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华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天空发呆,桌上的午膳全没动过,事实上她已经这样坐了一上午了。
“就是呀!才几天的工夫,他们是怎么了?”何母忧心不已。
一连几天,杜孟廉都不再出现在何家,而她整天失魂落魄,像抹游魂似的全无精神,吃不下、睡不着,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看得何家父母担心死了。
“孟廉有什么要紧事在忙是吗?”何父问道。
“是有点事,他不是故意不过来请安的。”杜孟祥含糊地应道,因为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决斗之事他们决定不提。
“请安事小,我是指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唔……也许是四哥要若华面对他们两人的感情了吧!”
“那……”何父看向女儿,弄成这样,显然她的回应不是他们希望的了。
“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啦!”杜孟祥漾开可爱的笑容。
“孟祥?!”
“若华妹妹若是全然不在乎,那才叫糟糕呢!她会失落消瘦肯定是很在乎的,那么他们还有希望。”
“是这样吗?”何母却很心疼女儿现在所受的苦。
“若没经过现在这段思考期,他们根本无法前进,也许就永远那么耗着,那也不是办法。”
“也许吧!就怕她愈想愈陷入死胡同,那就糟了。”何父太了解女儿了,很担心事情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所以我才在这里呀!”杜孟祥又漾开可爱的笑容。
“咦?”何家父母同时讶异地看向他。
“总要有人适时推她一把吧!”他就是众家兄弟推派的代表。
“那就麻烦你了。”何父稍感宽心。
“至少劝她吃点东西。”何母还是担心女儿的身子撑不住。
“伯母,你放心吧,她的心定了就会有胃口的。”
何父、何母离去后,杜孟祥才顶着和悦的笑容走向她。“若华。”
“祥哥哥?你来啦!”何若华回神,吃惊中带点失望地脱口而出。
“很失望?”他却瞧在眼里,两手背在身后微微倾身,揶揄地笑问。
“怎么会?难得祥哥哥来。”她想起身,他却轻按她的肩,要她别在意什么礼仪了。
“是呀,可若是廉哥哥来,你会更开心不是吗?”杜孟祥在她身旁坐下,就是不想让她回避问题。
当年他虽然最小,但因为笑容可爱,卖字画也好、摆饰品摊也罢,大哥、二哥总是将他带在身边,虽是为了多赚点银两,但也因为有哥哥们陪着,他的丧亲之痛没像四哥那么深刻。
为了做饰品,杜孟廉常一个人独处,若没若华的关怀,真不知道今天的四哥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之间的牵绊早在她主动示好、成天黏着四哥时就注定了,她可不许事后反悔说不玩了。
“你别笑我啦!”
“怎么都没动?你家的厨子手艺变差了是吗?”他指指桌上原封不动的菜肴。
“怎么会?他们厨艺没话讲,是我自己没什么胃口。”她连忙摇摇手。
“为什么呢?是受了风寒,还是太冷没胃口?”他也不急着劝,反而希望她自己想清楚。
“都不是啦!”她抿着嘴,无法把他们之间的事说出口。
“那是四哥造成的吗?”他稍稍提示一番。
“咦?”她的脸色果然变了。
“看来是真的了,他果然在这里干了什么坏事,对不对?”杜孟祥一脸原来如此的恍然。
“啊?!”什么跟什么啊?
“不然怎么你突然没胃口,他却整天藉酒浇愁?”
“他喝酒?”何若华惊呼出声,他向来严禁自己喝酒,就是希望做饰品时能拥有最精准的手艺,那天的事真的伤他那么重?
“是呀!一副什么都完了的模样,他才会不顾一切后果把酒当水喝呢!”杜孟祥说谎不打草稿,一脸迷人笑容骗得她信以为真。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把制作饰品当成生命看待,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呢?”何若华好心疼、好愧疚,她是希望他去寻找属于他的幸福,可不是让他这样伤害自己的。、
“若华,你是不是蒙蔽自己的眼睛很久了?”杜孟祥叹口气问道。
“咦?”她再次诧异地看向他。
“四哥最看重的是什么,咱们所有人都瞧得一清二楚,独独你这个当事人完全状况外,难怪四哥要喝酒堕落了,照这样看来,他一点希望也没有嘛!”他又重重地叹口气。
何若华无言了,她对他真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他必须牺牲幸福娶她?
“对他而言重要如生命的是你,别告诉我你不明白,那我无话可说,现在就回去。”杜孟祥有点小小光火,她可以退怯,却不该无知。
她闭上眼不敢回答。她隐约明白,却始终选择不相信,但事情渐渐浮上台面,她真要面对吗?
