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瞥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十五分了,那家伙是在跟她“庄孝维”吗?哪有男士让淑女等待的道理?等他出现,她一定要好好飙他一顿!
她端起龙井茶,饮了一口,饭店准备的港式早点琳琅满目,她挟起一片虾仁河粉送进嘴里,百无聊赖地咀嚼着。
七点二十分,一个服务生捧着银色托盘走向她。“请问是夏小姐吗?这是一位关先生请我交给你的。”
关先生?夏晴讶异地扬眉,接过托盘上用手帕包覆的某样东西,打开来看,正是她的手炼。是他请人送来的?
她一震,望向服务生。“你刚说关先生?他人在哪里?”
“他已经离开饭店了。”他离开了?
夏晴惘然,将手炼串回手腕,把玩他留下的手帕。手帕很干净,样式简洁,角落绣了个漂亮的G 字。
G ,是“关”的英文缩写吗?原来他姓关。
她愣愣地盯着手帕,他已经走了,她今天晚上也要搭机回台湾,两人或许没有再见的机会了,而她竟连他的名字也不晓得。
知道了又怎样?夏晴神智一凛,原本他们就是萍水相逢,时间到了,就挥挥衣袖,何必留下姓名?
只是她本以为,今早还能与他见上一面!花个几分钟,亲自将手炼送回给她,很难吗?看来对方根本对她毫无留恋嘛。
她果然是个笨蛋!
夏晴咬牙,努力排开充斥在胸臆的惆怅与哀怨。是她自作多情,是她……想太多了。她匆匆起身,原想将手帕随便丢在桌上,但想了想,还是恨恨地捏在手里。
第2章(2)
回房后,她整理行囊,将行李寄放在饭店,先去拜访两位客户。傍晚,她辞别客户,特意绕道至某间几十年传统老店,买了方可华最爱吃的老婆饼,接着回饭店拿行李,直奔机场。
划位、检查行李、通关,等她坐上飞机,天色已昏沉。
她恍惚地望着窗外,连身旁有人落坐都未察觉,那男人坐定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侧面。
直到飞机起飞后,她才慢慢感觉到有两道炙热的眸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有些被冒犯地撇过头,认清男人脸庞,顿时愣住。
关雅人淡淡一笑。“嗨,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夏晴惊愕地瞪他。“你也坐这班飞机?”而且刚好位子就划在她旁边,这么巧?
“我是跟人交换座位的。”他看出她的怀疑,悠然解释。
“交换座位?那人肯答应?”
“当然会答应,我可是拿商务舱的位子跟他换。”他含笑低语,表明他宁愿放弃商务舱的舒适,来挤这经济舱,就是为了与她相邻而坐。
她怔望他。“你本来就打算坐这班飞机吗?”
他摇头,坦然招认。“我是查到你坐这班飞机,所以才刻意把事情提早办完,好跟你一起走。”夏晴闻言,坪然心动。她还以为他对她不在乎呢,以为他对自己毫不留恋,没想到——
“我真服了你了,你都是用这种方法追女孩子吗?”
“我有说我在追你吗?”他不承认。
“都追上飞机了,还不算吗?”她直视他,清澈的眼潭坚持反照他的表情,他无可逃避,只能有风度地勾唇一笑。
“你说算就算吧。”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取出名片。“我们好像还没彼此自我介绍过。”他递出名片。“关雅人,法律顾问,这次来香港跟台湾是帮客户收集一些资料。”
她接过名片,也递出自己的。“夏晴,‘瑞华集团’董事长特别助理。”
“很高兴认识你。”
“嗯,我也……很高兴。”她犹豫两秒,伸出手。
他握住,一面打趣。“听你的口气感觉好像有点不情愿?”
“谁教你早上放我鸽子?”明眸横睐他一眼,流露几分属于女人的倨傲。“这是一个绅士会做的事吗?”
“我说过了,为了能跟你坐同一班飞机到台湾,我今天可是加紧利用时间办事呢。”他喊冤。
“哼。”她不以为然地冷嗤。就算他赶着办事,也不差几分钟的时间亲自将手炼送还给她,故意等到现在才从容现身,扰乱她心湖,分明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
“还在生气啊?”他戏谵似地轻捏她的手。
她这才惊觉两人的手仍相握着,粉颊一热,急忙抽回,一股奇异的暖意从掌心直透进胸口,催动她心韵加速。
他彷佛看出她的不自在,直勾勾地瞧着她,教她更害羞。
“你干么—— ”她想抱怨,言语却遗落在机身一阵突如其来的晃动中。
是乱流,而且还颇大的,安全灯亮起,空姐们迅速回到座位,系紧安全带。
刚刚机长有广播通报说会通过乱流吗?为什么她都没听到?
