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女官,你可知当初本宫原想让你在东宫任的是什么位置吗?”皇后突然森冷的笑问。
高月忍不住将眉毛高高挑起。“不就是女官一职吗?”
皇后摇着头。“本宫连想都没想过这个位置,本宫的打算是让你成为太子的侍嫔。”
“侍嫔?”太子后宫设有七等,侍嫔是第六等,地位不高,通常是六品官以下的女儿所能挣到的最高位子,就算再受宠,受于天家门第的限制,也只能如此,然而,皇后居然曾经想过让她去当丰钰的侍嫔,她不禁全身颤抖了一下。
她着实想不明白,皇后这时为何突然告诉她这些?
“可惜后来太子却要你任女官,这意味了什么,你可知道?”皇后意有所指的问。
“意味……下官任女官胜过当一个侍嫔……”高月惴惴不安的说。
皇后哼笑一声。“这两年你在东宫的表现确实不错,但这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皇后似乎在吊她胃口。
“是什么?”她屏住呼吸,紧张的问。
“他喜欢你!”皇后石破惊天的说。
“什么?”她胸口一震,激荡不已。
“从小他就是这样,越喜欢的东西他放得越远,而他对你就是这样,两年前他情窦初开,本宫不忍浇了他的火,所以依了他,封了个东宫女官给你,让你日夜伴他,可是他现在已成年,你不该再碍着他了。”皇后说。
当年她上了丰钰的当,以为高月的分量重不过她这个母后,在她眼皮不太子会懂得顾全大局,选择她所安排的人,哪知事情并非如此,眼前的丫头已成了碍事的石头,她后悔当初没杀了她,如今太子已成年,她无法再掌控,再想要将高月这大石搬离他身边,已非简单之事。
高月一窒,皇后今天的这番话让她惊吓不少,丰钰喜欢她,那人喜欢她……
“因此,明日的夜宴他若不能来,本宫正好拿你开刀,将你从他身边拔除!”
皇后脸上再无笑意,有的只是满满的阴狠之气。
她蓦然心惊。
“杀了你虽然可惜,毕竟你帮他压下了二皇子那边的气焰,你对于本宫与太子也算是有功劳的。”皇后再说。
她猜的没错,咏庞王爷的事丰钰真是故意的!
“唉,但是做为一个未来帝王,当东西利用过后,若再无价值,该丢弃时就得丢弃,心软不得,否则只是徒然增加包袱!高月,本宫今日告诉你这些,是要你明白,别怪本宫狠心,你若帮不了我,又碍了太子的事,那么到头来本宫就只能牺牲你了!”皇后挑明的说着。
高月死白着脸,甚至听见自己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最后,她是怎么走回东宫的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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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延殿的夜宴只能用“花团锦簇”来形容,放眼望去,桃花细柳,缤纷灿烂,美不胜收。
当中二十位女客,只有一位男客,丰钰满面春风的注视着每朵矫艳红花,与其举杯饮酒,无一遗漏,虽然与每个人都只是沾上一门,但一轮下来。他脸庞也泛红了。
立于他身后的高月,连抬头望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当她明着要求他来时,他只问:“你认为我该去吗?”
她回道:“该去。”
然后他不再多言一个字,今日便随她来了。
可是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在进宫的路上,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可是彼此沉默着,他的眼神更是未曾与她交流过,像是对某人己哀莫大于心死。
他从不曾对她这样过,这让她很不安,却又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他可能已经彻底恼了她,以为她想请辞女官,离开东宫,便希望他尽快迎娶太子妃,将心思放在新妃身上,她就能顺利脱身。
其实不是的,但她又不能跟他说皇后对她说的话,她要如何问出口,太子喜欢她吗?
她心里想否认,但这两年的相处,她隐约有感觉的……
她毕竟不是木头人,只是始终不愿去深想,她的家世就如同皇后所言,只能是太子的侍嫔之一,再无可能有其他的地位,而一个侍嫔便如同一名小妾,不仅毫无地位,还得与人分享丈夫,这位丈夫又是未来天子,她连一句稍有醋意的话都不能说出口,这样的人生是她要的吗?
当然不是!她只想像娘一样,寻得爹这样的人,一生只爱她一个,即便早逝,爹依然心里只有娘,这才是她要的!
然而这想法对天家人而言,简直是大逆不道,天家男子就该妻妾成群,才能为天朝开枝散叶,巩固江山,她明知如此,又怎么能接受他,又该和他说什么呢?
丰钰瞧着场中争奇斗艳,努力想引起他注意的花朵们,脸上虽挂着笑,眼里却无笑意,没人敬酒,他自行举杯欲饮。
“吃点东西再喝酒吧。”高月终于忍不住了,伸手覆住他的杯子。
他望了她一眼,表情不多,“没关系的,才几杯不会醉的。”他轻轻拨开她的手。
可是她坚持又放上去,他挑了挑眉,“高女官?”
