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不讨人喜欢……”沉秀娴的心里知道她不过是嘴巴硬而不肯承认,一阵酸楚泛上心头,从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已经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了,我干嘛还要博取你对我的喜欢?”夏小晴哈了哈冻僵了的双手,“你就比我可怜多了,像你这种永远都把自己当女王的人,活到这把年纪,肯定招了很多人怨……”
“你……”沉秀娴再次被她气了个半死,可是当她看到夏小晴已经冻倒面无血色的时候,胸口突然变得难过无比。
她这个一向以高人一等为自傲的女人,终于难过地想要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就不肯像外面的那些女人一样,稍微顺着我,稍微忍让我,稍微让我以一个婆婆的傲气来欺压你一下?为什么你总是和我作对,总是和我唱反调,总要拼命地维护着你们穷人的立场?我不过是……”说到这里,她哽咽出声,“我不过是……”
当沉秀娴意外地发现夏小晴已经完全无力地靠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时,她吓得大哭,“喂,你说话啊,你继续和我斗嘴啊,你不是一向都很厉害的吗?夏小晴,你给我说话,快点说话……”
尖锐的吼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着凄厉的回音。
“说不定……我死了……你就能……找到……让你心满意足的……好儿媳妇了……”
“不可以,你不可以死,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有算完,你这个刁蛮丫头一直都在嘴巴上占我便宜,我还没有讨回来……就算那次利用你小姨的病来逼你同恕桀离婚,我也不过是想要给自己寻找一个借口来欺负你罢了,你这个人,虽然有大多数时候都很讨厌,可是……”
当沉秀娴哭着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看到夏小晴已经毫无声息地昏倒在自己面前。
她试着挣脱身上棉毯子的束缚,想要将这种微弱的温暖转赠给她,可她发现,长时间的冰冷和困住,已经让她的身体无法移动半分。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无法抑制地大喊一声:“不——”
***
夏小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走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四周的空气忽冷忽热。
她不停地向前走,走到两腿酸痛,依旧看不到光明的出口。
她觉得很累,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仿佛摧残了她所有意志,她突然发现,就这样永无止境地走下去,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就在她放弃寻找出口,沉浸在这种黑色的恐惧中时,突然有一道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在叫喊着她的名字。
“还是不肯醒来吗?小晴,已经十七天了,你再睡下去,蛋蛋和我都会伤心得死掉的……”
蛋蛋?她记得,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贝的儿子。
“你这个女人真的好残忍,我已经知道错了,可是你却狠心地躺在这里,无论我如何卑微地道歉,如何低声下气地请求你的原谅,你偏偏就睡得这么心安理得,连手指也不肯给我希望地多动一下……”
她哪有这人说的那样无情,她现在只是很困,所以很想睡觉,拜托他不要吵她就好了。
“爱情真他妈的是个奢侈品,而我却愚蠢地将它当成玩具一样挥霍着……你说的对,是我太自负、太高傲、太把自己当回事,忽略了你的感受,为了区区小利,就要你抛下应有的自尊,天真地以为只要给你名分、给你地位,就是我对这场爱情最大的奉献……”
那声音依旧不肯停歇地继续说着。“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在诚心地乞求你的原谅,小晴,你都听到了吗?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在任何人面前这么卑微地乞求过什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所包围,耳边那遥远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小晴……”
这声音唤得很深情,也很感性,当她的意识慢慢被拉回到现实时,她突然想起,这熟悉的嗓音分明出自那个让她又爱又恨又无奈的坏男人,殷恕桀之口。
“求求你快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可以改,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拜托,不要在老娘我这么困的时候说出这种煽情的话,我真的很想睡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可某人明显听不到她内心最深处的呼唤,不但在她耳边继续叨念,还不停地摇晃着她的手。
“喂,你快点醒醒,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小说才写到一半,那些疯狂的读者发现你停了,整天都在网路上把你骂得狗血淋头……就算你想一直这样睡下去,至少也该把欠人家的东西都还了,不要做一个不负责任的女人,夏小晴……”
那人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你听到没有?我在叫你……我已经没日没夜地在你的床边叫了你这么多天,你到底有没有良心?难道你就想眼睁睁的让我因为你的毫无知觉痛苦而死吗?”
原本高亢的声音突然哽咽,那难过的、充满悲哀的语调,让她的心也没来由地揪痛着。
殷恕桀……他哭了吗?
