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天在客厅里同花野大小声的男人,也是花野的叔叔。
是亲戚说话却如此不饶人,她开始懂了为什么花野在对待其他人时,会是那样冷漠的态度。
“娟姊,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在她话落的同时,一份报告扔到了她手上,在林娟眼神示意下,她瞄了几页,随即讶异望着一屋子的人。“你们……”
陈雄一耸耸肩,“那家伙虽然偷吃我的蛋糕,把我气得牙痒痒的,可好歹也同事几年了,出了事要我袖手旁观也说不过去,我们的私人恩怨也得等他回来才能报。”
蓝星也凑上来道:“不是只有你关心阿野,我们也想知道那家伙出了什么事情,就等你开口,好把花野的资料交到你手上。”
原来大家早私下去调查了花野的背景,她一直以为他们完全不关心。
回以一个感动的微笑,她急忙回到座位,心急的开始翻阅。
半小时过去,于昭喜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娟姊,今天下班前,可以帮我去花房注意一下吗?”
下一秒,她人已经不在座位上。
“瞧小不点心急的模样,连跟我们说声再见都没有就跑了。”啧啧,真是女大不中留。
“我看她这一去,可能要好几天后才回得来。”
众人互瞄一眼,三个男人同时发出好大的一声「耶」!
这下子,把小唠叨赶走了,反正老板又不在,那大家还留在这里干嘛?放假去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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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遇到痛苦受伤的挫折,会沮丧、会伤心,会失意;有人遇到伤心难过的事,会哭、会叫、会骂;可是偏偏就有人把所有情绪都吞下,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
花野就是后者。
她从不知道花野身后压着一个如此沉重和痛苦的记忆——他的父亲在三年前因坠楼过世,表面上看来,这是一桩家庭不幸事件,可背地里,却是他叔叔一手策画出来的诡计,为的就是夺取家产。
利用花野父亲率直的个性,骗取他的信任,设下诡计让花野父亲被冤枉和海达敌对公司有往来,继而离间花野父亲和爷爷之间的关系,让花野爷爷对自己的儿子失去信任,将他赶出公司。
花野叔叔一方面掌握大权,一方面又设计更多的陷阱让花野父亲上当,让花野毫无经济来源的父亲负债累累,最后也算间接逼死花野的父亲。
另一方面,花野的叔叔又怕爷爷把遗产留给长孙,再次设下诡计挑拨花野爷爷和花野间的感情,利用花野父亲的死大作文章,使得花野和爷爷闹翻,最后负气离家。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亲人的背叛!
她无法想象当时知道真相的花野,内心做何感想?这是生长在正常家庭里的孩子所不能体会的;她虽然也无父母,从小跟外婆一起生活,但是却也过得知足快乐。
在他欢笑的面具下,心里藏了多少难过和愤怒,还有寂寞,难怪他总对她说,这个世界就是人骗人的世界。
她的胸口一紧,他是用什么心情在说这句话?
那天,他说好在有她陪他,这几个字此时却如刺般深深的插在她的心口上,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他的心事?为什么不要她跟他一起分担他心中的不快难过?一个人这样硬撑下来不寂寞、不痛苦吗?
此时此刻,她好想见他一面,五点就在他家门前等候,却一直等不到他的归来;狂打电话给花野也没接通,她不知道他人在哪,却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见到他的机会,所以她还是默默守在他的别墅外。
九点了,就在她放弃等待的时候,蜿蜒的山路出现了车灯。
轿车在她身前停了下来,车灯让她睁不开眼,无法看清眼前景物,但车内的人却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小喜子!”花野慌张下车,来到单薄的身子前,先不管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急忙脱下西装外套往她身上套,劈头道:“你不晓得山上的夜晚会冷吗?怎么连薄外套也不披就跑来!”
她苦笑着,“你以为我喜欢站在这里当笨蛋吗?”不就是心急想见他。
话才落下,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手臂便环抱住她。“你就是笨蛋!”
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头顶,宽厚的怀抱贴上她略显单薄的身子,他知道她为何而来,爷爷去世的新闻她应该知道了。
先将车子驶入车库,赶紧带着她进到屋里,再送上一杯热茶暖暖身。“来之前你该打电话告诉我,这样就不会让你在门前傻傻等了。”他往她身边一坐。
“我打了,还打到烂了!”她指控着。
他一愣,掏出手机一看,“抱歉,原来我的手机没电了。”
于昭喜望向他眼中的疲惫,口气不自觉的放软道:“你还好吧?”
