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吃饭,你想跟的话就一起来吧。”无视一旁快喷火的男人,她点头道。
“谢谢姊姊!”梁慕儿瞳仁微闪,挑衅的光芒一闪而逝。
于是一台重机、一辆计程车,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就这样不协调又诡异地进了靠港湾有着美丽灯火的海边餐厅。
一顿饭局间,韩漱殷勤地为哈昀心夹菜、端饮料、切海鲜肉食,眼中只有她一人,完全把梁慕儿当隐形人。
吃饭时,他还把脚伸得好长好长,勾住哈昀心的,然后把她的腿拐过来夹住,有意无意地磨蹭,热情如火的眼睛不停地放电,哈昀心猛递眼光要他收敛,甚至踢他的小腿都不能阻止。
害她脸烫得可以煎蛋,要是用温度计来量,也许还会破表。
反观被冷落的梁慕儿,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心中的妒忌像溃堤的潮水,淹没了她的心,几乎让她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和温和。
“叮叮叮。”
餐具铿锵作响的声音终于引起两只爱情鸟的注意。
“怎么了,餐厅的菜不合你胃口吗?”哈昀心问道。
“怎么会?是我胃口本来就小,吃不下这么多。”梁慕儿假笑,心头的醋酸几乎要掩饰不住。
“那我们吃饱了,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好……那当然。”她用纸巾淑女地抿了抿嘴就不再动作,摆明不想付帐。
韩漱只得结了帐,三人离开餐厅。皓月当空,凉风徐徐,城市的月亮很难在矗立的大楼间看得见,但在这里,只要抬头就能看见那一轮纯净。
“好美。”她说。
“嗯,你更美。”韩漱毫不保留地赞美她。
哈昀心羞赧了脸。
两人甜甜蜜蜜,被撇在后面的梁慕儿神色一再变换,跺了下脚,追上去,从两人的中间硬生生卡进去,自然无比地攀住韩漱的肩膀,挽他胳臂,好像他们才是一对。
“你做什么?!”韩漱眉眼纠结成愤怒的线条,再也不肯给她面子,用力甩开梁慕儿,然后一个迅速旋身去扶住被挤出去,因重心不稳,差点绊到码头的绳索摔跤的哈昀心。
梁慕儿这女人好不要脸!
“我没事。”哈昀心把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眼光不小心投向梁慕儿,却看见对方用一种讥诮的眼神睨着自己,随即很快在下一秒恢复无辜的表情。她哪里得罪她了?
揉了揉眼睛,是她的错觉吗?梁慕儿那冰冷的眼神直刺入她的心窝。
她沉不住气,再也装不了善良了吗?
“姊姊要小心呐,这海水那么冷、海底那么深,要是掉下去,可是会被鱼群啃得尸骨无存的。”
幸灾乐祸的语气,梁慕儿不知不觉抛开伪装,冷嘲热讽了起来。
“韩漱,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嗯。”
“那我呢?”梁慕儿不禁尖叫。
“自己叫计程车。”韩漱冷声丢下一句,然后带着哈昀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他冷冽的眼神吓得开不了口,梁慕儿只觉得满心委屈,苦等成空的难过顿时全融化成了冰冷的绝望。
她梁慕儿是什么人?居然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落到被人鄙视的下场?!她不曾受过这种屈辱,原本对韩漱的热情终因他的无情对待冷却。她不要爱了,她后悔了。
真的好后悔、好后悔。
第10章(1)
国际陶艺节纽西兰首奖作品登台 新锐陶艺家获奖后首度在台展作
【本报讯】国际陶瓷艺术节将于七月一日于莺歌热闹展开,其中重头戏之一是台湾国际陶艺双年展,将由纽西兰陶艺奖首奖得奖人哈昀心于莺歌陶瓷博物馆,展出一百多件个人创作。
展览期间,获得二九年纽西兰陶艺奖首奖的陶艺家吉米.库柏(JimCooper)为了哈昀心“爱与飞翔”特展的特别创作也将同时亮相。
吉米.库柏极力推崇哈昀心的作品,一度将其创作引介到大英博物馆,在国际上引起旋风般的轰动。
会闪瞎人的闪光灯、台湾各大报系记者、传播媒体的SNG车塞爆了街道,因为阻碍了交通而被民众投诉,记者很心酸地OS,他们这样兢兢业业、严阵以待,为的还不是想抢到专访哈昀心的独家新闻,以飨观众。
哈昀心的新闻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是每天各大版面的头条,因为她的创作太受欢迎,作品只要推出,就会引起诸多讨论,在商人的炒作下,刮起的抢购风潮几乎要凌驾许多资深的陶艺家,而且价钱还持续地往上飙涨,“钱”途不可限量。
瞩目的开幕典礼后,是巨星云集的鸡尾酒会,宾客中不乏台湾艺文界的耆老、坚强实力派陶艺家、上流社会的达官贵妇,一个个来头响叮当,简直把展示厅塞了个水泄不通。
这哪里是艺术美展,根本是有钱人炫耀谁银子多的地方嘛!
