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我就马上娶你,不能要你,实在太折磨人了。”
我有说愿意嫁给你吗?她心中反驳着,却没说出口。嫁他吗?她好像不排斥呢,嫁给这样的强者,似乎也不错……
她将脸蛋窝在他怀里,所以弓长啸没看见,此时的她脸颊染上女子娇媚的红潮,嘴角浅浅笑着。
“马的,君子真难当!”
听到耳畔又传来他的抱怨,她开始憋笑。
这一夜很长,弓长啸真希望就这样抱着她,虽然他将两人身上的血污擦去,又把沾了血腥味的衣服丢到火堆里烧毁,但考虑到身处野外的危险,还是要先做准备。
他从包袱里找出保暖的皮衣,丢了一件给她,这时宫无欢才知道,原来他有另外准备衣物,不禁瞪了他一眼。
算他还是个君子,没有瞒着她。她迅速将衣服穿上。
弓长啸知道她出事时,便事先准备了这些东西以防万一,包袱里还有干粮,宫无欢早就饿极了,一看见干粮,赶忙吃了几口,虽不能填饱肚子,却能充饥保命。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她才晓得,原来弓长啸是依循她沿路做的记号寻来的,也幸亏她当时有留下记号,否则那么大的地方,弓长啸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她,要是他来得稍迟,她恐怕就要命丧在狼口之下。
原本两人预计在天亮之前要稍做休息、养好精神,可惜天不从人愿,才享受了片刻的安稳,这份宁静便被打破了。
弓长啸率先发现不对劲,从他浑身散发的戾气,宫无欢才惊觉不对。
在野外,弓长啸的灵识比她更敏锐,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她尚未开口询问,便看到他站起身,拔出刀,朝外头暗处冷冷开口。
“阁下既然来了,便现身吧。”
宫无欢一听,心头凉了一半,弓长啸不用说得太明白,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不一会儿,众多灰衣人从暗处现身,足足有三十多人,围住了洞口,将他们两人困住。
想不到千算万算,竟料不到对方如此顽强,对她纠缠不清,恐怕是隐藏多日,好不容易得此机会,这才向他们出手。
弓长啸又化身为一头猛兽,猩红双目瞪着那些灰衣人,他一手握刀,另一手解下腰间的剑递给她,是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接着以内力传音,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对她命令——
“名册在包袱里,我对付他们,你乘机逃走,用这把剑杀出去。”
宫无欢身子震了下,惊讶地转头看他,他没看她,依然直勾勾地盯住灰衣人的一举一动,继续用内力传音。
“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人突围出去,这本名册关系到太多人的性命,不只你我,不只两淮百姓,还有漕帮弟兄。”
说到这里,她明白了,是了,从弓长啸救她的那一刻起,漕帮早已无法置身事外,这些灰衣人代表的是幕后主使者的势力,敌暗我明,如果她不能保住这本名册,那么所有努力便都白费了,牺牲的不只是他们,还有漕帮弟兄。
在生死大事面前,儿女私情根本微不足道,弓长啸不愧是堂堂一帮之主,他分得清楚,能扛得起,亦能放得下,他早明白她负有重任,这是决定要豁出性命保她无虞。
宫无欢眼眶红了,他们才刚经历过与狼群的激战,精力耗去不少,敌人却选在这时循线追来,饶是弓长啸再英勇,在内力已然耗损的情况下,还要对付这么多人,明知活命的机会不大,他还是要以命相搏,助她完成任务。
如此堂堂男儿,她如今才真正看清他,上了心,却已没有时间与他相守。
猛然,弓长啸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大刀横扫,挟带内力的刀风铺天盖地的朝众灰衣人攻去,同时暴喝一声。
“走!”
宫无欢奔出洞外,趁着弓长啸拦阻那些灰衣人的同时,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那飘然而落的一滴泪水,是她依恋不舍的心。
第9章(1)
宫无欢拚命地跑。
弓长啸为她杀出了一条血路,她不能辜负他的牺牲,否则这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茫茫雪地中只有她孤影一人,除了要防止灰衣人追杀,还要小心避开狼群和猛兽。
凛冽的寒风刮着她的脸,她跌倒了,再爬起来,抬起坚毅的面容,仰望天空。
幸好有明月相伴,不至于让她失了方向,只要一路朝北,便能到达京城。
可惜天不从人愿,她奔跑了一段距离,很快便发现有人紧咬着她的行踪不放,当来人挡在面前,她终于看清了对方——
是荣少颖!
“无欢姑娘想去哪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冰雪苍茫,猛兽环伺,不如我俩一块儿结伴如何?”
