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生孩子是大事,宫里想必早早为大公主备下稳婆,其他的稳婆呢?难道跟那三位大宫女一样死了吗?”
“大公主是在庄子避暑提早生下郡主,因此宫里事先备下的稳婆一个也没用上,而是她的大宫女在庄子附近村落,临时找了两个稳婆接生。本来,两个稳婆应该都不知道大公主的身分,这也是大公主原先的意思,可是一下子找两个稳婆不容易,哑巴大宫女只好偷偷让母亲顶替其中一个稳婆的位子。”
“难道没有人知道那个稳婆是哑巴大宫女的母亲吗?”
“一入宫门深似海,许多人进了宫,就很难再见家人一面,何况宫女之间也不会相熟到认识对方的家人。听说这位哑巴大宫女一向沉默,不说自个儿的事,对别人的事也不好奇,这也是大公主特别信任她的原因,将找稳婆的事交给她。”
略一顿,苏以薇苦涩的道:“你是不是认为她不是我爹的女儿?”
“若是可以将鲜血滴入水中一测,就可以知道她是谁的女儿。”
“我曾听一枝草大师说过,这种法子不一定可以证明两人的关系,还不如看他们是否对相同的食物过敏。”相同的血型,血液就会相溶,若是她爹和侍卫长血型相同,而苏茉华又与他们血型相同,这样就测不出来了。
伍丹阳困惑的皱着眉。“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侍卫长对某种食物会惨生剧烈的反应,郡主若是他的女儿,很可能也会对这种食物有相同的反应。”
“有这种事?”
苏以薇嘿嘿一笑。“一枝草大师最厉害了,他说有就有,不过,这终究不能当证据,最好将人证抓在手上。”
“若是能找到那位哑巴大宫女就好了,可是听她母亲的意思,她已经在大公主的安排下嫁给庄子里的一名管事,不过不清楚是哪一个。”
“这有没有可能只是障眼法?说不定哑巴大宫女已经死了。”
“她还好端端的活着,听说每年都会来大公主府向大公主拜年。”
脑子一转,苏以薇立刻想明白了,大公主是刻意留下这位大宫女,要不,四个大宫女都死了,不是很容易起人疑賨吗?不过,留着人又像一颗不定时炸弹,索性让其他宫女背黑锅将人毒哑了。
“大公主想必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人监视她,也是避免她落在有心人手上。”伍丹阳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头。“不急,这事慢慢来,已经派人在找了,迟早会找到。”
苏以薇突然想到一件事,歪着头瞅着他。“如此私密的事你如何得知?”
“你以为我都在打混吗?爹娘为了我倾其全力,我来到京城便开始建立人脉,如今又在骠骑队,我手上能用的人,比你想像的还要多。”
“不对,你来京城未到一年,进到骠骑队更是只有短短三、四个月,即使你有人脉可以打听到如此私密的事,也不可能未及一个月就有消息了。”
伍丹阳苦笑的搔了搔头。“还是瞒不了你,老实跟你说吧,是太子殿下助我。”
“你去求太子殿下?”虽然他早站上太子那艘船,而她与太子妃也有牵扯,但是他们都有个默契,不要过于亲近。
“大公主毫不掩饰对你的憎恨,我们与珍贵妃、四皇子势必站在敌对的立场,那不如与太子好好结盟。”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太子胸怀天下,值得我扶持。”
“可是,你不是说过皇上很喜欢四皇子吗?”
“皇上对四皇子的喜爱,多少是建立在先皇后孝贤皇后身上,若大公主惹皇上厌恶,皇上对四皇子就会少了几分心思。说白了,大公主失了皇上的心,珍贵妃一派就会因此失势。”
虽然和涓在皇上登基之前就死了,但皇上还是追封和涓为孝贤皇后,由此可知,皇上对和涓的感情有多深厚。
“大公主如此骄纵任性,皇上还是宠爱她,大公主要失了皇上的心谈何容易?”
