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究竟是谁?”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短短时间,春风阁有大半的男人都在讨论那名吹笛女子,后来才知道,吹笛女子就叫“玉笛”,在春风阁里卖艺不卖身,但还是有不少寻芳客开始打起玉笛的主意。
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只要钱砸得够多,他们就不相信折不了这朵花,既然都来到青楼了,还妄想保持清白之身,简直可笑。
韦玉笙每隔半个时辰就在凉亭吹一次笛,次次不同曲,惊艳春风阁,其他时候就待在高嬷嬷暂时借他们的厢房里休息,不见客。
要他男扮女装勾引男人已经够让他觉得恶心了,要是再有人敢对他毛手毛脚,他肯定拳头直接挥出去,哪里还管男儿身曝不曝光的问题?
而杜月香则趁韦玉笙休息的时候在春风阁中到处走动,四处探听客人对玉笛的评价,要是大家都不热烈讨论,玉笛的名号就无法传开了。
她大致上绕了一圈,发现不少人在打听玉笛的行情和规矩,忍不住暗自窃笑,十分满意自己的计划还挺顺利的。
杜月香独自走在两旁都是厢房的走廊上,迎面突然发现一个非常面熟的客人,那位客人鬼祟的左瞧右看不知在找什么,感觉很可疑。
她愣了下,他不是御史台的方侍御吗?没想到他会跑到青楼来鬼混。
虽说古代男人上青楼很寻常,但就是令人观感不佳呀,尤其对女人来说。
这位方姓侍御史某日在御史台偷听到杜月香与聂席郎在讨论设局春风阁的事,好奇地想知道他们到底打算玩什么花招,于是一个人前来一采究竟,但找了老半天,也没发现杜月香等人的行踪。
正纳闷时,他见到丫鬟打扮的杜月香迎面走过来,见这丫鬟颇有姿色,马上起了色心,调戏起她来。
“唷,真是娇俏的小姑娘,爷儿怎么没见过你呢?”方侍御色色的笑着说。
“春风阁里的姑娘、丫鬟众多,大爷怎么可能每个都认识,您说是不是?”杜月香镇定地漾起甜笑,非常好,她这打扮连同僚都认不出来,这对她来说可是最好的肯定呀。
“呵呵呵……你不给爷儿机会,爷儿怎么会认识你?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的姿色怎么只是个丫鬟而已?光凭你的样貌,比起许多大有名气的花娘毫不逊……啊!”
方侍御一边动口,一边动手,乘机想在杜月香的脸上摸一把,没想到便宜没摸着,身后突然冲出一个人一把将他的咸猪手猛力一扭,痛得他怪叫起来。
“痛痛痛……快放手!”方侍御火大的咆哮。“爷儿是来春风阁花钱享乐的,摸个一把又怎么样?这就是你们春风阁的待客之……呃?”
方侍御本来非常火,却在看到扭他手的姑娘样貌后惊艳地傻住,双眸迸射出一见钟情的光芒。
杜月香定睛一瞧,忍不住噗哧一声,赶紧捣住嘴,免得自己真的大笑出声。
是同样丫鬟装扮的聂席郎呀,方侍御被聂席郎此刻的美貌惊呆了,有没有这么好笑的?
聂席郎忍着怒火,这家伙什么人不好调戏,居然调戏杜月香,要不是念在同僚一场,他早就将这个家伙的手给扭断了!
“这位……这位姑娘……”方侍御也不管手疼了,痴痴的瞧着他,有时为美女受点折磨也是一种爽快呀。“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为何沦落至此?”
他现在是在发情吗?聂席郎全身冒起鸡皮疙瘩,还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这个方侍御一看到美色就晕头转向了,难道不觉得对女人来说,他这个“姑娘”过于高大了些?
而且不只方侍御一个人因为这张脸蛋而盲目,春风阁里的大多数寻芳客都是同一个样儿!
因为不能开口说话,他只能使出最凌厉的眼神狠瞪方侍御。
方侍御心一惊,突然觉得这股锐利的杀气很熟悉,原本的痴迷跟着烟消云散,急忙甩掉聂席郎的手摸摸鼻子快速离去。
“噗……噗哈哈哈……”杜月香终究还是忍不下去了,放声大笑,笑到眼角泛泪,肚子也跟着疼了。
如果方侍御知道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居然是女装的聂席郎,她猜他一定会羞愧到很想去死吧,然后再也无颜面对聂席郎。
她还真有良心,居然笑得出来!