荣少颖忽远忽近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低笑,宫无欢感觉到那欺近的声息,立即挥剑刺去。
“不必烦劳了,刀剑无眼,劝阁下还是离远一点。”她声音清冷,下手丝毫不留情。
她手上这把剑正是弓长啸给她的那把,能斩断荣少颖那诡异的丝线。
荣少颖自从上回着了她的道,对她手中的剑已有忌惮,上回虽然只是割伤手臂,但是那把剑上不知涂了什么鬼东西,竟让他的手臂就像废了一样,好一阵子使不得,直到他运行内力将毒逼出,手臂才恢复灵活。
漕帮帮主弓长啸太难缠,将宫无欢保护得太严实,竟是教他接近不得,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他带领手下循线追来,先让其它人困住弓长啸,他一人对付宫无欢已是绰绰有余。
上一回是她运气好,他也因一时大意小瞧了她,不过这次的情况是他大大占了上风,他看得出她已累极,只凭一股毅力在硬撑着,而他则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直到此刻才出手,看她还能如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他不急,慢慢与她周旋着。
宫无欢一个踉跄,跌在雪地上,忙用剑拄地,支撑着身子,大口喘气。
“无欢姑娘何必自讨苦吃?你若愿意投降,说不定我会考虑饶你不死。”
荣少颖的声音温柔有磁性,如同男儿对心上人的轻声细语,他越是如此,表示这人一旦阴狠起来,必是毒辣无情。
荣少颖既能追过来,表示弓长啸无法挡住他,那么多人对付他一个,不知他能否撑得住?
她忍不住回头朝来时路看了一眼,眸中的担忧溢于言表,这神情让荣少颖尽收眼底,一双桃花俊眸微眯了下,燃起一丝怒芒。
“那姓弓的只是个市井小民、粗鄙之徒,漕帮又如何?不过依仗人数众多罢了,说穿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跟山匪水盗没什么不同,在官位权势面前,他们不过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我既能连水盗都灭了,自然也能灭了漕帮。”
宫无欢回头盯住他,心中讶然。听他这口气,难不成他是朝中某一派的势力?
若能从他口中探知一二,说不定可以查出刺杀陵王的幕后主使者。
她打不过荣少颖,为今之计只能智取,她一边小心地防他出手,脑子一边飞快地转着,视线也不着痕迹地瞄向四周,想找出一点活命的生机。
突然,她感觉到脚下踩着了什么,微微低头一瞄,这一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随即又恢复冷静。
她抬起眼,许是天色黑暗,荣少颖也只能藉由月光视物,必然没察觉到底下踩踏的冰雪脆薄,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
她继续往后退,果然,荣少颖也跟着缓步上前,他猛然出手,她接了数招之后便被他制住,脖子一紧,他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制在地,她不得不跪在地上,抬头望着他。
他居高临下,如高傲的主人低头俯视跪在面前的她,只要他施力,便能轻易取走她的性命。
即使命在旦夕,她依然容色傲骨,美眸如霜,无惧无畏地瞪着他,如一朵傲立冰雪上的梅,就算落下最后一片花瓣,也不忘飘着属于她的花香。
荣少颖深深看着她,这女人似乎总能撩起他一丝不舍,迟迟无法下杀手,倘若将她杀了,他再去哪儿找一个能激起自己兴趣的女人?
他沉默了会儿,唇角泛起俊魅的浅笑。“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若肯从了我,我就不杀你。”
望着他邪气的笑容,她目光如冰。“我看不上你。”
他挑了挑眉。“怎么?难不成你看上了那个像熊一般的粗人?”虽是笑着,可眸中杀气更盛。
她知道他指的是弓长啸,骄傲地回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男人能让我看上眼。想杀就杀,别说废话。”
这回答让荣少颖敛下煞气,声音也温柔了些。“你现在落到我手里,想死还没这么容易。”
“你最好快点杀了我,否则等会儿要你后悔。”
这不怕死的女人不但不求饶,还不在乎激怒他,荣少颖偏就爱她这分傲骨,这么骄傲的女人若是能在床上向他臣服,会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对宫无欢来说,这是场赌注,她有股直觉,像他这样的男人绝不会安于太无趣的女人,她还记得在客栈时,她越是反抗,在他脸上瞧见的兴味就越浓。
这男人应是有着不同寻常男子的怪癖,越是刁钻的女人,他越感兴趣,所以她不能顺着他,还要反着来,他越是对她有兴趣,她逃走的机会就越大。
“我倒想看看,你会如何让我后悔?做我的女人,不但可以活命,还能享受荣华富贵,你不考虑?”
“怎么?难不成你在帝都是个高官,有着显赫的家世?”
“若我说是呢?”
她露出一个骄傲又冰冷的笑容,挑衅地看着他。“就算你贵为王爷又如何?”
荣少颖不屑地笑了。“王爷算什么?若无大权在握,一样要低头。”
宫无欢拧眉,瞪着他,心中思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皇家的人?