平常他都唤她月月,只有在外人面前或是生她的气时,才会唤她高女官。
她出现坚持的脸色,他只要看见这样的她,通常就没法不退让,他轻叹一声,放下了酒杯。
这时候在一旁的打石见状,机灵地赶紧将桌上的鸡腿递给高月。
自从那回触怒咏庞王爷,打石跳出来相护后,她对他就心存感激,就算知道他是皇后在东宫的眼线,她仍是对他交心了,再加上这两年在东宫的相处,他对她协助非常多,俨然不是太子的侍从,而是她的左右手,时时帮着她打点东宫的一切,与他的感情已不可同日而语。
她取了鸡腿后,挑了一块肉给丰钰,他慢悠悠的夹起往嘴里送,一瞧就知道根本没在尝滋味,只是在应付。
但无妨,只要他肯进食,垫个胃,就不会醉得太快。
这时,皇后领了名女子笔直的朝他们走来,随着她们的接近,她的心跟着往下沉。
在皇后靠近时,丰钰站了起来相迎。
“太子,本宫今晚特地为你办的夜宴,你可还喜欢?”皇后笑意绵绵的问。
“母后一番心意,孩儿很是感恩。”他马上回说,但说的是感恩可不是喜欢。
“是吗?那就好。”皇后藏住不悦,还是笑脸迎人。“来,本宫听闻刘尚书的女儿秀外慧中,温良柔顺,出落得更是纤纤可人,来,洁儿,见过太子没?”她唤的便是与她同来的那名女子。
这女子果然生得风姿绰约,晶莹白皙,非常美丽。高月了然,这位就是皇后中意的人选了。
刘洁儿自信的上前,对着丰钰盈盈一拜道:“洁儿方才见过太子了,两人还喝过酒。”她声音中带了些许骄气。
或许是一品大官的女儿,应对上总是比一般人沉稳,皇后满意的直颔首。“既然喝过酒,认识了,就聊聊吧。”她热心的说。
丰钰原本含笑的脸忽然一变,身体也跟着晃了两下,身旁的高月吓了一跳,赶紧就近搀扶住他。“太子?”
他怎么了?
第7章(1)
“我头有些晕,或许是刚才喝多了。”丰钰揉着眉心,状似非常不舒服。
皇后立即露出忧色。“太子当真不适?”
“孩儿恐怕酒醉了,未免出丑,还是先行离开的好。”他身子摇摇晃晃了起来,双眼明显有着迷茫醉意。
皇后原是担忧的要点头让他走,而后不知想起什么,眼神蓦地一紧。“你正醉着,还是别急着回去,不如在这儿歇着,等酒意稍退再走好了。”想走,她偏不!
好不容易才将人请来,两三下就想借故闪人,哪有可能!她料定他不是真醉。
“洁儿,你去搀扶太子到内殿,伺候他休息解酒吧!”皇后以眼神示意她到丰钰身边去。
刘洁儿是个聪明人,立即就知道该怎么做,可是见他身边还站了个高月,她眼角轻扫而过,高月立即尴尬的要让开。
可她才要动,丰钰身子一倾就往她身上倒,脸还埋在她颈窝里,手臂半圈在她腰间。
这么暧昧撒娇的动作,让在场所有女子无不妒忌不已,恨不得太子倒的是在她们身上。
高月则是飞红了脸,在刘洁儿妒恨的眼神中赶紧推了推怀里的丰钰。“太子,您站好,很多人在看呢!”她困窘的提醒。
他不理,还是在她身上赖着不动,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吹拂在她颈项上,让她生出一股酥麻感,可是这感觉很快就教皇后严厉的眼神给打散了。
她吞了吞口水,原本殷红的脸庞瞬间转为苍白,再次推推赖在身上的人。“太子——”
“别吵,让我靠一会儿,你这颈窝最舒服了,就像绣花枕一样,是醒酒的好地方。”
她的白脸顿时又再度转红,整个快要脑充血了。
她不信这人真的醉了,他八成是故意的!
“你想害死我吗?快给我起来!”她急切的在他耳边低语警告,手忍不住在他腰间捏了一把。
她感觉到伏在她身上的身躯轻颤了一下。还笑,他竟笑得出来?
