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小的遵命。”
叶芙蓉开口询问:“我爹可在家?”
“老爷在家。”
“我要见我爹。”
“小的马上禀报老爷。”
“我娘呢?”
“小的会派人通知二夫人,大小姐回府一事。”
她应了声,走进已有岁月痕迹的回廊,看着有些斑驳的廊柱,庭中所种值的花草树木,大多已换新,在这座园子,她的身影早已淡去。
她被总管请进大厅,她所带来的仆役则候在外头。
她看着厅中所有熟悉与不熟悉的事物,再一次深觉她再也不属于这里。
“没想到真是你。”一身华贵的叶蔷薇步入大厅,不屑的上下打量不起眼的姊姊。
叶芙蓉转身看着不怀好意的妹妹。
“你来做什么?”
“这里是我的家,我回来理所当然不是吗?”
叶蔷薇不以为然的仰头嗤笑,“你说是你家,可没人要你回来,连你娘都不惦念你,我要是你,才没脸回来。”
叶芙蓉不理会牙尖嘴利的叶蔷薇的冷嘲热讽,她不是回来找蔷薇吵架,蔷薇想说什么,由着她去。
“叶家要的是有用的女儿,像你这种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留着只会浪费粮食,真不懂八公子在想什么,竟然没将你赶出门。”一想到视她如无物的公子爵,叶蔷薇就一肚子气。
“你所说的有用,莫非是指你自己?”叶芙蓉很不以为然。
“当然。”叶蔷薇骄傲的扬高下巴,“你什么都不懂,爹眼下受到大王重用,大王已不能没有爹,而我,也不再是以往的叶蔷薇,往后你见到我,可是要曲膝下跪喊我一声娘娘。”
“什么意思?”
“你真蠢得听不懂?咱们叶家已不可同日而语,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大王近来身子违和,马太医起不了作用,于是父王要爹开坛,不过是开了几回,大王的身子便好了许多,你说,大王能不重用爹吗?”叶蔷薇双眼发光,说得眉飞色舞。
“大王犯的是什么病?”叶芙蓉追问,回头再和古大夫参详参详。
叶蔷薇耸了下肩,不以为意道:“小病小痛,太医们没本事,就爹本事高,呵,你不晓得近日咱们家门槛都要被访客踏平了,往后看谁还敢瞧不起爹。”
从叶蔷薇这儿得不到大王更精确的消息,使得叶芙蓉眉心一蹙,“你方才说,往后我要曲膝下跪喊你一声娘娘,又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是蠢!意思很简单,就是三日后我就要进宫了。”叶蔷薇得意展开双臂,华丽衣袖闪耀摆动。“什么?!”
自信满满的叶蔷薇笑扬红唇,“你何必如此吃惊?凭我过人的美貌,我当然要进宫服侍大王,后宫那些妃嫔都不会是我的对手,你等着看我飞上枝头变凤凰。”
虽然与妹妹总是话不投机,可叶芙蓉也不愿见妹妹往火炕里跳,她握住叶蔷薇的手,好意劝道:“蔷薇,后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你别去。”
叶蔷薇生气甩开她,“芙蓉,你是在忌妒我对吧?我不像你那么没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叶家没法指望你。可我就不同,我年轻,貌美,大王见到我惊为天人,他的双眼压根儿无法自我身上移开,加上爹爹祭天时得到天启,我是能替大王消灾解厄的福星,只要迎我进宫,大王将福寿绵延……”
他们又来这一招!叶芙蓉听到这,只觉头疼,“什么消灾解厄?!你们真要一直编造谎言?要知道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趁着事情尚未到无法收拾前,你和爹快些停手。”
叶蔷薇利眼一瞪,严厉怒责,“谁说我们编造谎言?爹可是堂堂宗祝,他既得到天启,当然要禀告大王,你这不肖女,竟敢编派爹爹不是。”
“你我皆知,何为真,何为假,千万不要作茧自缚。”
“芙蓉,你见不得我好,实在是太可怕了。”
对于妹妹的执迷不悟,叶芙蓉苦口婆心相劝,“你有没有想过,大王身边有那么多姿色过人的娘娘,大王对她们的喜爱不曾长年持续,当新的美人出现,他便又宠爱新人。”
“我与她们不一样。”
叶芙蓉长叹了口气,感到很无力。
“先前公子爵不长眼开罪我,我还没跟他好好算这箪帐,所以你还是想想要如何讨好我,才是当务之急。”她冷笑的拔拔发,迫不及待在公子爵跪地求饶。
接到总管通报的叶宗祝意气风发步入大厅,他笑呵呵朗声道:“芙蓉,你是接到消息,特地回家恭贺蔷薇吗?”
