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就好。”他看见白雪白飞快的看了阿宇一眼,心领神会,用五字箴言结束对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完后她又给每个人舀上一碗红糖姜汤,这才让吃草吃饱的黄牛们各自散去。
等到她刷洗完那些锅盘,该上架的上架,烘干的烘干,擦干双手回到大厅后,却只见关飞天一人。
他在看军事枪械杂志。
除了英文报纸,这是他唯一会看的书。
白雪白溜了一眼,只问小孩去了哪。
“我让阿宇去帮小纯洗澡。”
“哦。”她应了声,打开角落的五斗柜,拿出两个纸袋。
“那是什么?”对她身上所有的事情都带着高度兴趣,唯一能把他从专注的事情上拉开的人也只有她。
“你猜。”白雪白转身往楼下的浴室走。
十几分钟后答案揭晓……
两套簇新的衣裤,无论裤子的长度,衣服的大小,都恰合阿宇和小纯发育中的身材穿。
白雪白很满意的点点头。
“谢谢雪白姐姐!”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过小纯的声音大了点,阿宇的是猫叫。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古灵精怪的小孩早就摸透了她的个性,知道她心肠比谁都软,很容易相处。
她摸摸两人的头,像天下的妈妈,什么都没多说,又进去忙了。
兄弟俩一致把头转向关飞天。
“今天有功课吗?有的话拿出来写。”伪老爹出声了。
妈妈的任务谢幕,现在该轮到爸爸登场了。
两个孩子很快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坐在关飞天为他们订做的书桌前。
对于能有属于自己的书桌,不用在纸箱上面做功课,两人乐不可支,也十分爱惜。
兄弟俩写的字比他这半个洋鬼子还丑,老师以为他是两人的父亲,找他谈过,两人的功课、考试都跟不上同学,要他这“家长”回家多督促。
于是,盯着他们做功课,确定字写得整齐干净,数算没错算等等就变成了他的“晚课”。
靠着海的房子除了远方一波波接着轻柔拍打海岸的潮声,万籁俱寂。
他的地方,没电视、缺电玩,但是没有人在意。
直到小纯打起瞌睡,关飞天让他们收拾好书包,这才送他们回去,结束了这一天。
他回来时夜凉如水,前院没有人,他脱下外套,挂回玄关的衣帽架上,再往里走去,直到推开餐厅通往后花园的绿纱门,这才看见他要找的人。
她坐在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回到原来地方的长凳上。
夜里,柠檬草、薄荷、熏衣草的味道交织迎面而来,香气淡淡,月儿高悬,椰子树迎风摇曳。
“你回来了?”白雪白看见他,半闭的星眸睁了开来。
“嗯。”
“小鬼们都好吧?”
“小纯半路就睡着了。”关飞天往她旁边坐下,两人靠得很近,她的气息规律和缓,带着淡淡的甜香。
“嗯。”
“为什么给他们买衣服?你没那义务。”嗅着怎么也闻不厌的味道,他好奇的问。孩子的衣服大小合适,她是去哪里量的尺寸?
“什么义务不义务的,我喜欢那两个孩子。”看见那两兄弟高兴的样子,就什么都值得了。
“你喜欢小孩?”
浑然未觉有人挖了陷阱给她跳的小女人点点头。“喜欢,我家就我一个孩子,虽然物质上看起来什么都不缺,我却常常在想,要是有个弟弟或妹妹,可以吵架斗气聊天谈心事,不知道有多好。”
“那以后你准备生几个?”
“四个,两男两女。”
“有点多,不过听起来很不错。”
“很不错对吧?”
“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嗄,啥?
她到底说了什么?
每天上班下班,弄一顿看起来很抱歉的饭填饱两人的胃,庆幸的是,她煮什么,他就消灭它,从来没抱怨过。
关飞天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他有一手好木工的功夫,跟他说个形状,他就能做出模样来,不抽烟不喝酒,偶尔喝点小酒,兴趣就是整理那辆英国古董车。
不弄那些东西的时候,他有一架老式唱盘机,放上黑胶唱片,放上唱针,猫王的歌声就从慢慢回转里唱了出来。
老式唱盘机跟现在的CD感觉非常不同,有种粗糙的音质,沙沙沙沙的,别有一番风味。
她发现,他喜欢的歌手以五0年代和六0年代居多,猫王、披头四都是他的最爱。
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平淡,可是白雪白却觉得很快乐,完全没有适应上的困扰,除了一件事以外——
今天下班回来,她看见自己的内衣裤、十几件的内在美晾在铁丝上,就在一进门即能看见的前院。
那男人洗了她一星期的份量。
七件胸罩,七件内裤,一件不差。
看过去像万国旗。
她差点想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雪白冲上前,抓下那些数量惊人的内衣裤,赶紧毁尸灭迹……不是,是赶快收起来。
她得告诉他,她只是习惯排休的时候再把积下的衣物一口气拿出来洗,不是不爱干净。
白雪白一如往常的走进屋里,却惊悚的发现所有谈话声因为她的出现而中断,本来应该只有关飞天会在的屋子里,黑压压的站了六、七个西装男。
每个看起来都来意不善,每一个手上都有枪,有一个的枪甚至正对着关飞天。
她见过这种人,眼神冷酷,十个有九个都是混黑道的。
“我告诉你们……不……不许欺负他!”糟糕,他们每个都有枪,她的警枪却在下班时缴回去了,没有了防身武器,怎么对付这几个人?