“相对十五、六年前,皇上已经不是那么看重大公主,而且我与太子彼此有默契,我们明面上不会过于亲近,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只要安心备嫁,更不用担心大公主,自从郡主在家宴上晕倒了,一直惊魂未定,大公主决定带郡主去庄子静养一个月。”提起此事,伍丹阳显然很乐。
“惊魂未定?”这会不会太扯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外面有不少传言,也难怪郡主夜里一直恶梦不断。”
“外面有不少传言?”苏以薇突然觉得很蠢,对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她竟然比外面的人还不清不楚。
“看样子,好像有人不想让郡主好看。”
闻言,苏以薇对着伍丹阳眨了眨眼睛,他也对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无辜的样子,这件事确实与他无关,他可是很听话,她不与某人计较,他就不与某人计较,可惜啊,某人做人太失败,硬是教人逮着机会在后面放火烧,甚至捏造郡主吓到尿裤子这样的传言,郡主夜里不作恶梦才真是奇怪。
伍丹阳不说,苏以薇也不想问,因为她一点也不同情那位郡主妹妹,若没有害人之心,今日就不会遭受此罪。所以啊,凡事三思而行,你以为别人痛,最后痛的很可能是自己。
“我已经让人去庆余接李毅他们了。”
“等他们来了,十面香就可以开始筹备了。”苏以薇接着站起身。“好啦,你知道我今日约了章姑娘立下合伙文书,我得走了。”
“等一下。”伍丹阳跟着站起身,拉住她,轻轻一扯,她便落进他的怀里,他眷恋的抬起她的下巴,缠缠绵绵的吻上她的唇。
她知道自个儿应该推开他,可是,她却软绵绵的融化在他炽热的唇下……算了,小小放纵一次,应该没有关系。
第十一章 难舍良人(1)
没有虎视眈眈伺机寻她麻烦的大公主和郡主,苏以薇真的是在安心中备嫁,只是有个疑问仍纠结在心头。
大公主若是成亲之前就非处子之身,爹为何没发现?既然娶了大公主,以爹平和容忍的性子,不应该对大公主如此冷淡,爹是不是一直惦记着娘?为了让娘正妻的身分顺利恢复,哥哥只道娘因病踏上寻药之路,至今不知身在何方,当然也不知是生是死。
这不能说是欺君,虽然一枝草大师每年都会梢来娘的消息,可是信一到他们兄妹手上,人只怕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而娘是否依然安在也确实是未知数。身染重病,又不知身在何处,众人很自然认为娘凶多吉少,也就不会极力阻止恢复娘正妻的身分,可若是爹至今还惦记着娘,却以为娘已经死了,这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想来想去,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爹的心意,他如何看待大公主,又是否不曾放弃与娘团圆的可能性?
“小姐有话问老奴吗?”朱嬷嬷很少主动开口说话,毕竟多年来一直习惯当个沉默寡言的人。
苏以薇不好意思的一笑,姜是老的辣,在朱嬷嬷面前,她真的是个小儿科。
“朱嬷嬷,爹为何没有住潇湘苑?”
“大公主可是皇家公主。”
苏以薇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就像皇上有自个儿的宫殿,无论皇上多宠爱一个妃子,他们也不可能像现代夫妻一样共用一个房间。
她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大公主不是很爱我爹吗?不惜拆散我爹娘也要嫁给我爹,怎么还如此看重身分?”
“驸马爷认为礼不可废。”
苏以薇勾唇一笑,礼不可废只怕是借口吧,不想与大公主同房还比较说得过去。“大公主应该是那种对礼教嗤之以鼻的人吧。”
“驸马爷很坚持。”
“大公主应该比我爹还强硬吧。”
朱嬷嬷像在思考如何回答,思忖了半晌,方道:“驸马爷已经无所惧怕了,又是依礼而行,大公主也不好在这事上闹个不停。”
无所惧怕……是指大公主已经无法用他们一家三口威胁爹了吗?
“大公主为我爹生下郡主之后,就不曾再有身孕吗?”
略一迟疑,朱嬷嬷坦白道来,“驸马爷和大公主都很忙。”
苏以薇听见一群乌鸦的叫声从头上而过,忙得没有时间抱在一起睡觉吗?这对夫妻会不会太惨了?也难怪老婆豁出去了,直接在老公眼皮子底下与其他男人幽会偷情,还固定每三日一回。
“我爹与大公主的关系一直很冷淡吗?”苏以薇不再拐弯抹角。当事者都懒得遮掩,旁人又何必装模作样?
叹了声气,朱嬷嬷点了点头,语带心疼的道:“新婚之夜,驸马爷喝得醉醺醺的,抱着大公主哭喊着夫人的名字,隔日大公主为此与驸马爷大吵了一架,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若是大公主不找驸马爷,驸马爷也不会主动去见大公主。”
她的疑惑得到解答了,爹喝醉酒了,大公主就轻易将处子的问题混过去了。
“驸马爷一直惦记着你们,多年来半夜经常被恶梦惊醒,大公主遇见过几次,因此与驸马爷更少同房。”
“恶梦惊醒?”
“当初驸马爷暗中派人跟着夫人和少爷小姐,想等你们安顿下来,给你们送银子,帮助你们过日子,没想到在岐县遇到豪雨,洪水决堤,失去你们的行踪。后来驸马爷就派人回夫人的家乡守着,可是你们一直都没有出现,驸马爷便以为你们在岐县被洪水淹没,伤心难过得从此被恶梦缠身。”
原来如此,爹根本没想到娘为了与爹断得一干二净,并未回到家乡,而是求助于嫁到庆余的闺蜜。
苏以薇像在自言自语的冷笑道:“夫妻形同陌路,这样的婚姻何苦还紧紧抓着不放呢?人啊,总是自以为聪明,可是往往傻得可悲可怜。”
朱嬷嬷倒也不觉得她的话惊世骇俗,大公主若与驸马和离,想再嫁也不难。
“当初大公主为了嫁给驸马爷,闹得宫里乱糟糟的,朝堂上也有过一番争议,大公主怎可能放了驸马爷?”