“你的种种退缩行为全是因为这只乎吗?”杜孟祥握住她的左手。
她惊慌地想收回来,他却紧紧扫住。
“它是受伤了还留下疤痕,而且也不太能用,那又如何?”杜孟祥紧盯着地摸。
“祥哥哥……”
“四哥有多爱你,你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使用不便算什么?你就算少了这只胳臂,他对你的爱也不可能减少一分二晕。”
何若华大大震撼,真是这样吗?随即她认同了他的说法,廉哥哥就是这样的人。那她真的可以大胆地占住他身旁的位子吗?
“这些外在的东西算什么?美丽也好、残缺也罢,你真的认为比得上心重要吗?”
她摇摇头,眼眶早已泛红。
“你有什么好自卑的?全天下有多少女人希望得到四哥一个和善的眼神,我可以告诉你,她们一辈子都得不到,因为他早把所有的情都给了你,这样还不够让你的心变坚强吗?”
她的泪默然地落下。
“你这样会不会太对不起四哥了?”他狠心地非逼她面对不可。
“呜呜……”她轻泣出声。
“你太在乎别人的想法了,何必呢?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为何不自在些?今天又不是四哥被逼着非跟你在一起不可呀!喂,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之前就是被这种想法绑住?”他突然睁大眼。
“嗯。”她诚实地点点头,原本就是怕这样——他因着种种缘由只好选择和她在一起,她不要这样啊!
“天!你们也爱得太不明不白了吧?”杜孟祥没想到真会这样,错愕地看着她。
“我……”
“你爱四哥对吧?”
“嗯。”她不得不承认了。
“四哥也是呀!我们都瞧得很明白,怎么就你们自个儿搞不清楚呢?是四哥像哑巴的个性害的吗?”
“他和我在一起时,都是他说话比较多。”她摇摇头否决他的问号。
“不会吧?!”他又怪叫出声,天!四哥和她在一起时,反常的事还真多哪!
“是这样没错。”何若华抹干眼泪,终于露出笑容。
“唉!你们爱就好,我无所谓啦!”
“嘻……”她被他逗笑了。
“所以重点来了,四哥爱你,你也爱四哥,请问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呢?”杜孟祥一脸这有什么好迟疑,甚至还搞出“伊人消瘦”的把戏来呢?
“唔……”是呀!被他这么一说,似乎完全没阻碍了不是吗?
“你可别再提这手臂的事了。”他指指她的左手。
“我之前真的很在乎。”
“我知道,尤其你还有些坏邻居。”珍珠的事他听说了,正准备找人整整她,省得她又来欺负他四嫂,他可是很护短的。
“也许我该放下了。”她淡然一笑。
“这样才对嘛!美美的笑着,多好!”他露出真诚的笑容赞美着。
“祥哥哥,我还是喜欢看你这样的笑容。”她叹口气,没有虚假拐骗的邪气,多好呀!
“我怎么笑无所谓,你只要看着四哥的笑脸就行了。”他也不在乎被她瞧出其中的差异,反正他真正的笑脸只有亲人瞧得见。
“嗯,祥哥哥,我会好好想清楚的。”她认真地说着。
“那就好,你好好吃点东西吧!伯母好担心你的身子,瞧,你瘦成这样,像是风一吹就要跟着飘走似的。”
“嗯,害他们担心,真对不起他们。”
“我要走了。”他起身,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四哥这阵子没过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她立刻紧张地问。
“他约了王龙决斗,爷正在替他特训。”
“决斗?!”她惊呼出声。
那个王龙不是很厉害?他敌得过他吗?会不会有危险?
她的一颗心已经飞到杜孟廉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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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杜松城郊山崖上。
“为什么他会选这里?我以为他会挑他熟悉的地方呢!”杜孟祥不解地问。
“想必没什么把握,若输了,天高皇帝远,京里也没人会知道他输了的糗事吧!”杜孟文耸耸肩揣测着。
何若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杜孟廉的身上,他有把握吧?不会有危险吧?。
杜家五兄弟连同杜爷爷全到场了,很希望这场风波能就此打住。
“这场比赛若是我赢,请王堡主别再找杜家工坊的麻烦,更别提要爷爷替你做什么事了。”杜孟廉直接和王龙约法三章。
王龙冷冷地瞧着他,他的身旁只有三名手下,看来他果然不想让王家堡众人发现他的真面目。
“若是我赢呢?我有什么好处?”虽然他很忌惮杜恒,但这一战对手只是个艺工,就算几个手下都说他身手好,他也没放在眼里。
“我爷爷同意和你一战。”杜孟廉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人不配让爷爷出手。
“你们打算来车轮战吗?下回又冒出个杜大爷或是杜五爷什么的,我岂不打个没完没了?”王龙冷睨着他,真要和杜恒打,他当然打不赢了,他才想了一堆办法,逼他主动推举,到头来还是要打的话,他根本没胜算。
杜孟廉眯起眼,这人真怪,想和爷比个高下也是他说的,现在又换词,是想怎样你?