聂席郎火大的抓住杜月香的手,将她拉到没人的角落低声质问:“很开心是不是?要是我再晚个一步,你就要被人轻薄去了,看那时候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当她离开休息的厢房后,他就坐立难安,怕她在这龙蛇混杂之地惹上什么麻烦,想想不对,还是赶紧出来找她。
不料却看到她被人调戏的画面,霎时一股气往脑门窜,他差点就失去冷静狠揍对方一顿。
杜月香好不容易才停住笑。
“这只是突发状况,就算你不出现,我也有办法自保,你别担心。”
“不成,从现在开始,你就跟韦玉笙一起乖乖待在房里休息,不准再乱跑了。”
“为什么?我不依。”她嘟起嘴抗议,论宫品,她可是比他高,为什么是她听他的?
“你这样的容貌,太危险了。”
她如此甜美的模样太容易成为寻芳客垂涎的对象,他不但担心,甚至还有些许的……吃味。
他无法容忍别的男人用那色迷迷的眼神觊觎她的美貌,他甚至不希望她踏出厢房半步,最好别让其他男人瞧见她,就只有他能见。
“难道你现在的样貌就不危险吗?”杜月香取笑的反问,像剐才可就有人对他一见钟情了呢!
他尴尬地红了耳根,恨不得刚才那种思心的事从未发生过!“至少我是男的,而你却是确确实实的姑娘家。”
“男人被男人调戏,也是……咳,说有多刺激,就有多刺激呀。”她暧昧一笑,说不定对方男女通吃,他就要担心自己的“小菊花”不保了。
“你--”聂席郎忍不住火大,他是认真的在担心她的安危,她却反倒开起他的玩笑。“我是认真的,你要是再嘻皮笑脸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就--”
“你就怎样?”她有恃无恐,料定他绝对不会伤害她。
“我就……”他牙一皎,终于豁出去的威胁。“我就把你的妆卸了,让你没脸出去见人!”
“什么?”她狠狠倒抽口气,双手马上捣住自己的脸蛋,一脸震惊地瞪大双眼。
他居然拿卸妆威胁她!他哪时也变得这么卑鄙了,竟然毫不留情地戳她最大的弱点!
“怕了吗?要是怕了,还不快回去?”他故意板起脸,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掐她这个罩门,让人知道肯定笑话。
“回去就回去,有什么了不起……”她没好气的咕哝出声,开始往房间的方向走,但双手还是压在脸上,誓死捍卫自己的脸。
真是孩子气!聂席郎在她的后头跟着,收起冷脸,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拿她把化妆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怪癖没辙。
但这样的孩子气,他却越看越顺眼,也越来越在意她了……
第八章 为什么要离开?(1)
为了引雷亦凡上钩,杜月香等人在春风阁待到很晚才离去,然而隔日一大早依旧要起床准备上朝,睡眠不足的杜月香只能努力打起精神,准时离开御史大夫府,免得早朝迟到很丢脸。
好不容易撑完早朝,一回到御史台的书房休息,她就彻底阵亡了,直接趴在书案上补眠。
当聂席郎拿着一迭公文进到杜月香的书房时,见到的就是她趴在书案上的画面。
他虽然同样在春风阁待到很晚,也一早就准时上朝,精神却依旧不错,这也难怪,杜月香的睡觉时间还得扣除晚上的卸妆保养以及早上的化妆准备,比聂席郎要短了不少,再如上她根本不习惯熬夜,难怪撑不住。
他无声的来到桌边,将公文轻轻放下,没有吵醒她的打算,知道她的确累坏了,希望她能好好休息。
他离开书房,没过多久又拿了一件红色披风过来,这披风是杜月香拿来盖在他身上的,他一直想要归还却找不到机会,现在正好还她。
小心翼翼地将披风盖上她的肩,他瞧着她沉睡的侧脸,心思微荡。
见她有一小络发丝垂落鼻间,似乎扰得她不舒服,眉心微蹙,他没有多想就伸
手轻捞起那络发丝,勾到她的耳后。
果然,她的眉心即刻舒缓,嘴角轻扬,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继续在梦里会周公。
他也跟着扬起一笑,虽然浅,却蕴含着柔情,就算在御史台,他也已经无法只单纯的当她是台主,不去理会她身为女人的事实。
他越来越公私不分了,明知不妥,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不断深陷,无法自拔。
她的出现,搅乱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她的开朗主动,让他无法招架,伤透脑筋。但也正是因为她这种不同于一般姑娘的大胆,终于成功撼动他如铁的心……
情不自禁,他轻俯下身,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落下淡淡的一吻,却在唇瓣碰到她柔软脸颊时猛然惊醒,赶紧直起身子,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趁她入睡时轻薄她,成了自己最不齿的登徒子!
