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瞧你说到哪里去了?」冷英魁拥紧她,他早该知道双鱼座的女人就是有办法把简单的问题想得很复杂。
安希思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哀怨。
「还是就像书上说的,英俊的男生都很会骗人,所以你也一样?」
冷英魁闭了闭眼。「是哪一本该死的书这么说的?」他记得应该是漂亮的女生都很会骗人,而不是男生。
「我忘记了,这很重要吗?」
「这不重要。」他立刻说,不想把话题扯远。他抹掉她的泪,耐心地解释:
「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并不是不想跟你一起睡,而是、是……」
看着安希思那双单纯的大眼,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直接跟她说的结果,可能就是引发她一连串复杂的联想,往好的方面顶多是说他比较性急,往坏的方面恐怕就是被冠上「图谋不轨」这样不名誉的罪名。他不想冒险,安希思对爱情神话有强烈的渴望,一个举止失当就可能让她印象破灭而对自己失望。
第7章(2)
「是怎样?」她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是我自己的问题……」他只好这么说,然后苦涩地一笑。
「你自己的问题……」安希思低喃,既不懂又迷惑。「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那样!」她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为什么他不能跟她一起睡了。
「你知道?」冷英魁忐忑地看着她。
「嗯!」她点点头。「就是认床啊!别否认了,那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只要有一个人在你旁边,你就会睡不着对不对?难怪自从我来了以后你总是一脸精神不济的样子,看来,你认床认得很凶。」
都怪她粗心大意,她早该想到的,对于一个傲慢自负的男人来说,这真是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
「我精神不济才不是——」算了,他撇过头叹气。他也真傻,怎么会指望安希思能懂呢?她憧憬的一直是纯纯的爱。
「我知道了,你是那种对床有着特殊、敏感、近乎执着要求的人,所以多了一个我,就会让你觉得很不安,无法睡着对不对?」
冷英魁以三根手指撑着头,用一个近乎申吟的声音代替回答,才不是因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理由呢!
「可是,该怎么办呢?」安希思沮丧地说着,又开始啜泣。「你有毛病,我也有毛病,我的毛病就是我怕黑,我不敢一个人睡;以前妈咪在的时候是她抱着我睡,后来妈咪走了,换成文真阿姨抱着我睡,现在……」说到这里,想起骤逝的母亲,她忽然悲伤得无法自己。
冷英魁本来瘫软在皮椅内的身体猛然坐正,他居然让她想起她的母亲,想起她的孤苦无依,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真是个该死的混蛋!
把安希思紧紧地拥入怀中,让她真实地感受自己的体温,提醒她世上还有他这么一个愿意像父母、像阿姨一样呵护她的人。
「不哭、不哭,我依旧抱着你睡、每天都抱着你睡,这样好不好?」他心疼地哄着她,不仅拍抚她的背,还抱着她轻轻摇晃。
「真的吗?」她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令冷英魁的心揪成一团。
「真的,我可以发誓。」他举起手来,完全忘了自己以前对这种动作是多么的嗤之以鼻。
安希思仰起脸抹掉泪水,看了看他,又觉得有点忧心。
「可是,你的毛病……」
「我自己想办法。」虽然他真的没有那种病。
安希思笑了,有点腼腆,她小声地问:
「那……我还是可以跟你一起睡?」
「绝对可以。」
「太好了!」她开心地倒进他怀中,双手乖乖地贴在他肩膀。
冷英魁总算松了口气,伸手轻抚她发上柔美的波浪。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那会让我很心疼知道吗?」他的手背轻轻刷过她的眼角,带走仍然挂在那里的一滴泪水,低头的眼中写满不舍。
安希思抬起眼,看见近在眼前的黑眸里闪着动人的光芒,她喜欢这种光芒,于是她便专注地望着他。
「你说心疼,那是表示你很在乎我吗?」
「当然。」
她像思索着什么似地,眨了眨卷长的睫毛,忽然羞怯地笑了,他说在乎,那是表示、表示他爱她吗?英魁爱她吗?她好想问,可是又觉得不好意思,爱这种字眼一定要由对方亲口说出来才浪漫,自己问出来的话就太不浪漫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人主动说爱呢?她想着,忽然又蹙起眉。
「怎么了?」冷英魁那双就在她眼前的黑眸当然立刻注意到她这个表情,于是担心地问。
「没有,没什么。」安希思说着,又泛起一抹羞怯的笑。
冷英魁可没有她的心思那么百转千回,他看着那抹极为好看的羞怯笑容,唯一的念头就是将那抹笑容含入嘴中品尝,而他立刻就那么做了。
他怜惜且深情地吻着她,而她则首次学会伸出舌头作为回应,这使得冷英魁双手一紧,忽然松开她的唇,惊喜地看着她,气息极度不稳。
「怎么了?是不是……我做得不对?」她睁开双眼迷蒙地看着他,担心自己做得不好,她也想吻他,就像他吻着自己那样。
