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宫无欢开口了。
“你敢发誓?”
弓长啸灼亮的黑眸又盯住她,用坚定的语气说:“刚才说的,若有一字是假,教我弓长啸五雷轰顶,暴毙而亡。”字字铿锵有力,语气决然,才发完誓,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何易容成欢儿的模样?”
此话一出,她们三人皆是一惊。
易容成宫无欢的花千千,禁不住惊疑了一声。“怪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无欢师姊?”
“你当然不是,我自己挑的媳妇,难道我还认不出来?!”
“你怎么认出她是假的?”一旁的白雨潇也好奇地问。
“声音不对。”
“有吗?我觉得很像啊。”花千千不解,她学二师姊淡漠单调的声音,向来很拿手的。
弓长啸志得意满地说:“不一样,我娘子的声音好听多了。”
瞧他这股自信,还没娶到手,就开始捧娘子了。
花千千不禁对弓长啸刮目相看,她向来最懂男人,他居然能识破自己不是二师姊,可见对二师姊是极为钟情的,当一个人真正爱上对方,连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时,那情意必是深入骨子里的。
“小女子花千千早就耳闻帮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花千千言笑晏晏地起身,向弓长啸拱手施礼。
弓长啸也立刻拱手回礼。“好说,原来是花千千姑娘,弓某亦耳闻许久。”
关于漕帮帮主的事,她们都听过,多亏这人帮忙,才让那本重要的名册落到陵王手上,所以花千千和白雨潇虽然从没见过弓长啸,但对他早已有好感,而今日花千千故意易容,也不过是想试试这个人,不可否认的,这位帮主已经通过了她的考核。
上官雁摇摇头,轻点花千千的鼻尖。“顽皮,帮主头一回上门,好歹是客,怎么可以给人家使坏?”
花千千一脸无辜地道:“这不能怪我呀,二师姊不肯见弓帮主嘛,我只好易容成她的模样,帮忙问问情况,原来这其中真有误会啊。”说着,朝那假山后瞄了一眼。
弓长啸反应何其快,见花千千朝假山看去,分明是故意透露信息给他,他早察觉假山后面有人,原以为是上官府里的仆人,现在他知道是谁了。
当下,他毫不犹豫,猛然站起身,飞快朝那假山奔去。
藏在假山后的人一听到他疾走而来的步伐,即刻施展轻功要走。
“欢儿!”
弓长啸急急喊着,内力一提,亦施展轻功追去,一下子就挡住了她的路。
宫无欢停下脚步,冷冷瞪着他。
“让开!”
弓长啸无视她冷漠的神情,见到久违的心爱之人,却是咧开了笑。
“娘子,你都听到了吧,这是个误会,我把那女人打发了,就立刻赶上来提亲,咱们择日就成亲吧。”
“哼,我可没答应嫁你!也不想嫁!”
“你怎能不答应?咱们亲都亲了、抱也抱了——”
“闭嘴!”宫无欢冷淡的面容因他这句不害臊的话而深感羞恼,恨恨跺脚。
三位师姊妹都在,他居然把这些话讲出来,这个杀千刀的!
弓长啸大老远地来提亲,早就打定了主意,若不抱得美人归,誓不罢休,而他的毅力和执着向来惊人。
“这辈子你就是得嫁我,何况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说好你要负责的!”
要论脸皮厚,宫无欢绝对不及他的千分之一,这男人一遇上她,哪里还有刚才的威风凛然?此刻的他不但耍无赖,还极尽能事地对她死缠烂打,让宫无欢气极了,不要他说,他还偏说,她气不过,拔出剑就要砍他。
这情况看在赶过来的其它三人眼中,皆是奇观,禁不住啧啧称奇。
“咦?这位弓帮主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白雨潇惊奇道。
“真没想到,堂堂漕帮帮主面对心仪的女人,竟是如此不要脸皮,有种。”花千千忍不住噗_一笑。
“我曾想过,无欢的性子冷漠如冰,得配个热情如火的男人才好,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个男人,有戏。”大师姊上官雁也颇乐地在一旁观看,评头论足。
旁观者清,她们一看也明白,这位帮主武功高着呢,而且还不怕无欢的烈性子,由着她拿剑追杀,一边躲,还一边道:“我还帮娘子擦过身子、摸过大腿,你不嫁我,还能嫁给谁?”
弓长啸武功太高,宫无欢砍不到他,偏又不服气,与他对招不止千回,用剑不行,暗器也射不中,她甚至还设下陷阱要引他入瓮,也同样失败。
明的暗的对他都无用,她气馁极了,索性把剑丢在地上,气呼呼地瞪他。
弓长啸走上前,好心地安慰她。“娘子别气,打不到为夫,不是你的错。”
她禁不住气得抽了口气,瞧他这话说的,教训不到他已经够气馁的了,居然还被他怜悯,这人就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和脸皮厚来欺负她!
