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子惹人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平时爵都忍着,不至于公然的和七公子起冲突,但昨夜收到三公子的死讯,他便伤心得不能自已,兴许七公子又用话激他,他才会失去理智。
赵总管心下犯愁,“大王明令不许任何人探视,其余的目前不得而知。”
“七公子呢?可也有受到处置?”
“七公子和八公子一道被关在大牢,但不知是否在同一间牢房。”倘若同一间,这素来不和的两人,恐怕会打个你死我话。
叶芙蓉心一沉,担心他在大牢里会闹出更大事端。她的头好疼,大牢那没他们的人,她难以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去,她甚至开始琢磨请求五公子出手一事,可随即打消念头。
爵宁可身陷囹圄,也不要她对公子封低声下气。她忧虑的深锁眉心,咬唇吩咐,“派人分头去探宫中和大牢,有任何消息,尽快回报。”
“小姐放心,田泉虽不得入内,但人就守在大牢外,有任何消息会马上派人回来通报。”
她稍稍放下心,“好,就先这样,让大家都警醒点。”
“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赵总管行礼后,疾步匆匆离开。
赵总管一走,叶芙蓉一时头重脚轻,跌坐在地,无声向苍天乞求,让他平安归来。
该是阴暗的大牢,因两位尊贵的公子爷锒铛入狱,变得灯火通明,干燥舒爽的稻草铺得平整,尽量去除牢中异味,好让两位公子爷感觉舒服些。
公子爵与公子策被关在相邻的牢房里,负责的狱卒初次看守身分尊贵的公子爷,背脊沁满冷汗,满脸苦哈哈,深恐得罪两位爷。
狱卒搓着双手,鞠躬哈腰道:“两位公子爷,小的已命人备上好酒好菜,待会儿就会送上。”
脸颊肿了一边的公子策火冒三丈,怒瞪碍眼的狱卒,“滚!”
可怜的狱卒瑟缩了下肩,半句话都不敢吭,如果可以,他也想一路滚出去,偏偏他走不得啊。
“七哥也真是的,他好意为你备膳,你怎地冲着他吼?”公子爵好声好气劝老七与人为善。
尽管只打了老七两拳,但老七陪他一道受罚进了大牢,倒是消去他不少火气,再则老七生气,他没道理要跟着发火,自是要笑得无比得意,好气死老七。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公子策一把火便自心头直烧到脑门,他怒捶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铁栏杆,“老八,你向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少在那里装好人。”
公子爵无辜的双手一摊,“七哥,你对小弟的误解实在太深了。”
“老八,今日你敢动我,他日我定教你后悔篓及。”气坏的公子策撂狠话,再也难以容忍嚣张的老八。
公子爵咧嘴笑,作势掏耳朵,“我又没聋,你不必喊这么大声。”
气得咬牙切齿的公子策指着他的鼻尖,“你!”
公子爵强强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七哥,小弟有一事请教。”
公子策恶狠狠瞪他,突然这么有礼,必定有鬼。
“你被小弟一拳打中时,是不是痛到想哭?”公子爵挑衅到底。
公子策一听,气得怒踹牢门,非要揪住老八往死里打不可,“狗奴才!还不将牢门打开?!”
哐啷!牢门惨遭重踹,震动。
牢房外的狱卒心惊胆战,焦急地抹着额上冷汗,“公子爷,请恕小的无礼,这……这……没大王的命令,小的不能放您出来啊。”
公子策暴出一阵怒吼,“该死的你!”
“公子爷息怒。”吓死了的狱卒快哭了,唯恐日后脑袋不保。
公子爵凉凉道:“小弟不过是想确认七哥当时是否想痛哭流涕,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七哥直说便是,何须发这么大的火?”
公子策恨不得扭断老八的颈子,“好你个老八,你尽情耍嘴皮子吧。”公子爵笑容灿烂,“小弟不过是说出心里话,怎会是耍嘴皮子?”
狱卒左右看他们兄弟俩唇枪舌剑,不论是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这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倒是七哥,你不是很会对父王讨好卖乖?今日竟没哭着求父王帮你做主,着实教小弟意外。”他竭尽所能抵损老七,说不准三哥的死和老七脱不了关系,若被他查出是老七所为,他定要老七血债血还。
被老八说成娘儿们,教公子策怒气冲天,但本来暴怒的他,突地笑了,幽幽道:“不知八弟府上那个不男不女的小厮可好?”
公子爵敛住唇角笑容,沉着声问:“你没事提她做什么?”
公子策耸了下肩,“没什么,身为兄长,自然要关心一下你的男宠,他虽貌不惊人,可我瞧他跟在你身边多年,想来是有过人之处。不过呢,为兄的觉得他只是表面乖顺,改明儿个,我找个人将他好好调教一番,待他再回到你身边,定能将你伺候得更加舒爽。”
公子爵一听,额际青筋浮跳,爆出一串教人蹙眉的咒骂,“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公子策咧嘴得意的笑,老八的弱点太明显,太好掌控,老八护得再严实又如何?
