呿,真没面子,还说要让那个看不起她的夫婿瞧瞧她有多么「能干」呢,结果头一早就让他看扁了!
不过,这不能怪她,昨夜她好辛苦,情有可原……
但是,他好像比她更辛苦……
不对,她不但很辛苦,还会痛呢……
可是,可是……最后他好像比她更痛苦……
奇怪,既然那么辛苦、那么痛苦,干嘛要做那种事?
她困惑的想半天想不通,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想那种无聊事,先解决目前的状况更紧要。
不能比他早起,至少要做一餐美味的清粥小菜给他称赞一下。
于是,她急急忙忙净好身、急急忙忙穿衣服、急急忙忙换掉初夜沾血的床单,再急急忙忙跑出卧室,定睛一看,她又呆了好半晌,然后泄气的抽抽鼻子。
「可恶,居然连早膳都做好了!」而且是面饼和元麦糊粥,不是清粥小菜。
好,她懂了,种田人干的是粗活儿、使的是劳力,喝清粥不经饿,非得先填饱大饼才使得出力气来。
没问题,她明天一定会比他更早起床做大饼给他啃!
接下来,她以最快的速度用过早膳,然后洗碗、洗衣,整理家务、打扫屋子,把卧室、堂屋和客房都清洁得纤尘不染,顺带也把屋前的晒谷场清扫干净,再下厨准备午膳。
起码在这方面,她可以立刻让她的夫婿另眼相看,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不是那种啥事都不干,只会绣花捻琴的千金大小姐。
午时,当独孤笑愚回来用膳时,她不禁有点发怔,因为独孤笑愚变了个样子。
斗笠、粗布衣裤、草鞋,袖管、裤脚全卷高了,连浓密的头发也懒得挽髻,只随便用条布带束在脑后而己,彻头彻尾庄稼人的模样。
他要不是庄稼人,她的脑袋就拎下来任人踢!
「午后有空去整理一下客房和仓库吧!」
看到家里整理得干干净净的,他没吭半声,用过她精心调理的午膳,他也舍不得吐两句称赞,直到临出门前,他才笑吟吟的丢下这么一句话。
小气,就会使唤人,也不懂得要称赞人家一下!
待他一出门,她便气唬唬的冲到客房,门一打开,她抽了口气,整个人跪到地上去,差点哭出来。
满满的一屋子,一箱箱、一柜柜,全都是她的嫁妆,她不整理,谁整理?
好半晌后,她才噙着泪水踏入客房内,开始翻箱倒柜的检查那一箱箱、一柜柜到底是什么东西,听独孤笑愚的口气,似乎仓库里也有。
真是该死,要把它们整理到哪里去呢?
黄昏时,当她在烧柴准备洗澡水、切菜料理晚膳时,脑子里还在绞尽脑汁苦苦思索,那么多东西到底要塞到哪里去?
啊,对了,明天一定要比他更早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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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天未亮,宫雪菱就醒来了,侧身一看……
「不会吧?!」
她连滚带爬的跌下床,不相信的再左看右瞧……
「可恶!可恶!他又比我早起床了!」
随便套上衣裳,连被褥也懒得折叠,她埋头便往外冲,一出房门便愕然止步。
「醒啦?」手里端着一锅稀饭,独孤笑愚恰好从厨房出来,一见到她便笑吟吟的招呼她用膳。「刚好,来用早膳吧!」
如果不是家教良好,她一定会脱口说几句人之初。
「请问丈夫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她咬牙切齿的问。
「我向来习惯寅时不到就起床。」独孤笑愚笑咪咪的回答她。
「寅时……」她有点窒息的咽了口唾沫。「不到?」好吧,她知道了,庄稼人总是比早起更早起。
行,明天她一定会比早起更早起更早起!
她下定决心的端起饭碗,眼角不经意往旁一瞥,怔了怔,饭碗又放下了。「你要出门吗?」现在才注意到刚刚没注意到的事。
他又不一样了。
玉色宽袖衬衫,宽腰带,头发虽未挽髻,但整整齐齐的用一条玉色发带束于脑后,风度翩翩、潇洒自若,怎么看都不像是庄稼人。
他要是庄稼人,她的脑袋就拎下来任人踩!
独孤笑愚笑嘻嘻的端碗执筷。「不只我,你也要。」
「我?」宫雪菱用筷子指住自己的鼻子,再猛摇头。「我才不出门呢,客房和仓库里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整理,我哪有空出门!」
「客房里的东西可以不动,但仓库一定要空下来。」
「还是要整理呀!」
「那么……」独孤笑愚笑嘻嘻的。「大小姐,要不要把陪嫁丫鬟叫回……」
「谢谢,不必,」宫雪菱恨恨的横他一眼,用力夹起一筷子肉丝炒木耳塞进嘴里。「我自己就可以了!」
膳后,说要出门的独孤笑愚却没有出门,闲闲的喂起鸡鸭来了。
对了,喂鸡喂鸭应该也是她的工作,宫雪菱暗暗记下来,然后又跑到客房里去整理她那跟山一样多的嫁妆,但没一会儿,她又跑出来了。
「夫君、夫君,好多……」
「别,别那样叫我,」独孤笑愚滑稽的挖挖耳朵。「叫我的名字吧!」
宫雪菱怔了一下。「笑愚?」
「嗯,嘲笑的笑,愚蠢的愚。」
「……你在嘲笑我很愚蠢吗?」
独孤笑愚嘴角扬起,笑得可恶。「也许。」
竟敢嘲笑她,她哪里蠢了?