“我?当然好,能见到你亲自跑来看我,我都开心死了,哪还不好?”他笑咪咪道。
这个笑容,看在她的眼中却显得相当刺眼。
放下暖手的茶杯,她不知所措的瞅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不要逞强好不好?要是难过你就说出来,有我陪着你。”
小脸满是心疼,令花野胸口一暖,把可爱的员工一把捞进自己怀里,软呼呼的娇躯抱起来就是舒服,可以驱散压在胸口的窒闷。
“相信我,我真的很好。”他轻轻一抿唇,“就是有那么点不痛快,只是一点点喔!是那个人害得我失去父亲,现在两腿一伸就去了极乐世界享福,他以为我会舍不得他吗?
“不!我才不,我甚至一点都不难过,心情也轻松许多,真的,只是有些事让我难以忘怀,就像那首歌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轻轻哼了起来。
一首旋律简单的老歌,却听得她想哭,小手紧紧圈住他,命令道:“花野,别再唱了!”她声音一梗,紧闭上双眼阻止泪水垂下。
他一顿,过了好半天才再度开口,“我不在乎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
他的口气是轻松的,可是环在她腰间的手劲却大得不像话。
“不在乎的话,你又为什么一直要催眠自己不停的说呢?”他的歌声、他的口气明明就是说他好在乎——他的心在哭!
他哑着声道:“那个老家伙真卑鄙,先是让我恨透他的无情,却又在临终前,对我说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几个字!”让他的恨变得如此不干脆,他真的好生气。
“你老嫌我唱歌唱得难听,我告诉你,我爷爷唱歌才更难听呢!从小他就喜欢把我这个可爱的小孙子骗到音响室,被迫和他一起听老歌,我会喜欢那些老歌还不是因为受到他的荼毒,你说说,我这个孙子很可怜对不对?”
“最可恶透顶的是,他轻易就相信了谣言,却不肯相信我父亲,因为他,我父亲落得这样的下场,最后他竟然用那几个字来打发我,还不让我回答,人就跑到西方极乐世界去,我管他去那里做什么,赖在西方不回来我也一点都不在乎!”
她静静的听,明白他心情的矛盾,他是气他爷爷的,可是在他心里对爷爷还是有一分敬爱,而就在这最后一刻,他爷爷悔恨了,想恳求他的原谅。
“我不会原谅那个我称为叔叔的男人,当年我不知道所有事情,一心只为气爷爷所以出走;但既然我现在回来了,就绝对不会让他好过。”薄唇微微往上挑,勾起一个带着危险的笑容。
这样无情的花野令她心惊,她一双纤纤玉手移到他的脸上,把他的脸部肌肉调整好,不许他露出那种笑容。“不要这样笑,好丑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这样怨恨就真的能让你心中的伤痛离开吗?”
他低头,见到她眼中的恳求,心中那块恨和痛竟逐渐地被平抚,好似有她在身边陪伴,报复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我会跟你分享你所有的不快和难过,但是就是不准你再这么笑了。”
嘴角的线条因为柔柔的嗓音而软化下来,他的声音恢复成她所熟悉的口吻,“好好好,别再揑了,我的俊脸都快变形了。”
确认他的心情平复许多,她才俏声问道:“你说因为爷爷生病所以回到海达,等你爷爷丧礼过后,是不是就会回来事务所?”她只希望花野能尽快回复到以前的花野。
“等我从我叔叔那边拿回我母亲的玉坠子,我就回去。”
“玉坠子?”
