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她在这儿“拈花惹草”,总能暂时忘却那些烦心的事。她一边拔除杂草,一边轻声的哼着歌……
“秦姑娘。”突然,身后传来方绯儿的声音。
她一怔,旋即转头。方绯儿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冷冷的。
在周教杰面前,方绯儿总熟络的喊她一声“妹妹”,没人的时候,她便用如此生疏又保持距离的称谓——秦姑娘。
“有什么事吗?”她站了起来,抽出腰际的擦手巾擦了擦沾了泥土的手。
“有点事跟你说。”方绯儿说。
她直视着方绯儿,“洗耳恭听。”
方绯儿一脸高傲,“你自觉配得上姊夫吗?”
闻言,秦又冬一震。这是什么没礼貌的问题?配不配得上,关她什么事?
“你知道吗?原本要嫁给姊夫的人其实是我。”
秦又冬蹙眉,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当年媒人提亲,家姊因体弱,所以本来要嫁进周家的其实是我,没料到在提亲前,我那该死的前任丈夫却仗着父亲为官,用权用势强迫我爹将我嫁给他……”
这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本来要嫁进周家的是方绯儿,这是真。
但方绯儿并不是迫于无奈才嫁给官员之子,而是她评估之后认为嫁给官员之子才能钱权兼得而答应嫁到邻城。她是个势利的女人,从不肯吃亏,凡事都要占尽好处。
“我爹不敢得罪做官的,于是将我嫁到邻城,最后才由我姊姊嫁进周家。”她直视着秦又冬,“我一直很仰慕姊夫。”
她的坦率跟直接,教秦又冬一怔。
方绯儿仰慕周教杰?所以她对周教杰是有好感的?如今她失婚回到拓城,找上周教杰,是不是另有所图?
怎么她老是遇上这种事?怎么老是有人来抢她的男人?
“我真的不明白姊夫为什么会娶你这样的女人……”方绯儿上下打量她一回,眼底有着嫌恶,“除了会做饭烧菜,你根本一无可取。”
“什么?!”
“听说你以前更胖是吗?”方绯儿哼笑,“我真无法想象姊夫第一眼看见你时是多么绝望。”
好个方绯儿,这张嘴可真毒。
“你嫁给姊夫快一年了吧?到现在还没替姊夫生下一男半女,我看一定是因为你太胖,很难怀上孩子。”
她的话让秦又冬火了,什么太胖而怀不上孩子?她懂什么?
“我到现在还没怀上孩子是因为我跟他还没圆房。”秦又冬冲口而出。
可话一出口,她马上后悔了,因为她看见方绯儿脸上那惊讶又狂喜的表情。
“你说什么?”方绯儿哼笑一声,带着戏谑,“你跟姊夫还没圆房?也是,任何一个男人看见母猪都很难有兴致的……”
母、母猪?!气死她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狠狠的赏方绯儿一巴掌。
“姊夫一定是还没能忘记我姊姊吧?”方绯儿续道:“你知道吗?姊夫说我跟姊姊实在太相像了,若我脸颊没有这颗痣,他根本分不出谁是兰儿,谁是绯儿。”
秦又冬一震,她这话想表达的是什么?
“秦又冬,”方绯儿直呼她的全名,语带挑衅,“若要姊夫在我跟你之间选一个,你想,他会选谁?”
面对她的恶意寻衅,秦又冬不甘示弱,“他为什么要选?现在我才是他的妻子,不是你,也不是你姊姊。”
“妻子?”方绯儿不以为然的一笑,“你们根本没圆房,算得上什么夫妻?”
秦又冬倒抽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以对,她真的好想揍方绯儿。
喔,不行,暴力不只解决不了事情,还显得她缺乏智慧。
这么一想,她冷静下来——
“你说完了?”她气定神闲的看着方绯儿,“如果你说完,就赶快回去做事吧。”
方绯儿先是一怔,然后恨恨的瞪着她。
秦又冬不予理会,掠过她身侧,径自离开。
一早来到二馆,看见眼前的景象,秦又冬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的开心菜园毁了,那些正茂盛的植物一株株被从土里拔起,踩得稀烂,这不是什么野狗野猫所为,而是人。
是谁这么白目,为什么要捣毁她的开心菜园?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出现方绯儿的脸孔。是她吗?
无凭无据,她当然不能对方绯儿提出任何的指控。
稍晚,所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上工了,包括方绯儿。方绯儿表现跟平常无异,看不出任何不寻常之处。
她自认倒霉,摸摸鼻子偷空将菜园重新整理,再播菜种。
刚忙完,伙计来叫她,说有位订了厢房的客人想见她,于是她洗净双手,整理一下服装仪容,便来到那位客人的厢房里。
厢房里有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出头,身着一身蓝色袍子,领口跟袖口都精绣着图案,他五官端正,眼神锐利却带着一点邪气及侵略感。
至于另一位客人则是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姑娘,她有着美艳绝伦的样貌,那迷蒙的眼睛像是能夺魂摄魄般,充满着蛊惑的气息。
她从没见过这两位客人,想必是新客人。
“请问两位是不是要见我?”她礼貌问道。
两人先看看她,再互看对方一眼,像是在交换着眼色。
“姑娘就是这家馆子的店主兼厨厨子?”男人问。
“正是。”秦又冬态度小心翼翼,但又不卑不亢,“不知两位有何指教?是否小店招呼不周?”