「可恶,才不叫你笑愚呢,我要叫……叫……笑哥!」
「随便,别叫夫君、相公之类的就行了。」
「好嘛,不叫夫君,也不叫相公,叫……」顿住,拉嘴诡笑,先吸一口气,再娇滴滴的唤一声,「笑哥~~」尾音拉到天边去,嗲得让人从头顶麻到脚底,再多来几声,保证当场翻白眼、吐白沫。
独孤笑愚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猛搓手臂,搓下一地鸡皮疙瘩,每一颗都比绿豆还大。
「干嘛?」
宫雪菱窃笑不已。「有好多好多布料呢,干脆我帮你家人做衣裳吧,你家有多少人呢?」
「我家?」独孤笑愚又笑了,还笑得两眼都眯了。「除了我爹和娘之外,我有五个姊妹,两位姊姊和一个妹妹都嫁人了,只剩下两个妹妹在家里。另外,我爹是老大,他下面还有四个弟弟,二叔有三个孩子,四叔和六叔都各有六个孩子,七叔有四个孩子,嗯,暂时就这样。」
暂时……就这样?
难不成还会再往上堆积?
「千军万马!」宫雪菱有点吃惊地喃喃道。「但,为何没有三叔和五叔?」
眼帘半阖,「是姑姑。」独孤笑愚轻轻道。
宫雪菱恍然大悟。「原来是姑姑!」应该都嫁出去了吧?「好吧,那我先帮你做几件衣裳,还有被褥、枕头;再替你家人做衣裳……」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唉,我看那些布料一辈子都用不完了!」
「老婆。」
「嗯?」
「回来!」
宫雪菱停步回眸。「干嘛……啊,二哥!」
远远的,从竹林子那头弯过来的正是宫仲书,他的步伐相当迅速,很快就来到他们面前,一双关切的目光忙着在宫雪菱身上溜转。
「小抹,你好吗?」
「我很好啊,」宫雪菱有点困惑。「二哥,你怎会来了?」
宫仲书瞄一下笑吟吟的独孤笑愚,无奈的叹气。「忘了吗?今天是第三天,我来接你回娘家吃饭呀!」
「啊,对喔!」宫雪菱猛拍额头。「三朝回门,我真的都忘了!」
宫仲书摇摇头。「你忘了,妹夫反倒没忘。」
「我准备好了,」独孤笑愚笑咪咪地说:「你也去准备一下吧!」
「可恶,你故意不提醒我!」宫雪菱先用力捶他一下,再转身跑回屋子里去。
见他们成亲不过两天就会「打情骂俏」了,宫仲书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妹夫,我爹要我问你一下,真不能留下那两个陪嫁丫鬟吗?」
「庄稼人不作兴让丫鬟伺候。」独孤笑愚淡淡道。
「可是……」顿了顿。「呃,好吧。」爹说不能勉强,他只好打住。「嗯,对了,你觉得我妹妹如何?」
独孤笑愚的笑容又抹深了。「很有趣。」更正确的说法是:很好玩!
「有趣?」宫仲书错愕的怔了一下。「哪里有趣?」
独孤笑愚想了一下。「她不像一般千金大小姐。」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宫仲书有点恼怒的重重道:「老实告诉你吧,她呀……」
为了要让爹爹放心,宫雪菱特地花了点时间打扮,待她出现时,独孤笑愚早已从宫仲书口里得知宫雪菱不知多少婴儿秘辛、童年秘辛、少女秘辛,以及管家婆秘辛,当然,他也知道了宫雪菱为何愿意下嫁到农家来的真正原因。
「好了,我们快走吧,太晚不好。」
「嗯,走吧!」
「啊,对了,要带过去的礼物呢?」
「早备妥啦,大小姐,等你想起来就来不及啦!」
「……」
「哎!」
某人又被狠狠揍了一拳,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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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会在娘家碰上同样要回门的两位表姊妹,没想到只有她回到镖局里。
「你姑姑说要在驴马行那儿设宴。」宫孟贤解释。
「为什么?」
「我也不明白,不过既然她那么说,就随她喜欢吧,横竖是她的女儿,我也管不着!」
「谁说管不着,她们的嫁妆都是爹帮她们准备的耶!」宫雪菱喃喃嘟囔,忽地双眸一亮,喜滋滋的咧开嘴儿。「不过正好耶,还有二道客、三道客得请,爹就趁这机会帮姑姑他们搬过去吧!」
「我正是这么打算。」宫孟贤颔首道。
「那……」宫雪菱迟疑一下。「百晓会那边呢?」
「赔了一笔银子,」宫孟贤神情自若地说:「少会主仍会娶他的未婚妻作妾,但若他的未婚妻有了你表哥的孩子,你表哥就得娶人家。」
宫雪菱怀疑的斜睨着宫孟贤。「只赔银子而已吗?」
宫孟买摸摸她的脑袋。「还有苏州的布庄。」
「苏州的布庄?」宫雪菱惊呼。「但那是我们收益最好的店铺呀!」
「财去人安乐,」宫孟贤不在意地微笑。「难道你宁愿大家卯起来干一场?」
宫雪菱哑口无言,片刻后才忿忿跺脚。「可恶!可恶!表哥最可恶了!」
「没什么好气的,事情既已解决就算了吧!」宫孟贤又怜爱的揉揉她的脑袋,而后转向独孤笑愚。「来,女婿,该开席了,请上座吧!」