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不该再留在这儿,不能再堕落下去,做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聂席郎急急离开杜月香的书房:心慌意乱,非常无法接受自己的失控腧矩。
当聂席郎一离开,杜月香马上震惊的坐起身子,脸上早已没有任何困意,甚至双眼睁得奇大无比。
其实她在他帮她拨开发丝时就醒了,虽然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却还是感觉到脸颊上传来了一股热气,之后某种东西在她脸上轻点了一下,很快就退开,快到她无法肯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亲了她吗?
到底是她睡到昏了头,纯粹在作梦,还是他真的趁她熟睡时偷了她一吻,然后马上“肇事逃逸”?
她害羞地捣住疑似被轻薄的脸蛋,很快就决定找他问个清楚,这是个可以逼问出他心意的大好机会,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思!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这个闷葫芦开窍,不乘胜追击怎么行?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免得事情过去太久,他就翻脸不认账了。
“聂席郎!”
聂席郎在自己的书房里,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懊恼反省当中,突然听到杜月香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他的心猛烈一跳。
一转过头就见杜月香声势惊人的推门闯入,直接冲到他面前,喘气问着:“你……你……”
话到嘴边,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你是不是偷亲我?她真的要这么问吗?这样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如果真的是一场误会,那场面会有多尴尬?
聂席郎即刻发挥了他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面瘫”本事,一脸平淡的问:“有事?”
她什么时候醒的?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他还是头一回如此的心虚兼心惊,果然坏事真的不能随便做,他完全不是这个料。
她张着嘴犹豫又犹豫,最后还是放弃直接逼问,拐个弯说:“我、我刚才在睡觉,在梦里……似乎感觉到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
“就是我的脸颊……”她指指自己刚才被吻之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一下。”
聂席郎急中生智,即刻回答。“蚊虫叮咬这种事很常见,你不必少见多怪。”
“什么?蚊子?”杜月香怪叫出声,不满的瞪着他。“你确定,真的是蚊子?”
他当她是笨蛋吗?是不是被蚊子叮,难道她还分不出来,蚊子在哪儿,被叮的包又在哪儿?
“除了蚊子以外,你以为还有什么东西会对你有兴趣?”
他绝不能承认刚才自己一时情不自禁,对她做出了逾越之事,因为他不能给她一丁点希望,以为他们有机会更进一步。
她想要的东西,他给不起,只能在这一刻悬崖勒马,免得将来她会伤得更重。
聂席郎那明显冷然的语气,以及刻意拉开彼此距离的淡漠态度,让杜月香原本的期待顿时被一团怒火所取代。
承认喜欢她有这么难吗?还是很丢脸?丢脸到他愿意自我丑化,成了一只蚊子也无所谓?
“聂席郎,大丈夫敢做敢当,你到底是要当人还是当蚊子?”她火大的逼问。
“你问的问题没头没脑的,我拒绝回答。”
“你--”
“叩叩!”
此时非常不凑巧的,李德三在敞开的门边敲了敲,打断杜月香的逼问,尴尬地问:“二位……在吵架?”
他们俩皆是一愣,就算真的在吵架,现在多了个外人在又怎么吵得下去?
“谁和他吵架了?”杜月香只能放弃逼问,转身离开。
聂席郎暗暗松了口气,庆幸李德三出现得正是时候,免去了他与杜月香之间的继续对峙。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已经连连失控,他必须果断的马上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免得越错越多,到最后无法挽回。
他不想伤害她,长痛不如短痛……
李德三察觉到聂席郎的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禁问道:“聂中丞,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聂席郎即刻回种。“倒是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之前聂中丞与台主打算一起调查吏部尚书卖官之事,不知进展如何了?”李德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口。“若是有需要帮手,属下……愿意帮忙,请不吝吩咐。”
其实他对大家选择性办案的状态也多有不齿,只不过在这种大环境下,他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根本改变不丁什么,也只能摸摸鼻子,和大家同流合污了。
这次他挣扎了很久,还是压抑不了深埋在内心的不平,既然现在有人站出来想要改变,那他也决定豁出去了,
瞧着重新燃起热血眸光的李德三,聂席郎像是看到了多年前初入御史台的自己,那个尚未被连番黑暗现实浇熄满腔热火的自己。
看到御史台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感到非常欣慰,如果能再多一些像李德三这样的人,他相信御史台会有一番新面貌的。
也好,就让李德三来帮忙吧,因为不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再与杜月香过分接近。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为了她好,他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
他不该有牵绊,以前没有,现在更不该有,尤其是在他离去前的最后一段日子……
杜月香真不敢相信,聂席郎居然决定退出春风阁计划,改由李德三顶替帮忙。
为什么?就因为他不想承认对她的情感,干脆疏远她,也不打算继续与她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