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呢?」柳宇翔轻笑。「打个比方,你爹、娘应该教了你不少吧?可你不乐意学习,结果如何呢?」
「零。」钱静如也不讳言,反正别人也看得出来效果是零。
「所以如果我又和你爹、娘一样强迫你学习,我的成绩会比较好吗?」柳宇翔笑了笑。「别想太多,我有我自己的做事方法,我也不喜欢自己被强迫做什么,这就是所谓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放心吧!」
钱静如愣了愣,「己所什么?勿什么的?什么意思?」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柳宇翔重复一次。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钱静如轻声的跟着说。
「对,很好。」柳宇翔满意的点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自己所不喜欢的事物,不要加在别人身上。」
钱静如突然沉默下来。
「怎么了?」他问。
「我不喜欢被骂,结果我好像害你被骂了。」钱静如将下巴靠在膝上,黯然的说。
柳宇翔挑眉,眼底闪着隐隐的欣慰,伸出手,轻轻的在她头顶揉了揉。「这些事由我来操心,你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可是……知道我害你被别人怪罪,我开心不起来嘛!」钱静如噘唇,他是第一个愿意听她说话、为她说话,愿意抱抱她、接近她、护卫她的人,她现在胸口痛痛的。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呢?」柳宇翔温和的笑望着她。
「他们不要责备你我就开心啦!」钱静如横他一眼。
「你觉得要怎么做,他们才不会责备我?」他让她自己做决定,因为依他这段日子的观察,只要她答应的事,她都会做到。
钱静如为难了,依她说,她会去整整那些说他坏话的人,让那些人不敢再说什么,可是他说「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自己不喜欢被整,也就不应该整别人是吧?
不能整人,那就只好自己乖一点,不要害柳宇翔为了她被其他人责备,可是……要怎样做才叫乖呢?
像姊姊那样吗?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乾脆杀了她还比较快一点。
「好了,不要想太多。」瞧她一张圆圆的脸蛋烦恼得都皱在一起了,他忍不住失笑的拍拍她的头。「你该知道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不是吗?」
「嗯。」钱静如点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吗?」
「小东西,你知道未婚妻是什么意思吗?」柳宇翔知道她是听见子翔刚刚说的话。
钱静如点点头,只是很难想像自己为什么会是他的未婚妻。
「知道就好,不过我对你好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喔!」柳宇翔微笑。
「那是为什么?」钱静如追问:「虽然你之前说过没有原因,可是……一定有原因的吧!」
柳宇翔轻声一笑,看来今天她似乎非得问出个理由不可了。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原因的话,那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所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对你好,想看你开心,你懂吗?小东西。」轻抚她的粉嫩脸颊,并顺手替她揩去一点污迹。
「喜欢一个人就会对那个人好,这我懂,可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呢?」
「呵呵,小东西,你今天的问题真多,不过最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等你哪天喜欢我了,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我喜欢你啊!」钱静如立即说。
「因为我对你好,所以你喜欢我吗?」
钱静如点头。
柳宇翔微微一笑。「那你还不是真的喜欢我。」
「为什么?」钱静如不懂,她明明很喜欢他!
「这么说好了,如果现在我不对你好了,逼你学一些你讨厌的东西,你是不是也会跟着讨厌我?」
「这……大概……应该是吧!」她没什么把握的说:「可是你不会啊!你不会,对不对?」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你讨厌的事,但是小东西,这样你应该就了解,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你的喜欢是在我对你好的前提之下成立的,所以这个喜欢可以是对任何人的,只要那个人对你好,并非一定是我。」
「可是……没有其他人像你对我这么好了啊!」钱静如被搅得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了。
「好了,不要想太多,以后你慢慢会了解的,只要你真心的喜欢上我,我会等着。」柳宇翔倾身轻啄一下她的脸颊。
钱静如错愕的捂住颊:心跳怦怦地加快速度,脸蛋也不由自主的烫了起来,他亲她的脸颊呢!
「要不要进来陪我一下?」柳宇翔笑望着她嫣红的脸蛋。
「可以吗?不会打扰你吗?」钱静如讶异的问。
「是我开口邀请你的,不是吗?」柳宇翔趄身,朝她伸出一只手。
钱静如忘了羞怯,开心的将手叠在他手上,强烈的对比从视觉打进她的脑袋里,瞪着那只白皙修长而且非常乾净的大手,再看看自己脏兮兮、指甲缝里都是污垢的手,下一瞬间,她立即将手抽回,背在身后。
她自己站了起来,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一向无碍的心,此刻突然染上了些许的羞窘。「我还是回房好了,再见。」
柳宇翔有些怔愕的望着她风也似的奔离,还以为今日能有一点进展,没想到却在最后一刹那情势倏转。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是他的手长了刺吗?
