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婶话才说完,袁小倪忽又一阵干呕,头撇一边木桶狂吐不止,口鼻都是酸腐味,让她闻着更反胃,已无食物可以吐却依然干呕,直至背后一股柔和的气劲缓缓灌入,才缓下她的不适。
“拿拧湿的帕子和温水来。”任灿玥按着她的背,将气灌入后,让她环靠在腰上,拂开她汗湿的额发,接过仆人递上的湿帕子。
他倒了些温水在掌心放到她鼻边,哄着要她吸进,温水一入鼻,她马上呛咳,湿帕子擦着她呛鼻所呛出的秽物。
一旁仆人见到由来高高在上的城主,耐心哄着三总管已够吃惊,对城主熟练的动作更震惊到有些目瞪口呆。
连续两、三次,终于让鼻中的气味舒缓,任灿玥抱起虚弱的袁小倪往内房走去。
“好好睡一觉,明天若还是这情况,你再不喜欢大夫和苦药也由不得你。”对他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袁小倪没好气地闷嚷。
“精神差、体力不好、受寒,还不都是你害的,这几天一直……对我乱来。”
这段时间,她似乎常常无力地靠着他,对自己这样,她有一股无名气不知往哪发。
“我今天不对你乱来就是。”他将她放到床上,替她宽衣。
“明天、后天、大后天呢!”袁小倪哀喊一声,推打他的肩,又想到什么似的,改捶枕被。“大后天以后的日子呢天呀!要过年了,好可怕……”
“对,要过年了,等南方的事情处理完,我要带你回古城过年。”
“我不要跟你回古城!”她微弱地喊着。
“等你有力气,再来说这个问题吧!”
他漫应着她,边调整被楞,唇边却淡扬起笑意。两年前的“斜阳西峰”,她受伤、喝醉都不闹,只有病了或身体不适就会闹情绪,接着开始自言自语地数落日子。
“你大概睡两个时辰醒来,到时该饿了,现在先乖乖睡一觉。”温热的帕子擦干她额上的汗。
“你……怎么知道?”
“两年前的‘斜阳西锋’,每天醒来就是照顾你,你可不是个会感恩、客气的小姑娘,喝药、吃饭都得哄,在我身上,你耍尽了任性。”那时,完全看不到她平日懂事的模样。
刚开始,他没好耐性,明知强逼她是反效果,他也硬灌她药,结果呛得她受伤,看到她喷着泪也要跟他个到底时,任灿玥听到自己竟开始放软声哄她,当时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双双……”袁小倪咕哝,听起来他像是在照顾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在袁小倪的周遭人,说得上让人任性、头痛的,除了他的妹妹——古城大小姐任双双外,她想不出还有谁有这种个性!
“双双刁蛮,而你可是另一种任性,鲜明强烈的个性,连我都只能由得你踩到头上放肆了。”
袁小倪躺到床上又是一阵喃喃自语,半昏半醒中,感觉到温热的帕子正擦拭她的身子和手脚,一身洁净后,她浅眠片刻,又辗转翻着身无法安睡。
没多久,大掌抚上她的额,温热的掌抚着她绷紧的身躯,直至她放松后,偎上熟悉的躯体,才昏沉睡去。
任灿玥侧卧的支着颅侧,端详挂靠在他怀内沉睡的人,思绪不禁想着“斜阳西峰”时,她强硬地对他宣告感情之道……
“你喜欢我、爱我?”
“你呢?”
“那从现在趣,你的眼只能看着我,你的感受也只能因我而起伏,你的怀抱是我专属,没有我的允许,哪怕是只宠物,你也不能抱在怀中。”她捧紧他的面颊,正对着他的眼,鼻尖对上他,强硬宣告。“做到了,我才告诉你,我爱不爱你?”
“我以为我已经够霸道了,没想到遇上你,我甘拜下风。”
“你曾经毁掉我的希望,之后又带给我希望,这一生能同时带给我这两种感受的,也唯有你。”长指抚着她沉睡的容颜。“解毒后的你,把对我的爱,彻底从记忆中抹煞,才是对我最重的惩罚。
“‘斜阳西峰’那段时间,我送了你一样东西,为我曾经伤害你所作的赎罪,但,你想得起来吗?”
任灿玥清楚,他对她的伤害是不可能弥补的,而已经忘掉“斜阳西峰”一切记忆的她,更不可能会接受,原本对她憎恨的人,忽然说喜欢她,他怕她最后会真如牟老所说——面对极大的变化,在不安下造成身心崩溃,最终也难逃一死。
他只能等、只能忍,忍着对她一切的情感、欲望,等着她能回想起。只是已经过了两年,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于雪菱化身成清姊的事,见她对他一脸防备、抗拒,甚至惊恐他的靠近,霎那间,他再也没有办法接受她明明人在眼前,心对他的距离却是这般遥远!
