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太多,他又硬是将她拉在他身边坐下,使得两人肢体上有些地方难免碰触到。
“什么?”绿筠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开他的身体,所以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你的……茶,还合胃口吗?”他嘴边笑着,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两簇灿亮的火光。
“老实说,这是我喝过最恐怖的茶。”她刚才喝了一小口,就觉得又苦又恶心。
这辈子,除了大学毕业时喝过一点汽泡酒之外,绿筠向来不碰这种东西。
当她诚实的道出心声,许多不敢置信的目光又再次向她讨伐而来。
她没有说错呀!难道她们真的觉得那东西好喝吗?
“不喜欢就别喝。”尚行风伸手拿走她面前的酒。
此刻,见到她瞬间红透的双颊后,他的双眼立刻变得极为深沉。
“你怎么这样看我?我只要喝了酒,即使只有一口,也很容易脸红,听说是肝脏好的人排毒快,所以一喝酒就会立刻脸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觉得头有些发烫,脑袋也变得有些沉重。
“真的,你的脸好红。”尚行风将她拥近,贴在她耳边说。
“我说了,是因为肝脏的关系……”绿筠皱眉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着,他一把搂过她,打算离开。
半靠着他的身体,绿筠回头看见那些女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忍不住想为她们说话。
“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麻烦了。”绿筠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你这样怎么回去?”他优闲地负手看着她,嘴冷漠的抿成一直线。
开车回去呀!本来绿筠打算这样回答,但见到他逐渐绷紧的脸部表情后,很快自动改口,“坐出租车回去。”
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怕他?不过这几乎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举动,尽管心底不情愿,但她必须承认,这大概是被他浑然天成的气势所影响。
她除了在装作不认识他的这件事上做得还算对得起自己之外,其余的事,掌控权仍几乎掌握在他手上。绿筠心里如此咕哝。
“我送你吧。”
绿筠闻言,心底轻颤了一下。
“不用麻烦了。”她连忙拒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他真舍得下那些美女?但这不符合她原本预定的期望呀!她不是应该可以相当顺利地逃回家吗?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办法。
“你不用特地为我这么做,我把车留在这儿,明天再过来开回去,很方便的,你今晚就玩得尽兴一点,不必顾虑到我。”反正她已经决定将他排除在明天的工作之外,不用再开车去接他。
显然尚行风察觉到了,他脸色一变,以算不上温柔的动作硬将她拉出店外。
夜晚冷风徐徐,整条街旁尽是热闹喧腾的夜店,强烈对比出清冷的街道与此刻僵持不下的两条人影。
手里握着钥匙的绿筠,考虑着要不要先坐上车。
她躲避那落在她身上的阴鸷目光,率先绕过车子就要打开车门,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长腿一跨就来到她身边,一把抢走她手中的钥匙。
绿筠被尚行风的举动惹毛了,伸手想抢回来。
“你这是干什么?”她怒声问。
“送你回家。”他巨大的手轻易将她的小手跟钥匙一起收拢在掌中。
“你知道我家在哪?”
这已是她最极限的挑衅了,如果他想继续维持两人目前的关系,势必得否认,然后她就可以成功地甩掉他,回家睡她舒服的大头觉。
对,她还得先打通电话给经理才行。
“恰巧,我就刚好知道你家在哪。”尚行风讥讽的撇嘴一笑。
绿筠像是突然被烫着一般,一把甩开他的钳制。
她的手是自由了,但她的双肩却立即成了他下一个目标。
“你不知道!”绿筠开始不争气地掉泪。
“你到底要装作不认识我多久?嗯?”
他平静的语调令她浑身发颤。
“一辈子。”她吸了吸鼻子,恨透自己现在示弱的表现。
“一辈子?”尚行风咬牙切齿地重复。
“是的,如果你不出现,不是被派来与我们公司接洽,我几乎已经可以忘记你。”绿筠闭上双眼,知道自己正在说谎。
“你就这么想忘了我?”他受伤的低吼。
她点点头。
“是吗?那我免费奉送你一个好消息。”
绿筠抬眼,跌进他鸷猛的双眸中。
“我就是‘芳奈儿’的老板,不是谁派我来的,是我刻意回国见你,这样说,你能懂吗?”
第7章(1)
绿筠辞不掉这份差事。
前几天,她已经取得老板同意,答应换人去负责这宗大业务,但尚行风不肯,结果事情又落回她头上。
尚行风不让她逃,她想,既然她也逃不了,那就尽量以平常心看待吧。
只是,他那晚说过的话时常不经意涌上心头,惹得她又烦又无奈。
什么叫特地回来见她?如今见到了,他为什么还不肯离开?