之前不也让老五有机可乘。他冷嘲道:“这么着急?男宠当到他这样,也算是光宗耀袓了。”
公子爵整个脑门隆隆作响,暴怒叫嚣,“不许你侮辱她!”
公子策笑得好开心,“不是侮辱,是实话实说。”
盛怒中的公子爵,赫然发现老七竟无让他威胁的弱点,老七是刻意如此,使自己变得难以攻破,他为此计划多久?从小就开始?
公子爵越想心越惊,越觉老七心机深沉,不容小觑。
苦命狱卒拿争吵的两兄弟没辙,他们俩一下这个暴怒,一下那个冒火,他帮谁都不是,只能装聋作哑。
突然,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恨不得杀了彼此的两兄弟有志一同住嘴,看向来人。
头发花白的大理卿走进大牢里,来到两兄弟的面前,双手一揖,“下官参见七公子,八公子。”
大理卿是公子封的外祖父,有些事大王都会交由大理卿处理,不论大理卿现下出现是应大王要求,或是替公子封来探消息,他们俩皆不敢等闲视之。
过去因公子封的关系,与大理卿还算有点交情的公子策扬笑,“大理卿客气。”
与大理卿没交情的公子爵并不刻意讨好,他冷淡颔首。
大理卿不疾不徐道:“因大王有令,恐怕要委屈两位公子爷在这儿待上十五天。”
一听见要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十五天,公子策的笑容瞬间凝结,在心底狠狠怒咒拖累他的老八。
“十五天?!”公子爵没料到父王会如此生气,早知如此,他就多揍几拳。
“是的,且任何仆役护卫,皆不得前来探视。在此处诸事不便,还望两位公子爷多多见谅。”大理卿刻意瞄了负责的狱卒一眼,无声警告,没有王命,不许其它人来探监。
狱卒心下明白,慎重点头。
心里咒骂完千百遍的公子策硬挤出笑容,“大理卿客气了,我父王因三哥的死而伤心,八弟却不懂事任性胡闹,父王会震怒也是当然。”话说完,不忘狠瞪老八一眼。
“七哥可是冤枉小弟了,小弟从不无故动手,会被小弟打,实乃罪有应得。”该死!任何仆役护卫皆不得前来,他的丑丫头一定急坏了。
公子策双眼直喷火,若非碍于大理卿在场,他绝不让老八逞口舌之快。
目光锐利的大理卿在心里冷笑,非但无意劝架,还希望他们吵得更凶,他回头好跟大王禀报,两人皆无懊悔之意,让他们再多关上几日。
公子爵心下盘算,是否有方法能将他的消息传递出去。
视他为眼中钉的公子策由原先的怒火奔腾,突然间熄灭了,恭谨道:“劳烦大理卿替本公子捎个话。”
“七公子请说。”
“替本公子禀报父王,儿臣会在此地好生反省。”公子策双手握拳高抬,一脸幡然悔恒。
公子爵见状,只觉老七又来了,除了惺惺作态,还是惺惺作态。
大理卿微笑颔首,“下官定替七公子将话带到。”
话说完,大理卿将目光转向桀骜不驯的公子爵。
察觉大理卿的审视,公子爵心想,他不能让老七专美于前,只得硬着头皮,佯装懊悔道:“本公子也想请托大理卿禀报父王,本公子对于今日冲动犯错,非常后悔,今后定会日夜反省。”
“八公子放心,下官会将话带到。”两兄弟讨好卖乖,使大理卿心下有些失望。
“有劳大理卿。”公子爵言不由衷。
对两人皆无好感的大理卿保持有礼笑容,“八公子客气了。”话说完,他严肃对狱卒道:“你好生伺候,该吃的,该喝的,一概都不能少,若两位公子爷有任何损伤,唯你是问。”
“小的遵命。”头皮发麻的狱卒也想将这里变得像王宫一样舒适,偏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理卿双手一揖,“两位公子爷,下官先行告退。”
公子爵与公子策分别回礼,目送大理卿离开。
当兄弟俩目光触及到对方,重重哼了一声,别开眼,不愿再看向对方,以免污了眼。
第15章(2)
日子一天天过去,公子爵仍旧被关押在大牢里,守在牢房外的田泉不管如何利诱,狱卒就是死也不肯通融放行,只愿意透露八公子很好,精力始终充沛。
他唯有从偶尔听见主子张狂的笑声中确认,主子确实在大牢内过得不错。
一听田泉的回报,叶芙蓉便好成小厮前往大牢,在外头没待多久,便听见公子封的怒骂声和公子爵的大笑声,这才稍微放下心中大石。
她每天数着日子,数到第十天,想着再过五天便可见到公子爵,更加迫切希望剩下的五天能飞速溜过。
公子爵不在家,府里大小事由她发落,府中仆役护卫全都听从,没有任何异议。
第十天,叶芙蓉刚和赵总管点完仓里的米粮后,便接到仆役通知,古大夫来访。
她前往大厅见客,但见古大夫身着官服,不似平日朴实无华,显然刚进宫去了。
“古大夫,请坐。”
神色严肃的古大夫以眼神示意,叶芙蓉意会的对赵总管道:“你先退下,我有些不懂的药理要和古大夫请教。”
“是,小姐。”赵总管安静退下。
待赵总管走远后,叶芙蓉才开口询问:“古大夫,您这一身装扮,可是进宫去了?”
