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的叹息,尹轼驹替她盖好披风,保护地将她拥在怀里。
「庄主!」没多久,江容突然紧张的低喊,人也一闪,挡在他面前。
尹轼驹回神,抬眼看见前方挡了个人,静下心,定睛细瞧,认出了三年多不见的司马印。
不,方才在瑞升酒楼里,已远远的和他打了个照面了。
「印兄,恭喜喜获麟子。」他拱手道贺。
司马印却咬着牙,愤怒质问:「为什么?!」
「印兄此话何意?」
「你为什么又出现?我好不容易让你消失三年,你为什么不就这么老死在碧柳山庄里?!」司马印怒吼,充血的眼里满是愤恨。
「别动。」察觉怀里的人儿已经醒转,尹轼驹圈锁着她,不让她妄动,低声警生口。
谈昭君难得的听话不动,不过全身警戒,方才司马印的话,让她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印兄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尹轼驹沉声问:「你让我消失三年,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司马印蔑笑,恨恨地瞪着他。
「是你……制造了那场马车事故?」
「既生我司马印,何生你尹轼驹?从小,你就是我的背上芒刺,总是刺着我,让我坐不安稳,睡不安枕,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很想杀了你!好多次,我都有机会杀掉你,我忍下了,可是最后却证明我错了!你该死!真的该死!
「你明明有能力,却偏偏要去做什么铜臭生意人,你侮辱了像我这种辛勤练武,拚了命,绞尽脑汁想在武林争得一席之地的人,这难道不可恨?!」
「人各有志,这你也不懂吗?!」尹轼驹咬牙。
「就你不可以!」司马印怒吼,像是发了疯似的步步逼近他们。「我总是拚命和你争和你抢,每次在得意终于赢过你的时候,就会马上发现,原来我之所以能得到,是因为你不要了!不管是武林地位,或者是潘水菱,全都是你弃如敝屣的,我却得意的以为是我赢了,这难道不可恨?!」
「所以,你就制造了那场马车意外?」尹轼驹冷声质问。「你怎能因为这样,就做出那种泯灭人性的事?你害死了我娘啊!」
「那又怎样?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的面孔扭曲,脸上尽是狰狞的恨意。「你今天是故意带着她来炫耀的吧?炫耀你的未婚妻比潘水菱美上千百倍,嘲笑我捡你不要的破鞋还视若珍宝,对不对?!」
「秋枫,马上带庄主和夫人离开,这里我来挡!」江容压低声音交代。
「……好……好,我……」秋枫慌张的抓住轮子椅的把手,打算把主子们拉走。
「江容,你不是他的对手。」尹轼驹一手压住轮子,才低头轻唤。「昭君,起来。」
谈昭君抬起头来,直勾勾的望着他。「你打算怎么做?」
尹轼驹凝望着她,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
掩下心中的痛,他对她露出一抹笑。
「我爱你,你知道吧?」他低语,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不等她反应,稍一运气,将她丢给江容。「江容,带着夫人尽速回庄。」
「不!」谈昭君不敢置信地瞠大眼。
「庄主,您……」
「这是命令!」尹轼驹故意说:「江容,这是你欠我的,三年前你怠忽职守,让我变成这样,现在,你必须还我,听从我的命令,带她回庄!」
「我不要!你敢把我撵走,我跟你没完没了!」谈昭君气得大喊。
「庄主……」江容一脸哀恸,抓住挣扎的夫人。
「江容,她……是我的命。」尹轼驹抬手抓住江容的臂膀,凛声说:「这次,请你保护好我的命!」
「不准!」谈昭君剧烈挣扎着。「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想做什么?你不能动武啊!」热泪涌上她的眼眶。
「快走!」尹轼驹不看她,直接命令手下。
「庄主……」江容动容,「是!小的遵命!」他转身,用另一手捞住秋枫,飞纵离去。
「我不走!我不走!」谈昭君拚命挣扎,拍打着箝制在腰上的手,对着越离越远的尹轼驹大喊,「尹轼驹!不准你做傻事,听见没有?!轼驹——」
「没用的。」司马印古怪的笑了起来。「就算现在你让她走,未来的日子我还是会抓到她,除非她一辈子躲在碧柳山庄里头不出门。」
「她与我们之间的恩怨无关!」
「那就算她倒楣好了,谁教她要和你扯上关系,成为你的未婚妻呢?你不知道我就是爱抢你的东西吗?」司马印笑得疯狂。
尹轼驹厉声警告。「你若敢动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司马印仰天大笑。「尹轼驹,伟大的尹庄主,你武功尽失不是吗?你能拿我如何呢?」
他没有武功尽失,他武功内力都在,只是不能使用,否则很可能会筋脉尽断而亡,可是,他至少还有时问出招,对于认为他武功废了的司马印,一招便已足够!