如果他是另有目的,那这五年的空白又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臭男人!绿筠在心底咬牙切齿。
当尚行风转过头,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愤恨不平的模样。
那天晚上,他终于跟她摊牌。
那已是他忍耐的最大极限,回台湾前,他的确想过她会对他视而不见,所以他决定用这种方式跟她相见,制造出两人必须频繁接触的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不择手段追求一个女人,在美国,他也不是没再谈过恋爱,当他终于领悟到,她永远不会回信给他后,便开始不再拒绝其它美丽又聪明的女人。
那些女人多半是在一些社交场合认识,有名门淑媛,也有世界名模,但他总是很快便对她们感到厌倦,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原来人的真爱一生只有一次,只有一个人。
如果他五年前懂得好好收藏自己的真心,至少不会饱受这种蚀心的折磨。那么,他现在也许可以活得快意些!
他到今天仍在等她,他甚至还弄不清楚,这些年来她为什么一直不愿回信?
如果在他离开前的那一晚,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是真的,那么她为什么可以如此残忍?
在美国这些年,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是自问,那一晚真的存在过吗?或者只是他思念过度的幻觉?
“明晚我有场宴会非出席不可,可以当我的女伴吗?”
绿筠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
自那晚后,尚行风再也没让她开过车,因为隔天一早,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部黑色保时捷,从此之后反客为主,老载着她到处找店面。
说是找店面,她有点心虚,其它他应该说是带着她四处游山玩水吧。
台北近郊的景点他没一处漏掉,也罢,反正他是大老板,他都不急了,难道还要她来替他担心不成?
“怎么样?”见她没有回应,尚行风再问一次。
“你没有别人可以邀请了吗?”绿筠籍由回答他的问题,将视线停留在他英俊的脸上。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只要他愿意,会有一堆美丽女人等他青睐,不该是她,因为她已经受过一次伤,禁不起再次伤害。
“我只要你。”他直言不讳。
“我想拒绝。”她也老实地说。
“我知道。”他自嘲地一笑。
这句话可真玄,他既然知道,为何还强人所难?但她不想探究背后的原因,因为她害怕真相总是伤人。
绿筠盈盈的双眼实在舍不得从他英俊的侧脸移开。
“只要你答应,我就告诉你一件事。”他故意卖关子,就为引她上钩。
“什么事?”她好歹能得先衡量一下,看看事情的重要性如何,再决定要不要答应也不迟。
“有一间店面不错。”
这不是他的事?绿筠不懂他欲意为何,所以暂不作声。
“如果你陪我出席,我就告诉你那间店面在哪。”他开出条件。
尚行风相当聪明也过分狡猾,他知道她并不想一直跟他一起工作,所以这条件一开出来,她九成九会答应。
“请问是哪一间店面,终于符合贵公司的形象?”绿筠很好奇。
“你答应了?”对她,他可说提近乎谨慎。
“是的,但是先跟你说一声,我可没有什么礼服。”
只要他肯乖乖选个店面,那就代表这件案子几乎可以敲定,这样对公司总算有个交代。
“我会处理。”只要她肯答应,其它都不是问题。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究竟是哪一间店面得到你的青睐?”绿筠看了一下时间,下午四点半,已快要到交通拥挤的下班时刻。
“阳明山上。”
“就是一百多坪,可以透过大片玻璃窗眺望山景的那间?”
他点点头,转眼间,车子已停在一座宽敞的停车场里。
绿筠的思绪飞快地转着。
那间店面的空间设计感不错,最棒的是它的视野,又因为位于山上,所以时常云雾弥漫,窗外的景致可说是千变万化,但是……
“那里离市区真的太远了,有钱人会愿意千里迢迢,只为了来买衣服吗?”绿筠提出质疑。
尚行风古怪地看着她,她是在暗示想继续找寻更好的店面吗?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问出口。
“有钱人几乎都有好车子。”
“但是,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吗?”这才是重点吧?
“负责赚钱的有钱人当然没时间,但别忘了他们身旁有专门花钱的人,她们多的是时间和金钱。”
绿筠想想也对,之后店里主要是以贩卖女性服饰为主。
既然店面已确定,就可以进行接下来的工作了。
“你何时要跟我们老板谈接下来的细节?”
