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妇一脸惊讶,忙问:「有没有受伤啊?女儿!」
苏容儿简直哭笑不得,但在段御石偏头看过来时,忙装出一副泪水即将溃堤的表情,配合演出。
「幸亏这位壮士救了女儿一命,否则女儿魂已归西,不能在娘膝前尽孝了。」
「谢谢这位壮士,老妇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说完就要行大礼叩拜。
段御石及时伸手阻止正要跪下磕头的老妇人。
「不必道谢,段某另有要事,就送姑娘到此,请二位保重。」
既然有人来接,那他也乐得甩掉这个麻烦。他淡淡地拒绝老妇人的感激,转身握住苏容儿的腰,轻易地将她抱下马,而后跳上坐骑,向两人微微点头,马蹄一蹬,如风一般呼啸而去。
苏容儿傻在当场,呆呆地目送他的背影,最后化为一粒黑点,消失在山路上。
不会吧,这人居然就这么走了,连个道别的场面话都没说?
老妇人老泪纵横地道:「太好了,女儿,跟娘回家吧!」
苏容儿回头横了老妇一眼,双手插腰,笑骂道:「娘个头啦,还龟孙子咧!」
「哎呀,妳居然骂娘?!」老妇人一脸悲痛万分,还捶起心肝地数落她。「妳消失不见,两天没消没息的,娘为了寻妳,可是踏遍了山谷、小溪,不眠不休才寻到这来的,妳这没心肝的不肖女!」
「妳才不肖女呢,我做这面具给妳,可不是给妳用来当我娘的,还不给我卸下来,灵儿!」
老妇人很夸张地叹了口气,转了一个圈,再转回来时,竟变成了有如芙蓉出水的妙龄女子。
接着,她卸下老妇人的布衣,露出藏在布衣里头少女曼妙玲珑的身段,一身轻盈的丝绢,穿在她身上,像极了天上下凡的仙女。
「大师姊,难得我展现易容术,妳也让我过过瘾呀!」粗哑的声音恢复成银铃般清脆的悦耳嗓音,三师妹水灵儿眨着一对慧黠的美眸,每眨一下,便散发万种风情。
「人都走远了,妳装给谁看啊?而且妳就只会把面具贴上去而已,若再继续演下去,小心露馅了。」
「是啊,人家不像大师姊妳,一转身眨个眼就变另一张脸,我呢,光是易容成老妇人,装成老妇人的声音,就花了不少功夫。」她叹了口气,奇怪自己怎么老是学不会千面术。
「但妳轻功冠天下呀!换成我,笨手笨脚的,学了老半天,就是没妳悟性高,也只有千面术这么一门绝学可以骄傲而已。」
「难怪师父要因材施教,叫咱们一人负责学一样就好。」水灵儿美眸一转,对大师姊笑得暧昧。
「笑什么?」苏容儿蹙眉。
「师妹我才在奇怪,师姊既然没事,干么不立刻回仙山,原来是师姊命定的男子出现了。」
苏容儿脸蛋微热,瞇眼质问。「妳跟着我多久了?」
「不久不久,从他在山洞里帮妳疗伤的时候开始而已。」
她一听,更是气羞。「那妳干么不现身呀!」
水灵儿故意喊冤。「我想啊,但瞧你俩看得正对眼,大师姊夫又对妳照顾得无微不至,我若出场,岂不破坏妳的好事?」
意思就是,师姊假装昏倒,以及沿途逗弄那个木头人的戏码,她全看到了,因此很自动地改口称人家「师姊夫」。
苏容儿一脸的羞涩和不自在,横了鬼灵精怪的师妹一眼,为了掩饰自身的尴尬,忙转个话题。
「妳怎么找到我的?」
「还说呢!妳不见了,山上全找遍了也没见着影子,师父便立刻派我下山来寻,我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地寻找,靠的,就是妳身上的气味。」
「我身上的气味?」
「三天前,二师姊研制出一种带有特殊气味的粉末,她说那粉末的味道一般人闻不出来,却是小福的最爱。」她口中的小福,不是人,而是一只小松鼠。
她一举手,一只小松鼠立刻从树上跑下来,跳到她的肩膀上。
苏容儿恍然大悟。「药儿把粉末洒在我身上?」
「妳也晓得,二师姊最爱做实验了。」
「那个臭药儿,居然拿我当实验品?」
说起二师妹施药儿,专长药草,各种医书过目不忘,并且熟记天下千百种药草的特征和功效,没事就爱做实验,熬制丹药,开发新药方。
没毒的,她制成灵丹妙药,有毒的,她制成防身武器。
「妳该庆幸,若非如此,恐怕我还得多花几日才能找到妳呢!师父很担心妳,再找不着妳,他老人家就要亲自出马了,走吧,咱们回去跟师父报平安。」
苏容儿摇头。「我不回去。」
「不回去?妳是想……」
「当然是去找他,他救了我,我得回报他。」
水灵儿促狭地更正。「应该是以身相许吧!」
「死丫头,敢笑我。」
在大师姊的拳头教训来之前,水灵儿身子一飘,人已在树上,灵活的身手,堪称独步天下。
「本来就是呀,师父说过,谁瞧见了妳的真面目,妳就得嫁他,若非如此,师姊何必跟他纠缠到刚刚,还一副舍不得离开的样子哪?」
「现在说这个尚早,搞不好人家都有三妻四妾了,我得先确定一下,哪能糊里糊涂就嫁给他。」苏容儿不自在地转开脸,不想被小师妹瞧见自己的羞窘,心下则在担心,万一他有妻子怎么办?思及此,心头竟然小小地疼了下。
「灵儿懂了,灵儿会回去禀报师父,回头再来找师姊,对了,这锦囊妳带着吧,这是二师姊炼制的丹药,可备不时之需。」
苏容儿接住小师妹丢来的绣包,点点头。
「知道了,妳快回去吧!」
「妳自个儿小心喽!」水灵儿一个纵身,轻轻松松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又从这根树枝跃到那边的树枝上。