倾尽全力的一招,是为了和司马印同归于尽,只要能保住昭君就好了,她或许会愧疚,会自责,会伤心,但是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终究会释怀的,毕竟她只是一个无辜被他牵连的人。
所以,他最后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事情因他而起,也该由他来了结。
机会只有一次!尹轼驹提高警觉,蓄势待发。
「既然你看起来像活得不耐烦,我就好心一点成全你。」司马印摆出架式,「我想只需要一掌,就能了结你脆弱的性命。」
第10章(2)
「住手——」尖锐的叫喊忽地传来,尹轼驹猛然回头,就见谈昭君已经挣脱江容,施展着不怎样的轻功飞奔回来了。
「不要过来!」他惊慌的大喊。
「来得好!我就直接把她拿下,虽然杀掉她挺可惜,不过当着你的面夺走『你的命』,那种快意,我忍不住想尝尝。」司马印阴狠的笑着。
「司马印,你直接冲着我来!」他怒红了眼。江容人呢?为什么让她挣脱?为什么没有追回来?!
「你留在最后,放心,不会让你久等的。」司马印飞身而起,掠向飞奔而来的谈昭君。
「不——」尹轼驹立即运起内力,可下一瞬间,穴道竟被制住,只见一名老人家从他椅后钻到他面前,笑嘻嘻的朝他比个噤声的手势。
鬼头子笑嘻嘻的望向谈昭君的方向,凝聚内力扬声喊,「丫头!回光反照内功心法第二层,出拳!」
谈昭君听见他的声音明显一顿,可下一瞬间仍旧依言打出一个软绵绵的拳头,正面迎向司马印运足十成内力的轰天掌。
「昭君——」尹轼驹哀恸的大吼,下一瞬间,内力冲破穴道,他连人带椅拔身而起,直接飞掠向两人。
「哎呀!不好!」鬼头子懊恼的一叫,赶紧飞身跟上。
一切都在同一时间发生,当尹轼驹飞冲而上的同时,轰天掌也对上软绵绵的拳头,令人意外的是,下一瞬间司马印猛地喷出一口血水,承受了自己十成的内力反噬,向后翻跌,仰天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轼驹!」谈昭君没理会他,也没心思庆贺自己果真不是三脚猫,只是惊慌的看见情人朝她飞冲而来,没有细想就想以螳臂当车。
「丫头快闪!」鬼头子大喊,后起先至,早一步挡在她之前,翠手接住尹轼驹的轮子椅,顺着力道化去那蕴含的内力,将椅子放下的同时,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点上尹轼驹周身大穴,化去他体内乱窜的真气,这才缓了息,松了口气。
「昭……」噗地一声,尹轼驹喷出一口血,可是他无暇顾及自己,焦急的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昭君……你……」
「笨蛋!你这个大笨蛋!你是想死啊!」谈昭君扑到他身前,惊慌地抓着袖子替他抹去鲜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是真的想死对不对,你竟然要丢下我自己去死!」
「丫头,他不会死啦,我刚刚及时化掉了他体内的真气了。」鬼头子在一旁安抚。
谈昭君还愣愣的,回不了神。「真的?」
「真的真的,死不了的。」鬼头子点头保证。
她这才腿一软,跌坐在地。
「昭君,你怎样?有没有……受伤?」尹轼驹急忙问,虽然胸口沉闷地痛着,不过知道内伤很轻微。
谈昭君却不理他,慢慢的站起身,脸上依然带着泪,可是眼底却冷若冰霜。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是吗?」她冷冷的看着他。「既然尹庄主这么急切的想舍下我,那我又何必自作多情,想与你同生共死?」
「昭君……」心头一颤,他又再次看见她这样的眼神!「不是的,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能拖累你……」
「放屁!」她大吼。「我说过我能保护自己,为什么不相信我?!」
「因为关心则乱,因为……我舍不得你受伤,那会让我比死更痛苦。」尹轼驹讨好的朝她伸出手。「昭君,我……」嘴角溢出一丝血,他身子一晃,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轼驹!」见状,谈昭君再也顾不得生气,立即扑上去抱住往前软倒的他。「轼驹?怎么样了?不是说没事吗?怎么又吐血了?鬼头子,怎么回事?!」
「大概是受了内伤,加上情绪过于激动,心慌意乱,真气岔了位,加重伤势吧。」鬼头子一派轻松的说。
「那怎么办?」
「当然是要让他安心静养啦!保持心情愉快是首要之务。」
「我……没事,昭君……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尹轼驹气息有些虚弱,他并没有这么严重,不过被一道无形的气劲击中胸口,化开了胸口郁结之气,将瘀血给吐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什么突然全身无力。