叶蔷薇撇撇嘴,上前挽着父亲的手臂,“爹,芙蓉她才没那么好心,她非但不是来恭贺我,还要我别进宫呢,你说她可不可恶?”
叶宗祝一听,生气的沉下脸,“芙蓉,你是怎么着?妹妹遇着好事,是咱们家的福气,你怎能阻止她进宫?”
“爹,我觉得王宫不适合蔷薇。”
叶宗祝不悦怒喝,“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地方比王宫更适合蔷薇!”他生气的指着女儿的鼻尖,“你啊,也不想想咱们家往后荣宠就靠你妹妹,连你弟弟的将来也得靠她打点,以往我一再要你在八公子的面前为咱们家美言几句,你一次也没做到,我真以为咱们家会就此衰败,幸好苍天有眼,终于让咱们家重返荣罐。”
叶蔷薇乐见姊姊遭到父亲痛斥,笑得得意洋洋。
“爹,女儿只是……”
“我不想再听你说,往后不许你对蔷薇无礼,明白吗?!”叶宗祝疾言厉色,转向叶蔷薇时,立刻变得和蔼可亲,拍拍爱女的肩,“蔷薇,你别将姊姊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待你不好,先前你在八公子府遇难,也不见她出手相救,实在太教人痛心。”
“芙蓉从小到大就是忌妒我。”
“可不是。”叶宗祝再拍拍爱女的手,狠瞪叶芙蓉一眼后,便甩袖离开。
“爹!”叶芙蓉想要追上,说服爹别铸下大错。
叶蔷薇移动脚步,挡在她身前,啧啧感叹,“你是怎么着?爹都气坏了,你还不罢手?你真的很可怕,惹得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你才会开心是不?”
“我只是不想你日后懊悔。”
“不可能,你睁大眼等着看我登上后位。”叶蔷薇高傲的以鼻孔睨人,不再与她多说,转身离开。
看着妹妹的背影,叶芙蓉的心情无比沉重。
此时一直候在外头的王氏才走进大厅,恨铁不成钢的愠怒道:“你可开心了,以前你有的是机会,让我在你爹跟前扬眉吐气,你偏偏只顾着在八公子府享尽富贵荣华。
“现下可好,蔷薇就要进宫接受大王宠爱,日后你看到她得跪地伏拜,永远被她踩在脚底下,咱们母女一辈子都无法出头,我怎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女儿?”
母亲的指责教叶芙蓉心痛,她低哑着声,“娘,对你来说,我的意愿为何,从来不重要是不?你唯一看重的,是我能不能让家人享有无尽的富贵荣华。”
王氏说得理直气壮,“谁不爱富贵荣华?”
“当年爷爷让我到嬗妃娘娘身边,是当蔷薇的替身,我有可能会因爷爷的谎言死在宫里,你可曾为此事感到心疼?”这个疑问,她憋了好久,总算在今日鼓起勇气说出口。
王氏一怔,迟疑了一会儿,她避开女儿的眼,就事论事道:“你本来就不如蔷薇漂亮,也不似她惹人喜爱,你若因此丢了性命,只能怪你命不好,况且你现下不也活得好好的,何必再斤斤计较?”