那么坚强的一个男人,无论遇到任何挫折都可以谈笑自如,哪怕是当年他最敬爱的爷爷辞世之时,他也不过是一个人躲在房间独自静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冷静地面对每一个前来悼念的亲友。
曾经她以为,那男人就像一座山,坚强地屹立在天地之间。而这一刻,那座山居然为她动摇了,他低低地哽咽着,仿佛在压抑内心深处的恐惧。
“夏小晴!”他一声怒吼,夹杂着破碎的绝望,“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不把眼睛睁开,我就随便找个女人回家给蛋蛋做后妈,你对我残忍,就不要怪我对你无情,我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就是蛋蛋,如果你不怕他往后的日子被后妈虐待,你尽管无止境地睡下去好了。”
“你敢……你敢那么做的话,我……我就阉掉你。”
这一道沙哑又毫无威慑力的吼声,从干涩的喉咙中吼出来时,夏小晴终于冲破层层黑暗,让禁锢的灵魂得以释放。
坐在病床边的殷恕桀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记,并真切地感受到那股刺骨的疼痛时,已经模糊了的泪眼,终于变得闪亮。
当夏小晴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她只觉得一道粗蛮的力道袭来,将自己紧紧囚禁于那温暖的胸怀之中。
第10章(2)
***
事后,夏小晴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被解救出来,是因为囚困她们的地方,本是戴丽丽家一个荒废多年的食品加工厂。
巨大的冷冻库虽然已经多年没被启用,可设备在插上电源后仍然可以运转。
由于机器运转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便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当地居民因为担心无人工厂里会出现电路故障等问题,打电话报了警,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救出两个险些被冻死的女人。
因为沉秀娴的身上始终裹着棉毯,被救出来的第二天便清醒了过来。每天各种昂贵营养食品补着身,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夏小晴的状况就惨了一点,因为被冻伤的地方比较多,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甚至已经给家属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殷恕桀疯了一样揪着医生的领子,暴君一般警告对方,如果不把她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他就让这家医院里的医生统统失业。
这种无理又蛮横的行为虽然受到了大多医生的鄙视,可当他们得知这个胆敢在医院闹事的家伙就是殷氏集团的总裁大人时,不得不压下心底的不满,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硬生生地把夏小晴从死神的手中抢了回来。
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周,警方就逮捕了企图逃往国外的戴丽丽。恒远集团的总裁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向能干的女儿,竟会因为求爱不成而犯下滔天大罪。
毕竟被戴丽丽险些害死的,一个是殷氏集团总裁的母亲,一个是殷氏集团总裁儿子的母亲。
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有半点闪失,殷氏集团的总裁恐怕都不会善罢干休。
由于夏小晴的身体被冻伤的地方较多,即便是清醒过来后,腿脚也因为大面积的冻伤而导致行动不便。
为了方便对她贴身照顾,殷恕桀将她接回殷家,并找了最好的复健师专程来家里给她治疗。
此时此刻,夏小晴像个祖宗一样靠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羽被,脸色红润,唇瓣水嫩,总之怎么看怎么健康,丝毫也看不出半点病弱的迹象。
她指着不远处的水果盘,“我要那个……”
很快,充当小奴隶角色的某个高挑俊俏的男人,便好脾气的将切好的水果,用牙签叉好殷勤地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今天早上刚刚从英国运来的鲜橙,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品种,所以让人送了整整一箱子。”
“嗯!”夏小晴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皮也懒得抬一下,随便浅尝了一口后,便将剩下的一半举到他面前。
很快,殷恕桀便张口接住,唇边也溢满幸福的笑意,“好甜。”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是让你扔掉。”
“扔到我嘴巴里更好,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刘妈做给你吃……”
无语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后,夏小晴扳着自己的手指,一样一样道:“我想吃李记餐馆的小鸡炖蘑菇、福满楼大厨包的羊肉馅饺子,上次你买给我的草莓奶茶也不错,对了,一定要记得买我家楼下的瘦肉粥,还有……”她一口气说了十来样,最后纤手一指,指向他的鼻头,“你亲自去买给我,别人买的我不吃。”
殷恕桀微微一笑,搂过她便在粉嫩的唇上印下一吻,柔声道:“都依你……”
“喂……喂喂……”坐在一旁始终也没机会吭声的梁雪淇,终于受不了地插声打断这两口子的暧昧,“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把我当透明人?就算是想亲热,好歹也要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殷恕桀冲她一笑,“你们两个先聊,我去给小晴准备吃的。”说完,宠溺地捏了捏心爱女人的脸。
在梁雪淇的目瞪口呆中,殷恕桀优雅地转身闪人。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这年代有种感情叫作含蓄,拜托你小晴,在本小姐登门造访的时候,你多少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什么玩意儿,欺负我老公不在国内是不是?”