“没话说了?”王龙很能睁眼说瞎话,依然傲然地睥睨着众人。
“若你赢了,我同意向武林公正人士推举你成为新任盟主。”杜恒语出惊人。
“爷?!”杜家众兄弟惊讶地看着他。
“我决定了,你们凭本事好好比画一下吧!”杜恒抚须微笑。
王龙大喜,立刻摆开架势。
杜孟廉瞧向爷,见他一派轻松,只好重担一肩挑了,他的目光移向何若华,就见她一脸紧张又担忧地瞧着他。
他叹口气转身面对王龙,若她心中没有他,又何必流露这样的关爱呢?他可受不了她哪天又转身不要他。
他深呼吸一口气,现在必须先专心对付王龙,绝不能让他坐上盟主之位!
两人对峙许久,山崖上只有风扫过树林的声响,在场众人全屏息等着。
一片枯叶落在王龙的剑上,两人一触即发,矫健的身手随即缠斗在一块,身形变化之快令众人诧异,只见两人不断移转,兵器相触的尖锐声紧紧扣住众人的心弦。究竟谁人更胜一筹呢?
“没想到那王龙也挺厉害的嘛!”杜孟白不得不承认。
“那次和三弟打时,他明显是轻敌了。”杜孟仑眯眼瞧得分明,而他们也因他那次的表现,错估了他的强弱。
何若华浑然未觉他们的对话,她只瞧着杜孟廉白色的身影,希望他能获胜,平安回到她的身边,她有好多话还没对他说呢!
只有杜爷爷依然一派轻松地瞧着他们的决斗。
杜孟廉专注地应付着他的每一个招式,战了一炷香之后,他瞧明白他的武功路子了,虽然和爷爷系出同门,却没爷武功心法的浑厚光明,虽有巧妙之处,却又失之本体。
王龙坚称当年爷的师父只把重要武学教给爷,真是大错特错,基本心要明明相同,就连他们五兄弟学的也是这套,爷后来能变化既有武艺,是因为他四处拜访隐居大德,跟爷的师父根本无关。
这王龙若能定下心来好好修习,总有一天能发扬这套武学,至少追上他们五兄弟的身手。
“看来胜负就要出来了。”杜恒瞧得明白,露出老顽童般的笑容。
“四弟果然厉害。”杜孟白也笑着应声。
可事情却在瞬间出现变数,王龙自己也明白赢不了了,他却不愿就此丧失要杜恒推举的机会,决定来阴的,反正刚刚并没有说不能使暗器或是下毒,这方面他可是很强的。
“小心!有毒!”众兄弟惊呼出声。
杜孟廉因为两人太接近,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暗器,心中有些恼,这种人居然还想当盟主?想让武林人士也跟着变成这种卑鄙的样子吗?
王龙却没想收手,几次在近距离缠斗时又用这招,把杜孟廉步步逼向山崖边。
“小心!”这回连何若华都惊呼出声。
王龙以为暗器击中他了,举剑刺向他,杜孟廉却一个闪身避开他的进攻,王龙直接扑向山崖。
“你使诈?”王龙恨恨地转身勾住他的衣袖。
“学你的。”杜孟廉以拳击向他的胸口,王龙整个人飞了出去,直落崖下。
“我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王龙手里射出细线缠住杜孟廉的手腕。
他一惊,尚来不及挥剑已被拉了下去。
这一个转变令众人惊愕,直到何若华尖叫出声,大家才惊觉不妙了。
“廉哥哥!”她凄厉的叫声在山谷里回响,久久不绝。
第十章
“廉哥哥!”何若华奔到崖边,却什么也看不到,立时哭成泪人儿。
众人也全围在崖边,还是杜孟白眼尖,瞧见四弟的手挂在崖旁的树枝上。“没事,他还在。”
“廉哥哥?”她却听不进去,以为他掉下去了。
“若华,别担心,四哥没事的,他没掉下去。”杜孟祥连忙安慰着她。
“若华,我没事。”杜孟廉虽然自身情况危急,听见她担忧的哭声,仍是先行安抚她。
“廉哥哥!你快上来!”她大叫着。
“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就上去。”杜孟廉往下瞧,拜那条细线之赐,王龙也没掉下去,正在他下方不远处摇晃着。
王龙正一脸惊慌地瞧着他,没想到他命大没死啊!
“王龙,你是不是该认输了?”
“你可没赢我。”
“可你的命却在我手上,你可有见过命在别人手上的武林盟主?”
“你少说大话,是我先用线缠住你,你被我拉下来,现在是死是活根本在同一条线上。”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杜孟廉微微一笑。
“你什么意思?”王龙心中打个突。
“我并没有被你缠住。”杜孟廉瞧那条线一眼。
“怎么可能?我明明缠住了,那线可不是一般刀剑可以砍断的。”王龙依然自傲。
“我的剑不是一般剑。”杜孟廉被缠住的同时也立时砍断了线,若不是想救他,他不会跟着一块落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