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谢谢。”夏晴挂电话,出神片刻,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事先藏好的手炼,打开房门。“喂,我找到了!”她扬声喊。
关雅人赶过来,得知她找到手炼,一点也不为她高兴,神情显得凝重。“在哪里找到的?”
“这里。”她刻意拍了拍床头夹缝处。
他瞪着那暧昧的所在,眼神忽明忽灭,变化多端,磨着牙,一字一句由齿缝中迸落。“这手炼该不会是你昨天晚上掉的吧?”
“可能吧。”她耸耸肩。
“可能?”他语气变调。
“谁记得这么多啊?”她故作漠不在乎,率先离房,唇畔隐隐漾开恶作剧的笑漪。不管他是真的吃醋还是装的,总之能这般灭灭他大男人的威风,只有两个字!
痛快!
第7章(2)
关雅人的住处位于纽约颇具文艺气息的上西区,一楝高级公寓大楼,一楼的接待门厅镶金镀银,豪华气派,搭电梯来到最高层,门一开,是一条布置温馨的会客长廊,错落摆着几张沙发,墙上挂着印象派仿画。
关雅人替夏晴提行李,用钥匙卡刷过门边的安全锁,大门应声开启。
“请。”他绅士地礼让女士优先。
夏晴进门,迎面是一间阔朗的客厅,装渍走北欧摩登路线,风格简约,设计师巧妙地以绚丽的色块彩绘出趣味。
“不错嘛。”她喃喃评论,比她想象中好多了,她以为他会走阴暗风,或者更糟,展现暴发户式的贵族品味。
“汪汪!”一声狗吠,跟着,一只黑茸茸的大狗猛然跃向她。
“什么啊?”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自己面前。“Cerberus!”关雅人警告地喊,大狗及时踩煞车,停在夏晴面前,仰起丑陋的脸,眼巴巴地瞧着她。
她努力调匀呼吸。“这是你养的狗?”
“它叫Cerberus。”关雅人介绍,放下行李,伸手摸了摸狗耳朵。“向小姐问好。”
狗狗很听话,直立而坐,伸出两条前腿上下摇了摇。
好可爱!
夏晴暗暗惊叹,打量这只庞然大物,看来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比较像是街头捡来的土狗,但养得毛色光亮,精神奕奕,显然关雅人很用心照料。
“你说它叫赛伯洛斯?”她确认地问。“我记得这名字是希腊神话里——”
“冥界的三头犬。”关雅人接口。
真不好听的名字。她斜睨他一眼,蹲下身,试探性地摸摸狗狗的头。“你的主人把你比喻成地狱的看门犬,而且还是有三颗头的怪物,你应该很生气吧?”
“汪汪。”一声轻快的狗吠,算是回答,跟着,狗狗亲昵地舔她的手,她痒得发笑。
“看来它很喜欢你。”关雅人望着这一幕,有些讶异。“通常它对客人都很不友善。”
“你常常带人回来吗?”事实上,她想问的,是对方的性别。
“偶尔。”这回换他吊她胃口了。“有时候我也会在家里办Home Party ,你知道,这在美国是必要的社交。”
“是啊。”她揉揉狗狗的头,盈盈起身。她现在可以肯定他绝对曾经带女人回家过了,要办“轰趴”,总得要有个女主人。
她不愉地轻嗤。“我的房间在哪里?”
“跟我来。”他领她来到客房门口,这间房的装满风格相当地中海,蓝色条纹床罩,以白色为主调的木头家具,白色落地窗格迎进户外迷蒙的霞光。
她很喜欢这间房,但——
“这里有谁住过?”
“你是第一个。”
“骗人。”她才不信,肯定早有几百个女人进驻过了。
他微笑,似是看透她思绪,打开对面房门。“这里是我的卧房,我这人很讲究隐私,讨厌出门就撞见人,所以偶尔有客人留宿,我都安排他们住客厅另一边的客房。”是“他”们,还是“她”们?
夏晴讨厌自己一直挂念着这无聊的分别,但她不许自己多问,死也不能让他看出她的在乎。
她继续参观房子,除了一间主卧房、两间客房外,还有一间书房,厨房是开放式的,面对客厅,落地窗外的欧式露台能望见中央公园,坐享绝佳景致。
关雅人推开窗扉,领她来到露台,她往下望,不觉有些心悸。
好高!
“住这么高,是想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吗?”她讽刺地问。
他随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微妙地勾唇。“我想象的,是坠落的感觉。”
“坠落?”她愕然。
“只要你伸手一推,我就会摔下去了。”他转头望她,依然微笑着,眼潭幽深难测。“你也很希望看我坠落吧?”
