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丢来一记不悦冷眼。“不要把问题丢回来给我们,你问未婚的人知不知道已婚的感觉,有没有搞错?”
“……”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结婚的感觉,可倒清楚你的心情为什么这么混乱。”
“为什么?”好友拍拍她的手。
“因为这是你陷入恋爱的初期征兆。”
“咦?”
在公司同事的眼中,谢官霖与于思仪这对组合十分出人意料之外,怎样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会凑在一起,最后还闪电结婚……
在他们的印象中,于思仪是属于那种干净、利落型的理性女子,清楚自己要什么,不会扭捏、拖泥带水,与她共事时,不用担心她会耍心杨及小手段。而谢官霖则是截然相反的类型,温吞、慢条斯理,做事谨慎、讲求规则,尤其在自己的工作范围内,做账之仔细,对凭证要求之完整,简直可媲美会计师事务所的查账人员,副总忍不住出言讽道:“有谢官霖在会计部门,最开心的就是会计师,查账可以查得轻松省事。”
不过当他们婚后一起上班,看见他俩在一起的模样,久了又觉得还好——看起来相处得挺不错,靠近他们的时候,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得到一种带着甜美的空气在他俩之间自然流动着,让人欣羡。
然后也不知是不是受到思仪的影响,或者已结婚的男人真的会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魅力,女同事会不禁多望向官霖几眼,然后似乎愈看愈有……意思,于是在女而里开始出现这样的对话。
“喂!有没有觉得谢官霖结婚以后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以前看他挺不顺眼的,觉得他就是同志……”
“是呀!真觉得他像变个人似的,看来还是思仪厉害,有本事把他变个样!”
“唷!与其说思仪厉害,倒不如说她眼光好,人家一来公司就相中,哪像我们这么没眼光,瞧!即使过了三十,她还是有办法让自己嫁出去!”说到这,语气就开始有些带酸了。
这些话多少都会传到思仪的耳中,原告不以为意,随爱碎嘴的人说去,可当发现官霖似乎愈来愈受女同事的欢迎和好感,便让她感到不舒服起来。
喂!这个男人是我的!不要对已被贴上所有树标签的男人特别有兴趣,好吗?
虽然很想这样大吼,但——不行,忍下!皮笑肉不笑的对那些不怀好意的女人说:“若不是因为遇到了我,他有可能改变那么多吗?”扬起骄傲的神情,让那些女人露出讪讪的表情退下。
当然——因为她也在同一个办公室里,还没什么人敢太明目张胆,当着她的面亲近她的丈夫,只是叫人气结的是,无法制止那些带着某些暗示意味的目光投向他……
思念揉揉眉间,近来情绪起伏大,蝉娟说她是陷入恋爱,可怀孕也会影响到情绪呀!轻抚依旧平坦的小腹,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动静,也没有害喜的现象,几乎让她以为自己根本没怀孕,这才让她开始有更深刻的感受。
昨天去做第一次产检时,医生还让她从萤幕上看到了那只有指节般大小的胚胎,才两个月,手、足、眼、耳、口便已成形,以及已能发挥功能,她与官霖差点喜极而泣,更惊异的是,官霖的反应似乎比她更激动,昨天从妇产科诊所出来后,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不时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她的小腹,好几次走路都差点撞到行道树,幸亏她眼明手快的抓回了他。
回家前到附近的超市购物,选购生活用品时,正要问他喜欢用哪一个品牌,却发现已不见他的人影,拿下她所要的之后,便推着推车去寻他,就只见他站在婴幼儿用品前,一一检视每个产品,然后用PDA记录下来。
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你该不会想现在就买吧?”离宝宝出生还有八个月。
“也不是,我只是先记下有哪些产品、厂牌、内容资料,回去上网查一查,看哪些风评较好。”他推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看到他这副模样,她忍不住笑了,“好!这事就交给你烦心了。”
“没问题!”他兴致勃勃的一口应允,她发现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两人的生活习惯在互相试探、了解、妥协中,渐渐发展出共有的基调,虽不到很合的程度,可也不至有杂音,一切都在令人愉悦的气氛下,循序渐进着。
唯独某事,却愈来愈教她不安,那就是——官霖与公司副总冲突的机会似乎愈来愈多了!像现在,副总又一脸铁黑的把他叫进办公室,虽见他依旧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仍会让她心惊胆跳。
王敏恋靠向她,“怎么回事?你老公又怎么了?”