“昀心,我啦,看这边,我在这边……”丰胸细腰长腿的薛曼妮后悔没遗传到她老爸一八公分的个头,那么多人围着哈昀心,她走到哪,苍蝇……呃,不,金主们就围到哪,可怜的自己被淹没在人潮里。
大家嘛帮帮忙,展期那么长,为什么非得挤在今天相见欢?到处香水、西装,除了展示雄厚的钱力,这根本是人肉菜市场!
“曼妮!”哈昀心端着鸡尾酒,周旋在大有来头的贵客中央,很卖力地陪笑,不过一看到麻吉,很快告了罪,离开那些挂满大钻石的夫人团。
“你怎么现在才来?”走到角落,她保持美丽的笑容和经过的人一一点头致意,毕竟来者是客,还不忘小声地埋怨。
“哈昀心同学,我已经很尽力了,你都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塞车,要不是大军开车技术一流,我跟他现在还卡在车阵里动弹不得。”怎么可以不邀功?开车族的辛酸血泪史是说也说不完的。
“看在你今天那么漂亮的份上,就不多计较了。”穿着削肩红洋装搭亮片皮革晚宴包,刮蓬的发型很有时尚感,今天的薛曼妮比她更像主角。
“等一下可还有重头戏,不穿隆重一点,怎么表示我的慎重?好不容易摆脱家里那两个小鬼,出来当然要打扮一下,要不然真的变成黄脸婆了。”一年前她跟张大军结了婚,当然,是赶流行的奉子成婚,七个月后她生下一对龙凤胎。对她忠贞的老公、甜蜜的孩子,人生最美好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了。
“你喔,别人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在影射自己吧?才短短两年,成就这么惊人,你看今天与会的来宾多有名,那个谁谁谁,报章杂志上常有他的新闻,那个某某某,财经书刊上总是拿他当专访人物在捧,我说,幸好你当年没有在老董的游说下回公司,要不然,哪来今天的哈昀心大师?”喝了一大口香槟,薛曼妮感叹人事全非,不过这个“非”,还真“非”得教人艳羡。
“少来!什么大师,是刚好我喜欢玩泥巴,韩漱也说,既然因为不愉快离开的,再回去心里多少会有疙瘩,好马不吃回头草,只好对老董事长说对不起了。”
那年她离开公司没多久,坐镇总公司的董事长听到她辞职的消息,立刻打了电话给她,要她再回旭日上班,职位往上升,薪水自然也往上调,条件优渥到教人嫉妒,这种美事,任谁都会马上答应的。
董事长一路对她的提拔跟爱护,她感恩在心,后来她亲自跑了一趟总公司,见到了董事长,除了感谢他的知遇之恩,很诚恳地表明自己已经有了新目标,董事长在扼腕之余只好祝福、尊重她的选择。
“欸,大军呢?怎么这么久还没看到他的人影?”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哈昀心有时候还会想,其实她应该感谢当初要她卷铺盖走路的总监,要是没有他,也不会有今天的她。
凡事往好处想,正面思考,绝对比怨天怨地要好上太多!当然,那时候的她身边要不是有韩漱在,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就站起来,对自己的遭遇释怀。
“他说停车位不好找,所以开车去附近溜一溜,我们要是出去,就Call他,他再过来接我们。”
薛曼妮一脸甜滋滋。
“那我们赶快吧,我去和公关老大交代一下,你先走,我们在体育馆前面见。”世面见多了、人面广了,如今的哈昀心在谈话之间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份干练和自信,变得更炫目耀眼了。
“OK!”薛曼妮比出一个OK的手势,提前离开会场。
哈昀心细细调匀了呼吸,态度自然地走到忙着接待重要人物,还有应接不暇贺电的公关身边。
“哈小姐。”
“在忙吗?我有事找你。”
“有事情要交代可以打内线,我马上会过去。”对陶艺界的艺术家来说,台湾一向是艺术沙漠,这位哈小姐能在台湾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回响,无异是个奇迹。
“我有重要的事要出去一趟,这里要麻烦你了。”她气定神闲的说,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那么多从国外远道而来的贵宾都是这两年在艺术的路上给她指导、帮助的贵人,她却非在这节骨眼抛下他们不可。
她好没良心啊!
可是良心比不过占据她心里那个重要位置的人。
“有什么事比现在的场面还要重要?”公关也是她在台湾的经纪人,这次展览由他一手统筹,对展览结果抱着满大的希冀,现在紧要关头,女主角却说要离开会场,有什么事情会比她自己的将来更重要?
