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爷儿,唐门回信了。”博赫拿着封信进门,递给坐在主位上的主子。
麒格拆开信来看,他正低头专心的浏览名单上的名字,厅外的奴仆站在门外喊道:“世子,有位大人在别院外求见。”
“是谁?”麒格厌烦的握了握拳,心底总有股不安的感觉,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似的。
“是位从京城里来的大人,他说有急事求见。”
“带他进来。”也是京城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麒格觉得事情就像一团乱掉的毛线似的,理不出头绪。
过一会儿,先前离去的仆人领着一个高壮的中年汉子走进来,麒格还有博赫、知府全愣住了。没想到会是他!
“巴泰尼?”麒格看着他。先是对他的出现感到疑惑,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泯嘉出了事,他才急忙赶来。
巴泰尼脸色铁青,拱手向麒格行礼,“卑职巴泰尼,参见世子。”
“免礼。巴泰尼,你是为了令公子而来的吗?”他来得正好,他正想把泯嘉这个刺眼的家伙给扔出别院,多亏了他的“帮忙”,才让晴旸受伤。
巴泰尼一震,神情大变,“世子,小儿真的在您府上?”
麒格见他脸色不对,“巴泰尼,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巴泰尼迟疑了下,脸色古怪又难堪,“实不相瞒,世子,小儿有病在身。几个月前,他突然告诉卑职,说他喜欢上格图肯大人的二女儿,卑职原先也很赞同这门亲事,但晴旸格格似乎不然,找了借口离京去,小儿知道后,带了几个奴才也追出门,只是……”
“只是什么?你别吞吞吐吐的,一次把话说清楚!”有病?麒格心头顿时有股不祥的预感抹过,倏地转头看向博赫,“你去看看格格是不是还安然的待在房里歇息?”不会的、不可能的,没有理由啊!
“是!”博赫应声后转身快速奔离。
“原先卑职也不在意,小儿虽是有病,但也已许久未发病了。直到半个多月前,卑职发现,小儿培养的死亡骤减一大半,逼问其他人,才知道小儿将那些人调到他身边去了。
“而后卑职收到消息,知道晴旸格格将成为世子福晋,卑职担心小儿为情所困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才紧追而来。”他本来还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当皇上突然下旨将晴旸格格指给勋亲王世子,他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单纯。
麒格听完,急忙摊开手中那张名单,黑眸焦急的在纸上飞快的扫过,猛地站起身,信纸微微颤抖着,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几个笔迹苍劲的大字——叶泯嘉!
巴泰尼的满姓为叶赫那拉氏,这个叶泯嘉,应该就是叶赫那拉。泯嘉。等等!
麒格抿唇,目光凌厉的瞪着巴泰尼,“你说泯嘉有病?他有什么病?”
巴泰尼犹豫再三,最后敌不过麒格冷冽的目光,深深叹了口气,“小儿身上可说是有病,也可说是没病,这事得从几年前说起。几年前,小儿与一名汉族女子相恋,他十分喜爱她,但满汉不得通婚是大清律例,所以卑职私底下劝她离开小儿,不要害了他。
“但没想到那女子离开后,小儿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每天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找寻她的身影,后来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看了大夫,说他患了心病,郁结难解,影响了心性,整个人才会变得狂暴残忍,卑职后悔莫及。
“直到三年多前,偶然让小儿得知那女子的下落,两人相约在洛阳相见,只是小儿比约定的日子慢了几天,没想到……那女子却在这时间里惨遭人推落悬崖。事后,小儿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找出凶手,一年多前,小儿却突然再也不提缉凶之事。”
这一席话在麒格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想起那件让晴旸耿耿于怀的心事。
是这样吗?会是这样吗?无数的推测和猜疑在脑海中闪过,他蓦地站起身。难道一切都不是偶然……三年,三年多前,这个关键的时间。
沉着脸,麒格仔细回想碰到晴旸后所遇到的事。在破庙时,遇到那个想带走晴旸的黑衣人,过没多久,泯嘉就出现了!半路上,遇到泯嘉之后,杀手……他越想越心惊,阵阵的寒栗窜过四肢百骸。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是精心的安排。每一次杀手的出没,都是在泯嘉出现的前后!
混乱的思绪在这一瞬间通通厘清,他懂了,为什么泯嘉口口声声说喜欢晴旸,却在紧急时拿晴旸当成挡箭牌。那时候他心系晴旸安危没有细思,只当泯嘉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如今真相大白,泯嘉根本就是想要她的命!但是两人那时如此靠近,想杀晴旸是最好的时机,为什么他却没有动手?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至此,他已经能确定,那个三年多前在晴旸面前跳崖自尽的女子,一定就是泯嘉的爱人!那么一定有什么东西,让泯嘉确定晴旸就是当年与他所爱女子一起站在断崖旁的人!