“不许?”
有个男人轻蔑的笑了,翻成英文给其他人听,其他的人一起嘲笑她,好像她讲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娱乐了他们。
“不过是个小女人,算她倒霉,既然被她看见,别留活口,一起解决!”看似老大的人下了指令。
当她听不懂英文吗?虽然平常没机会用英文跟人家对谈,可是听说读写她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们是谁?非法闯入民宅,非法携带枪械,都是违法的!”眼珠一转,她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
“罗唆的贱人!”
在那人出言不逊的同时,白雪白将本来抱着的内衣裤冷不防的往那些人扔了过去。
因为出其不意,那些西装男个个错愕了一秒钟,才挥去那些天女散花的女性衣物,连声咒骂,有人举枪就要朝她射击,一秒中其实可以做很多事,像奥运选手,决定输赢靠的都是零点几秒,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杀手也一样。
真要说起来,其实关飞天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行踪早晚会暴露,但是没想到这么早。
他必须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是还没能从这些人的嘴里套出话来,她却突然进门坏了他的事。
他忘了这时候是她的下班时间,因为她的出现,他稳如盘石的心情多了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浮躁。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群来探路的杀手。
心随意动,关飞天直接发难,先是抬脚踹翻一个黑衣人,那人连带撞飞他身后的同伴,再旋转过身体,抢在眼前持枪男子扣下扳机的前一秒抓住枪身,再用另外一只脚踢飞对方。
他速度快得像本能反应,只是瞬间已经解决三个人,其他人也不管同伴生死,有恃无恐的开火扫射。
关飞天就地翻滚,滚到靠墙的餐桌下,随手把桌子掀倒,从桌下一角撕下被胶带固定住的枪。
原来,他早有防备。
至于对付白雪白的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甜头吃,本来轻视的以为她只是个黄种小女人,随便就能拿下,哪知道捱了狠狠的过肩摔不说,脸上还挂了彩,这下面子丢大了,掏出枪就向她开火。
第6章(2)
白雪白哪可能给他们机会,近身想再给对方苦头吃,哪知道颈子忽然一紧,被另外一个从背后绕过来的黑衣男给粗暴的箝住,她呼吸顿失,站在她前面的男人以为她被制伏,嘿嘿笑着踱了过来,直逼到她面前两步的地方。
她轻盈的身体忽然扭转上来,拿那男人的胸膛当跳板,想挣脱被紧紧勒住的脖子,只可惜身高上面的差距让她功亏一篑,站在她后面的男人用枪柄狠狠揍了她的侧腰一下,她痛得呼吸一窒,整个人瘫软下来。
“Anubis,你的女人在我们手上,把枪放下出来!”有人对关飞天喊话。
枪声戛然而止。
白雪白忍住痛,用破碎的声音阻止,“不要!”
然而,她又捱了更重的打。
“你不想让你的女人多受苦吧?”
她的闷哼声听在关飞天耳里,简直就像一把尖刀从他心上扎了进去,他没有考虑,手上的枪立刻放在地上……
“我不是你的女人,关飞天你不要听他们的!”他要是傻傻的出来,他们两个就真的完蛋了。
没有意外的,关飞天的手滞了下。
他很想出去把那女人抓起来好好的打屁股。不是他的女人,哼,那她的男人是谁?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黑衣男声音低沉,又进一步威胁。
一把白朗宁从关飞天的所在位置滑了出来。
黑衣男很满意。“出来,慢慢走出来。”
关飞天平静自若的走出来,就他跨出遮蔽物的第一步时,一把小刀从他手中飞出,正中抓着白雪白的黑衣男的膝盖,那人惨叫一声,歪倒下去,她见机不可失,就地翻滚滚进角落,暂时避开了危险。
他神态平静,眼神清冷,看也没看她,嘴巴却无声的蠕动着。他算好这角度,她看得见他……但是,他也在赌……
她的确看见了他说的是什么,怔了怔,唇上跟着读,接着带上几分怀疑的摸向她背后的储藏室小门。
关飞天眼里露出嘉许。
那黑衣人似乎发现有鬼,一时枪声大响,关飞天身前所有的东西都被打成了蜂巢,在子弹、木屑到处乱飞的情况下,白雪白终于从储藏室小门里拿出一把迷你乌兹。
天呐,他什么时候在这里藏了把冲锋枪,还有刚刚的布朗宁……她用手背压着眼睛。如果关飞天有这种像花栗鼠喜欢藏东西的习惯,那么,这屋子的其他地方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军火?
