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的王臻宇停下打字的手,望着那扇被粗鲁甩上的门发愣。
那女人刚刚是不是提到人间疾苦?
他不懂,这事怎会扯上人间疾苦?
他简直听得莫名其妙兼满脸黑线,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刚好响起,他拿起电话,就听见他老妈说:「我今晚要过去你那边住几天,还带了几个朋友,厨娘应该找好了吧?」
「还没。」
电话那头传来妇人叹气的声音。
「这下就摆明了你是故意不找人,因为怕我过去烦你?唉,人老了,惹人嫌嘛,我知道的。」王夫人用着浓浓的鼻音抱怨着。
「妈,你别疑神疑鬼的。如果你今天要过来,我会想办法找到人的。」
「真的?」
「嗯。」
王老夫人兴高采烈的收了线。
她刚收到童言的求救电话,开玩笑!她贵为富林集团创办人的遗孀,想法子让童言的妹妹进大儿子家门做事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她。
这边,王臻宇却伤透了脑筋——怎样才能马上找到管家?然后,他想到刚刚来求职的那个女孩。
他连忙起身,脚却离奇的被露出来的电脑线缠住,越急越扯的结果,竟把电脑线给扯断了,然后他一个重心不稳,狠狠跌坐到椅子上,椅子的滚轮往后滑行撞到后面的柜子,一整排水晶瓶倒了下来,不偏不倚砸中他的头。
「shit!」他先摸了摸头,再望着手上沾染的血迹,左手按内线1,通知警卫留住刚刚那个女孩,再按内线2,请护士进来帮忙处理伤口。
当童语再度见到他,已足十五分钟后的事,
他望着童语的眼神混杂着无奈、不解和困惑。
童语望着架上不见了的水晶瓶和他头上敷着的纱布,高兴得直想吹口哨。哇!看来她诅咒人的功力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呢。
他漆黑的眼神望着她,然后不带感情的缓缓开口:「你知道,我不征护士,可是我要征个会煮饭的人。你,可以吗?」
哇!哪怕他只是要征个洗厕所的女工,她都要磕头谢恩了,何况是这种能污钱的大肥缺。管家ㄋㄟ。
但他刚刚明明跩得不可一世,会这么快找她回来,必有原因。无论如何,样子还是得做一做,所以她用种满不在乎的语气问他:「那待遇和工作内容?」
「一个月三万五,你就负责七楼的清洁打扫和煮饭的工作。」他无精打采的说。刘嫂一退休,他最近的生活确实变得很混乱。
「就煮给你一个人吃哦?」早知道他未婚,但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安全。
王臻宇对她扫去一道锐利的目光,那目光凌厉得像要看穿她。
她心头一惊,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只好努力扮傻,装无辜,耍白痴。
他的视线软化了下来。「通常只有我一个人,但我母亲有时会来和我同住,我弟偶尔也会过来吃饭。」
「喔。」最多三个人,那很好处理。
「你结婚了吗?」王臻宇抬起眼,认真而仔细的看着她的睑,她有张五官稍大、轮廓很深,看起来很有个性的鹅蛋脸。
「还没。」要不是看在他长得那么帅的份上,她那句口头禅「关你屁事」早飙出口了。
王臻宇一听她未婚,那表情……照童语看来,就像是乐透连杠十期那般惨烈。
她未婚的身分,是男人听到都会吹口哨,这人犯不着那么颓丧吧?她在心里嘀咕着。
「那你会煮饭吧?」他的口气已不仅仅是不耐烦,而是有些自暴自弃了。
童语凭第六感知道自己一定要给这个可怜的男人一个肯定的答案,否则她就会变成跑路的可怜女人。
「喔,当然,我很会煮的。」不算骗人,她的确很会煮泡面火锅。
「这里有一张空白的履历表,你填好个人资料后交给柜台的护士,下午就搬过来,晚上我妈会带三到四个朋友来吃饭,请你准备五菜一汤,记得要少油少盐。」说完,他不耐的挥挥手,表示这个话题结束,顺便道别。
「但是,」童语一直等到他抬起那张赏心悦目的俊脸后,才继续说:「你起码要请我三个月,因为我的房子一旦退租后,我没把握短期内可以找到合适的房子。而且我也没有多余的钱另外付押金。」
听完,王臻宇脸上爬满不耐烦。
他不懂,为什么女人总是这么麻烦。「听着,如果这是你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答应你。」
YA!成功了。
童语回他一个甜蜜的微笑。「那么下午见。」
看见她走出房间,王臻宇的脑袋瞬间当机,希望自己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违反原则录用了一个未婚女人,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二章
童语在路上打手机给童言。「王臻宇已经答应请我当他的厨娘,不过他妈晚上要带朋友来,要我煮出五菜一汤,交代要少油少盐。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童言点头。很好,一切都在掌握中。
她冷静的交代着:「你去打包简单的行李,我让童心煮好饭菜加消夜和点心后,让你带过去。」