「大公子!」书院仆从柳青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柳青,什么事跑得这么急?」柳宇翔放下手,转向气喘吁吁的柳青。
柳青手里拿着一封信,恭敬的双手送上。「大公子,这是师府仆役方才送来的信,说是师二少给大公子的急件。」柳青解释。
访阳的急件?莫非和那黄士贤有关?已经半个多月了,不知道事情处理得怎样?
柳宇翔接过,柳青沉默的退下。
飞快的抽出信,师访阳飞扬的字体映入眼帘,愈往下看,眉头便愈紧蹙,眼底的忧心便更甚。
李羽尧赶到的第二天,其护卫便查到黄士贤的踪迹,今日稍早时,终於将人逮到,没想到黄士贤诡计多端,最后还是被他逃脱,师访阳在信中提到,黄士贤是往这山上的方向逃,且已经得知目击证人在他这里,他猜测黄士贤很可能打算来杀人灭口!
看来最近他得多注意她一点才行。
第五章
小语紧张兮兮的在钱静如四周走动、观察,太奇怪了,这两天,小姐竟然都很安分守己,没出去惹是生非耶!
她应该庆幸,应该觉得开心、欣慰,但是这些情绪并没有出现,她只想到:完了,她家小姐肯定是生病了!
「小语姊姊。」钱静如突然开口。
「是,二小姐。」小语立即上前,关心的问。
「小语姊姊,某人的未婚妻是不是就代表以后要嫁给那个某人当妻子?」
「原则上,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是这样没错。」小语点头。「二小姐,您为何突然问这种问题?」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柳宇翔的未婚妻,小语姊姊觉得……」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哦!」小语闻言忍不住失笑,旋即闭上嘴,不好意思的望着她家二小姐。「二小姐别误会,小语不是觉得可笑,而是……」
看着钱静如了然的表情,小语说不下去了。「我很抱歉。」
果然把她和柳宇翔摆在一起,确实是很可笑,所以她才会搞不懂,为什么柳宇翔会喜欢她!
「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像柳宇翔那种人,就应该配大姊那种姑娘,对吧!」钱静如懒懒的说,一想到柳宇翔和大姊站在一起的样子,她就觉得胸口闷闷的。
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污垢已经清洗乾净,可是并不白皙,也不修长,指甲也秃秃短短的;再想到大姊那双白皙纤细的手,合该那样的手才适合放在柳宇翔的手中吧!
钱静如郁郁寡欢,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不开心,唉……
小语惊恐的瞪着钱静如,叹气了?她刚刚听见她家二小姐叹气了?
「二小姐,小语去帮您请大夫!」小语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钱静如回过神来,一脸迷惑,望着还在摇摆敞开的房门,小语姊姊刚刚……说了什么吗?请大夫?
「等一下!」钱静如赶紧追了出去。「小语姊姊,站住!」大喝一声,叫住了小语的步伐。
「二小姐?」小语赶紧跑了回来。「二小姐,您干嘛出来?病了就在房里歇着啊!小语马上去请大夫回来。」
「我没生病,谁说我生病了?」钱静如一脸莫名。「再说请问小语姊姊,这里是山上,你要到哪里请大夫?」
「我可以禀告柳大公子,请他……」
「不用了,我没生病。」钱静如再次强调。
「可是我觉得二小姐肯定是病了,您这两天这么安静,又很没精神,刚刚竟然还叹气了……」小语愈说愈觉得不对。「二小姐啊!以前您受了风寒,烧到整个人热烘烘的时候,也还是到处撒野,天啊!您这次一定病得很重……」
「够了,小语姊姊,闭嘴。」钱静如翻白眼,这小语姊姊大概巴不得她病人膏肓,好让她早日解脱,不用再伺候她了。「我再说一次,我没有生病,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想事情?!」这个答案似乎远比生病还让她错愕,难道……「二小姐,您刚刚说『未婚妻』那件事,难道是真的?」
钱静如瞥了小语一眼,转身拖着脚,无精打采的走回卧房。
「二小姐、二小姐……」小语赶紧跟上。「您倒是说说啊!」
走进卧房,砰地一声往床铺一倒,钱静如连开口都懒。
「您这样太奇怪了,二小姐,老实说,我真不习惯……」小语微微一叹,原来自己是劳禄命啊!
是啊!她也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为什么突然没劲儿?
不过是手嘛!就算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呢?功能正常最重要了,不是吗?更何况一直以来她就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注意过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会突然在乎起来了?
