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啧一声,半信半疑:「你真是被雷劈得决心痛改前非了?」他待她是不好,但是她也没待他好过,所以并不觉得他亏欠了她什么,也不需要他补偿什么,接着她凉凉一笑,又道:「不过只怕你那位漪霜表妹听了你这些话,怕是要哭晕过去。」话刚说完,她不经意抬眸,便瞥见一双透着怨毒的眼神正盯着她瞧。
她挑起眉,牵起唇角不怀好意一笑,朝他努努嘴,指着在他背后,神情宛如怨灵的陈漪霜。
「哎呀,你心肝表妹好像听见你说的那些话了,看那表情似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我呢,我好怕哟!」韩舒波装模作样的抬手拍拍自个儿的胸脯。
「莫怕,我不会让她欺负你。」说完,熊久苍上前一步,将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韩舒波呆了一瞬才推开他,一双媚瞳没好气的瞪着他:「你这是故意的吗?」
他这是嫌陈漪霜还不够恨她,刻意当着陈漪霜的面拥住她,想给她拉来更多仇恨吗?还是……他同陈漪霜吵架了所以想拿她来气她?
陈漪霜跟在他后头过来,听见他对韩舒波说的那些话,简直快气炸了,再也忍受不了,她带着满脸怨愤的走上前,抬手怒指着韩舒波尖声质回:「你究竟使了什么邪术迷惑了表哥?」
她仍然无法相信,以前那个宠爱她的表哥,会在短短时日内就厌弃了她,转而对韩舒波上心,定是她对表哥使了什么阴邪的手段,才会使表哥性情大变。
韩舒波挑眉,笑吟吟地回了句,「我不会使什么邪术。」前世她倒是会妖术,但是今生已转世为人,连妖术也使不出来了。
「你休想骗我,表哥一向讨厌你,他连你房里都不肯踏进一步,若非是你使了什么阴诡之术,表哥怎么会对你说出那些话来?!」
韩舒波看向熊久苍,「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去跟她解释清楚。」她两手一摊,表明他自己惹岀来的麻烦,她可不管,接着笑吟吟的转身走人。
她倒是想继续留下来看戏,不过她不想忍受陈漪霜那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的眼神。
深夜时分,熊久苍闭目盘腿而坐,经他连续几夜的修炼,符明宵这副身子总算蓄积起一丝丝的灵气。
半晌,他睁开眼,取来事先折好的一只纸鹤,抬手将身子里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灵气注入纸鹤里,而后吟念一段咒语,再起身走到窗边,手里的纸鹤宛如活了起来,振翅飞向漆黑的夜空。
「我不在,也不知那几个小子有没有好好修炼……」站在窗边低喃了句,他走回床榻,继续盘腿打坐,静候传讯纸鹤为他带来消息。
第3章(2)
约莫两个时辰后,一只白鹤飞进房里,落地的瞬间,化为一名身穿一袭白袍的文雅男子。
熊久苍睁开双眼看向他,喊了声,「鹤白。」
「你是何人?」白鹤化成的男子惊疑的看向他。他是方才接到大师兄的传迅纸鹤赶来的,没想到瞧见的却是一名面容陌生的男子,下一瞬,感应到那熟悉的神魂气息,他惊讶的低喊,「你是大师兄?」
熊久苍神色温朗的颔首,「没错。」
「大师兄,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鹤白快步走近,满脸惊奇诧异的打量着他。
熊久苍简单解释,「我先前遭受第二次的雷劫后,元神出窍,恰好夺舍了这具身子。」
「先前咱们发现你的洞府又降下天雷,赶过去时,察觉你的元神已不在肉身里。这几日我和老三、老四与老五分头寻找你的元神,想不到你就在离岚山不远的这处别庄里。」总算找到大师兄,鹤白松了口气。
原先归涯山上有六只化形成精的妖,大师兄最早化形,而后带领着他们这几只陆续化形的妖在山里修炼,他是第二个化成人形的,故而在大师兄之后排行第二,其后老三是松鼠妖、老四是鹿妖、老五是牛妖,最小的是老六和狐妖。
但二十年前,在老六死后,归涯山上的结界被一名恶道士给破了,大师兄不得不带着他们离开,迁移到岚山去。
「鹤白,我的肉身可被天雷给毁了?」熊久苍问道。他的元神眼下无法脱离这副肉身,他怀疑是他原来的肉身已被推毁之故。
「大师兄的肉身无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先前因你的元神不知所踪,我只好先将你的肉身暂时封印起来,连着几日一直找不到你的元神,可把咱们给急坏了,担心你的元神因雷劫给轰得魂消魄散……对了,我得赶紧传讯给老三他们,告诉他们已找到大师兄了。」说完,鹤白抬手就要施放传讯符。