「知道了。别忘了还有明天的早餐。」煮饭这码子事,她从来就没有天分。还好她有个虽然超级冷血、但也超级万能的大姐。
以目前的状况而言,嗯,还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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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语的衣物只有一箱,另一箱是晚上要加热的菜肴。当她在下午三点钟搭计程车赶到椰风诊所时,一名中年男子从大门走出来,微笑接过她的行李。
「童小姐,我是林念台,椰风诊所的总务主任,我现在带你到七楼。」林念台是个亲切热诚的人,他按下电梯后,简短的为童语做了介绍。
「椰风诊所的一至三楼是整型外科,四楼是员工宿舍和餐厅区,五楼是精神咨询科,六楼是会议室、图书室,院长住七楼。」
「这一个楼层有多少坪?」童语好奇的问。
「一百二十坪。」林念台微笑着回答。
童语作了一个鬼脸。「那让扫把环游一周不就要一个礼拜了?」
电梯门开后,林念台拿出一张磁卡交给她。「保全卡先交给你,你要随身带在身上,才能刷卡进出七楼的大门。」
她拿着卡片试刷了两次,那整片光可监人的玻璃门才向两侧滑开。
她走进那间大得不像话的客厅。
黑色大理石地板,白色长毛地毯,两套黑色皮椅沙发,白色玻璃茶几和角落里几株绿色植物;这屋里空荡宽敞,举目望去,颜色非黑即白,顶多几株绿色植物作点缀。
高雅而冰冷,阳刚而疏离,简直像透了男主人。
「我的房间在哪?」童语问。
「客厅右侧最里面那一问。你自己随意看看,这栋大楼所有职员都有代号,我的代号是1800。代号第一个号码表示办公的楼层,后三码是分机号码,你过几天就习惯了。」
「乱没人味的,又不是在当兵。这是谁的主意?」童语又问。
「院长的意思。因为院里有将近百位员工,大家记了名字就忘了电话,也分不清楚是哪层楼的工作人员,改成这样后还满方便的。好了,你慢慢看,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告诉我。」林念台笑盈盈的解释着。
「谢谢你,林大哥。」
童语谢过林念台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参观。一样宽敞明亮,看来松软的白色枕头和棉被,白色的壁橱,黑色的成套雕刻茶几和座椅,白色的地毯,除了颜色让她觉得像住在雪地里外,她必须承认,这管家的房间比饭店的豪华套房还舒适。
看来他是真的很有钱。
嗯,又俊美又有钱,想嫁他的女孩应该不难找,只是他个性是孤僻了点,倒得好好想想和谁才速配。
反正来日方长,先准备晚餐要紧。
童语先找到宽敞的厨房,翻找餐盘,再把饭菜拿出来,倒在锅里,研究好热菜的顺序,再拿出点心和水果排好,顺便将消夜和明早要吃的小菜放进冰箱。
然后拿出小妹写的稀饭熬煮注意事项,仔细研读。
并非她生性多疑,而是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老觉得有人在看她。
于是,她抬头,冷不防迎上一对墨黑而专注的眸子,眼神冰冷,沉静得像一个隐没在浓雾中的精灵。
那是王臻宇,正在打量她。
童语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膛。「噢,你这样不出声会吓死人知不知道。」掩饰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心底所产生的某种莫名骚动。
该死!她又不是什么小女生,他只不过是靠近她一点点而已,她的脸为何一直烧烫起来?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王臻宇把她绯红的脸蛋和后退的动作看在眼里,无动于衷的问:「晚餐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我都弄好了,你要不要尝尝看?」说完,童语开始准备干净的碗筷。
她的厨艺,不,是整个人,实在让他非常不放心。他妈妈有糖尿病,他得先过来看看才行。
童语把碗筷递给他。
王臻宇没接过碗筷,却盯着她的手。
喔,他大约也发现她的手不仅白皙细嫩,还非常修长美丽,她的赌友都说那是一双少奶奶手,她自己也觉得很得意哩。
她理所当然的等着他的赞美。
二十五秒后——
她终于听到他说:「留那么长的指甲容易藏细菌,我建议你剪掉。」说完,他接过碗筷,自行舀了一瓢汤在碗里试尝。
童语用力瞪着他的背影。
×的,真他×的,院长有什么了不起!跟这森冷的家伙再混上三个月,她也可以当院长——当疯人院的院长。
电话铃声响起,王臻宇走出去接听,一会儿后回来告诉她:「我妈今晚不来了,改明天中午到。只要她在,就是五菜一汤,她不在,只要三菜一汤。」
「那这桌菜怎么办?」她问。
而他一向不耐烦回答这类笨问题。
「晚上六点半开饭。」说完,迳自走了出去。
真受不了这答非所问、阴阳怪气的家伙。
她用手拿起盘里的山药凉糕送进嘴里,用力的咀嚼着。
垂眼看见向来引以为傲的修长指甲,哼,细菌?