“店主千万别误会。”男子一笑,“在下贾永道,是做票号跟陆运生意的,这位则是千翠楼的夏舞琴姑娘。”
“贾爷,夏姑娘,幸会。”秦又冬续问,“是否餐点不合两位胃口?”
“绝对不是,店主的手艺一流,真是教人回味无穷。”贾永道盛赞着。
“贾爷夸奖了。”秦又冬很是谦逊。
“店主,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问?”贾永道问。
“贾爷直言无妨。”
“这些料理跟茶饮是店主自创,抑或是有高人指点?”贾永道说着,目光一凝,像是担心她会说谎似的。
“都是我自己钻研,食材除了鱼、肉,其它的药草或香草也是自种的。”她说:“本店的料理及茶品都对人体有益无害,两位可放心享用。”
“你说药草跟香草都是自种的?”贾永道问。
“是的。”她点头,“我们在城郊有几亩地。”
她说完,贾永道跟夏舞琴又互视一眼。
“两位是否对本店的料理有什么不安之处?”客人至上,她总得知道他们为何特地将她找来问话。
“喔,不是的。”贾永道一笑,“是因为太美味了,想看看是哪位高人做出这么特别的料理,希望没给你添了麻烦。”
“言重了。”秦又冬神情轻松,“客人的意见,不管是褒是贬,我们都非常珍惜。那么,不打扰两位用餐了。”
“请便。”贾永道客气的道。
秦又冬退出厢房之后,贾永道跟夏舞琴又互视着对方。
“是她吧?”一直没开口的夏舞琴说话了。
“应该不会错,”他说,“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也发生在她身上了。”
夏舞琴不知想起什么,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想不到她变成这样……”
“是啊,我也想不到。”贾永道附和着。
第6章(2)
周教杰来了。
一见他来,方绯儿几乎是丢下手边的工作,立刻跟前跟后的。
“姊夫,吃了吗?我给你弄吃的。”她猛献殷勤。
十年前,她以为嫁给官员之子,从此便富贵荣华享用不尽,没想到婚后多年她未能怀上孩子,丈夫便陆续娶了平妻,纳了小妾,而那平妻跟小妾肚子争气,进门三年便为他生了四个孩子。
她在夫家地位尽失,连个小妾都不如,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她提出离缘的要求,而丈夫竟连一句挽留都没有便答应了她。
回到拓城后,她听闻周教杰已续弦,现在跟妻子拥有两家赚钱的馆子,甚至还买了土地。
曾经,她差点儿就嫁给周教杰了,前两三年她就想着要离开丈夫,回拓城嫁给一直单身的周教杰,但听说他被李氏逐出周家,只分到一间破店跟几亩田地,十分潦倒,她就打消了念头。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在夫家虽受气但至少衣食无缺,过着炊金馔玉的好日子,可跟了周教杰却注定一辈子吃苦。
这回是真的忍受不了平妻跟小妾给她气受,她才决心回来投靠娘家,没想到周教杰发达了,也续弦了。
虽说他现在是有妇之夫,但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她想她跟方兰儿是孪生姊妹,而周教杰跟方兰儿感情甚笃,跟方兰儿有着相同容貌的她,自然比任何人更有机会得到他的爱。
方绯儿原本只想做小,但当她看见身形福态的秦又冬,又知道周教杰根本没碰过秦又冬之后,她不甘心做小了。
她决心要把周教杰抢回来,她绝对不会输给秦又冬那个胖婆娘。
她对周教杰大献殷勤,她在他面前诉苦落泪,她让他对她心生怜惜,她让他在她身上看见方兰儿的影子……她看得出来,他看着她时,眼底有着哀愁与怀念。
秦又冬那胖婆娘真是毫无自知之明,居然敢说她才是周教杰的妻子?哼,周教杰碰都不碰她,她哪来的脸这么得意?
她一定要好好的恶整她,让她知道她方绯儿是谁都惹不起的。
前几天,她为了报复,夜里偷偷溜进秦又冬的菜园大肆破坏,之后看秦又冬懊恼的整理着菜园,她不知多高兴呢。
等着吧,她还会想法子整秦又冬的!
“我不饿,你去忙你的吧。”周教杰今天是来跟账房对帐的。
她一听,故作楚楚可怜状。“姊夫,我、我其实有点事要跟你说……”
“怎么了?”周教杰问。
“这儿不方便说话。”她说着,低声地道:“可以到楼上的厢房说话吗?”