她怔住,心韵加速。这若有所指的问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察觉了吗?这回她接近他,其实是经过算计的心机?游戏,似乎愈来愈危险了……他笑望她,蓦地展臂勾来她脸蛋,重重吻她。“我喜欢看你不知所措的模样,很可爱。”
他说什么?她更心慌意乱。
“你先去整理行李吧,还是要我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夏晴旋身,乘机躲开他奇异的目光,她一面走回客房,一面抚摸方才遭他闪电偷袭的唇,唇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她回味着,忽然觉得不甘心,以手背用力擦拭,像抹去某种肮脏的印记。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小心,但这一幕已落入关雅人眼底。
他蹲下身,将奔向自己的狗狗揽进怀里,亲密地扯它耳朵。“看来她很讨厌我,Cerberus 。”
他摊开掌心,让狗狗热情地舔拭,想起之前在高木书房里发现的会议文件,很明显,那是对他的试炼。
“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低声问陪伴自己多年的伙伴,唇角牵起一丝苦笑,眼神恍惚,转瞬成谜。
“阿嬷,是我。”整理好行李,夏晴算准正是在台湾的方可华吃早餐的时间,打电话问候。
“小晴!”方可华惊喜地唤,神清气爽。“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我听纽约一个朋友说,你跟真一正在交往?”
“那是人家乱传的啦!”夏晴急忙解释。“我跟真一只是朋友,可能最近常陪他出席一些社交宴会,才会被人误会吧?”
“是吗……”方可华顿了顿,复杂地叹息。“也好啦,真一这孩子虽然不错,但男女关系一向挺乱的,我也不太想你跟他谈感情,免得又像之前那样受重伤。”
夏晴一凛,感受到老人家的关怀,又感激又歉疚。“我已经没事了啦。”她心虚地宣称。“我在纽约过得很好,认识不少朋友。”
“那就好,之前你说想到国外见见世面,我还很担心呢,怕你适应不良。”方可华笑道。“不过你记着,我只是暂时把你借给真一而已,等过阵子你还是得回来台湾帮我喔。”
“我知道,阿嬷。”夏晴甜甜地撒娇。“人家也舍不得离开阿嬷那么久啊,我会尽早回去的。”
“你这丫头,就是嘴巴甜。”老人家乐得呵呵笑,又叮咛她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电话。
夏晴盯着手机屏幕,一时怅然。
“对不起,阿嬷,我骗了你。”她喃喃低语。“如果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一定会很生气,但我没办法,我真的很想报复他,很想让他尝到跟我一样的滋味,阿嬷,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夏晴蓦地哽咽,泪水在眼里蠢蠢欲动,但她倔强地忍住。
她发过誓,不再为那个男人哭了,说到一定要做到。
她来到与客房相连的浴室,褪下衣物,站进玻璃淋浴间,打开莲蓬头,水瀑哗哗流泄,冲刷她全身。
她闭上眸,享受微微疼痛的清新感,忽地,有人闯进浴室。
她凛神,见关雅人擅自拉开玻璃门,整个人傻住。“你、想干么?”
他站进来,顺手关闭水龙头,水花却已泼湿他一身,白衬衫紧贴胸膛,拉扯出性感线条。“我有话跟你说。”他慢条斯理地宣布。什么话不能待会儿再说?她发现自己目光落在他胸前,又恨又恼,双臂交迭,遮掩自己。
“我在洗澡耶!”他只是邪邪一笑,彷佛很高兴她提醒他这点,视线放肆地在她身上流连。
“到底什么事?”她用力瞪他。
“你辞职吧。”他低语。
“什么?”她错愕。
“我不想你再当高木的秘书,你辞掉吧。”
“你……是认真的吗?”若她不再担任高木真一的私人秘书,对他而言还有何利用的价值?“为什么?”
“因为我嫉妒。”他答得好直率。
“嘎?”她不敢相信。
“高木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我不希望我的女人整天被别的男人觊觎。”
“你……疯了吗?”她瞠视他,这完全不符合她原先的设定啊,他该是为了探听“Image ”的情报,才提议与她复合的,不是吗?
“为了你,疯狂也值得。”他贴近她,大掌罩住她娇臀,将她压向自己的坚挺,峻唇俯下,强势地占领她的唇。
她顿时晕眩,失了魂!
第8章(1)
游戏失控中。或者该说,他走的路线完全在她预想之外,她猜不到终局,最后赢的究竟会是谁?若是她输了,奉上的赌注会是一颗心,而她承担不起再次心碎。
他怎么了?为何要她辞去秘书职务?这会是某种以退为进的手段吗?
该不会他察觉到她的意图,所以用这种方式降低她的警戒心,趁她不备时,便会毫不容情地突击?
“我不会上当。”夏晴喃喃自语,不管关雅人如何出招,她反正就走自己设定的路线,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想办法收集关于他的不利证据。
就是这样,很简单。她为自己打气。
“……在想什么?”关雅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从她身后揽抱她。
她身子微颤,他似乎总爱令她意外。她回过眸,假装懊恼。“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耶!”
“你吓到了吗?”他迎视她娇嗔的眼神。她轻哼不语。
“生气啦?”他捏她鼻尖。
她躲开。“你在乎吗?”