「不,你做得很好,简直是太好了……」冷英魁沙哑着声音,重新攫住她的唇。
安希思则发出满足的轻叹。
「是你吧?」把安希思安抚在隔壁的会客室睡觉之后,冷英魁立刻把永尾加杉叫进办公室。
他的语气很淡,完全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就是这样,才更令永尾加杉觉得害怕。
「总裁,您、您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他抬起头来,目光中饱含讥嘲。「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是你让希思到这儿来的,不是吗?」
「不是,是安小姐她忽然提起,说没见过你工作的样子……」
「于是你就带她来了?」他替她把话说完,目光似两把冷箭。
「如果那引起您的不快,我向您道歉。」永尾加杉说着,深深地弯下腰。
对于这样的道歉,冷英魁只是投以无情绪的一眼。
「我知道你的目的,永尾,你想让希思惹我生气,因为你知道我一向公私分明,工作时不喜欢被打扰;你希望我对希思怒目相向,甚至是对着她吼,好让她讨厌我,你是这个意思吧?」
永尾加杉缓缓地抬起头来,不自觉地握紧手,一向冷静的脸有了些许波动。
「可是你没有对着她吼,你甚至很高兴她的到来。」
冷英魁眯起眼,为她的执迷不悟感到惋惜与不耐。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永尾,希思对我而言是特别的,我深爱着她,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苛责她。」
「你……深爱着她……」纵使明明知道,听到他亲口说出时,永尾加杉仍然觉得心上像被狠狠划了一刀,她暗暗吸了口气,抑制痛楚蔓延。
是啊,她早该知道爱与不爱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只是,那被爱的人,为什么偏偏不是她?
「你应该……没有告诉她什么吧?」注视着永尾加杉的脸,冷英魁缓声问道。
「你会怕吗?」这句话一出,她立刻就后悔了,她还想待在冷氏,待在他的身边,所以她不应该激怒他。「对不起,当我什么也没说。」
冷英魁眼中的愠怒之色缓缓歛去,纵使只是一瞬间,仍然让永尾加杉吓出一身冷汗。
「那就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希望你要搞清楚一点,不要企图在我跟希思之间兴风作浪,否则……」他威胁的口气虽然温和,仍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知道了。」永尾加杉避开那道凌厉的目光,黯然回答。
第8章(1)
今夜安希思感到特别的不安,她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外面的天气,黑压压的天色,雷雨交加,她讨厌这种天气,它总是让脆弱的情绪更加的脆弱。
安希思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手中紧紧抱着玩偶,诡谲的天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为什么偏偏在这样的风雨、这样的夜晚,冷英魁却要去接待什么从欧洲来的该死的客人呢?她想哭,却又不敢哭,哭了只会让自己更加害怕。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吓得她几乎跳了起来,瞪着电话,彷佛那里头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富美子被响个不停的电话声引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心想这安小姐真奇怪,怎么光瞪着电话不接呢?她伸出手还没触着电话,安希思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不要接!」她喊着,眼里流露出骇人的惊恐,身体更往沙发里缩。
富美子担心又不解地看着她,她的身体整个塞进沙发的角落里。她刚刚停下的手赶忙接起了电话,却发现安希思尖叫着把头埋进手中的布偶,像一只慌了的鸵鸟。
她被这种情况吓坏了,连带地忘了自己正拿着电话,直到冷英魁担忧的声音大声地从那头传来。
「啊!」富美子回过神来,得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才有办法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是……少爷……我不知道,她无缘无故就开始尖叫,好,你等一下。」
富美子把整座电话拿起走向安希思,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像疯了一样?她拍着她的背,告诉她少爷在线上等她,试了好几次才让她安静下来。
安希思抬起头,因用力尖叫而涨红的脸有些迷茫。
「你说谁?」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少爷,是少爷打电话回来。你怎么了?」富美子见她脸色发青,身体抖个不停,好像惊吓过度一样。
「少爷?」安希思喃喃低语,一脸既惊喜又不确定的神情。「英魁吗?你是说英魁吗?他、他还活着吗?没有飞机失事?」