一路赶着过来的古大夫缓了口气,“我今日进宫去见嬗妃娘娘。”
“娘娘可好?”独生爱子被关入大牢,想来嬗妃娘娘心里很不好过。
“虽然担心公子爷,但娘娘的气色与精神都不错。”
“只是?”叶芙蓉听出他还有话没说。
“小姐近来可有与家中往来?”
“没有。”她不懂古大夫为何突然提及她的家人。
“我想也是如此。”
“我的家人出了什么事?”
古大夫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娘娘得到消息,大王近日身子不甚舒坦,镇日咳个不停,夜不得安寝,马太医及其它太医所开的药方都不见起色。大王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叶宗祝,于是召叶宗祝进宫。”
叶芙蓉听得一愣一愣,难以置信的低喃,“大王并不信天敬天哪。”
“确是如此,所以娘娘得到消息,很是吃惊,可叶宗祝这几日频频进宫确有其事。”
她的脑袋有些混乱,想着大王召见父亲进宫,莫非是要爹开坛祭天?
“娘娘想求见大王,皆遭王公公挡下,难以替八公子求情,也无法确知大王情况。”
叶芙蓉以手支额,想着三公子的死,公子爵和公子封被关入大牢,大王身体不适以及她父亲进宫,感觉有人撒下巨大的网,打算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偏偏不晓得是何人所为。此刻公子爵身陷大牢,没人可以一同商量分析,教她心烦意乱。
“娘娘说,眼下王城情况越来越诡谲多变,公子爷与小姐日后要更加小心行事。”
“我明白,古大夫你也是,没人能预知明日会发生什么事,你们要小心为上,爹爹那,我会去探探情况。”
“小姐甭担心,在旁人眼里,我和小南、小北无足轻重,不会有人在意我们。”
“但是你们对公子爷很重要。”
古大夫笑了,“我知道。”
“所以你们也一定要千万小心。”
“我们会的。”
薰暖阳光照耀在叶府大宅黑色屋瓦上,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前。
叶府负责守门的家丁上前,近来老爷频频被大王召见,以往不曾来访的王公贵族络绎不绝前来拜访,老爷总算扬眉吐气,走路都威风凛凛。
优雅步下马车的叶芙蓉望着敞开的大门,内心百感交集,曾经是如此熟悉,现下却格外陌生,彷佛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她吸口气平复那些得不到爹娘关爱的难受情绪,今日她是为爵而来,她的感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知道大王一再召见爹,所为何事。
家丁见她步下马车,堂而皇之就要入内,马上拦住她,“姑娘可是来找我家小姐?请姑娘报上名儿,让我进去通报。”
叶芙蓉一怔,这才想到这些年她回家的次数三根指头就数得出来,莫怪家里的仆人认不出她。
叶芙蓉腰杆挺直,高贵冷淡道:“我就是你家小姐。”
“姑娘甭说笑,我家小姐长啥模样,我会认不出?”
她横了家丁一眼,“既然如此,你就该认出我不是吗?”
“我很清楚认出你不是我家小姐。”家丁伸长手臂,心想这女人还真大胆,竟敢以他家小姐自居。
陪同叶芙蓉前来的公子府仆役见状,推开叶府家丁的手,怒喝,“大胆奴才!竟敢对小姐无礼。”
那名家丁经这一推,老大不快的沉下脸来,“你在吆喝谁?”
“就吆喝你这奴才,叶家大小姐芙蓉小姐回府,你还不快让路?”
“什么大小姐芙蓉?我们府里只有一位小姐,就是蔷薇小姐。”
虽然早就知道她被家人无视,可真正感受到她的根本不存在,心里仍很不好受。
叶府总管听见外头吵闹,走出来一探究竟,见到叶芙蓉,着实愣了下,但回过神后,马上上前迎接,“大小姐,你回来了。”
叶芙蓉颔首应了声,多亏总管还认得她,否则不知要和这名家丁纠缠多久。
公子府的仆役重重一哼,“你们府里的奴才是怎生调教的?不作不懂规矩,竟连自家大小姐也认不得,该当何罪!”
“实在对不住,他是新进府的,才会眼拙认不出大小姐。”叶府总管不住赔不是,心想,饶是进府多年的下人,也认不出这位长年不住在府里的大小姐。
那名家丁发现府里真有这么位大小姐,惊讶到嘴巴大张,慌张道歉:“奴才该死,有眼不识泰山,才会认不出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