有时只是足点一片叶子,有时是轻点枝头,灵活如天上飞的鸟儿,身轻如燕,来去自如,展现她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顷刻间,那抹娉婷芳影消失在浓密的树林里。
苏容儿将锦囊收好,然后拾起师妹刚才脱掉留在地上的衣物,走到路旁的树丛里,不一会儿,变身成老妇人走出来,学着老人家走路的举止,去找她的夫君。
第三章
段御石之名威震八方,是北方蛮族最忌惮的敌人,中原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就是因为有他镇守边关。
仙峡关,是防御北方的重要关口,而骁勇善战的虎军便驻扎在此。
「大将军多厉害?那还用说,当然是厉害得不得了。」
「他可以以一挡百,长刀出鞘,刀光剑影的瞬间,十几颗人头齐落地,敌人莫不闻之色变。」
「他修筑防城,屯田垦地,在他的指挥之下,军民齐心,莫不服从他的指令,共同抗敌。」
「北蛮三次来犯,三次失败,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多亏大将军的英明领导抗敌。」
午膳时,一名长相老实,小眼睛、小鼻子的少年,一边咬着馒头,左边听听,右边点头,在伙房里听着伙夫们歌颂他们伟大英勇的大将军。
「原来他这么厉害啊!」
少年听得入神,一对眼睛随着内容的高潮起伏闪闪发亮。
「小伙子,你要是听了岖峡谷那一役,更会对咱们大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
「喔?」少年一脸兴奋地点头。「我想听。」
小伙子这么捧场,其他人也跟着鼓噪,大叔说得更加卖力了。
「那一役,咱们将军只带了三千兵马,结果大破蛮军一万大军,因为咱们将军除了英勇无敌,还是擅用兵法的高手。J
伙房大叔口沬横飞地说着,少年也听得双目圆睁,兴味盎然。
想不到大将军如此英明神武哪,难怪能够服众,小伙子越听越带劲。
「那么请问,大将军脸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啊?」
剎那间,原木热闹的伙房一阵安静无声。
少年疑惑地左看看、右瞧瞧,喝茶的人不喝茶了,洗菜的人没在洗了,切肉的人也没在切了,就像被人点穴一般,全都定住不动,还用惊恐的眼神瞪着他。
怪怪,自己说错了什么,让他们一个个像见鬼一般?
掌厨的大叔对他责备道:「小伙子,没人告诉过你绝不能提这事吗?」
「提什么?」
「就是你刚才问的。」
小伙子又重复一次。「将军脸上的疤?」
「嘘——嘘嘘嘘——」
一句话,引来周遭惊恐连连的嘘声,仿佛少年说了什么可怕的话,大伙儿慌乱地用食指立在嘴前,眼珠子一个瞪得比一个凸。
「你千万别再问了,记住,什么都可以提,就是不能提这件事,在大将军的地盘上,这是禁忌的话题!」
众人压低声量警告,一副被别人听到会被拖去斩头似的。
「为什么?」
瞧大伙儿紧张兮兮,少年更好奇了。
「不知道。」
「啊?」
「总之,就是不能提。」
少年皱皱眉头,怪哉,原以为会问出什么眉目,居然没人晓得。
「好了好了,小伙子,多做事少说话,去仓库那儿劈一些木柴过来!」
大叔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命令少年该干活了。
「喔,是。」既然问不出名堂,小伙子便站起身,走出伙房。
过了没多久,小伙子从外头走回来。
「哎?木柴呢?」
小伙子一脸纳闷。「什么木柴?」
「一刻钟前叫你去劈的木柴啊!」
「耶?没有啊。」
一个拳头直接往那颗脑袋打下去,痛得少年哇哇大叫。
「你在游魂还是作梦啊!敢说没有,去把木柴给我拿来!」
被踢出去的少年,一脸莫名其妙地抱着头匆匆往仓库走去。
其实,此少年非刚才那位少年,同样的脸孔,却是不一样的人。
先前的少年,实际上是苏容儿假扮的。
在虎城,她很快打听到,原来段御石是镇守边关、统领十万虎军的大将军,目前孤家寡人一个,尚未娶亲。
她就知道,观看那气势,绝非池中之物,禁不住暗暗得意起来,自己的眼光真好。
离开伙房后,她走向存放木柴的仓库,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再出现时,那张小眼睛、小鼻子的面孔不再,她已经变成一位方脸蓄胡的精壮士兵了。
来到军营已经七天了,七天前,她扮成一位巡守的士兵,顺利混进军营。
但很不巧,刚好军情来报,北蛮人突袭边境,于是将军领着兵马到前线打仗去了。
见不到段大哥,她也只好先暂时在军营里等着,每天变换不同的身分,哪里好混哪里待,先把环境熟悉熟悉,有事没事多做一些面具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没问出段大哥脸上的疤到底隐藏了什么不愉快的秘密,而且看样子所有人对这话题噤若寒蝉,但她也不急,反正迟早有机会查出这秘密。
只要是段大哥的事,她都想了解。
当她边走边沉思时,突然城门那儿传来众士兵的欢呼声。
「什么事啊?」她也前去凑热闹,抓来一位士兵问。
「咱们打了胜仗!将军回营了!」
他回来了!