想到自己从遇上他以来,就一直处于下风,打也打不过,对他冷嘲热讽,他也没感觉,好不容易对他有了情意,却听到他要成亲的消息,害她暗自神伤了几个月,满腹委屈蓦地涌了上来,她再也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上官雁等三人惊奇地看着这一切,那个冷情冷心、情绪内敛,向来沉稳寡言的自家师姊妹,居然像个孩子似地哭了?
弓长啸见她哭,立刻要上前安慰她,可宫无欢才不愿让他碰,气得往三位师姊妹那儿跑。
“二师姊,你傻呀,抓不到他,可以用计啊。”花千千在宫无欢耳边小声地出鬼主意。
宫无欢抬起泪眼看着师妹,接着目光转向大师姊,牙一咬,立即朝大师姊投怀送抱。
她这一抱,原本还笑着逗她的弓长啸,果然瞬间变了脸色。
他这人一旦认定了自己的女人,必会执着到底,八辆马车也拉不回,而且还会把欲望清楚写在脸上,喜欢放在嘴上,情意放在行动上,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宫无欢是他的女人。
可现在自己的娘子居然奔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教他如何忍受,当即妒火中烧。
“娘子,你怎么可以让其它男人碰你?你要知道,你这脸蛋、这胸、这腰、这臀还有这双腿,这全身上下,包括每一根头发,都是属于为夫的!”
宫无欢转过一张哭花的脸蛋,双手紧紧抱着上官雁,瞪着他大声道:“我就嫁“他”,不嫁你!”
“你敢!”弓长啸握紧拳头,额角青筋突起,简直如一头猛兽,身上的煞气威迫而来,锐目精芒直逼上官雁,显然是把怒火朝向了她。
除了宫无欢,其它三人都是一阵心惊,这厮的醋劲可真大呀。
上官雁突然伸手把宫无欢抱个满怀,点头道:“好,我娶。”
花千千和白雨潇朝大师姊惊讶看去,这会不会玩太大了?
她们以为,弓长啸此刻身在上官府,看在她们的面子上,无论如何都不会贸然对大师姊出手,谁知她们却高估了这人的脾气——不,应该说,她们低估了这男人对无欢的情意。
猛然的,他朝上官雁出手,眼看那爪子就要往大师姊伸去,花千千和白雨潇急忙要阻止,上官雁却是好整以暇,在他的虎爪攻来时,说了一句——
“我是女的。”
弓长啸猛然顿住,呆望着她,上下打量,一脸不可思议。“啊?女的?”
他与上官公子因为漕运接洽一事,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一直以来,对方都是以男装示人,虽然过于俊美秀气了点,但是在江南,像这样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很多,所以他也不曾怀疑,而且上官雁谈生意的手腕堪有大丈夫的风范,因此他从未想过她是女人,现在听她一说,整个人当场呆住。
上官雁弯起一抹满意的笑,回答他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
“你通过了,我愿意把我二妹嫁予你。”
话落,弓长啸惊喜,宫无欢却是大声抗议。“大师姊!你怎么……这家伙坏死了!我嫁给他,不被他吃得死死的才怪!”
第10章(2)
上官雁含笑哄着二师妹,语气却是十分正经严肃。“二师妹,这人认不出我是女儿身,却能轻易看破千千的易容,必是将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放在心上,世间男儿多粗心,可你的事,他却敏锐无比,再者,你想想看,这世上可还有其它男子像他这样,愿意为你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宫无欢抬起泪眸,她看着大师姊,再看看弓长啸一脸的期盼样,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上官雁笑道:“你要相信大师姊,不管是官场上还是商场上,大师姊阅人无数,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但是唯一能包容你这冷情性子的,却是眼前这人,他只看得到你的好,不会计较你的不好,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陪你患难与共走到最后,与你修得百年之好。”
上官雁一席话,让宫无欢愣怔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而一旁的花千千和白雨潇听了,亦是心中感触良多,她们都是历经人事的人,自然明白大师姊这番话的深意,在帮二师姊挑丈夫的人选上,大师姊看人的眼光绝对是准确的。
这时弓长啸也对这位大师姊生出敬意,他收起玩笑之色,认真恭谨地承诺。
“弓某除了欢儿一人,不会再纳妾,必然护她一生平安,对她好一辈子。”
宫无欢嗔道:“哼,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虽是责骂,语气却是女儿家难得的娇嗔。
听她这话,众人便明白,她这是同意嫁给弓长啸了。
上官雁搂着二师妹,吩咐下人将好酒好菜奉上,接下来,便是要好好商量成亲事宜,挑个良辰吉日,把她们这位冰山美人的好姊妹给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迎娶鞭炮串从上官府的门口一直绵延到大街上,百姓终于知道漕帮帮主弓长啸大老远带着三十六抬的聘礼到京城来,是要娶哪家的姑娘了。
据说这位新娘子是上官公子的师妹,由上官公子作主,同意了帮主的求亲,挑了黄道吉日,以上官府为娘家,从上官府迎娶。由于新郎官来自江南,而新娘子与陵王妃情同姊妹,所以陵王妃出让别院,将别院布置成新房,做为这对新人的成亲之地。
有上官家和陵王妃张罗,这门喜事办得盛大,漕帮弟兄百人行列,陪同新郎官前来迎娶,据说当时那些漕帮男儿各个抬头挺胸,又特意做了打扮,虽及不上新郎官那般英伟非凡,却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风采引得沿路看热闹的姑娘们脸红心跳,甚至有人还相上了顺眼的,回去想求爹娘作主,找个漕帮夫婿嫁了。
这场成亲宴由陵王亲自主持,新郎官弓长啸在喜宴上,被众人围住劝酒,摆明是故意考验他。
他也不怕,来者不拒,谁来敬酒,他都跟着喝,不知不觉竟已喝下千杯。
花千千看了有些不忍,禁不住开始担忧。“这样喝下去还得了,晚上还怎么洞房呢?”
