚真的只是为了升职,为了稳固地位的话,说真的,他可以做得更好,不会让情况演变成现在这样。
一想到刚才她说要离婚时脸上心冷决绝的表情,他就懊悔到心痛,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害她如此伤心难过到心冷决绝。
她说要离婚,不然就分居,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但他都不想走,只想牵着她的手和她白头到老。
她问工作和她,哪一个对他比较重要?那时他的心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她。现在即使加入了理智去思考,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松手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