「好了,别说了,我现在不气你了。」她急着安抚。「你坐好,我们回去。」
「江容……他们呢?」
「被我用迷药迷昏了,刚刚倒在街上。」
尹轼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闭上眼。「等一下记得派人把他们扛回去,再请人通知司马盛,来把司马印接回去。」
「轼驹,你不打算报仇吗?」她轻声问。
「你已经替我报仇了。」尹轼驹抬起眼,温柔的凝望着她,抬手轻抚她的颊。「谢谢你,总是为我做这么多。」
她故意瞪他。「我早就说过了,有我在,没问题啦!」
「我有问题。」鬼头子突然举手。
「你有什么问题?」
「我等于救了两位的命,你们要报答我。」他当场讨恩情。
「一年送你一斤云顶茶,够好了吧?」
「什么?一年一斤?没想到堂堂碧柳山庄庄主加上第一美人谈昭君,两条命竟然只值一斤云顶茶啊!」鬼头子直摇头。
谈昭君压根不吃这套。「鬼头子,不要在那里做戏了,一年一斤,活到老,领到老,这种待遇连皇帝都没有,该满足了,再嫌弃的话,我摆烂,你也拿我没辙。」
「唷唷!别这么呛嘛!一斤就一斤,不过我要春茶,要不然至少也要冬茶,知道吗?」
「行了,知道了。」
*
五月十七,碧柳山庄的改建工程顺利完工。
这一日,锣鼓喧天,碧柳山庄庄主迎娶美娇娘。
正当新郎来到荷院,准备迎接新娘至大厅拜堂之际,一封自洛阳捎来的信送到,谈昭君立即掀开喜帕,迫不及待的拆阅。
看着信里写的好消息,她开心的扑进新郎倌怀里,主动坐上他的腿,将那封信交给他。
「我们家就快否极泰来了。」她开心的说。
尹轼驹看着信的内容,知晓她洛阳家中一切安好,谈家的困境似乎也有人暗中相助,即将圆满解决了。
他该为她开心,也真的为她开心,可是心中却有另一股不安的情绪形成。
比起信中她大姊所说的贵人,他似乎没能为她做些什么,反而都是她为他付出,自己有的,也只是手握谈家的债权而已。
「你不开心?」谈昭君偏头望着他。
「我当然为你开心,只是发现……我什么都没能为你做,觉得自己比不上你大姊信中所说的那位贵人。」
「你想为我做什么吗?」她突然一笑。「你是可以为我做一些事。」
「什么事?」
她从衣襟内袋抽出一直随身携带,那份与双生子签订的协议书。
「第一件事,你可以帮我把这份合约取消。」
尹轼驹狐疑的打开,当他逐条看着内容时,脸色从震惊,慢慢变得苍白,最后沉痛的抬眼望向她。「这是……什么?这……你是因为……」
微眯眼,她轻声警告。「你想说什么最好三思,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去喽!」
尹轼驹一震,望着她坦荡荡的眸,思考着她的警告,震惊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看到这种东西,震惊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我因此怀疑什么,应该也是正常反应。」他吁了口气,额头轻抵着她的。「不过……我相信你,你为我付出的一切,不是一纸合约能指使的,那些都是出自你的真心。」
「算你聪明。」谈昭君哼了哼,主动噘唇吻了他一下。「你若怀疑我,今天这堂也不用拜了。」
尹轼驹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我家看来应该没事,这份协议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把债款还清。」她故意说。
「这份协议本来就没有必要存在。」尹轼驹马上将协议书撕毁。「我也会去找轼骅,将他们那一份撕毁,这样这个协议便取消了。」
「所以……我可以不用嫁给你了。」谈昭君说着,就要从他腿上站起。
尹轼驹立即抓住她的手反驳。「错了,这份合约取消,你可以不用遵守三年之约要我休妻。」
谈昭君闻言,这才笑开。「好吧,看在你自信满满的份上,你这关通过了。」
「原来你在考我啊!」他恍然大悟。
「第二件事,我大姊信上说,现在还不能回去,等可以回去时,她会写信通知我,到时候,你要陪我回去小住一段时间。」
他慷慨允诺。「这是当然。」
「你确定可以?公事呢?」她故意问。
「轼骅和轼骁需要多磨练。」隐约间好像听见轼骁的抗议声,他们……在外头吗?
「他们的确需要。好,第三件事,要完成是非常困难的,从古至今,能做到的人并不多,你确定要接受我这个条件吗?」
「说吧!」他答得毫不犹豫。
「听好了,我要你承诺,一辈子爱我,宠我,包容我,并且从一而终。」
尹轼驹扬笑。「我承诺。」
「答应的这么简单,好像让人无法信服呢!」
他眼底盈满深情地凝望着她。
「因为对我来说,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简单到像呼吸一样。」
好感动喔!谈昭君漾出绝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