她无奈的摇摇头表示不知,可对于副总方才把官霖叫进去之后,还特意看了她的那一眼,感到很介怀,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风雨欲来……
“结婚的感觉如何?”吴嘉峻问官霖,官霖想了一下,“很难说——”这三个字说完后,吴嘉峻等了半天却没下文,有些不耐地,“试着说说看……”片刻,他终于开口。
“没什么好说的。”
嘉峻听了差点没气结,但官霖接下来说的话却又让他再度摔倒在地。
“结婚——比我想像的还不错,我觉得你也可以试试!”
嘉峻抹抹脸,情况变得太诡异了,他所有已婚的男性朋友几乎都会劝他,千万不要那么想不开往婚姻里面跳,保证你会后悔死!还特别强调“死”那个字,以显示严重。
哼!等他发现“使用过度”、早泄、阳萎、不举时,就会改变想法了!嘉峻坏心想道,(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的可“割”可“弃”!)
“也许……”官霖望向远方淡淡地说道。
嘉峻按着胸口,完全无法接受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露出眉间略带忧郁模样,好诡喔!忍不住想念那个喜欢扮猪、扮畏缩、扮文静,然后出其不意给人一击的谢官霖,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高官霖,也比较像个正常人,而非那无所不能的双面人。
真是难以取舍呀!摸摸鼻子。“说实在的——你真昏头了吗?”
“……也许。”
自从结婚后,嘉峻说他变了,几个心腹之交或许有这样的看法,可碍于个性使然,所以都没跟他多说什么……他真变了吗?也许……答案真的只是这两个字。可究竟变了哪些?开始习惯与某个人朝夕相处,以最亲密的方式。
开始去观察某个人的喜好与厌恶,以最贴近的方式。
开始感觉自己愈来愈难戴上面具去扮演另一个角色,因为某个人一直在看着,而他就是不想在她面前有任何伪装,因久了了也会自动露馅……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所有人认为他变了?
想到这,他不禁苦笑,有时面具戴久了,连自己的真正模样也不清楚了。
但——他的任务尚未完成,若不继续戴着面具,只怕会功亏一溃,尤其他此刻很明显的正踩在某人的痛脚上。
“我刚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副总汪志方将卷宗一把砸在桌上。
“听到了。”和那暴吼比起来,他的声音清冷无波。
“那你怎么说?为什么同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呢?公司请你来是要你做账的,不是来让你决定哪些账可以记,哪些账不能记,了解吗?”
“该是公司营业上承担的账备,绝对不会少记,可对公司不该承担的账,我也不会多记。”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叫你把公司不该担的账登进去,你说我叫你登了哪一笔进去?你说呀!”汪志方面红耳赤地说道。
“我已经跟您报告过了,今年度的交际费用已经超过预算上限的百分之二十,已经严重失控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硬生生打断,“那你是要怎样?离这个年度结束还有两个月!你要业务部的人都不要再去交媾跑业务吗?不要再去跟那些代理商搏感情吗?你想害公司接下来两个月业务下滑吗?啊?你想让我们公司的纯净变差,让大家都领不到年终好过年吗?”
“报告副总,我可以明白你说的这个情形,也可以体谅业务部同仁的辛苦,但和去年同期比起来,交际费用已超过太多了,尤其是总经理及业务部经理两个人的,而我也详细调查过内容,这些以交媾为名的支出与凭证不符,这些真的无法入账,就算你强行入账,也会被会计师删除掉。”
“你以为我不懂吗?我才是财务部的主管,不是你!”汪志方对谢官霖真是厌恶极了,偏偏又拿他没辙,因为他行事完全符合公司的规定,有荣基法及合约保障,即使他不悦,也无法轻易开除他。
深吸口气。“我再一次告诉你!”将一份签单推向前,“总经理的这笔账就入进去,责任我来负!”
官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请问——副总你打算怎么负责?”
“你不用管,反正有什么事我会担起!”凭他跟上面的关系,还怕搞不定吗?
一道精光闪过镜片,“我了解了,若副总没有其他事交代的话,我先回座位。”
“慢着!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请说。”
“你跟于思仪现在是夫妻了……”
官霖警觉地望向他,等着他说出下文。
“夫妻俩同在一个部门,尤其都是在会计部门掌管账务记录的——”刻意顿了一下,加强效果。“虽然公司并没有明文规定这样不可以,但职务相近,难免会有问题,就像裁判不能兼球员,我希望在我的部门里,尽量可以不要有误会发生。”
误会引他在心中冷笑道,不过依旧没开口,让对方自己主动讲出他最终的目的。
“我想——过些时日,就将你或思仪其中一人调到其他部门去。”副总皮笑肉不笑的。“你跟思仪可以商量一下,看是由谁调走,当然——我保证,薪水跟年资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哼!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就将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家伙高超,省得碍事!