夏晴惊疑不定地咬唇,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两侧扶手。她其实很怕坐飞机的,两年前某次归国遇上超级乱流,机身上下剧烈摇晃,连氧气罩都落下来了,吓得她花容失色,心跳差点停止。后来,飞机虽然平安通过乱流,但那危险的经历,她永远都忘不了……又一阵晃动,夏晴惊得闭眸,颤动的眼睫犹如受惊的鸟儿,扑动着羽翅。
关雅人旁观她苍白的容颜。“不用怕,这种乱流,应该很快就通过了。”
“最好是这样啦。”她暗暗向天主祈祷。
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他嘲弄地挑起剑眉,眼底却是隐隐流过一波温柔。
“没事的。”他展臂轻轻揽过她肩头。“你不觉得飞机已经稳定许多了吗?”
话才落下,机身便很不给他面子地往下沉落几公尺。
夏晴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跳出胸口,下意识地紧拽住关雅人的臂膀。
两分钟后,飞机顺利通过乱流,夏晴平定紊乱的呼吸,缓缓扬眸,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孔俯望着她。
他眼潭好深,鼻梁傲挺,嘴唇性感,离她好近,近得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男性气息。
“没事了吧?”他低声问,每一个字都促使她脸蛋更灼烫一分。
“嗯,我没事。”她连忙从他怀里挣脱。
“要喝点什么吗?”
她点头,经过方才的惊吓,她的确需要喝点饮料才能镇定心神。
“我想……柳橙汁好了。”
“苹果汁不好吗?”
“啊?”
“比较衬你现在的脸色。”他椰褕地笑望她。“红通通的。”
“我……哪有啊?”她娇嗔地反驳,羽睫却弯弯地伏敛,不敢迎视他的眼。
飞机降落桃园机场,他邀她一起搭出租车回台北,她没拒绝,其实也是舍不得与他相处的每分每秒。虽然彼此交换了名片,但那只是例行的介绍,他会再打电话给她吗?会不会因为工作太忙,忘了?若是他不打,难道由她主动吗?
他到台湾,也只是短暂的出差,终归要飞回美国去,他们俩之间能发展出什么吗?远距离恋爱真有可能吗?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夏晴一直胡思乱想着,她恨自己如此心神不宁,明明昨天还告诉自己讨厌这男人,今日已挡不住心动。她的恋爱经验其实乏善可陈,以前是曾经有过数段暧昧,也曾和某个阿嬷介绍的青年才俊交往,但不过几个月,便因个性不合而分手。这辈子,她还不曾认真爱过哪个男人,电影里那种轰轰烈烈的恋爱对她而言彷佛童话故事。
她并不向往童话,比起她的好姊妹叶初冬,她实际多了,她要的只是一个志同道合的男人,彼此相处不枯燥乏味。
她没想过要那种飞蛾扑火的热恋,只要甜蜜如水的心动。
但,可以是身旁这个男人吗?她总觉得爱上他,会是一条不归路,偏偏她似乎已经站上了路口……
“到了。”司机的宣布宛如暮鼓晨钟,瞬间敲破夏晴满脑子的幻想泡沬。
她定定神,望向窗外,车子果然已经停在她住处楼下。
关雅人展现绅士风度,下车替她开门,又替她从后车厢拿出行李。
“谢谢。”她接过行李,站在原地,仰头望他。
他也看着她,墨潭深幽,她看不出他想些什么。
就这么道别了吗?说再见以后,她与他,还有相见的机会吗?
“你!”
“你!”两人同时启齿,却又同时戛然而止。
“Lady First。”他让她先说。
要她说什么呢?她哀怨地扫他一眼。“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就这样吗?“那,再见了。”
“嗯,再见。”
什么嘛!他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吗?就这么让她走了,他不会舍不得吗?
夏晴咬唇,旋过身,拖着行李,前进的步伐好沉重,她的心也一样沈,直往下坠—— 可恶的男人!好可恶,太可恶了,为何偏要来搅乱她一池春水?
“夏晴!”他蓦地扬声喊。
她一震,缓缓回身。
他大踏步走向她,双手抵在大楼的雕花铁门上,将她窈窕的娇躯牢牢困住。
“你干么?”她吓一跳。
他没回答,以言语代替行动,低下头,轻柔地攫住她的唇,细致地、慢条斯理地啄吻,每一口,都令她更头晕目眩,全身瘫软。
从来没有人如此吻过她,如此温柔,又隐含着霸气,彷佛她是专属于他所有的,他能够恣意品尝一辈子。
时光,在她脑海里洒落昏黄朦胧的影,这个吻,将成为她永难忘怀的回忆吧?她会将这一刻收进记忆的宝盒里,用心珍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吻够了,稍稍退开,拇指怜爱地抚过教他吻得水润微肿的唇。
“手机给我。”他哑声低语。
“什么?”她心神仍迷惘,两秒后,才愣愣地取出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利落地输入一组号码,跟着,澎湃的乐音划破静夜,是他的手机响了。
“这样,我们都有对方的号码了。”他微微一笑,又亲了亲她脸颊。“我会打电话给你,不准拒接。”
语落,他摆摆手,潇洒离去。
月光,晕亮了他英气的背影,碎成星芒点点,落进她如梦似幻的眼潭。
第3章(1)
怎么办?她有恋爱的预感!甫睁开眼,夏晴便笑了,笑意由唇角染上眉眼,容颜瞬间娇美如花她抱着枕头,像孩子般傻气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开心、好快乐,怎么能一醒来、心情就整个飘飘然,像要飞上天去?
