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那我……」他可以继续等她吗?
文判看出他的想法,对他摇了摇头。
「你,仍然是要饮孟婆汤的。而且诅咒已解,喝了孟婆汤,你将完全忘记所有曾经在人世间的记忆,你不会再记得谁是高娃暮,也不再记得自己曾经爱过她或恨过她,一切,归零。」
什么?「那我……该怎么遇见她?」
「她不是入梦告诉你了,有缘,再见吗?她希望如果能够再遇见你,你们会重新认识,如果可能,重新相知相惜。她要你不带任何一丝的情感枷锁,只是纯粹的爱她;她要你,认识另一个全新的高娃暮。
「而所谓的『纯粹』,就只能交给缘分了,因为无法刻意呀!」最后那句,文判加重语气,像讲给某人听。
稍后,靖刚到了孟婆面前,当接过孟婆递来的那碗热汤,还是犹豫了。
「怎么?怕万一认不出她?」孟婆笑开她那全无半颗牙齿的嘴巴问。
「是呀,很怕,怕错过她。」
孟婆对他的杞人忧天呵呵直笑。「傻子,把缘分交给命运吧,那不是你的工作。就算你带着她的记忆转世,茫茫人海,你有多少时间寻她?喝了汤,转世去,其它的,并非由得你安排啊!」
在孟婆的催促中,靖刚最后还是饮下了药汤。
在饮下药汤的同时,他在心里头不断念着高娃暮的名字,妄想着这样可以记得她。
待靖刚入了轮回,孟婆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步履蹒跚地走到休憩的凉亭。
「咦?你也在这儿呀!」孟婆对着已先来到凉亭的月老打了招呼。
「是啊!今儿个银凤又来找,都跟她说没那么快了。」月老嫌烦地撇撇嘴,并问孟婆,「依你看,那形体还要多久才能够格入轮回?」
孟婆掐指算算,笑道:「不久不久,再来个百年铁定行!」呵呵呵。
月老支手撑额,大大地叹了口气,「唉!这样我还要被烦几次啊!」
简直是质疑他的专业嘛!管这么宽,连红线要绑哪都要管,这年头真的是愈来愈没人懂得敬老尊贤了!
终曲
距离高中生放学时间已过了快一小时,自愿留下来帮老师批改作业的江霁友走出校门时,已没什么学生,能点头打招呼的几乎都是老师,他也几乎认识,因为高中三年每学期都保持全校第一,想当他导师或科任老师的人都抢着排队。
家境好、体能优、学业成绩出众,长得还一表人才,就算他想低调,也难。
只是,树大招风、人红招妒,江霁友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冒出几个穿着同个学校制服的男生,把他拖进防火巷里。
「请问你们是?」被五、六个人围着,江霁友仍然不愠不火地问。
其中一个男生先用力推了他一把,让原本就已抵在水泥石墙上的他因撞击石墙而吃痛了一下。
那男生恶声恶气的说:「江霁友,我警告你,吴馨佳是我老大的女朋友,你不要想碰!」
江霁友揉了揉稍嫌疼痛的肩头,有礼反问:「请问你老大是哪位?」
刚说话的男同学大拇指往右后方一比。「就他!」
江霁友看去,是一个嘴里叼着烟、顶着三分头的男生。
他站直身,无惧地朝那叼烟男学生走近。
虽然其它人试图上前挡住他,但因为挂着笑容的他气势太强,并没能真的阻止他。
当他站到叼烟男学生的面前,江霁友挺直了背,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可能有误会,我不认识吴馨佳,也没想要碰哪个女生,麻烦你再确认清楚。」
他讲得不卑不亢,对方却觉得他是太有自信,故意反讽他。
于是叼烟男骂了句三字经,卷起袖子,率着兄弟就要喊打——
「你们几个在干么!」一个身上同样穿着校服的女生,指着他们大喊道。
「呀!是跆拳道社长林芷玫!老老老……老大,我们要不要……要不要撤呀?」几个小弟慌乱喊着。
既然被叫老大,就不能太孬,所以就算有千百个不愿意,还是得说:「不!」
「不,是『不要继续』,还是『不要撤』?」小弟们想要再次确认。
「当然是不……不要……不要……」
正当叼烟男同学在那里不要不要的时候,林芷玫早已卷好袖子,大刺刺地走进没有退路的防火巷里,叉着腰,指着叼烟男,「赵启贤,又是你!这次三分头居然还染了橘红色,你是火鸡吗你!」
男同学们的眼光不自觉一起看向叼烟男的头顶。
林正玫嚣张的「问候」,惹恼了赵启贤,他发怒地抡起拳头跑向她,但还没来得及把那拳送到林芷玫面前时,脚就先被江霁友给绊了一下,当场跌了个狗吃屎。
林芷玫愣了一下。这弱鸡是看不起她,以为她打不过这些男生吗?绊脚?娘们吗?