这屋里已经干净到病态的境界,就算真有细菌,只怕也营养不良了。
她脱下围裙,大步走到客厅,用力坐了下来,然后不知是沙发太舒服还是三天没打牌太无聊,总之,她就是摊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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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王臻宇洗好澡从书房走到漆黑一片的客厅。
他狐疑地打量着大厅。怎么回事?电灯坏了吗?那个新来的厨娘呢?他心中冒出无数问号,缓缓走到墙边将灯打开。
晕黄的灯光下,童语躺在沙发上睡得香甜。
这女人,竟然就这样大剌剌的睡在他的客厅里?
他双手交叉胸前,困扰地望着她的睡容。严格说来,她只能算是个中等美女,只是她浓密的睫毛下那张脸有种沧桑;在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脸多少令他好奇,还有,她那微蹙着的眉头……这女孩是不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瞧!他想到哪儿去了。
略过心里无稽的遐想,他唤醒她:「喂。」
没反应。
「童小姐。」
依然没醒。
他用力喊:「童小姐!」
童语张开眼睛,迅速跳下沙发。
怎么了?讨债的人上门了吗?她紧张的四目张望,惊惶的眼神终于停 在王臻宇那敞开的胸口上。
她听见有人问:「请问,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那是一道很有磁性、也很有教养的声音,绝不是讨债公司的那帮恶煞。
童语的视线逐渐往上移,看到一张干净俊美的脸,还有一个若不仔细看绝不易察觉的笑容。
然后,她完全清醒了。
想起自己的新身分,想起自己现在是王臻宇的煮饭婆。
「马上好。」她连拖鞋都来不及穿,急忙冲到厨房作准备。
十分钟后,饭菜摆在桌上。
她穿着围裙,正经八百的站在桌边。
王臻宇怀疑的望着这十分钟便上桌的饭菜,转头看见她那拘谨可笑的模样。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不坐下来吃饭,站那儿干嘛?」
「厨娘不是应该站在这儿伺候主人吃饭吗?」电视上不都这样演?她演错了?
王臻宇面无表情的望着她。「我没这规矩。坐下来一起吃吧。」
老实说,她早饿扁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用客气了。她为自己取来干净的碗筷,坐下来,专注而迅速的进攻每道菜。
就在她伸手要拿桌上的芦笋手卷时,意外的发现另一只手也同时到达。
他们指间相碰触,王臻宇触电般地先缩回自己的手。
他望着童语,表情像在看动物奇观。
童语嘴里塞满食物而双颊鼓起,手里紧紧握着手卷,眼神尴尬的望着他。
她那滑稽的模样,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童语努力把食物吞下去,再喝口汤顺顺气。要命!童心没事把菜作得那么好吃干嘛,害她只差没把舌头给吃下去。
「你对自己的厨艺倒是很捧场。」他带着嘲谑的说。
「我知道我吃相难看。没办法,我就是抗拒不了美食。」她耸耸肩,有点担心自己太粗鲁会吓坏他。
王臻宇冷静的扫视桌面,见她已吃掉了桌上三分之二的食物,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人。
「你不觉得这些菜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吗?」她是该好好套一下他究竟爱吃什么,才能物色一个可以收服他胃的女人。
王臻宇扬眉,这女人的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
「是不错吃,但也没到欲罢不能的程度。」他说得淡然。
「那你喜欢吃什么?」这样才叫不错吃而已?他也未免太难搞了吧。
「没特别喜欢什么菜,清淡的就可以。」他说。
「啊?连菜都没有特别喜欢的,那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搞头?」不如去当和尚算了。
她的话让王臻宇想到什么似的木然了两秒钟,原本轻松的表情倏地转为阴霾。
「我不吃了。」说完,搁下碗筷,走出餐厅。
童语耸耸肩,不以为意。
把碗筷和餐桌上的事情收拾妥当,她走回房间,拿起笔记本,用她自创的公式算了几十组牌,然后再走到书房看看。
「你要不要吃点水果或消夜?」她问。
「水果。」
「好。」
童语走到厨房,洗了葡萄和苹果放在盘子里,端进书房。
王臻宇眼睛专心的看着书,右手拿起葡萄,正要塞进嘴里,忽然瞥见葡萄皮上的……白粉?
「这葡萄,你有没有洗?」他皱眉望着葡萄的样子,像是它长了一个大毒瘤。
「当然有。」人格保证。
「那为什么皮还白白的?」说完,他挑剔的眼继续看着盘子里的苹果。「还有,苹果怎么还有皮,连子都没去掉?」
「厚!葡萄本来就这样嘛,白白的那是果粉,怎么洗得掉!苹果我一向都这样切呀。你就把中心咬掉,把肉啃一啃,皮扔掉就好啦。」又不是婴儿,那么大的人了,吃水果还那么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