站在一旁的夜清却是目锐眼精,低头在她耳畔说道:“不会醉,他厉害着,用内力逼酒。”
花千千转头看他,讶然道:“咦?他会这一招?”
“到目前为止,他已逼酒五次。”
花千千讶然,接着噗笑出声。“这人可真有趣,明明没醉,还故意装醉站不稳呢。”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夜清。“你呢?可会内力逼酒这招?”
“会。”
花千千美眸瞬间湛亮,抿出一抹妩媚的笑,小指挠着他的掌心。
“清郎,我想看看。”
夜清低头看她,瞧见她眼中那闪灿的顽皮光芒,知道她又想到什么小心思来逗他玩了,而每次逗他玩到最后的结果,都是他被她搅得欲火焚身,忍不住扑身上去,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想到此,他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些,立即点头。“好。”
花千千牵起他的手,那美眸中的春花笑意几乎要将他融化,她领着他悄悄离开了人群,去寻找属于他俩的天地。
喜宴一直持续到晚上,最后在陵王开口示意下,众人终于放过新郎官,扶着面目酡红、步伐不稳的弓长啸进了新房。
看新郎官拿起喜秤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众人惊呼一声,对新娘子今晚的美艳赞不绝口,甚至还意犹未尽,打算闹个洞房再走,不过众人尚未有动作,新郎官突然一倒,竟就这样醉得不省人事。
众人一呆,新郎官居然真的醉倒了?这可怎么办?本来要闹洞房的人都心虚得不敢再有动作,把新郎官灌醉,害得新娘子今夜得独守新房,这实在太罪过了,只好赶忙把新郎官抬上床,又说了几句喜气的祝贺词,才摸摸鼻子走人。
待众人离开后,宫无欢对两名丫鬟说:“去端水进来给我们梳洗吧。”
“是。”
一名丫鬟出去端水,另一名丫鬟则帮着她将凤冠霞帔卸下,再脱去嫁衣,只留一件轻薄的衫裙,她又将头上的发髻一一放下梳理,然后就着丫鬟端来的温水,将脸上的脂粉洗干净。
将自己打理好,她在丫鬟的帮助下,脱去弓长啸的新郎袍。
这两名丫鬟是雨潇师妹派来给她使唤的,动作利落得很,为新姑爷脱了衫袍、洗脸洗脚后,便向她福了福,退出新房。
这时候的宫无欢恍如作梦一般,她打量着新房,门窗上贴了喜字,屏风上绣着鸳鸯戏水图,而师姊妹们为她准备的各色绣品上,有的绣着喜鹊登梅,有的绣着并蒂莲花,还有鸳鸯枕、龙凤帐,一对凤凰在红绸子门帘上交颈而依。
她看向铺着红巾的圆桌,上头有一对喜烛,还备有陵王妃送来的果子和点心,是今上的贡品,一旁的酒壶及两个酒杯,则是备好的合卺酒。
她掐掐自己的脸颊,不是作梦,她真的成亲了,她将视线转向喜床上那个喝得酩酊大醉、呼呼大睡的男人,缓缓走上前,怔怔盯着他。
看了许久许久后,她低低一声。“笨蛋。”
在新房等了一整日,对即将来临的洞房之夜忐忑了那么久,结果这家伙该清醒的时候居然醉了,听说他被灌了千杯,想想也挺可怜的。
宫无欢在床边坐了会儿,心想醉了也好,这人平时生猛如虎的,她还担心今夜会被他生吞活剥,折腾得整夜不能睡呢。
抱着遗憾又平静下来的心,她走向圆桌,打算将烛火吹灭,谁知她才走到桌边,就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大惊,下一刻熟悉磁哑的嗓音传来——
“娘子。”
她没想到弓长啸会突然醒过来,惊讶地问:“你怎么醒了?你不是醉了?”
“这么重要的交杯酒都还没跟娘子喝呢,为夫怎能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