熊久苍却阻止了他。「这事不急,你回去再告诉他们,还有,让他们暂时别来见我,免得惊扰到这别庄里的人。」他接着将自己夺舍的这副肉身的身分告诉鹤白,并说了已找到胡悦娘的转世。
听完,鹤白不可思议的瞠大眼,「你找到小师妹了,还这么凑巧的夺舍了小师妹丈夫的肉身?」他紧接着追问,「那小师妹可还记得大师兄?」
熊久苍幽幽地提醒道:「转世投胎之人,都会洗去前生的记忆。」
鹤白不免有些失望,「这么说来,小师妹是不记得咱们了。」
熊久苍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我的元神目前无法脱离这身子,我会暂时以符明宵的身分留在悦娘身边。」
闻言,鹤白两眼一亮,兴匆匆地道:「大师兄,要不我也留下来吧。」已找到大师兄,他此刻心情愉悦,想趁机在人间玩耍一番。
熊久苍低斥了声,「你再过几年也要迎来六百年的化形雷劫,还不回去专心修炼,是想死在雷劫之下吗?」
他讪讪的摸摸鼻子,「那我去瞧瞧小师妹一眼再走。」
「她已睡下,别去吵她。」
「我不会吵醒她,我就悄悄看她一眼,看看她生得什么模样就走。」先认好了人,等下次才好带老三他们过来看她。
知道不让鹤白去看一眼,他定不肯离开,熊久苍只得颔首,领着他,来到韩舒波住的寝房外。
房门外值守的丫鬟歪在椅子上打瞌睡,熊久苍没进屋去,守在外头,鹤白轻声推开房门走进去。
他能夜视,进了阗暗的房里,一路来到床榻前,抬手掀起纱帐,睇向床榻上酣睡的美人儿,低笑了声,「哟,小师妹这辈子的长相倒比上一辈子还要美上几分呢。」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嗓音惊醒了她,见她眼皮微动,似要醒来,思及大师兄的叮咛,他不好多待,瞬间便离开了寝房。
他一离开,韩舒波便从睡梦中幽幽转醒。
方才她似是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四下看了看,并未见到任何人影,心忖可能是听错,或是作梦了,复又阖上眼,沉沉睡去。
夏末,天气仍燠热无比,午睡醒来,韩舒波慵懒的躺在小院廊下一张藤编的凉椅上乘凉,一边漫不经心的尝着刚送过来的葡萄。
施嬷嬷坐在旁边一张绣凳上,正好言劝道:「说不得世子真是彻底悔悟,真心想与你重修旧好,你不如给他个机会。」世子既然愿意向小姐示好,小姐就该趁这机会与世子和好才是,两人怎么说都是夫妻嘛。
韩舒波轻笑一声,「我同他哪来的旧好可修?」成亲前他们互不相识,洞房夜他更是连喜房都没进,他们两人的关系,说起来同陌生人也相差不了多少。
「可不管怎么说,你都已经嫁给他了,就别再跟他置气了,不如好好同他做对夫妻,夫人也才能放心呐,否则你开再多补养脾胃的方子给夫人,只怕夫人还是会为你愁得食不下咽。」
明白奶娘是一番好意,才会不厌其烦的一再劝解她她,韩舒波递了颗葡萄喂到她嘴边,弯起粉唇笑道:「罢了,我再看看吧,不过我总觉得符明宵忽然这般转变有些不寻常,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瞧着他看起来像是真心实意的,你也瞧见世子这两天是怎么对陈姨娘的,都把她给气哭好几回,这陈姨娘不是还怀疑是你使了什么邪术迷惑世子吗?哼,你要真会使什么邪术,当初又怎么会被逼得住到这别庄来。」
住到别庄来,是她想图个逍遥清静,可不是被逼的,不过这话她也懒得多说,随口问道:「陈姨娘今早不是说要回侯府去,她走了没?」
「她原想让世子同她一块回去,但世子不肯走,她也就不走了,说要留下来照顾世子。」提起陈漪霜,施嬷嬷就没好气,「说什么要照顾世子,我瞧她八成是怕她这一走,世子转眼就被你给抢走了,所以才不肯回去。」
韩舒波拈了颗葡萄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吞下后,刚想说什么,这时一名在符明宵身边服侍的随从求见。
她吩咐丫鬟让他进来。
那随从进来后,朝她行了一礼,禀明来意,「奴才见过世子妃,世子烤了只鸡,命奴才送过来给世子妃尝尝。」
韩舒波睇向他手上端着的那只烤鸡,一股香味窜进她鼻翼间,她有些讶异的问:「你说那只鸡是世子烤的?」
「没错,是世子亲手烤的。」就连他这个跟了世子多年的随从,都不知世子竟然会烤鸡。他虽没能亲口尝到,但闻着这诱人的香气,也知这只烤得金黄酥脆的鸡定是十分可口。
转世重生后,韩舒波虽吃了不少鸡肉,但没再尝过烤鸡,倒是前世她常常缠着大师兄烤鸡给她吃,而大师兄烤岀来的鸡,香味就如同眼前这只烤鸡一样。
这香气引得她食指大动,她让丫鬟接过烤鸡,摆手让那随从退下后,没让丫端下去片成一片片,迫不及待的抬手撕了一块肉来尝。
咀嚼几下,舌尖上传来的熟悉滋味让她愣怔住,居然就连味道也……一模一样!