“展览也不是第一次……呃,我的意思是说我真的有急事,你就帮我应付一下啦。”要迂回、再迂回,她努力装出非常迫不得已的样子。
“什么时候回来?给我时间,别放我鸽子。”托了托金丝边眼镜,他可不是好唬弄的人,一朝被蛇咬,哼哼哼哼。
“给我两个小时。”她伸出两根手指。
“究竟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重要到要放弃自己大出锋头、扬名立万的机会?”爱喃喃自语的是这男人很少缺点中的一项。
“秘密,那我走喽!”给了一个飞吻,哈昀心笑得像朵花,转身就跑。
“笑成这样,难道又因为那个男人……”他知道哈昀心有男朋友,这男朋友没来致贺送花就算了,居然要她放下大好机会去约会,看起来不是个理想的对象。
他应该有近水楼台的机会才对。
哈昀心可不管她的公关是不是正绞尽脑汁地想她究竟要去哪里,她就是要早退,穿过满是鲜花、花篮的走道,拉着礼服钻进化妆室。
五分钟后,专用的化妆间里走出一个头戴连身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身穿宽大衣、牛仔裤、布鞋的娇小人影。
避开人群,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在最后一个转角后终于看见博物馆的后门。
拉开大锁,推开沉重的钢门,重新把门关好以后,沿着防火巷道,左出口处看见了一辆熄火停在停车格里的车子。
她想也不想,打开车门,一口气跳上车,终结遮遮掩掩的逃脱。
一把艳红昂然的火鹤还有男人热情的拥抱一起送到她面前。
“谢谢。”她小小地喘着,画了淡妆的脸红扑扑的,睫毛翘翘的,眼睛亮闪闪,完全不像已经三十二岁的女人。“我没有耽误到开场时间吧?”
他看表。
“计划,照表操课,一切照彩排走;计划,要是我迟到,Dawn开场暖身,我是压轴,时间很充裕。”韩漱俏皮地眨眼,把身上的宽大棉领口往下拉,露出里面紧身的舞台衣,表示他准备充分。
“好期待喔,狂潮出道十三周年纪念演唱会,我是VIP,可以站在最前面对不对?”她笑得好开心,比自己的展览还要得意。
“我不能去展览会场,你会不会介意?”
“你前天、大前天、昨天都帮我庆祝过了,何况开幕时间跟狂潮的演唱会时间冲突,这也没办法的事情,比较起来,我比较想去看你们五个人复出的演唱会,哇,一定会轰动武林、惊动万教。”哈昀心笑得温柔坚定。
“你是狂潮的推手,是我们最大的粉丝,你没有到场,演唱会就没有意义了。”这个演唱会美其名是狂潮出道十三年庆,实际上是为她开的,他们几个臭皮匠这几个月几乎天天躲起来密谋开会,也把时凡间拖下水,想不到她什么都没吭就答应赞助一切。
“这样我会觉得有点虚荣捏。”
送上一个超大的吻,“谦虚没有钱领喔。”
哈昀心迟疑了下,“有件事我想还是跟你说一下的好,伯父跟伯母来了。”
“我爸妈去展览场?有没有对你怎样?”他怪叫。
两年前,因为韩母强硬的作风,母子两人数度起冲突,也因为长辈的不谅解,哈昀心坚持不肯再结一次婚。至今,他跟哈昀心还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同居状态,甚至,最后被逼急的他向母亲撂下话,说这一生只认定哈昀心,不给娶,他就光棍一辈子到底。
“嗯。”
“嗯是什么意思?”双手离开方向盘,准备来对她做“全身检查”。
“欸欸……伯母很客气,还祝我展览会成功,伯父当场就买了我一对陶瓷鸳鸯,害我很不好意思。”她躲开魔掌,顺便还了他一爪子。
“没对你怎样就好。”他吁了口气,发动车子。
“你有空回去看看两个老人家吧。”
“我每年三节都有打电话回去,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完全是小孩子赌气的口吻。
第10章(2)
“先说了,你不能生气。”
有鬼。“什么?”
“先说好不生气。”
“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之前你一去纽西兰就是三个月,打电话给你,不是在忙就是在睡觉;飞美国那回也一样,说什么博物馆不能开手机,馆长是很老派的人,去她家吃饭也要禁止一切科技产品出现。”什么鬼理由!
“别说你不知道什么叫时差。”好长的抱怨啊,比红楼梦里刘姥姥的裹脚布还长。
“我就是不爽!”
“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
“这还差不多!”终于把车子驶离现场,向街道的末端而去。
“我把门票给了伯母,我请她一定要去听你的演唱会,不去会遗憾的。”她仔细地看着韩漱的眼睛。
“他们不会去的。”自嘲地翘了嘴后他很快恢复正常,只是时速表的指针又往上攀升了一格。
他没有出国深造继续学业,拂逆了母亲望子成龙的希望,他组乐团,老妈深恶痛绝,她抵制、严禁家里任何一个人买他的CD、演唱会、写真集,反正上面只要有他人像的东西,都视为万恶共匪。
他也早就不抱希望……希望母亲能支持他,或者谅解他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