是啊,这不只是攸关大公主的面子,更攸关皇上的面子,皇上可是不理会世人的眼光成全女儿的痴恋,结果他的宝贝女儿说不要了,皇上会多难堪啊!再说了,身边有个情郎满足身为女人被眷宠的欲望,大公主留着有名无实的婚姻又何妨?
“爹还惦记着我娘吗?”
“那日金殿传胪,驸马爷听见少爷说了夫人的事,夜里驸马爷哭得很难过。虽然一直以来没有你们的下落,但是总怀抱着你们还活着的盼望,如今你们出现了,然而夫人却因为重病缠身可能死了,他心痛得根本活不下去,只是为了少爷和小姐,他不能倒下来。”一顿,朱嬷嬷忍不住又道:“驸马爷安排了几个幕僚侍卫随少爷去了北安县。”
苏以薇惊讶的瞪大眼睛。“哥哥知道吗?”
“不知道,驸马爷是透过内阁大学士将人引荐给少爷。”
哥哥是绝顶聪明的人,一时不知道,不久之后也会知道,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这样日后哥哥就会知道爹不是负心汉,当初爹对他们的舍弃是基于保护。
“爹真的很可怜。”
朱嬷嬷仿佛放下一件多年的心事,笑了。“小姐明白就好。”
苏以薇决定了,嫁人之前,无论如何要将娘活着的事透露给爹知道。
“朱嬷嬷,走吧,今晚去陪我爹下棋。”虽知爹疼爱她这个女儿,可是不想因为她的存在搞得大公主府闹烘烘,她一直不敢与爹太过亲近。如今她没本事让爹甩了大公主,但至少可以好好陪伴爹,当个孝顺的女儿,将他们在庆余的事告诉他,好弥补他不在他们身边的日子。
朱嬷嬷感动的落下泪来,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胡乱抹去眼泪,赶紧收拾东西陪小姐去书房等驸马爷。
终于,苏以薇风风光光的嫁了。
无论如何,她总是深受皇上与太子敬重的苏太傅的嫡长女,嫁妆岂能太寒酸?大公主就算恨不得将驸马爷给女儿的嫁妆扣下来,也不敢轻举妄动,又有各方人马大力添妆,当然,这些都是冲着苏太傅,再加上先前皇上的重赏,嫁妆多得出乎众人的意料。
这些,苏以薇并不在意,若是执子之手的夫君不能宠她爱她,就算有金山银山当靠山,也不能得到幸福,幸好她很确定伍丹阳定会爱她宠她。
然而纵使嫁给心爱的男人,洞房花烛夜还是免不了紧张。
老实说,她其实很想一鼓作气上床大战,可是古人的结婚仪式很罗唆,掀了大红盖头,让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一堆女子品头论足,还好,没有人敢直言新娘子为何像个唱戏的,一味的昧着良心称赞。在她看来,她们就是昧着良心,她明明涂得像个唱戏的,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她们竟然一致夸她美人儿……
她扯远了,总之,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撒了一身,然后还要应付生不生的问题,接下来又是合卺酒,不过至此,还是不能上床打肉搏战,因为新郎官要去外面敬酒。
她心想伍家在京城没有根基,伍丹阳不过是骠骑队队长,宾客应该不多,可是漱洗干爽了,也换上一身簇新常服,又享用了几样吃食,伍丹阳还是没有回房,后来整理好行装箱笼的朱嬷嬷来说,今晚宾客很多,可能要再闹上一段时间,姑爷才能够进来洞房。
这就是说,她还要等待上一段时间,可是等待的过程真的很难熬,不如来点放轻松的节目吧。“满儿,我快紧张死了,你给我说点好笑的事。”
满儿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张大眼睛瞪着她,害她觉得很理亏的脖子一缩,赶紧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个人,这一次非常诚恳的提出请求,“金橘,要不要说点权贵大臣千金之间的笑话给我听?”
金橘的表现终究比满儿冷静沉着,不慌不忙的道:“夫人,若有笑话也早就烂在肚子里面了。”
她应该给金橘拍拍手,千金小姐之间的笑话千万不可记着,不小心会惹祸上身,可是这会儿她只想瞪人。
满儿忍俊不住的咯咯咯笑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不得不承认金橘是真正的高手,尤其在对付小姐的时候。
“满儿,我很好笑吗?”苏以薇皮笑肉不笑的道。
“小姐不好笑,是满儿爱笑。”若不是接收到金橘警告的目光,满儿肯定反应不过来,此时终于确定小姐真的很紧张,不过,小姐为何紧张?
苏以薇正想教训满儿,叫她有胆子就继续笑,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少爷回屋了!”
随即,房门被重重打开来,一阵酒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两个粗壮婆子吃力的扶着伍丹阳走进来,苏以薇紧张的心情转眼抛到脑后,赶紧起身站在一旁盯着两个婆子将伍丹阳扶至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