晴旸有危险!麒格一咬牙,心急如焚的要往后堂冲去,但没想到博赫却快他一步闪出来,手里还扯着一个狼狈的女子。
“爷儿!出事了!”博赫铁青着脸。方才他到格格的房间没看到人,四周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她的踪影,他脑中警铃大作,马上冲到别院后门,就见护卫跟驻守的旗勇倒了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出事了!还来不及去通知爷儿,在半途就看到地上有一团东西蠕动着,上前一看,竟是被五花大绑捆在棉被里,只露出颗头的水儿!
水儿眼里满是慌乱的泪水,她抓住傅赫的手臂,支撑着虚软的身子,向麒格哭诉,“被、被抓走了!格格被泯嘉公子抓走了!”
“爷儿,后院的护卫跟旗勇全让人放倒了,泯嘉公子和他的小厮已不见踪影。”
慢了一步!“你快点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麒格忧心忡忡。要是一切都如同他所想的一样,那晴旸的处境就危险了!
水儿颤巍巍的说着方才她和主子到泯嘉房里发生的事,“奴婢只看见格格让泯嘉公子抓住,而后奴婢就被打晕了。”等到她醒过来,房里已是一团乱。她被绑在床上,嘴里塞着棉布,她怕极格格会出事,拼了命的从床上滚下来,想向人求救,幸好爬到一半就遇到博赫。
巴泰尼站在一旁听着,脸色益发死白,整个人晃了下,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世、世子……”这下完了,什么都完了,泯嘉果然又开始犯起疯病。
“知府,本世子要你现在即刻到河南省巡府让府台派兵帮助寻人,派人通知四城知县,出动官衙中能调派的人手搜城!城守尉,你马上到四大城门查查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城门。”不能拖延,他一定要马上找到晴旸,否则时间拖得越久,晴旸的处境就越危险。
“是!”知府与城守尉拱手回道。两人行礼之后,便行色匆匆的离去。
“博赫,你与我到白马寺一趟。”他要去了解三年多前究竟发生什么事。上一任住持虽然已经圆寂,但或许可以从这一任探听一些消息。
“世子。”巴泰尼喊住极欲离去的麒格。
麒格回首冷冷的瞪着他。握紧的拳,代表他正用自制力克制住想杀了巴泰尼的冲动。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就快压抑不住的从胸口爆发。
巴泰尼震了下,狼狈的低下头,“世子,卑职突然想起一件事。”额际落下几滴冷汗。他的忧心并不比世子少,如今皇上已经赐婚,晴旸格格可是未来的准世子福晋,皇上又十分宠爱勋亲王世子,只怕泯嘉一个错手,叶赫那拉满门都将面临天大的灾祸!
“什么事?”两道剑眉紧紧的蹙在一起。
巴泰尼面对他的问语,顿觉口干舌燥,他欲言又止,一颗心慌乱的狂跳不已,艰涩的开口,“卑职若没记错的话,后天就是那名女子跳崖的日子。”语毕,他不敢抬头看向麒格。
麒格抿紧唇线,不再多语,转身飞奔离去!
第8章(1)
盈盈灿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瞧瞧左边,嗯……有几根倒在地上的木梁;瞧瞧右边,嗯,有些破布和满地的稻草杆;再瞧瞧前面,嗯,是两扇要烂不烂半掩的木门;往后头看去,嗯,是座半颓倾在梁柱旁的石像,有些地方都磨损了,照身形看来,隐约猜得出是一尊观音。由这些推断,她在一间破庙里。
目光自佛像慢慢往下移动,那半颓的佛坛下,还躺着一名穿着蓝衣的姑娘。她不懂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不过她醒了大约半刻钟,而那个姑娘却还昏迷着。
晴旸再仔细的打量她,暗暗心惊,对方额头上有个淌血的伤口。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姑娘?”尝试的喊几声,对方依旧动也不动。
瞧对方还是毫无反应,晴旸苦笑了下。她现在可是被五花大绑的丢在破庙里,只除了嘴里没被塞布,要不受害者的形象就十足的像了。努努嘴,曲起双腿,晴旸努力的蹭啊蹭,用小屁屁在地上拖着,蹭得她大汗小汗落满地,小屁屁也疼得要命,好不容易才蹭到那个昏迷姑娘的身边。
“唔……嗯……”她醒了。
晴旸心中顿时有股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她蹭过来了,对方才醒?有没有搞错?老天非要这样要她吗?
躺在地上的女子呻吟了几声,缓缓的睁开眼,眼里还一片浑沌,她看着晴旸呆愣了好一会儿,眼睛霍然睁大,慌张的左右张望着。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我、我怎么在这里?”