「岳父且请稍待。」独孤笑愚一面说着,一面转身从带来的礼物中挑出一大一小两只木盒子,双手呈递给岳父。「小婿不曾纳采,也未行聘,这两样礼物是家母交给小婿下聘用的,不敢说是后补,尚请岳父笑纳。」
不贪礼物,只为他的有心,宫孟贤很高兴的接过来,「那么我就收下了。」顺手打开,不经心的表情瞬间一扫而空,换上吃惊万分的瞪眼。「这……这……女婿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那两只木盒子里,一只里头放着一支羊脂白玉的圆形器皿,玉质细腻、光泽滋润,工细壁薄,因而十分透明,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是价值菲薄的玉器。
而另一只小一些的木盒子里头的东西就更惊人了,那是一对滑嫩沁凉的翡翠镯子,浓郁均匀的艳绿中透着鲜丽明亮的阳绿,宛如纯洁少女般柔腻细致,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而且清澈如水、透明如冰,放在手心之上,掌纹清晰可见,恐怕宫雪菱所有的嫁妆加起来都不够买半支这种珍品等级的镯子。
「家叔是玉石商,在西陲的老家里,这种玩意儿多得是。」
宫孟贤更是惊讶,没想到一个普通庄稼人竟是这般富有,居然说家里多得是这种罕见的珍品。
「那么,呃,这镯子,我想应该给菱儿……」
「这就不必了,家母尚有许多要送给媳妇儿的珍宝首饰,那些,咳咳,比这翡翠镯子更要好。」
比这镯子更要好?
宫孟贤愕然怔住,已经想像不出独孤笑愚的家境究竟有多富有,就算不是豪富,至少也是大富。
那他干嘛要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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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赌一口气,宫雪菱一天比一天早起,好不容易在三朝回门过后几天的某日清晨,她终于比独孤笑愚早一刻醒来,蹑手摄脚下了床,她回头看仍在沉睡中的夫婿,得意洋洋。
嘿嘿嘿,她终于比他早起了,这下子看他怎么哭!
独孤笑愚没有哭,他甚至没吭半声,笑吟吟的用过早膳后就下田去了,不过临出门之前,他又「撂」下了一句话。
「仓库整理好了?」
「不用整理,我请爹来载回去,暂放在镖局里。」
「好,那么你有空就清理一下猪舍吧!」
猪舍?!
宫雪菱顿时傻眼。怎么着,原来猪舍也是她负责的吗?
呃,也是啦,他负责下田,家里的工作当然是「全部」交由她负责,这么说起来,不只猪舍,还有牛舍、鸡寮、鸭寮,屋右的菜园子,屋左的瓜田……
老天,她又不像观世音菩萨有八只手,哪里做得完!
宫雪菱怔愣的呆了好半晌,终于咬咬牙,毅然卷起袖子,拉起裤管,再拖上一把竹扫帚,好像拉着大关刀似的大步走向「战场」。
既然他干得来,她也干得来!
结果,当中午独孤笑愚回来用午膳时,不见半粒米,只见宫雪菱仍在猪舍里奋战不懈,还气势汹汹的举着竹扫帚和大猪公对峙,好像两军对阵一样,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请」那几头又肥又蠢的笨猪让开一下,好让她清理它们的粪便,她总不能一掌劈死它们吧?
眼看她从头到脚一身猪粪好不狼狈,独孤笑愚再也忍俊不住,豁然大笑。
老爹说得没错,娶老婆的确是要靠缘分,大老远从西陲到江南来,他果然碰上了他的缘分。
这个小妻子,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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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熟能生巧,牢成久惯,三个月后,所有该她负责的工作,宫雪菱终于能够应付自如,从容不迫的一一完成,从家务到杂务,从菜园子到畜生,每一样她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就连她自己都不能不佩服自己。
简直就是神!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向夫婿炫耀一下,独孤笑愚竟然抢先一步又「撂」下另一句更残忍无情的话……
「得开始收割了,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下田。」
下田?!
她要下田?
她?
下田?
「等等、等等,我不是只负责家里的活儿吗?」宫雪菱大声抗议。
「农忙时,农妇也得下田帮忙。」无论何时,独孤笑愚都是笑吟吟的,不过这时看上去倒有点像是在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