“是呀!这个玉坠子可是我妈妈要传给媳妇的宝贝咧!说什么也要抢回来,不然我以后要送什么给我老婆?”他朝她眨眨眼,意思很明显。
“什么送老婆,别闹了!”于昭喜脸微微一红。
“别小看这条玉坠子,这是我父亲送给我妈的传家之宝,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舍弃不要,唯独这个玉坠子非抢回来不可,它对我的意义相当重大。”他轻轻一叹,“起码,它是唯一能让我想起父母曾经拥有的幸福……”
于昭喜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为这个男人深深的心疼起来。
“我警告你,别再跟我讲任何故事,我不想听,你这家伙最会加油添醋,一个小事情可以被你说成人间惨剧,我才不想被你骗哭!”放完话,她把头埋入他的怀中,小手紧紧扪着他的腰,用着警告的方式不准他提起那些伤心事。
一阵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嘴里发出。“唉!好不容易有机会让我表白深情时刻,你居然这么不赏脸。”有她在身边陪着真好,他可以放松一切,什么都不用去想。
“谁教你这个人就是不正经,嘴巴里面吐出的话十句里九句都是假的,当然不值得信赖。”
听着女人熟悉的说教声,他的眼皮不自觉沉重起来,“你知道吗?就是这个傻呼呼的天真性子,让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让人当成抱枕的于昭喜却因为他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伸出手心疼地把睡着的他拥紧,不介意他就这样靠着自己熟睡。
十句里面剩下的那一句,恐怕就只有对她的感情了,绝不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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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毕竟没有床铺舒服,窄小的空间睡了一晚,要不腰酸背痛都难。
大清早的,某人就因为身体不舒服想挪动一下身躯,却发觉手肘有重物压着,眉头一皱,眼皮跟着一睁,大脑意识到是什么物体时,整个人一震,心头大惊。
心里念着的女人居然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好半天,黑眸才逐渐回神,回忆起这不是梦。
小喜子昨晚来找他,陪他说话,结果他在她的叨絮声中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真奇怪,好像每次见到你,我的心就会平静下来。”
盯着怀中浅浅呼吸着的小头颅,唇轻轻一勾,没想到连她也跟着一起睡着,还把他当靠垫,两人这样睡倒在沙发上,难怪会不舒服。
“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跟我父亲好像,都是那种认为做人处世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还有轻易的就相信别人,害我不自觉的被你吸引。结果一步歪,就步步歪了,偷偷观察你工作,却被你认真的表情吸引住;一听见你有交往对象,我又嫉妒、又担心,就怕那个男人对你不好;好诡异,我怎么会迷上一个脑筋转不过弯的人?可是我就是被你的死正直个性给吸引了,我喜欢你捍卫正义的表情,看着你为自己的信念而执着,还有一生气,就会肿得像河豚的脸蛋……”
“那种脸哪一点可爱了!”
他眨眨眼,自己的真心话居然被人偷听了。“小喜子,你又装睡偷听我说话!”她杏眼圆瞪的模样可爱透了,真想偷揑一下。
“我才没装睡,是你没看见我的眼睛睁开,自己在那边吱吱喳喳说个没完。”就算之前没醒,也被他的细语声吵醒了。
其实早在他挪动手臂的时候,就惊醒于昭喜了,只不过好不容易可以多听一点这家伙的真心话,她当然不出声啰!
“好吧!既然你都偷听到了,说吧!你现在是不是心里超级感动,想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出来?”
“谁给你流鼻涕、流眼泪……啊!你干嘛打我!”
大掌拍了她的脑袋瓜一下,不理会她的白眼,截断她的话抢道:“你可以表面否认,我就当你是偷偷感动在心底,好了,是不是该换个角色吐真心话了?”
“什么真心话?”趴起身来,于昭喜揉着遭打的可怜脑袋,鼓起双颊瞪着他。
“好歹我也说了这么多感人肺腑的话,你也该有所表示才是呀!老实招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喜欢上我的?”
“你在胡说什么!”她脸一红,呐呐道:“明明就是你在偷偷喜欢我,哪里是我先喜欢上你?”
“不是先喜欢我,那就是后喜欢我了!”他笑着抓住了她话中重要的字眼,凝视着那张红通通的河豚脸,“无所谓,管他谁先谁后,重点是结果,反正你承认决定采下我这朵大帅花了。”
瞧他乐得跟什么似的,她若不喜欢他,他一出事,她会立刻跑来吗?还会让他吻吗?都这么清楚了,干嘛一定非要听见她开口。“你是不是该去公司了,已经快九点了耶!”
“没关系,反正现在掌权的是我叔叔,他巴不得我连公司一步都不要踏进去,根本不会希望我准时到!”
小手抚上那张讽刺笑容,好想帮他抹去这样的笑容。“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不需要。”回答得太果决,瞄见她眼中那一点点的失望和伤心,心一拧,抓起一只小手,紧紧贴上自己的脸,“小喜子,你不适合加入我这种勾心斗角的游戏里,我不希望你违背你的正直理念,我只要你幸幸福福过着被我宠的日子就好。”
直勾勾的瞅着他,他温柔的承诺令于昭喜的心头一紧。
花野表面上虽然很随便,可是暗地里,却想着要如何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这样的男人,教她怎么不动心?
“好啦、好啦!既然醒了,就该去刷牙、洗脸,昨天我们就这样穿着脏衣服睡倒,连澡也没洗……”黑眼珠贼溜溜的转了转,“嘿嘿,你脏我也脏,干脆咱们一起洗澎澎怎么样?”
小拳头重重往他的胸口捶了几下,顺便附送几道白眼给他。
每次她想认真跟他说说话,他就爱故意谈些风花雪月。
虽然这个男人是不想让她担心、挂心,所以才扯些令她转移心思的话题,可是他愈这样做,她就愈无法不对他心疼。
面对打一打突然休兵的拳头,黑眸满是忧心,他审视那张突然凝重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