没有一丝温情,没有一丝怜惜,她早该知道,却仍傻得抱着一线希望。
“都怪我的肚皮不争气,假如你是男的,咱们就不会如此委屈,瞧你大娘生了个儿子,多么风光,现在蔷薇又要进宫,所有好事全让他们占尽。”王氏愤恨感慨命不如人。
叶芙蓉对母亲不满的叨念充耳不闻,她并不属于这里,为何还要待着?
爵……他怎么还不回到她身边?
她想他……想得快疯了。
第16章(1)
五天后,天刚露出曙光,大牢外已发集了公子爵和公子策的人马。
双方人马一言不发,互瞪对方,随时谨慎戒备。
叶芙蓉作小草装束,草色衣袍,因期待而发颤的双手藏于袖中。今日爵就会被释放,天还没亮,他们便整装前来,为的是他一出来,就能见到她。
所有人都不说话,守在大牢外的卫兵头疼地看着两方人马,只求双方人马别大打出手,否则他们不论帮哪一方都吃力不讨好。
太阳慢吞吞往上爬,金光遍洒大地。
一只小黑狗小跳步跑过来,见着双方人马,一屁股坐在中间地带,哈哈吐气。
双方人马一瞬不瞬的立定不动,呼息,吐息,再呼息,又吐息,时间过得极缓慢。
一名守在大牢外的卫兵受不了沉闷气氛,清清喉昽,“今儿个天气真是不错。”
双方人马无一人理他,他尴尬摸摸鼻子,一旁的卫兵搭腔,“可不是。”
两人呵呵干笑,拉长脖子,期望大理卿快快出现,他们已快要窒息。
就在众人引颈盼望下,一身官服的大理卿总算姗姗来迟,尽管已有年岁,可他目光如炬,淡淡扫过眼前阵仗。
小黑狗见到他出视,来着尾巴躲到一旁树下,双方人马见到他,恭敬的打躬作揖,他步伐沉稳经过众人身前,进入大牢。
大理卿出现,安了双方人马久候的心,可以确定主子今日就会被释放。
大理卿进去不一会儿,即见公子爵和公子策两人一左一右昂首阔步走出大牢,大理卿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当公子爵一沐浴在阳光下,叶芙蓉双眼倏地熠熠闪耀,她强忍喜悦之情,双脚定在原地,不扑进思念已久的胸膛。
公子爵见到心爱的小女人,倨傲神情瞬间渗进一抹温柔,但他谨慎移开视线,不再牢牢盯着她。
公子策重重哼了声,拍拍衣袖,“总算不用再和你镇日相对。”
“彼此彼此。”公子爵傲慢地横了他一眼,也用鼻孔哼气。
双方人马欢喜迎向主子,前呼后拥,“公子爷。”
公子爵与公子策分别上了自家马车,叶芙蓉也钻进去,她一进到马车,旋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进怀里。
“我好想你。”公子爵将她抱得紧到不能再紧,话里尽是思念。
“我也是。”小脸蹭着熟悉的怀抱,忍泪。
他们终于又回到彼此怀中,两人同时逸出满足喟叹,整整十五日相思,无时不刻鞭答着他们的心,差点以为他们就会死在难以慰藉的思念里。
田泉亲驾马车,沉稳驶离。
公子策的人马亦然,待主子上了马车,便迫不及待离开,他们谁也不愿让人瞧见主子刚离开大牢的狼狈模样。
两位尊贵的公子爷一走,恭送的卫兵全都松了口气。
马车内的两人紧紧相依俱,须臾不愿松手。
“爵,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
公子爵爱恋吻吻她的发,低喃,“我也是。”
她撒娇的又蹭了蹭他的胸膛,恨不得钻进他怀里,再也不与他分离。
他又收紧双臂,亲吻了下她的太阳穴,暂时获得抚慰,满足的唇角上扬,“你会不会嫌我臭?”