尚行风将车停妥,并用眼神示意她下车。
“之后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
只要宴会过后,他就算是在台湾首度公开亮相,之后的商务就会滚滚而来,这几天优闲的日子将不复见。
他带她出席这场宴会有两个重要目的,所以她非得参加不可。
第一,他要让她穿上“芳奈儿”创立时的第一套礼服。
那是他在美国时因为思念,做什么事也无法集中精神,干脆抛下所有企画案、合约、研究案,专心地想她,既然画不出她生动美丽的容颜,索性以她为模特儿,画出一套套礼服。
他总共亲自画出一百零四套礼服,除了第一套下意识为她保留之外,其余皆已发表上市,也创造出这个独领全球服装界风骚的品牌。
第二个目的,他在台湾的第一次公开亮相,身旁的人当然非她莫属,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那细节部分……”
“我只跟你谈。”
“可是有些东西需要老板同意……”她可不像他是个老板,可以作任何决定。
“这方面我会处理。”
绿筠抬眼瞪他。
很好,看来他打算解决所有的问题,那就让他去,她也落得轻松,只是,她很怀疑老板会愿意让步到什么样的程度。
一直与他交锋的绿筠,直到服务生拿菜单给她时,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间餐厅里。
这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她竟然就任由自己这样傻傻的跟他走?
点完了餐,看着坐在对面这个仪态大方的男人,绿筠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警告着她,再这样下去,后果可不是她靠想象就可以知道的。
尚行风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正要开口询问,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行风!刚才我吃饭时,心里还在猜,就是不确定是不是你。何时回国的?你父亲有跟你一道回来吗?”
绿筠抬眼看着这位老人家与尚行风热络的模样,发现对方在打量过她后,并没有要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家父没有回来,明天我会出席世伯您的生日晚宴。”尚行风巧妙地避开他第一个问题。
“是吗?对了,还记得我的小女儿吧?今天已经大学毕业?!你刚回国,已经找到女伴了吗?”显然这是他最为关切的问题。
“谢谢世伯关心。”
绿筠坐在一旁,知道尚行风这位世伯正忙着推销女儿,于是她乐得轻松,将脸转向窗外,欣赏外面正飘落的雨丝。
“你千万别跟我客气,要是还没找到个伴,记得来个电话,世伯帮你搞定。”
尚行风但笑不语。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用餐了。”
“世伯慢走。”尚行风礼貌性的向他点头。
老人走后,绿筠看见尚行风直盯着她,眼神显得若有所思,便开口道:“如果你因为刚刚先约了我而正感到烦恼的话,我们可以假装没那回事。”
“什么?”尚行风正想着要怎么打扮她,略微出神,因此对于她的话不是听得十分明白。
“我说,你可以大方地约刚刚那位老先生的女儿赴宴,我不会介意。”
她看见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相当愤怒,不禁感到困惑,正要询问,恰巧服务生送上两人的餐点,等服务生走后,他已收拾好情绪,冷着脸开口。
“你倒大方。”
他表情高雅得像个贵族,但绿筠就是能感觉到他正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你有权作出对你比较有利的选择。”她耸耸肩,开始享用眼前的佳肴。
“什么是有利的选择?”他刻意以平静的语调问。
“就是有助于你的工作跟将来的选择。”
他简直明知故问,绿筠决定忽略他挑畔的态度,装作没看见,忙着大啖美食才是聪明之举。
“你这是关心我?”尚行风讽刺地笑问。
“我只是希望你作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不用顾虑到我。”她喝了一小口红酒。嗯,味道还不坏。
“为什么不用顾虑到你?”他问,双眼变得充满猛兽吞噬猎物前的鸷冷光芒。
“道理很简单。”她不相信他是真的不懂。
“多简单?”他傲然的挑眉。
绿筠放下餐具,盯着他看,觉得此刻的他像一枚欲爆的危险炸弹。
“像我们这样的两个人……”
“怎样的两个人?”尚行风铁青着脸,听着她用不相干般的陌生语气诉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两个努力要忘记对方的人!”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追问,绿筠像赌气似的脱口说出这句话。
话一出口,两人之间一阵静默。
绿筠说完这句话后就立刻后悔了。她这样算什么?对他倾诉自己这五年来的想念吗?
老天!如果她再坚强一点就好了,她会用下半辈子的时间认真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只求她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败下阵来。
尚行风双眼死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才肯罢休,突兀地,他笑了,那近乎疯狂的笑声绿筠当场僵住,一双惊惶的盈眸对上他锐利阴沈的双眼。
“我根本不想忘记你,在你始终不肯回信后,我终于死心,但天知道那根本没有用,我还是忘不了你。”
尚行风的一席话让绿筠半是震惊,半是困惑。
什么回信?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注视着她眼中的困惑,右手抚上她柔嫩的脸颊。
“我不会再放过你了,即使你再说些什么话来激怒我,我这辈子都要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