富美子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能吐出话来:「你这是、你这是什么话啊?少爷是坐车去的,你怎么诅咒他?呸呸呸!」她觉得不可思议又愤怒地瞪着安希思,这女孩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如果她知道当年安希思的父母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搭飞机出国,结果在外海失事坠毁的话,她就不会对她投以苛责的目光了。
这件事在安希思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往后只要遇上这种天气,亲近的人不在身边,她就会感到特别不安,同时恐惧听到电话声,害怕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不幸的消息。
富美子干脆把电话贴近安希思耳边,因为她的双手紧紧地掐着玩偶的耳朵,看起来似乎不打算放开。
「喂。」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对方,她专注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神情显得很紧张。
过了几秒钟,安希思眨了眨眼,忽然放声大哭,把富美子手中的电话都给吓掉了。
十五分钟之后,冷英魁一身狼狈的赶回家里,那个哭声仍在持续着,只是由原来的震耳欲聋转为嘶哑的哽咽,富美子坐在安希思身边,神情已经由原来的惊慌失措变得麻木,一只手机械式地把面纸抽起来递给她,她则胡乱地往脸上乱抹一通就丢在一旁,张开嘴继续哭泣。
冷英魁见状,心都碎了,立刻上前拥紧她。
「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安希思没有回答,倒是富美子精疲力尽的声音先传出来。
「谁知道她怎么了?先是莫名其妙地对着电话尖叫,听完电话以后又是一阵淅沥哗啦的哭泣,问她什么都不说,活像是——」她到这时才突然注意到她在跟谁讲话,慌忙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冷英魁鞠躬。「少、少爷你回来啦?」
冷英魁的声音和目光都带着怒意。
「你居然就让她这么哭着?嗄?」就算是从父亲时代就在家里帮忙的老管家,这样的行为也是不可原谅的。
「我我……我有劝她啊,可是怎么劝也没用……」富美子看得出冷英魁非常生气,于是她再度鞠躬。「对不起少爷,对不起……」然后她注意到冷英魁被雨淋湿的身体,赶紧又道:「少爷,你全身都湿了,我去拿毛巾给你。」她急忙踩着小碎步往浴室而去。
冷英魁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在怀里抽泣个不停的小东西,轻轻地抱着她摇晃。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被电话里忽然冒出的哭声吓掉一半心魂,再也没心思陪欧洲客人喝酒,急忙赶回来。
安希思从他怀中抬起头,把他从上看到下,从下再看到上,抓起他的手贴住脸颊,仔细地感受他掌中实在的温度,又瞅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差点让冷英魁从沙发上跌下来的话。
「你、你没有死啊?」她把他的手掌用力压向自己的脸颊,温的耶!他还在,没有离开自己。安希思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恶梦般疲累。
刚好从浴室里出来的富美子闻言不满地皱起眉,听听,这是什么话?这像个正常人说的话吗?
冷英魁蹙着眉头,担忧地用另一手抹去她的泪。「你这是……」他低喃的问话消失在她一阵模糊不清、还夹杂着泪水和吸鼻子的声音中。
「我以为你死了!再也不回来了……」
富美子更加用力地皱眉,她无法原谅安希思的胡言乱语,就算她是少爷最钟爱的未婚妻也不行!
「我好怕、好怕,你知道吗?我以为你跟爸爸妈妈一样,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他们在这样的天气丢下我,丢下我一个人……飞机失事了……他们打电话来说飞机失事了,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了……我好怕你也是这样……好怕……呜……」
就在这一刻,冷英魁明白飞机失事的阴影从来没有自她心中远离,雷雨交加的天气把她伤心的回忆全唤了回来。他愧疚地拥紧她,把自己坚定的体温传给她,用抚慰人心的声音安抚她。
「嘘,别哭了!瞧,我不是回来了吗?我说过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你忘了吗?我不会离开你的,记得吗?」
「永远吗?」她哽声的问。
「永远!」冷英魁坚定地给她保证。
闻言,安希思则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紧紧搂着他的胸膛。
富美子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出声破坏这么唯美的画面,但是她又无法坐视冷英魁湿淋淋的身体不管,最后她清了清喉咙,怯怯地把毛巾递给他;然后在冷英魁伸手接过时对他深深地一鞠躬,她知道安希思的父母不在了,却不知道是在这样突然的意外中不在的,她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非常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