不过是一个吻,一句霸道的宣言,她便含笑到天亮,若是与他约会,手牵着手在月光下漫步……
嗳,不能想了,好害羞喔!
夏晴急急跳下床,站到穿衣镜前,看自己羞赧的脸蛋,转了个圈圈,觉得自己真是神采飞扬,身段曼妙有致,怪不得能吸引那个高傲的男人。
她好喜欢自己。
打开音响,她一面哼歌,一面梳妆打扮。今早一到公司就要开会,她选择穿白色套装,展现自己的专业干练,颈间再加系一条粉彩丝巾,添几许女性娇媚。
随便烤了两片吐司当早餐,喝了咖啡,便搭捷运到公司,迎面而过的同仁对她打招呼,她笑着响应,过分灿烂的笑颜令对方一愣。进董事长办公室,方可华还未到,她翩然如蝶地在室内穿梭,整理文件,煮一壶养生茶,斟了一杯,搁在方可华桌上。
秘书敲门,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束。“夏特助,有人送花给你。”
“啊?”她讶异地扬眉,捧过花束,抽出夹在花间的小卡片,低声念:“香花衬美人,相得益彰。”
卡片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没有署名。
“是谁送的啊?”秘书好奇心大起,巴巴地望着她,期盼她解谜。
“这个嘛……”她约莫猜出是谁送的,却又不敢肯定,只是傻傻地笑。
手机铃声唱响,她一瞥来电显示,果然是关雅人,连忙接电话。“喂。”
“真听话。”他笑笑地摇下意义不明的一句话。
她愣住,心韵不争气地狂跳。“什么意思?”
“只响一声你就接了,果然很在意我说的话。”
“啊。”她气息一凛,想起他昨夜狂妄的命令!不准拒接我电话。
她脸颊赧热,嘴上却强硬。“我只是好奇是谁那么无聊,一大早就送花给我。”
“喜欢吗?”他笑问。
“还可以啦。”她抚摸玫瑰如缎的花瓣。“只是没什么创意。”
“要怎样才算有创意?”
“不知道!”她娇嗔。“你自己不会想喔?”
他笑了,笑声爽朗,勾她心弦。
“晚上一起吃饭?”他提出邀约,虽是疑问句,听来却不容拒绝。
好跩的男人!她对自己扮鬼脸。“等等,我先查一下行事历!”
“六点去你公司接你,方便吗?”
还问什么方不方便?他根本就自行决定了嘛。“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
哼,这家伙……算他狠。
夏晴郁恼地撇唇。偏偏他停留在台湾的时间不多,她舍不得跟他玩欲拒还迎的游戏。“六点半。”只能更改时间,聊表自己也是有矜持的。“好,就六点半见。”
断线后,夏晴哼着歌,兴致勃勃地将玫瑰花插进一只珐琅瓷出品的美丽花器,偶然回过头,才愕然察觉不仅秘书人还没走,连董事长方可华都不知何时来到办公室。
“是男人送的?”方可华穿紫色套装,颈间挂一串珍珠项链,气质雍容华贵,脸上却带着不符她年纪的调侃笑意。
秘书知趣地退下,轻轻掩上门。
“董事长,早安。”夏晴微微窘迫。
“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方可华紧追不舍。“玫瑰花是谁送的?”
“就是……一个男人嘛。”
“怎样的男人?我认识吗?”
“您不认识啦,是我在香港遇见的。”
“香港?”方可华挑眉。“送花送到台湾来?”
“他现在人也在台湾啦,来出差的。”
“这样啊。”方可华点头,推推老花眼镜,笑意满满地打量她一向视为亲生孙女的夏晴。“瞧你,脸都红了,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什么春心荡漾?夏晴倒抽口气。“阿嬷,您在胡说什么啊?”她不依地抗议。
“呵呵呵,害羞了。”方可华揶揄,笑着伸手揽过她。
她顺势偎近老人家,抱着臂膀撒娇。“阿嬷您别笑啦,明知道人家很尴尬。”
“就是看你尴尬,我才想笑啊。”方可华逗她。“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模样,看来那个香港来的男人,不简单喔。”
“他不是香港来的,是美国华人。”
“喔?他是移民第二代吗?家里做什么的?”
“这我也不晓得。”夏晴娇笑。“唉呀,阿嬷,我们才认识两天而已,哪有人问这么多啊?”
“阿嬷是怕你受骗上当。”方可华疼爱地拍她的手。
“才不会呢。”夏晴嘟嘴。“他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他大卸八块。”
方可华闻言笑了,禁不住伸手捏她丰润的脸颊。“话说得真泼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教的呢。”
“本来就是阿嬷教的啊。”夏晴眨眨莹亮星眸。“多亏您把我调教得这么聪明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