苏容儿心下窃喜,她可终于等到他了,欢欣鼓舞的士兵们纷纷拥向城门,她也上前加入,迫不及待地想见她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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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的守将一打开厚重的栅门,大军跟随在后缓缓进入。
在众将士的欢呼声中,骑在最前头的是主帅段御石,虽然距离遥远,但那威风凛凛的英姿和睥睨天下的气势,总能让人一眼轻易捕捉到他。
站在人群外围的苏容儿,欢欣地追随着那身影,是她的段大哥没错。
段御石神情依旧严肃,不因打了胜仗而流露骄矜自满之色,他跳下马后,将马匹交给属下,踏着虎虎生风的步伐走向营帐,一路上,他命令手下清点死伤,将死者的名字和人数回报给兵部,并吩咐安顿伤者,已无作战力的送回后方,尚有战力的留下,让军医好生治疗。
一群亲信跟着走进营帐,段御石一入营再也支撑不住,面色惨白立刻瘫软,还是手下毕齐眼明手快地撑住他,才没直挺挺地整个倒下。
当东方卫进入帅营时,瞧见的正是这副景象。
「将军,怎么回事?」身为虎军第一谋上,他立即发现不对。
「将军中了暗算。」毕齐低声道。
惊见将军泛青的面孔,东方卫神情凝重,即刻命令;「快传军医!」
总校尉穆德光立刻朝帐外走去,没多久,军医韩文愈带着一名手下匆匆赶来。
只见段御石面色泛青,直冒冷汗,与适才威风凛凛的姿态判若两人,韩大夫一声令下,大伙儿七手八脚地将他搬上卧榻。
卸下将军的战袍后,露出了健壮纠结的肌肉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旁人视若平常,没人注意到那一旁的小医官却瞪大眼睛,像是被吓了一跳。
韩文愈仔细检查,发现将军的右手臂上有两个米粒大小的伤口,看起来似是被什么动物咬伤,更奇怪的是,伤口周围的肌肤竟泛着深深的紫色。
他神色剧变。「糟!伤口泛紫,中了剧毒。」
众人闻言全变了脸,情况刻不容缓,韩文愈立即清理将军的伤口,同时命令手下烧热水。
在场的全是段御石的亲信,虽然他们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但没预料到大将军竟会遭到暗算,就连段御石本身,也没想到自己会中毒。
当时战况混乱,他一心领军往前冲,突然凌空出现一名白衣男子,直接朝他攻来,他挡了对方一掌,将对方震出百尺外,接着,他便感到手臂吃痛,立刻发现不对,及时封住自己的穴位。
「能解吗?」穆德光着急地问。
「天下奇毒千百种,能让血色变紫的,只有苗疆一带的剧毒,这……」
韩文愈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医术精湛,对毒药亦有研究,但将军中的毒偏偏正是最棘手的,他也没什么把握。
提到苗疆,众人更是惊恐,因为苗疆的毒最为诡异可怕。
当众人闻毒色变时,段御石只是冷哼一声:「果然是他。」
众人听了疑惑,不晓得将军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只有东方卫恍然大悟。
「将军说的,莫非是邪王楚殷?」
段御石眼神更为深沉锐利。「除了他,无人有此能耐。」
说到苗疆邪王楚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行事诡谲莫测,行踪飘忽,是正是邪,没人清楚。
据说,邪王擅长使毒,能驾驭千百种毒蛇,苗人百族,各自为政,生性高傲,不受任何一族统治,却对他敬畏崇拜,并视之为精神领袖,但苗疆以外的汉族,则视他驾驭毒蛇为邪术,故称他为邪王。
众人之间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氛围,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人的心口上。
东方卫深感疑惑。「怪了,邪王怎会出现在此?咱们汉族和苗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邪王此番暗算将军,难道他突然和北蛮合作?这可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