抬起双手平举在眼前,钱静如瞪着它们,脑袋里又想起柳宇翔那双与她强烈对比的手,以及接触的一刹那,那从指尖、掌心透过来的,微凉的温度。
「二小姐,您的手怎么了吗?」
「小语姊姊,你的手让我看看。」钱静如翻身坐起。
小语狐疑的伸出手。「二小姐,您在学习看手相吗?」柳大公子在教她这种课程吗?
「没有。」钱静如低应。
小语的手因为干活儿,所以并不像大姊那般白皙柔嫩,但是很乾净,指甲也剪得很整齐,看起来也算好看。
反观自己……视线落到自己的手,就算已经乾净了,这种圆短的指头,参差不齐的指甲,看起来就是碍眼极了。
讨厌,不就是一双手,她这么在意未免太无聊了!
「啊!算了、算了,不想了。」钱静如决定抛开这种让她迷惑不解的问题,郁闷不适合她,既然想不透,就代表了解的时机末到,就像以前,她若问爹、娘什么问题,爹、娘总是回她: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
她想,这应该是相同的状况吧!
「咦?二小姐您要上哪儿去啊?」
「我要到溪边抓鱼烤鱼,乍膳就不用等我了。」钱静如挥挥手,一溜烟便跑得不见踪影。
唉!还是这样的二小姐她看了习惯些,不过……想到二小姐回来的时候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的时候,小语又是一脸愁眉,真是矛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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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一阵短暂雷雨,让山上的气温又降了些许。
柳宇翔拿着一叠从爹、娘那儿收回来的单据,缓步从「登天梯」拾级而下。
回到书房,整理这个月书院的帐册,依照单据誊写入帐,眉头微蹙的望着帐面,这个月的支出增加不少,再加上爹又擅自聘了一位先生分担授业课程,不仅月俸高,爹还答应让他先支领,若非有小东西那笔庞大的「东修」进帐,书院这个月的财务可真的要吃紧了。
那位新来的先生他尚未见过,他会找个机会去了解一下那位先生授课的情形,是不是值得付出这么高的月俸。
将今日书院的事务处理完毕之后,已是未申交替时辰,他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心思不自觉的飘向了那个小东西。
听说这两天小东西都在房里没外出,也没来找他,为什么呢?
是因为那天那个他不明所以的原因吗?
不过这样也好,外头有只恶狼躲在暗处,她安分点,也安全些。
起身来到窗边,院子泥地还是一片湿濡,园中几株翠竹经过洗涤,看起来更加的翠绿,突来一阵风,竹叶随风飘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杀!杀!杀!
心头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眉头微拧,返身走回桌边,从抽屉拿出一个龟卦,敛眉静神,摇了数下,倒出里头的卦钱。
伸手微微拨弄铜钱,眉头更凝。
大凶、水祸、血光之灾……
柳宇翔心头忐忑,收好龟卦,起身走出书房,直接来到钱静如的寝房,抬手敲门。
一会儿,小语将门打开。「大公子?」小语讶异,一张俏脸又悄悄的红了。「大公子有事吗?」
「小语姑娘,静如妹妹在吗?」柳宇翔开门见山的问。
「哦!」小语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老实说小姐又到后山鬼混了。
一看小语的表情,他就知道钱静如不在,她何时出去的?「小语姑娘,请据实相告。」
看出她的犹疑,柳宇翔追问。
「二小姐说她要到溪边抓鱼,午膳不回来了。」小语只好老实的说,随即又赶紧补救道:「不过小姐这两天都很安分,真的,她都乖乖的待在房里,哪儿也没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柳宇翔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水祸吗?
他知道钱静如不会泅水,所以和她有关?再加上黄士贤藏匿在附近,难道……
不!别胡思乱想了!
柳宇翔喝止自己,正打算赶往溪边,迎面走来一名中年男子。
「柳大公子。」中年男子一见着他,立即拱手一揖。「听山长说,大公子想见我一见?」
「您是?」柳宇翔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焦乱的情绪。「刘夫子?」
「正是,不知大公子有何指教呀?」
「指教不敢当,只是想了解一下先生授课的情形,不过……」心里急着想到溪边找寻小东西,没有心情处理这事。「对不住,眼下我有急事,改日再与先生赔罪,告辞。」
顾不得礼仪,匆匆道了声歉,便越过刘夫子,急急的往溪边奔去。
刘夫子目送他离去之后,算了一下时辰,轻轻一笑,悠哉地转身往回走。
「静如!」来到溪边,没有看到人影,他高喊一声,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