江霁友没错过她脸上不屑加不耐的表情,他看着她,加深笑容。
林芷玫戳了戳他的臂膀。拜托,不用对她这样笑,虽然他很红也很帅,但她林芷玫不吃这一套。
赵启贤撑起上半身,觉得丢脸丢到了太平洋,气得大吼,「给我打!」
当然,男同学们有志一同地都往江霁友这里出拳,没人想向拿全国青少年杯跆拳道女子组冠军的林芷玫挑战。
但是,所谓「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来找你」,林芷玫这次才不给江霁友英雄救美的机会,自己冲上前,将他护在身后,一个一个快速解决。
这中间,江霁友忙着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围在腰际,因为女生校裙有点短,这样打架,容易走光。
待男同学们被打得七荤八素,夹着尾包逃跑后,林芷玫才转过身,打量了下这全校最红的炸子鸡。
「你就是那个什么『将进酒』?」模范生就是模范生,连名字都要取得这么咬文嚼字。
「是『江霁友』。」正式地介绍自己。
眼前这位有着精巧五官,个性却稍嫌男子气概的女同学,他认得她,但她看起来似乎……不屑认识他。呵呵!
「你不是乖乖牌?怎么也会跟赵启贤那种混混扯在一块?」她一副很怀疑他优良品性的样子。
「因为他误会我喜欢他女朋友。」他有问必答。
「那你有喜欢她吗?」
「当然没有。」就说是误会了。
「那你喜欢谁?」
「你。」
嗄?!在她似乎连呼吸都暂停了的惊吓中,他吻上她的唇。
呵,一如既往的甜美。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
番外篇一:保母情结
今天的土挖得有点多,文判将今儿个最后一朵凋零的奈何花葬了之后,忙着将指缝间的泥沙清洗干净。
但束好在颈后的长发,却不时被拍打垂到脸颊旁,弄得他耳朵和脸都痒痒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等下就去浇。等一下!」文判像在对空气发脾气似的,眉头皱个不停。「这种事急不得,你现在吸收有限,又不是我浇多一点,你就成形得快一点。」
他洗完手,边叨念边来到花圃另一方,拿起一旁的提壶,将里头的血水倾泄在土壤里。
这里只有他,没有别人,但如果仔细看,可能看得到他身旁飘着一团小小的、透明的气团。
「什么?你去梦里找他?唉!你不要让他有太多期盼!万一让他失望更大怎么办?他这一世是不可能与你相遇的。」
那团空气球在他讲完这番话后,激烈地上下晃动着,似乎在跟他争论什么。
文判觉得烦了,手一挥,就将它打了个全散。
过一阵子,那气团又跟在他身边。
只听到文判大声道:「什么?要去找他?他看不到你,你去找他何用?而且,这破坏规矩,你不行……喂!你不要给我去呀!」
那气团这次躲过文判的攻击,朝远方飞去。
没有多久,天色昏暗之时,牛头马面便来到文判面前,而那气团也回来了,看来似乎挺丧气的。
「你看吧!就说他看不到你,没事去喊他的名做什么,让一个六十八岁的老先生摔死,等会儿阎王那儿就先记你个『过失致死』罪条,冲动误事啊,小姐!」
气团意志消沉地静静待在文判身边,当牛头马面确认好资料,准备前去拘提死灵时,气团也要跟去。
「你给我回来。」文判手一捞,将气团安在宽大的袖口里。「你要是再去误事,我看等个人间八百年你跟他都还相遇不了!」
文判的话,让气团总算安分下来。
时日一天一天地过,气团也渐渐有了透明模糊的形体,它最爱待在奈何桥上,看着一艘艘竹船经过,总是很认真地搜寻船上的人的脸孔。
虽然不是每一世都长得一样,但它认得他。
终于有一天,文判要它去「秤重」。
「来,我们看看你的三魂七魄到齐了没?到齐了,就能准备轮回了。」
于是形体怀着不安焦虑的心情乖乖地让人秤着重量,直到看到文判满意地点头,它……喔不,是她,才松了一口气,开心地跳上文判的身子,紧紧抱住他。
「好了,下来!养你这么久,居然是可以离开我的时候最开心!」文判一副生到不孝女的样子。
在文判领着形体入轮回道时,他按了按眼角。呜!女大不中留!
算了,祝你们幸福!