她坐起身子,再撕了几块来尝,一口一口细细嚼着,宛如在吃着大师兄烤的鸡。
施嬷嬷早习惯自家小姐私下随兴而为的性子,见她徒手撕着烤鸡吃也不以为意,让她讶异的是,小姐彷佛在品尝什么希罕的美味佳肴,吃得一脸专注,神情还奇异的流露岀一抹怀念之色。
不久,韩舒波一个人将整只烤鸡给吃完了,她接过丫鬟递来的干净湿帕,将两只手擦干净后,站起身,提步就往外走。
「小姐,你要上哪儿去?」施嬷嬷连忙跟上她。
「我去找符明宵。」韩舒波努力压抑住有些激动的心情,脸上不动声色,但略显急促的步履,泄露出她此时急切的心情。
来到符明宵住的厢房,没见到人,从他一名随从那里得知他去了别庄附近的一条溪边,她转往那儿去寻人。
半晌,她在溪畔瞥见卷起衣摆裤管,赤着双脚站在溪中捞鱼的男子。
乍见那徒手将溪中鱼儿给拨到岸上的俐落身姿,她情不自禁的脱口喊道:「大师兄。」
「小姐,你说什么?」施嬷嬷脚步较慢,等她跟上时,只听见散开了的话声,只好问道。
韩舒波张着嘴,心头涨满一股惊喜,但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她失望的眉心紧蹙。
他是符明宵,不是大师兄,可他捞鱼的手法怎么会这么像大师兄?还有他烤的鸡,味道也如此相似,这是怎么回事?
再思及他这几日突然对她一改先前的态度,她猛然思及一种可能性,一双媚眼顿时亮得惊人,因为太过兴奋,双手更是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她两手紧紧揪着衣摆,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熊久苍察觉有人来了,回头一瞥,瞧见是她,俊朗的面容漾开一笑,涉水上岸。「你怎么来了?我先前让人送去的烤鸡你吃了吗?」
「吃了,那烤鸡是我平生尝过的鸡肉里,最美味的。」韩舒波紧盯着他,胸腔里的那颗心激烈的鼓动着。
「是吗?你若喜欢,以后得空我再烤给你吃。」他的语气透着一抹眷宠。
「你是从哪儿学来如何烤鸡的?」她试探的问,不敢贸然与他相认。
熊久苍轻描淡写的回道:「是从一个朋友那儿学来的。」
韩舒波紧接着再追问,「我方才瞧见世子抓鱼的手法,似乎与常人不太一样。」大师兄的原身是熊,故而他在抓鱼时,都是用手掌将鱼给拨到岸上,就如同他方才的动作。
他笑道:「这抓鱼的手法,是我瞧见过山里的熊这么抓鱼,所以特意学起来,你别瞧我抓了不少鱼,我可是着实练习好一阵子,才能像现在这般熟练。」
跟熊学的?这说的分明就是他自个儿吧,韩舒波心里更加笃定几分,眼前这人八成就是她的大师兄。
「你抓这么多鱼,莫非很爱吃鱼?」先前被他拨到岸上的鱼,被他的一名随从全都捡进鱼篓里。
这随从先前见主子拍鱼,一拍一个准,都看呆了,不知主子何时偷偷练得这项绝技。
熊久苍本想颔首,但又猛然想到也不知道符明宵爱不爱食鱼,故而模棱两可地道:「我见这溪里的鱼十分肥美,所以一时兴起捞了这些鱼。回去后,我烤鱼给你吃。」
大师兄最爱吃鱼,他烤的鱼鲜美无比,后来因她爱吃鸡他也学会如何烤鸡……韩舒波几乎已经确信眼前这人就是她的大师兄,她不明白他是怎么变成符明宵的,但此时她管不了那么多,就在她欣喜的想与他相认之际,陈漪霜恰好找了过来,让她不得不吞回到嘴边的话。
陈漪霜一来,瞧见符明宵卷着裤管,赤着双足,衣摆都湿了一截,惊道:「表哥,你的身子还未完全痊癒,怎么能跑来戏水?」说着,她掏出手绢,上前想替他擦拭被溪水溅湿的脸庞。
熊久苍避开她伸来的手,淡淡开口,「我已没什么大碍,你别大惊小怪。」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陈漪霜掐着手绢,委屈的缩回手,轻咬着下唇,神色凄楚的幽幽道:「我这也是担心你嘛,表哥,你身子既然没有大碍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她急着想尽快回城里,找高人给表哥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才会性情大变。
「你先回去,我还想在这儿多待两日。」他还未说服小师妹跟他一块回侯府,不过倘若小师妹真不愿回去,想留在这处别庄,他也可以留下来陪着她。
陈漪霜暗恨的瞋了韩舒波一眼,「这别庄有什么好,表哥为何迟迟不肯回去?先前得知表哥出事,娘不知有多担忧着急,你如今已无恙,该尽快回去看看娘才是,不该让她老人家一直记挂着。」她刻意抬出他母亲来想逼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