她可不可以晕倒?
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以,生死攸关,不动手,他们两个都会死,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一点用也没有,先打再说!
一辈子循规蹈矩,以维护社会秩序、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为己任的她豁出去了。
片刻后,一切都归于宁静。
迷你乌兹把屋子破坏得更彻底。
黑衣人倒了一地,无一幸免。
白雪白还没从自己的凶狠猛辣中醒过来。
她虽然是警员,却从来没杀过人,现在这狼藉的一地,喷的是人血,这报告要怎么往上缴,说自己是莫名被卷入、有生命危险,才会不得不反抗,长官会不会骂她看太多,走火入魔了?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关飞天。
她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随便挑战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他想走过来安慰她,人还未动,另一个声音却先响起——
“糟糕,我还是慢了一步。”
门口忽然出现一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他几乎一个人就把门框占满了。
白雪白的枪口马上对外。
“啊啊啊,小姐,我是好人,别拿枪对着我,子弹很贵的。”那人双手高举,扬起天使笑容,一张漂亮的脸蛋,满头金发,绿宝石一样的眼睛,教人错觉是不是真的天使下凡。
关飞天抚过她被流弹擦伤的小脸,背颈的肌肉一紧,拿下她手里的枪,“他是自己人,我的朋友。”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显然时候不对,“那我……我去倒水。”也不对,这时候应该想办法先处里这些尸体。
“他不喝水,你别忙了先上楼去清理伤口,腰侧要记得看一下有没有怎样,如果瘀青要记得冰敷。”她又受伤了,这次却是被他牵连。
“只是……”小伤!她一如往常的想这样响应,可是看到他的模样,所有话都吞了下来。“你有没有怎样?”虽然把客人晾着有点不太礼貌,但是她一颗心都系在关飞天身上,他们可是刚从鬼门关回来。
更重要的是这男人很逞强的。
“我皮厚肉粗,一点都不碍事。”关飞天摸了下她的手,是颤抖的。
“等一下你脱了衣服让我检查看看。”
有人闻言掉了下巴,一下捡不回来。
“好,有外人在,等一下。”他承诺地点头,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跟温暖。
“那这些人怎么办?先报警?”她的唇色慢慢恢复了,想到棘手的善后问题,虽然慢半拍,总比都没想到要来得好……吧?
“我会处理。”这时候的关飞天居然还笑得出来……她自己不就是个小女警,还要报警咧。
白雪白艰困的咽了下口水,一场枪战过去,整个房子就像一级废墟,全部的家具摆设无一幸免。
那些东西可是他一刀刀、一样样刨出来的,理智上虽然知道没办法,情感上却很难接受。
她在那里静静的站着,望着他,心里有说不清的感觉,错综复杂的蔓延开来。
“老天爷怕我太无聊找事给我做,提早汰旧换新也不错。”知道她在可惜什么,他却看得很开。
“嗯。”
“咳!”有人很不识趣的打断他们之间暧昧的氛围。这两人的关系,太引人遐思了。
白雪白朝客人颔首了下,上楼去了。
天使摸了摸自己的脸,“是种族差异以致审美观不同吗?”
没有脸红,没有尖叫,没有晕倒,居然有个女人对他的美貌无动于衷,难道是因为最近欠缺保养?所以吸引力打了折扣?
也对啦,她刚从一场生死恶斗里回来,难免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不上心,对他这美男的无视,是可以原谅的……
天使经过自我调适,受了小创伤的心灵才比较好过一点。
白雪白的身影一消失,关飞天一直追随着她的视线才调回来,可表情温度却迅速冷却,冷得像冰原上的千年寒冰。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好不联络了?”
从开头的温柔到后面的冷冽,转换得无比自然,无缝接轨,变脸之快,令人傻眼。
可是天使并没有被关飞天吓跑,这样的脸、这样的表情,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安普。
他拿起看来还完整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怎么说都是认识几十年的朋友了,何况我还欠你一条命,有人要找你秋后算账,我说什么也得来通知你。”
都怪这孤僻的家伙消失得彻底,不但没有电话手机,也不上网,想骇都骇不到他,只好劳动自己可怜的脚,飞了半个地球过来。
“我已经退休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跟我无关。”既然要切断过去,最好就断得干净。
“真要无关,那些人就不可能找到你头上来了。”
关飞天沉思了下,弯腰去翻黑衣人的西装,看见西装内里有个小小的金色徽章,他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