“我当然在乎。”他肯定地点头。
她愣了愣,狐疑地望他。“少来了!”
“你不信?”他受伤似地皱皱眉。
会信才怪!对这男人而言,女人不过是打发无聊的玩物,他哪可能在乎对方的心情啊?
“我是真的在乎。”他彷佛看透她思绪,慎重强调。“小夏,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这段期间,能过得快乐。”
夏晴一凛。他疯了吗?说这什么话?简直就像他……真心喜欢她似的。
她偏过脸,直视前方。“不要以为你说这些甜言蜜语,我就会忘记之前你在台湾对我做的事。”
“我没奢望你会忘记。”他轻笑。“我只想补偿你。”
补偿!夏晴震住,心韵有片刻乱了调,然后,渐渐恢复宁定。这男人不过是为了突破她心防,在演一出自以为是的大烂戏,她是笨蛋才会随之起舞。
“你说要补偿?”她拉起他一只大手,状若慵懒地反复玩弄着。“那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喽?”
“你不会又要我的命吧?”他苦笑。
“怯,你的命值几两钱啊?”她故作不屑地践踏他男性尊严,旋过身,指尖狠狠掐进他掌心肉里,掐得他痛到眉宇纠结,她却笑着,无辜又柔媚,像个爱使坏的魔女。“要补偿我的话,金卡拿来。”
“嘎?”他一时没领会。
“走啊。”她继续描他的手。“去Shoping!”
纽约,第五大道,名品街。一间接一间的名牌精品店,在初秋的蓝空下花枝招展,华丽的玻璃橱窗吸引无数行人目光,夏晴逛得尽兴——Gucci 、Hermes 、LV、Chanel……她每家都进去,大手笔地扫货,连续刷爆关雅人几张信用卡。
“又爆了吗?”她看着他尴尬地从店员手中收回最后一张信用卡,夸张地叹气。“原来你的补偿诚意,不过如此。”
他扫她一眼,明知她玩什么把戏,却无可奈何。
“那这个包包怎么办?”她把玩着手中一个当季限量款晚宴包,假意万般不舍。“人家好喜欢耶。”
关雅人看看她,又看看包包,确实与她相衬,品味不俗。“好吧,你等等。”
语落,他摸索运动夹克内袋,掏出一本支票簿。
她瞪着他签发支票。“你干么?”
他没回答,将支票递给店员。“这样够了吧?”
“是,马上为你包起来。”店员欣喜,难得遇到豪气的大客户,乐不可支。
关雅人转过身,朝夏晴秀了秀手上的支票本。“我这里还有一迭,你还想买什么吗?”
他疯啦?她郁恼。“你确定你支票账户里有钱吗?到时不能兑现就糗大了。”
“不够的话,我会请银行员帮我从其它账户转进去。”
疯了,真的疯了!他只不过是个高级白领,又不是那种祖产花不完的富家公子,这样肆无忌惮地浪费,以为钱很好赚吗?
“不买了。”她负气地丢下包包,转身走人。
他微笑,飞快地在便条纸上写下地址,要店家直接把货送到府,然后追上来。
“怎么不买了?怕我付不起吗?”
“谁管你付不付得起啊?”她冷哼。“本姑娘今天逛累了,脚酸了,想休息一下行不行?”
“当然可以,我还以为你心疼我的皮夹呢。”
谁心疼啊?她就是要败光他所有财产才甘心!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
她扬眸睨他,见他似笑非笑的,更气了,忽地弯腰脱下高跟鞋,掷向他。“我累了,不想穿了,你帮我拿着。”
她像颐指气使的大小姐,拿他当仆佣看待,就不信他忍得下这口气。
但他还真的忍下了,笑嘻嘻地捧着她的高跟鞋。
天哪,他不觉得丢脸吗?她愕然,瞧他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彷佛当街替女人提鞋不算什么。反倒是她,裸足走在街头,好不自在。可恶、可恶,可恶透顶了啦!夏晴超闷,独自走在前头,眼见行人投来异样眼光,窘得敛眸,关雅人上前一步,牵她的手。
她讶异地望他。
“别怕,没有人会笑你的。”他安慰她,语调好温柔。
他又知道了?
“因为这里是纽约。”他眨眨眼。“怪胎特别多,我们这样根本不算什么。”
她怔仲,迎望他含笑的眸,心旌动摇。
对啊,这里是纽约。
她看着蔚蓝的晴空,看着街边叶片染黄的行道树,台湾有这般清冽舒爽的秋季风情吗?这里是异国,不是她的家乡。
但虽然不是家乡,她却感觉放松,感到安心,难道是因为有他在身边的关系?
“走吧。”他牢牢与她牵手,领她同行。
跟他在一起,就算出糗也能自得其乐。
夏晴盯着两人交扣的手,胸臆漫开一股复杂滋味,她告诉自己,她是为了取得他信任才配合演出,这是装的,是假的,她一点也不觉得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