夏小晴不理她,抓过那盘鲜橙,慢条斯理地塞到嘴巴里。
梁雪淇小心凑了过来,附耳小声道:“喂,我说……你的身体明明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手脚并用,行动自如,可你居然让你前夫背上背下,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公司大老板当成奴才一般呼来喝去,你就不怕被他发现你在装病,一气之下把你这个前妻再休一次?”
夏小晴冲好友翻了翻眼皮,“你这个女人真是没情调,难道你不觉得这么狠狠折腾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会很有成就感吗?况且……”她邪恶一笑,“能够每天看到沈女士因为她儿子给我当奴才,而气得花枝乱颤的场面,也是一种高雅的享受。”
梁雪淇本能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所以我一直都说,在我们三个好友里,你夏小晴绝对是最阴险的一个,不过话说回来……”她装模作样地揉着下巴,“你那个恶毒婆婆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虽然很过分,但自从她看清楚戴丽丽的人品,又被你舍身救了一命之后,对你也称得上是尽弃前嫌了,就连我这个外人也看得出来,她现在对你多少还是有一点讨好的态势。”
“这些我都知道……”夏小晴淡淡道,“我不过是……很想找一个机会,稍微任性一次而已。”
梁雪淇不再说话,室内也因为她轻轻的一句解释而安静下来。始终躲在门外没有走开的殷恕桀,在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摇头笑了,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倾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给予她真正想要的那种温暖呢!
***
因为夏小晴在这次冻伤之后留下了腿疼的后遗症,殷恕桀特别找了一个手法高明的按摩师,亲自学习按摩手法。
每到傍晚,他都会将自己学来的本事,一招一式地用在他的小晴身上。
夏小晴懒洋洋地躺在大床上,享受着某人高超的按摩水准,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就像被施了魔法,将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揉捏得舒服透顶。
“砰”的一声,卧室的房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个肉滚滚的小身子飞也似地扑过来,一头冲进夏小晴的怀中。
“妈咪,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被小肥仔狠狠一撞,夏小晴忍不住捧着小腹,话说她儿子最近又肥了好几公斤,个子也挑高了不少,五官越发和殷恕桀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只不过,殷恕桀拥有一双水蓝色迷人的眼眸,而她的宝贝儿子却是一双黑漆漆的大眼,典型的中国小孩外貌,只不过隐约间,依稀有一点点混血儿的轮廓。
这小鬼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室内的安谧,殷恕桀虽然疼爱儿子,可一旦对方威胁到自己的幸福,他这个做老爸的,是死也不会让步的。一把将肉滚滚的小肥儿子从他家小晴的怀里拎出来,大手一拍,揍到儿子圆嫩嫩的屁股上,“你都几岁了,居然还闹着要和妈咪睡,你不害羞,身为老爸的我都替你害羞。”
双手捂着被拍了一记的小屁股,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殷子扬立刻冲老爸瞪圆了双眼,“她是我妈咪。”
“她是我老婆!”殷恕桀恶狠狠地吼回去。
殷子扬立刻红了眼圈,可爱的小嘴也嘟了起来。
眼看着儿子就要被气哭,夏小晴急忙将儿子搂进怀中,又是疼又是宠,恨不能含在嘴里使劲惯着,“蛋蛋乖,妈咪今晚陪你一起睡……”
小家伙得到了安慰,立刻反手亲昵地搂着自家老妈就是一顿猛亲。
自从妈咪从医院里醒过来之后,整天都在大哭中度过的殷子扬,除了上幼稚园之外,整天腻在母亲的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好不容易被他爱吃醋的老爸打发走不到两个小时,又没皮没脸地巴上来。
“蛋蛋,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做我和你妈咪婚礼上的花童吗?”
“对啊!”小家伙答得很干脆。
“那你想不想快点让爸爸和妈妈结婚?”
“当然想。”
“既然想,你就该给爸爸、妈妈多一点独处的空间,你每天巴着你妈咪,害得我都没时间追她,我没时间追她,自然也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让你做我们的花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