过了片刻,官霖才开口,“副总还有其他事吗?”
那平淡、完全听不出情感起伏的声音再度惹恼了汪志方,仿佛从头至尾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没……没事!”
再继续跟他讲下去,肯定血压会再试升高,官霖转身离开,在拉开门前,汪志方叫住他。“你会跟思仪好好商量吧?”
“我会跟她说的。”护送完后便走出办公室,待门一关上,汪志方用力的将桌上一堆纸张揉得稀巴烂。
可恶!他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赶走谢官霖,尽管很不想承认,这辈子从没遇见过哪个人会如谢官霖一样给他这种怪异感。
面对这第一个看起来人言无寡的家伙,为什么每次与他对招时都会感到慕名的紧张及压迫感呢?汪志方百思不得其解!
第7章(1)
即使此刻已满腹怒火,官霖依旧维持面容的平静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一起出副总办公室,即收到一室的好奇目光——包括来自思仪的关注,他很想对她说没事,但——不是没事。
思仪起身迎向他,脸上关切表露无遗,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做了“不用担心”的口形,思仪明显不信,但也只能按捺下来,再度坐回去。
公司里有那么多双眼在看、耳在听,与上司之间的不愉快也没什么好谈的,无视其他的好奇探询目光,官霖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主要恼火的原因,除了气愤公司有这些老贼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懊恼事情正如嘉峻所预料的,他们会拿他与思仪的婚姻来做文章……
眯了眯眼,他自己倒还好,可是想到竟连累了思仪,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目前的他绝对不能离开会计部,可他又怎能让思仪离开她工作多年的环境呢?
为今之计,除了加快脚步查出问题来源,尽快解决,把任务完成外,别无他法,可——他现在却碰到了个死胡同。
原以为交际费浮报是主要问题来源,但经他这几个月监管下来,发现那的确是问题,却非主要的症结。
嘉菲企业是跨国企业,总公司在美国,台湾、大陆、南美都设有子公司,产品主要以清洁用品为重,前几年更扩展到化妆品制造,由于产品种类多,因此会计记账分得格外详细,尤其是成本会计的部分,处理帐务人员即有好几位,管销、清洁用品、化妆品便由三位不同的人负责,各自独立处理,要从中作假并非不可能,但不容易。
总公司发现近两年在台湾的子公司虽然年年都有获利,但和其他子公司的获利比起来仍有差,虽然差距不大,但因为公司进出交易量大,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差距,仍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何况积少成多,常年累积下来,就会成为一笔可观的数字。
查了这几个月下来,若管销成本不是主要问题,是不是要回源头,重新审查整个制作成本呢?制作成本固然有往来厂商的凭证做基础,可要从中搞鬼也并非不可行。官霖眯了眯眼,他得请嘉峻将近几年来所有子公司的财务报表传给他,重新看一遍,从中找出连会计师都找不出的问题!
他抬头望向思仪,默默在心中发誓,绝不会牵连到她!
“官霖,今天跟副总又怎么了?”在回家的路上,思仪忍不住开口问道。
“还不就是那样,老是为了我不准业务部跟总经理的交际费而吵。”他微微一笑。“没事的。”
思仪听了反而沉默下来。
感觉她的情绪不对。“怎么了?为我担心吗?”他握住她的手,“真的没事!”
“官霖——”她迟疑了一下。“你一直跟副总对上,这样下去……好吗?”
无奈的苦笑摇头。“太多人公私不分,把公产当私产,怎么可能会好?”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则跟坚持,可——是不是有什么方法能让你跟副总之间的状况不要那么恶劣?”坚守自己的工作责任是对的,但跟上司之间的相处也有学问,看他这样硬碰硬,实在让她很担心。
他冷笑。“当然有呀!请他少交那些有问题的单据过来就可以了,身为账务主管还犯这样的错,那才可笑呢!”
“所以呢?”他表情莫测的看着她。“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她叹口气。“虽然心中极不情愿,可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工作,就得和他共处,有时沟通及——”顿了一下,“妥协,是必要的!”老天,她真恨自己得说出这两个字,可这就是职场的生态。
“妥协?”他扬起眉毛,定定注视她,而那带着某种含意的目光是和他在一起以来头一次碰到,令她非常不舒服,好像说错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