待在大牢里十五日,虽然狱卒都会备水让他净身,但这样仍是不够,他总觉得身上还带着大牢陈年累积的臭味。
思及身上的臭味会沾染她身上,他便将她推开。
叶芙蓉不满的噘唇,扑回他怀里,“别推开我,我并不觉得你臭。”
“就算我全身是汗,你也不觉得我臭?”
“你哪回练完功,不是全身汗?你每次对我又抱又亲,我可曾嫌弃过?”
他唇角欢喜上扬,“是不曾,所以不管我是香是臭,你都喜欢。”
“我全都喜欢。”她彻底满足他的虚荣。
他笑得合不拢嘴,在粉嫩的颊上连亲好几下,逗出她一串愉悦笑声。
待他觉得亲够了,这才向她抱怨,“这十五天我镇日与面目可憎的老七相对,每不小心瞧他一眼,就想吐一回,这对我是莫大折磨。”
“你们俩在牢里吵得不可开交不是吗?”
他讶异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来过,就站在外头,听见你们互相羞辱的叫骂声。”这两兄弟吵起来,完全是在比狠比毒。
“可惜我不知道你来过,也无法见到你。”隔着厚墙,隔着卫兵,思念望眼欲穿。
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煎熬,她的喉头便如堵了石头般难受,“你在牢里时,外头发生了些事。”
“什么事?你和古大夫、小南、小北都没事吧?”他眉心一蹙,急着关切他们的情况。
“我们都很好,娘娘也很好,倒是听说大王近日身子微恙,太医们开的药效用不大,于是大王命我爹进宫,要他开坛。”
闻言,公子爵的眉心锁得更紧,不解道:“父王一向不信卜筮,竟会要你爹开坛。”
“嗯,听说我爹开坛之后,大王的身子好了许多,于是大王对我爹颇为重用。”
“你爹肯定乐不可支,富贵荣华即将接踵而来。”叶宗祝一家子,除去芙蓉外,他们求什么,一目了然。
“他确实很开心,而且蔷薇已进宫服侍大王。”对于家人的利欲薰心,她感到羞惭。
他听了只觉好笑,“叶蔷薇竟然会进宫,想来她会为此耀武扬威。”
“她确实如此。”
“你见到她了?”
“你不在家期间,我曾回去探消息,见着我爹和蔷薇,证实大王现正看重我爹,有不少人登门巴结我爹。”
公子爵冷笑嘲讽,“叶宗祝好风光。”
她轻捶了下他的胸膛,“别笑,他可是我爹。”
“他是给你生命的男人,不过你是我的女人,早已和他没瓜葛。”他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指关节印下一吻。
他太清楚她的家人如何待她,猜想她这回到叶家也没多愉快,他也就不费事追问,免得她又想起伤心事。
“你太霸道。”她咕哝着,却也没有不满。
他得意低笑,“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小手把玩他的衣襟,哼了哼。
“你就爱这样的我,不是吗?”他轻轻摇着她,要她承认。
叶芙蓉娇媚瞟他一眼,故意不搭腔。
“是不是?”他又摇她,非要她亲口说不可。
她偏要逗他,就是不说。
得不到答案绝不死心的男人不怀好意邪恶一笑,附在她耳畔,“你再不说,本公子就要……”
“就要?”她屏气凝神,充满期待。
“就要呵你痒。”
“什么?”她一愣,期待落空。
手往她怕痒的脖子滑去,搔她痒,“你说不说?说不说?”
怕痒的叶芙蓉受不了,东缩西逃,咯咯娇笑,拼命求饶,“我说我说,别呵我痒。”
公子爵的眼里盛满浓浓爱意,将怕痒的小女人困锁在怀由,与她嘻笑玩闹,他心底染上一层忧虑,情势变化太快,他得尽早有对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