番外篇二:秘密中的秘密
「江珉书,你确定是这里?」
被问的男大学生肯定地点了点头,并下意识地伸手牵住同窗多年好友樊允仁的手,保护性地要他跟在自己身后。
樊允仁翻翻白眼,敬谢不敏地用力甩开手。「我是男生好吗?牵什么手啊!」
「啊啊!对不起,我老是忘记,因为你长得实在太美了。」即便读同一间学校、睡同一间宿舍,但一不留意还是会忘记——樊允仁,是铁铮铮的男子汉。
「我们樊家不管生男生女都是这个样子,亏我们是同学,同窗都三年了,你居然还会给我『忘记!』」
唉,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樊家出品,都是这种阴柔样,他为此特意剪过三分头,结果弄得阴阳怪气。
他以后的老婆,一定不能长得太漂亮,才能多少中和一下。
「抱歉,但这里一片杂草丛生,现在又是傍晚,路不好走,你没来过,还是跟在我后面较妥。」天生喜欢照顾人的江珉书仍然贴心地建议。
两人打着手电筒,拿着随地捡的树枝,一边拨开杂草,一边往幽深的山沟走去。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樊允仁跟在身后,边走边问。
前头的江珉书一边小心探路,一边回答,「就地质学教授不是说期末要交一篇『寻找台湾世外桃源』的报告吗?之前帮忙抓流浪狗去结扎的时候,意外追到这里,发现那个地方……啊!就在前面,等下你进去一定会吓一跳!」
江珉书指着前头,一片攀附在山壁上的藤蔓,现在这样看过去,只看到藤蔓,没有任何入口啊!是要从哪里「进去」?
知道身后的樊允仁有所怀疑,于是江珉书快步上前,举臂掀开那片藤蔓,果然出现一个洞口。
樊允仁先小小声地发出一声赞叹,然后就跟着江珉书往洞里走。一进入洞口——
「天呐!这是什么地方?居然……居然像一个小型豪华房间一样,我们……我们这样是擅闯民宅吗?」
江瑕书笑了笑,回道:「第一,它不是民宅。第二,你看这里的家具,都铺一层厚厚的灰了,根本没有人住。」
的确,环顾四周,这里豪华归豪华,应有尽有,但家具却全是有些年代。
「不知道这里之前住着怎样的人?」樊允仁自问着。
「而且你看!」江珉书带着樊允仁走近书桌,上头有几张小纸张,有用素描画的男人,也有卡通版的男人,但都是同一人。
「这上面被画的男人,跟我爷爷年轻时有点像呢!」
江珉书拿起那些纸张,给樊允仁看。
他爸爸曾经给他看过爷爷和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听说他们从学生时代就在一起,感情一直很好,虽然奶奶好胜不服输的性子常累得爷爷得帮忙收拾善后,但他们从没有吵过架。
樊允仁接过那些纸张,一张张地往儿时玩伴兼大学同学的脸旁摆,说道:「嗯,跟你挺像,原来你长得像爷爷啊!」
「是啊,我爸说……」
正当两人有说有笑之际,洞口处传来脚步声,两人对望一眼,再望向洞口时,樊允仁惊呼道——
「严之修?你怎么来这?」
来人看起来就跟江珉书和樊允仁差不多年纪,只是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还带了个黑框眼镜,少了几分大学生独有的放浪气息。
「我才想问,你怎么在这咧!刚在洞口处就听见你的声音。这位是?」他瞥瞥樊允仁旁身的江珉书,后者礼貌地微笑点头。
「喔,他是我大学最好的同学,江珉书。」回答完严之修,樊允仁转过另一边对江珉书说:「这位是我打小一起长大的好麻吉,我们两家是世交,跟你提过的,之修。」
江瑕书亲切地走上前,伸出友谊之手。「你好、你好。」
严之修倒是先挑了挑眉,推了下镜框,才伸手回握。「你……不会是要追我们允仁的吧?」
「啊?」江珉书愣住。
「修,够了!不是所有我身边的『同性』都是要来追我的,行吗?」
严之修放开江珉书的手,耸了耸肩。
回过神的江珉书会意地陪笑道:「哈哈,我明白、我明白。」
因为,他也帮过好几个学弟、学长转情书给允仁过。谁叫他长那样……
「修,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因为一条项链。」
「项链?」江珉书和樊允仁同时问道。
「嗯,仁,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我爸给我们讲的严家故事吗?不知道是第几代前,我们严家跟一位现在已失传的姓氏『靖』的祖先很好,但后来这位『靖祖先』却下落不明?」
「嗯,记得。」
「严家最后只保存下这位『靖祖先』的一条项链,一直流传在严家,每逢过节,我们不只要拜严家祖先,还要拜那条项链。」
「是啊!」樊允仁边回忆着边答。「你说的项链就是那一条?」
严之修点点头。「对,最近我们家重新装潢,整理祭拜的坛位时,无意间发现项链一块玉佩装饰的背后,居然浅浅地刻了几个号码。
「由于这位『靖祖先』当初是离奇消失的,于是我们就想来查一查是否可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然后呢?」一见严之修停顿,好奇心大发的两人立刻追问。
「结果发现是一个坐标,于是,我就按图索骥找到了这里,然后……」
「然后呢?」干么又停顿啊!
严之修走上前,拿出奈米手机,一点指,里头的档案成3D影像呈现在他们眼前。
严之修抬指在影像前比了比,选择他要的档案夹,手势一变,档案夹里的数据一一井然有序地摆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