晴旸扯出抹安抚的笑,“姑娘,你别慌,先冷静下来。”她看对方害怕的睇着自己,又补充道:“你看我和你一样被绑着,有可能是把你绑来这里的人吗?”事实上,对她的出现,她也是摸不着头绪。
女子戒慎的打量着她,“你、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叫章佳·晴旸,我是被坏人绑到这的,你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实在没有道理呀,这间破庙看起来荒废已久,肯走人烟罕迹,除非……是这姑娘倒楣撞见她被绑的情况,那群黑衣人索性连她一起绑票?
“我……”甩甩昏眩的头脑,女子努力的回想昏迷前的事,“我记得……我想去白沁崖,然后……”疑惑的抬眸看着晴旸,“我好像看到很多黑衣人,还有一个被扛在肩膀上的女子。再来、再来……”再来呢?为什么她都想不起来了?
晴旸无言的眨着眼。还真让自己给猜中了。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想到白沁崖?”
抿抿嘴,女子因额上抽痛的伤口而拧起眉,“我叫皇刚珍,我是……”她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下,才又道:“我是到白沁崖来找东西的。”
看得出对方不想说实话,晴旸也不勉强她。只是听到她的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努力的回想,但还是没印象,肚子倒是咕噜咕噜作响起来。
脸皮一红,窘然的低下头。她被绑前还没吃早膳,早饿了。
皇刚珍见她神色尴尬,微微一笑,“老实告诉你,我也饿了。”
晴旸抬头,与她相视一笑。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只是越聊口越干,渐渐也不再说话,以保存一些体力。
这时候,皇刚珍突然叹了口气,“要是有罐可乐喝该有多好。”
晴旸同意的点点头,而后一顿,霍然抬头,愕然的瞪着她。
皇刚珍笑了笑,“别在意我说的话。”心里暗吐舌,差点忘了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可乐这个玩意。
晴旸又惊又喜的望着她,神情犹疑不定。有可能吗?真的有可能吗?
“你、你刚刚是说可乐吗?”怀抱着一丝丝的期望,她问着。
这下换皇刚珍的表情变了,讶然的看着她,“你、你知道可乐?”她该不会也是……
这下可以肯定了!“你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吗?”晴旸直截了当的追问。
“你也是?”皇刚珍惊喜的喊道。要不是双手被绑起来,她应该会冲上去抱住对方大声尖叫。
“是啊!我是第一次碰到跟我一样的人。老天……没想到在这时代我还能碰到原本世界的人。”晴旸红了眼眶。从没想过,居然会有人跟她一样。
“哇!太好了!终于有人跟我一样了。”皇刚珍大哭出声。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这阵子她都快疯了!
“呜呜……幸好有你……我都快被当成疯子了,我好怕……呜呜……我想回家,你知道要怎么回去吗?”泪眼汪汪地瞅着晴旸。
晴旸心底的激动不亚于她,看着她湿润的眼眸,喉间突然一干,缓缓的闭上嘴,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要是知道,她就不必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八年。
“你来多久了?”她也和自己一样吗?
皇刚珍难过地低下头,小小声的回答,“两个月。”
两个月?晴旸皱起眉,打量她一身上下,“你才两个月?我来八年了!”
八年?原本就心绪激动的皇刚珍,听到她这么说,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你来八年了?可是你、你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模样?”
晴旸仔细的向她解释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一边观察她的反应,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皇刚珍?皇刚珍!我想起来了!那不是京城有名珍宝阁当家的妻子吗?”怪不得她觉得耳熟,以往在京城时,她偶尔会跟额娘一起去珍宝阁挑选首饰,听闻过这个女人的事迹。
皇刚珍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比我好命啊,我这个身躯已经嫁人了。呜呜……你是重活一遍,我却是附身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身上,而且是个被人讨厌的女人……哇呜!我要回家啦!”越说越难过,她张大嘴号啕大哭。
晴旸非常同情的看着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皇刚珍是个非常讨人厌的女人,不但貌不惊人,而且性格奇差,对待下人常常怒骂毒打。据说珍宝阁当家会娶她,完全是因为一个诺言,所以娶了她之后,便对她不闻不问,理也不理,可想而知,这个同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孩日子会有多难过。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呜……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要被这样惩罚?”
皇刚珍伤心欲绝,尤其在听到晴旸花了八年的时间都还回不去之后,她的心都凉了。
“砰!”的一声巨响,那两扇苟延残喘的庙门让人给踢踹倒在地,寿终正寝。
正在痛哭的皇刚珍和不知所措的晴旸都吓了一跳。晴旸偏过头,望着泯嘉以复仇者姿态走进来,心一紧,被绑在背后的双手微微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