周教杰心想账房在楼上,说来也是顺道,便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两人来到楼上厢房之后,方绯儿便红着眼眶、噙着泪,委屈开口,“姊夫,我、我好苦……”
“发生什么事?”周教杰问。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抽抽噎噎道。
“有什么尽管说。”
她眼泛泪光,用那狐媚的眼睛看着他,“姊夫,妹妹她是不是厌恶我、憎恨我?”
“又冬?她为何要憎恨你?”
“因为我是姊姊的妹妹,而且有张跟姊姊一模一样的脸。”她流下眼泪,泣诉着,“你不在的时候,她常常刁难我,在大家面前教训我……不管我怎么做,似乎都不合她的心意……”
他浓眉一皱,“有这种事?”
“嗯。”她点头,续道:“前几天她的菜园不知道是被野狗还是野猫捣毁,可她、她好像怀疑是我做的,常常……”
“无凭无据,她如何知道是你?”
“虽是无凭无据,可她心里认定是我。”方绯儿啜泣着,“姊夫,我想我不能再待下去了。”说完,她扑进他怀里,“我命真苦,当年若嫁你的是我,该有多好……”
“绯儿……”周教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姊夫,”方绯儿抬起脸,蒙眬的眼望着他,“其实我、我心里一直有你,知道你对姊姊疼爱有加,我好生羡慕。”
“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周教杰安慰着她,“现在你已经离开他,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
“我、我……”
她话未说完,厢房门口传来秦又冬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秦又冬震惊地道。
她听说周教杰来了,心想他应该在账房,没想到她上楼一看,映入眼帘的竟是这一幕。
这不是第一次了。
方绯儿明知周教杰是有妇之夫,却一次又一次的倒在他怀中。周教杰明知自己是有妇之夫,也一次又一次让方绯儿投入他怀抱。
虽然尚无夫妻之实,但她终究是他的妻,她再也不想忍受,她要让方绯儿知道这男人是她的。
她走进厢房一把扯开方绯儿,她其实并没有使足力气,可方绯儿却一屁股摔在地上。
“唉呀!”方绯儿娇呼一声,然后哭了起来,“妹妹,你、你误会了……”
“你……”见状,她真是傻眼。方绯儿在四下无人时是如何呛她的?现在在周教杰面前,又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果然,贱人就是矫情。“我误会你什么?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你究竟想……”
“又冬。”她话未说完,周教杰已打断了她,“你这是做什么?”说着,他趋前扶起方绯儿,以关心的口吻问:“绯儿,你没事吧?”
方绯儿含着泪,委屈的摇摇头。
看见这一幕,秦又冬感觉自己血压都飙高了。周教杰为什么要放任方绯儿?为什么要袒护方绯儿?就因为她有着一张跟方兰儿一模一样的脸?
“方绯儿,你不知道他是有妇之夫吗?周教杰,你不懂避嫌吗?”她气得质问两人。
“妹妹,我只是、只是……”
看方绯儿还在装可怜扮无辜,她都快吐了。“方绯儿,别在我面前演戏。”
“秦又冬,你这是在做什么?”周教杰眉心一拧,神情严肃,“绯儿说你常找她麻烦,我刚才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听见他这番话,秦又冬心陡地一震,难以置信,愤怒又难过的瞪着他。
“她说我找她麻烦?”真是睁眼说瞎话!
“绯儿说前几天你的菜园被野狗捣毁,你却怀疑是她做的,可有此事?”他语带质问。
“我没有!”秦又冬真够佩服方绯儿睁眼说瞎话的特异功能。她顶多是心里怀疑,可从没指控过方绯儿,看来方绯儿分明是心虚,做贼喊捉贼。
“又冬,没凭没据,不可含血喷人。”周教杰语气严厉。
“我含血喷人?你自己做错事,还说我?”她气炸了。
“我做错什么?”
“你为什么三番两次让她倒在你怀里?”她气极了,口不择言,“因为她有一张跟方兰儿一样的脸吗?因为你还心心念念着死去的人吗?你是我的丈夫,为何……”
“你越说越离谱了。”他打断了她,转头看着方绯儿,“绯儿,你去做你的事。”
“是。”方绯儿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秦又冬看他对方绯儿处处维护,真是又呕又气又难过。
她本想再跟他说些什么,但看着他冷淡的样子却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必再多说,倏然转身夺门而去。
自那天后,秦又冬搬到客房住了。
她无法再跟周教杰躺在同一张床上,想到他心里只想着方兰儿,想到他那样袒护方绯儿,她真的很怕自己会气到半夜拿枕头闷死他或是……压死他。
没关系,她有事业,她有生活的目标,她不会因为一个男人不爱她就活不下去,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