他竟心乱得失控到以剑气接连贯穿她的肩后,他只想着让她重伤倒下,他便可以藉疗伤之名带她回古城,但她却坚定地站着,不曾倒下;就像面对她的脚残,她终究咬牙站起。
这一失控的代价,是将她推得更远,更远。
“任城主。”一个熟悉的声唤住了从院落中走出的任灿玥。
他回头见到楚千梦,这几日楚千梦一直要见他,但他连日待在房内甚少出院落。
“城主打算如何安置三总管?”
“楚公子此言多问了,她不只是古城的人,更是我任灿玥的人,这个身分,未来她无须担忧。”
“身分、地位,都不是小倪在乎的,而是你真会善待她?”
“我知道楚公子对三总管有几分错爱,与她更有童年情谊,但此时非彼旧时,往后规矩和界线还望楚公子留意。”
“城主,千梦自知分寸,更不否认对三总管有着爱慕之情,但她已明确拒绝我;无论你对小倪真心或假意,都希望你看在她腹中已有你任灿玥的孩子,多多珍惜。”
孩子?!任灿玥惊讶得楞住!
“今天我就会离开贵宅,与‘月泉门’的少门主为营救家父而努力,此事我亦会转达少门主,三总管对‘月泉门’而言是重要的亲人,沈云希更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受到委屈,三总管和沈家的关系……冀望城主慎重处理,别再伤了三总管看重的一切,告辞了。”
“若有需要,我古城愿援手。”任灿玥慎重地道。
“谢过城主。”转身离去的楚千梦,走了几步又停下身,长叹道:“小倪……并不知自己有身孕,无论何时告诉她,都请城主……多想想她的心境,毕竟她对你……心有芥蒂。”
再睁开眼时,已是傍晚,屋内提早掌灯,袁小倪伸个懒腰,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一定是睡前吐得胃都空了,她想要下床,才撩起床纱,便发现前方桌边那道修长的侧影。
“小皮……”在桌上摇着尾巴,袁小倪瞠目看着任灿玥伸着掌任它攀着玩。
当床纱被整个撩起时,她楞看着站在床边的人!
“醒了?”大掌抚上她的额探着,确定温度一切正常才安心。“饿吗?”
他要扶她下床,她却抓住他的掌,接着伸臂环抱住他的颈项。
“小倪?”任灿玥惊喜她的靠近,干脆抱起她,笑问:“怎么了,还没睡饱吗?你只有这时候才会像个孩子一样靠近我。”
袁小倪埋在他的肩上,没说话,同时发现,房内多了两个小碳炉让房间更温暖。
“以后你的饮食,我会请人专门打理,先喝点汤,润润肠胃,朱婶等会儿就会把晚餐送来。”
他抱她到桌边,要将她放到椅子上,她却还是抱紧他的颈项没放开。
“小丫头,你是没睡饱?还是想要跟我闹上?”任灿玥让她坐在膝上,对上她那双炯炯对望的双眼,不禁一笑地摇头。
她瞥到“小皮”在房内的地上奔跳着玩,但大部分还是绕着温暖的小碳炉跑,她忍不住要开口。
“它不会跳进去,让自己变火烤猫,不用担心。”任灿玥抢先说道,并拿起桌上汤血,吹凉一匙汤,送到她嘴边。
她不客气地喝下。
“你……看起来很快乐。”他的眉眼似乎带着兴奋,完全不像平时的森冷诡笑,视折磨人为乐趣的城主,那种笑意、那种眼神,好像有一点“灿玥哥哥”的神韵。
“或许,是因为有你在身边。”他啄吻过她的脸颊。
“小倪……并不知自己有身孕,无论何时告诉她,都请城主……多想想她的心境,毕竟她对你……心有芥蒂。”
在还没妥善安排好之前,为免刺激她,任灿玥决定先瞒住。
“你……对东方地界上的事,到底记起多少?”又喝了好几口汤后,她终于问。
“比不上你能告诉我的多。”拇指拭过她唇边的汤渣。
“骗子!”他什么都知道,袁小倪切齿。
“比起你故意地负心遗忘,我还不到这个等级。”他挑挑眉。“我只记住过了‘无陌水塘’之后,那座小农屋内所发生的事。”
“你……”她想起在那座小农屋内,当时身中“瞬失”的他,唯一还有的记忆画面就是“斜阳西峰”湖边小屋的事。他永远只记住和她一起生活的事!
“所以我清楚知道,当我把‘小皮’放到你手上时,你所落下的泪,更知道你的身子是给了我。”他放下汤盅,舔吻上她被汤温润的唇。“我一再提醒你,但你却是硬要分开‘灿玥哥哥’和‘城主’。”
她倔抿着唇不让他再吻,任灿玥只是叹气一笑,并未如之前一般强迫她。
“大佛开眼之后,我们好好谈谈,只要‘月泉门’不坚持带你走,你希望我和‘月泉门’和平共处,我便按照你所想的处理.,你若想要‘七门楼主’的儿女们陪着你,我便下令他们全部回来,每个人轮流陪伴你。”
“你有什么目的?”这完全不像他的个性和手段。“不会是展岳又进来下毒了吧?!”可恨的“门毒”就是有一堆稀奇古怪,改变人性格的毒药。
“扯那毒老头干什么!”他改执起她的一双手,分别亲吻着。“我只希望你快乐。”
“要我快乐,就解开对我穴道的封锁,把我的刀还我。”
“‘恒沙古刹’的大佛开眼之后,我会考虑。”
“我要现在。”
“大佛开眼在即,我无暇分身,不能冒着失去你的风险。”武功一恢复,刀一还她,知道他不在,她便要作怪了。“还有什么要求?”