“你决定如何?愿不愿意从我,一句话。”
见荣少颖面露不耐,她知道不能把他的胃口吊得太久,遂说道:“想当我的男人?不如换你求我如何?说不定我会考虑考虑。”她抿起一抹冷笑,恁是美艳动人,带刺又魅惑。
荣少颖不禁呼吸一促,她这话虽是挑衅,却也透露出她的意愿,只不过她是个骄傲的女人,不会轻易屈服。
他突然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搂过来,低笑道:“真是固执,不过,我喜欢。”
他执起她的下巴,倏然如鹰啄小鸟一般吻住她。
宫无欢无动于衷,只是任由他吻着,不响应,也无羞色,睁着一双冷然的眼看着他。
荣少颖眼中有怒,猛然加重了力道,握紧她下巴的手掌一施力,让她紧闭的唇打开,火舌侵入,狠狠品尝。
他自以为掌控了她,却不知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冰层裂了,两人一同下坠,河水从四方八面席卷而来,将他们淹没。
宫无欢是故意的,太志得意满的人,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一发现两人站在结冰的河上后,便故意将他引过来,然后趁他不注意时,脚下用力一踩,冰层破裂,在掉进河里之前,她顺手抓了剑,忍着彻骨的冰寒,潜水游开一段距离,用锋利的剑刺穿冰层,从破口浮出水面,大口吸气。
接着她伸手抓住冰层旁的枯树枝,借力爬上岸边,拖着冻僵的身子往地面走去,回头见到荣少颖依然在水中挣扎,冰层太滑,他试图伸手攀了几次都无法上岸。
在掉下冰河之前,她便已在心中算计好,弓长啸给她的这把削铁如泥的剑,让她可以轻易刺穿冰层,为自己寻求活命的机会。
拿起地上的包袱,她冷冷看了荣少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在她离开时,身后还传来荣少颖的怒吼,嘶喊着她的名字,划破这宁静凄冷的夜。
她在雪地里走了三天,靠着包袱里的干粮和保暖的衣物撑着,总算让她遇到一户猎户人家。
她向对方买了食物和代步的驴,进了一座城后,又将驴卖了,换成一匹马。
接着,她赶到一个不起眼的算命摊,将暗牌递给算命先生,对方看了她一眼,便给她一个地址,她按地址寻去,走进一座小庙。
这座小庙是她们师姊妹互通消息的地方,庙里的小师父将密信交给她,看完了信,宫无欢心中大喜。
这是三师妹花千千寄来的,信中说她已经回到玉桂坊,还提及她查到丰阳城山匪的贼窝,这批贼人恐怕与陵王遇刺有关。
宫无欢立刻要来纸笔,写了密信回复,信中说她会在十日内赶到京城,有重要线索带至,要花千千和白雨潇等她。
将信送出后,她在城中待了两日,接着乔装易容,在第八日赶到了京城。
花千千的宅子就在前头,宫无欢一路历经风霜,到了此时,她向来冷情的性子也因为即将见到两位师妹而显得雀跃欢欣。
她撕下脸上的易容,将自己打理了下,在无人注意时,悄身跃进宅院,尚未进屋,她就听见了女子们熟悉的交谈声,那是三师妹和四师妹的声音,她们正在谈论江南盐税案。
江南富庶,盐价居高不下,利润之可观,致使贪官盗匪铤而走险,掌握了盐市,等于有了大笔黄金。
进屋前,她听见四师妹用娇俏蛮横的声嗓说道——
“他们居然敢和山匪勾结,偷袭亲王,胆子真不小。”
四师妹口中的亲王,指的自然是陵王司流靖,亦是四师妹的夫君。
宫无欢听了一笑,附声道:“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了,何况是遍地的黄金?不贪才怪。”随着她推门而入,里头两名美人也映入眼帘。
花娇般的两名女子一见到她,立即惊喜出声。
“二师姊!”
宫无欢风尘仆仆地归来,室内的炭火烘暖她一身风霜,温柔的笑意融化她冰冷的容颜。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见到了她们,将名册送达。
第9章(2)
冬去春来,到了来年初春,皇上一连下了数道命令,开始对江南盐官下手,而朝中风向也跟着改变,随着皇上对江南政务的整顿,砍头的砍头,下狱的下狱,一时朝野动荡,势力重新分配,人心惶惶。
不过这些都不是宫无欢关心的事,她只是一名暗捕,向来只尽自己分内的职责。
这段期间,她四处游走,打听弓长啸的消息,想知道南方漕帮情况如何,虽然南方漕帮和北方漕帮分属不同帮派,但彼此会互通消息。
当她打听到弓长啸还活着时,这心口悬挂已久的大石终于放下,让她窃喜不已。
人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与他,便有再见之日。
只是当她又听到第二件消息时,她的脸色却僵了,再也笑不出来。
“你说什么?”她盯着眼前的男子,这男子化名喜郎,平日的身分是贩卖女子胭脂粉膏的小贩,其实是大师姊上官雁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