“再不起来,当心我直接将您丢给刘小姐,她的颈窝绝对比我的舒服!”她下最后通牒,作势要将他推往另一具身子。
忽地,他头一撇,身子一弯,呕出一口秽物。
“啊——”有人惊声尖叫了,这叫声竟来自高傲娇贵的刘洁儿,原来她那双做工精致的鞋上沾了丰钰的呕吐物,她花容失色的惊叫,不敢置信。
皇后见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就只有丰钰的眼还迷离着,不知发生何事。
那刘洁儿又羞又恼,可又不敢发作骂人,立时红了眼眶,眼看就要哭了。
“太子若真醉了,还是尽早回去歇息吧,本宫就不留你了。”皇后无奈,气结的挥手说。
这句话仿佛是特赦,丰钰总算露出歉然的表情。“搞砸母后的夜宴,儿臣深感惶恐,改日再向母后赔罪。”说完也不等皇后回话,紧攀着高月的肩头,让她扶着他离开凤延殿。
他这一走,所有女人无不大失所望,尤其是那刘洁儿,艳丽的脸上出现浓浓的不甘,至于皇后的脸色就更不用说了,异常的难看。
高月扶着丰钰走出凤延殿,在殿外等侯着打石去召来软轿,丰钰仍是站不稳,身躯靠在她身上,意识越发不清,她撑着他有些吃力,脸都冒汗了。
看来他是真醉了,想想他这几日跟她呕气,吃睡都不好,几杯酒下肚,难免醉得快,方才自己还误会他,她不禁满心歉疚,扶着他的手温柔许多。
“高女官。”她额上正滴着汗,忽然有人递上了一条干净的绢子。
她诧异的转首,瞧见一名有着翦水双瞳的秀美女子,这女子的穿着不似宫女,也有点面善,想来是里头的女客之一。
“这……”
“你满头都是汗,擦擦吧。”那女子说。
“不用了。”这绢子那么雪白,一擦不就脏了,她不好意思弄脏人家小姐的绢子。
“别客气,我只是瞧你辛苦。”女子看了倒在她怀里的丰钰一眼。“这条绢子就送你了,不用归还——软轿来了,你还是赶紧送太子回去吧。”女子迳自将绢子塞进她手中,转身回殿里去。
“高女官认识陈将军的女儿?”打石领着软轿过来,瞥见了那女子,在上前帮着高月搀扶丰钰上轿时好奇的问。
“那女子是陈将军的女儿?”她讶然。
陈敬刚由边关立功回来,将北国打得割地赔款,是当朝正红的人物,没想到那位小姐竟是将军之女。
“您不认识吗?奴才见你们交谈,以为熟识,原来不是。”打石笑说。
她摇着头。“我也是与她第一回照面,她人不错,送了我一条绢子擦汗。”她看着手中的软绢,露出了一丝感激。
原本高月想直接送丰钰回东宫,但想到最近他因她要离去之事和她闹脾气,如果现自作主张,他一定又会不开心,加上知道他喜欢别馆的清静;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回别馆。
为了照顾他,软轿出了宫门换乘马车后,她便与他同坐。
他头枕在她腿上,她用那女子所赠的绢子帮他拭汗。
“别抹了,有一股味儿,我不喜欢。”他突然开口说。
高月微惊。“哪有什么味儿?我闻过,明明很香。”她不以为然的反驳。
他还枕在她腿上末起,只是闭眼皱眉。“香什么?胡说!”
“你何时这么挑剔了?况且——”啊?他不是喝醉了吗?还闻得到什么味儿?
她立刻捧起他的脸庞,不客气的撑开他的眼皮。只见里头一片清明,哪有什么醉意!
“起来!”又上当了,她火大的推开他。
丰钰这才苦笑一阵的离开她的怀里。真可惜呢,以为可以享受到回别馆的……
都怪那条绢子,何必拿别人的东西来擦他的脸!他暗恼着,瞪向那条无辜的绢子。
这两年来他们越发熟悉,私下相处时已没这么多规矩了,有时开玩笑,她已不会用敬称和他说话。
“太子,你好啊,演技越来越出色,连我都教你给骗了!”她气呼呼地道。
“哪是演技,是真醉……现在才酒醒些的……”他讨好地辩解,但在她的怒视中,又心虚的垂下头。
“好嘛,我也是不得已的,不这样脱不了身啊。”他也是情非得已。
高月鼓着双颊瞪着他。“那有必要连我都骗吗?”只要想到他“醉后”在她身上瞎蹭的事,她脸儿又红了。
这个色鬼,她真小看他了!
他显然也想到在她香馥怀中的滋味,眉眼都是笑。
“为求逼真嘛,委屈你了。”他呵呵笑说,可眼里哪有什么歉意?
“你!”她双颊越鼓越大。
丰钰宠溺地将掌心包裹上去。“为什么你连生气的样子都这般可爱?”
她气结,险些昏过去。
“以后母后再找你去,若无我陪同,你就别去了,晓得吗?”他倏地将笑容敛起,脸还往下一沉。
高月一愣。“太子晓得……”
“若非如此,我会这么乖巧随你来?”他不以为然的望着她。
她蓦然眨起微湿的眼睫,呆愣地看着他。“所以太子知道我是不得已的?”
“就算知道,我还是恼你,不仅没对我说这事,还逼我来。”他如泣如诉的目光哀怨极了。
“我并非惧于皇后的威胁……”
“我当然明白你不是怕死,你是——”丰钰凝视她的目光瞬间复杂了起来,最后,他重重一叹。
“我不需要什么太子妃,我只要有你就够了!”他铿锵有力的告诉她。
她一怔。“我是东宫女官……”
“所以,我只需要女官!”
“身为太子不容任意妄为的。”
“身为女官不能强迫主子的。”
她被他坚定而温柔的眼神魅惑了,这双眸子宛如无尽的苍穹,那样的坦荡清朗让她深陷其中。“太子是主,高月是仆,就因为如此,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