“你去死!”她恨恨地瞪视。
“行,但只能死在你的手下,既然你现在还办不到,这个要求以后再说了。”
任灿玥拍拍膝上的俏臀,慵懒笑问:“饿了吗?”
“气饱了!”她冷哼地别开头。
“我倒是饿了。”他一掌探入她的衣襟内,抚握一方乳峰出衣襟外。
“你、你做什么?”袁小倪回头低喊,不敢置信自己竟没穿兜胸,一定是他替她宽衣擦身时解下的。
任灿玥不让她拢回衣襟,甚至埋到她丰胸内开始轻咬乳首。
“先满足我对你的饥饿……”他的舌兜转着那粉色蓓蕾,想到再几个月后,这儿将会哺育他们的孩子,他更加唬得激切。
“朱婶和仆人随时会送晚餐来,快放手……”袁小倪推着他,羞恼地想扯开自己的胸,大掌却从身后按紧她,让雪乳更迎向含晚的唇舌。“你说过今天不会对我乱来!”
“所以我只抚摸的亲亲你。”他理所当然地继续肆虐另一乳首。
“我……我忽然又有点想吐了。”她果真一副虚弱地靠到他肩上。“而且有点发冷,你抱紧我,我就不冷。”
发现他身躯和双臂都不动,她干脆再轻声唤。
“灿、灿玥哥哥。”
这一低唤,果然让任灿玥身躯一震,终于伸臂环住她,低吻她的额。
“只要对上我,你总是狡猾得不愿如我所求!”
而他熟悉的回应,也让袁小倪内心复杂。
“小倪。”看到那肩颈边半掀起的衣,圆润的二肩上,隐隐透出的三颗小红痣,还有之前被他重咬犹留印子的咬痕。“大佛开眼之后,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他轻推开她肩上的衣物,舔吻那三颗小红痣和咬痕,怜爱地再吻向她的颈项和脸颊。
“大佛开眼之后……”袁小倪茫然地念着这句话。
任灿玥抚着她的脸颊,吻上她的红唇,难得的,她竟顺从地接受他的吻。
一阵亲密的唇缠后,她继续倚偎地靠在他怀中,温热的大掌也熟悉地抚着她的身躯,听着那稳健的心音,她闭上眼。
“小倪,你这几天吃到油腻老犯呕,吃得太少了,干脆多喝点粥吧!”朱婶又端着热粥进来。“这粥我熬得久,很入口。”
“我等会儿喝,城主他们……出发了吗?”今夜,大佛开眼,她武功不能恢复就只能另想他法。
“已经离开了。”朱婶将粥放到一旁,开始收拾屋内。“我说这城主也真是,干么离开前还把你改移到这屋子?”
相较原本偌大、广阔的府邸,此处是座小庄院,却相当典雅别致,是古城的另一处产业;而屋子内外,皆有乔装的心层武护守护着。
“他怕前脚离开,后脚有人跟著作乱。”
“谁吃熊心豹子胆,在城主眼皮下作乱!”朱婶可不认为有人敢。“韩堂主、程堂主想来看你,城主一拒绝,这两人也还真不再询问;连这两个从小就管不住的家伙都没敢造次,还有谁敢作乱呀!”
“这两人要造次是不会明着来,更何况城主防的不是这两人。”云希哥哥、楚千梦,才是他真正担心的。“朱婶,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呃,你拿这么漂亮的衣服出来做什么?”
只见朱婶整理着一套华美的红绸锻衣饰,连相衬的饰品都打点好了。
“城主命人买了好多适合你穿的衣物,我瞧这套贵气又漂亮,干脆穿这套。粥凉了,快喝吧!”朱婶边整理着饰品边说道。
“又不是什么大喜节庆的日子,穿得这么艳,不要吧!”穿久了粗布素衣,这段时间,还真不习惯这么光鲜亮丽的衣服。
“穿得喜气才能招喜事、转好运,反正成天闷在这屋子也没事,这些漂亮的衣服每件都给它穿穿。”
“一定要这样吗?”她吹了吹还热烫的粥。
“当然要,城主个性起伏不定,谁知道什么时候脾气又起来,趁这时全给它穿过,才不吃亏。”
“我根本不在乎吃不吃亏,只在乎……”正舀起粥的袁小倪,忽闭了闭眼,继而长叹一声道:“我记得当年兰姊姊死时,也是穿得一身华服、珠饰戴齐,像为自己的选择准备好一样。”
“……是呀!兰小姐自己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那孩子从小就漂亮,养在深闺不解世事,遇上那样的事,对她而言,痛苦又可怕得想死。”一旁的朱婶已停下了手中的忙碌,回想着当时的情境,幽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