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透过臣子们的暗中帮忙,返回黎国皇宫,用尽心机和二皇子的人马缠斗,为母后平反,让厉堂和彩妃被罢黜、打入冷宫,夺回太子一位,之后历经几次暗杀和二皇子一党的拚死反抗,终于亲手杀了厉堂,也一并除去了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其他余孽,当他终于成为黎国国君,整顿好内乱后,已过了十年。
漫长的十年,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她是他夺回王位的动力;这十年来,他不是没担心过她会忘记约定嫁给别人,但庆幸的是,她一路辅佐皇弟登上王位,似乎无心成亲。他一直暗中留意着她的消息,藉此掌握她的状况。
如今,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为黎国百姓尽了他的责任,接下来,就是迎她为后的时候了,没有她,他坐上这个位置便没有任何意义。
在雁国与她重逢后,这个信念变得更是强烈。
厉阳想起了和她重逢那天,那时他提早三天抵达雁国,突然想起曾经收留过他的寺庙,于是先绕到那间寺庙捐香油钱,以感谢他们当年的照顾,没想到竟巧遇她。
她少女般清秀温柔的脸庞未变,岁月只为她添加更为沉静婉约的气质,令他惊艳。
而且,她变得强势了,他不过是看她冷,才会送上披风,还有那颗会发热的暖玉给她,谁知她竟完全不领情,和以前和善大为不同。
回程时,因为目的地一致,他们走了同条路,没想到半路竟发生了山崩,她摔下马车,差点滚下山谷,幸好他发现前方情况有异,才来得及救她。
她在回宫后病了一场,让他十分担心,他几度想闯入她的寝殿去看她,但他知道这里是雁国,不容他那么放肆,于是他找上雁王,表明自己求亲的对象是她,也将两人的过往说得明白,取得雁王的信任,终于得以进入她的寝殿,要是她知道他曾去看过她,肯定会生气吧。
他忍不住想笑,比起她温柔浅笑的模样,他似乎更迷恋她强韧无畏的模样,耶双强悍美丽的双眼,以及身为长公主的强大气势,都令他欣赏不已。
他知道这些年来为了辅佐弟弟登上王位,性命屡屡受到威胁,好几次都差点送命,让他差点抛下国事去看她,但她都努力熬过来了,蜕变得更刚毅、坚强。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也唯有像她这般内心刚强的女人,才有资格当他的皇后。
他不会因为她的拒绝死心的,漫长艰辛的十年他都熬过去了,就只差最后一步“皇上,听说你向朝曦公主求亲了,可是你也……”
突然间,有两个做侍卫打扮的男子前后踏进宫殿,其中一个话说到一半就被另一个打了头,顿时噤声。
他们都是厉阳的心腹,被打的叫林奇,打人的叫王尧,当年在二皇子的刀下幸存下来的幸运儿,陪着厉阳走过这辛苦的十年,无论于公于私,厉阳早把他们视为自己的兄弟了。
厉阳被他们打断思绪,眯眼看向他们。“消息传得真快,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谁敢说呀,说他们黎王被雁国公主拒婚?又不是活腻了!
“皇上一定能成功迎娶美娇娘!”
“皇上一定能勇夺美人心!”
两人很有默契的道。
“那还用说!”厉阳哼笑了声,倒了杯酒,一口灌入,胃里翻搅的不再是苦涩,而是愈挫愈勇的斗志。
孟德曦以大龄为由拒绝,真的以为能阻止得了他吗?
她太小看他了!他对她是誓在必得!
孟德曦在雁国是地位最崇高、最受爱戴的长公主,一举一动都备受注目,黎王向她求亲可是举国大事,消息传出后立刻撼动朝野,更在短短数天内流传到民间,几乎人人都认为黎王是万中选一的好丈夫,雁国上下都洋溢在办喜事的氛围里——
真是够了!
孟德曦犯起头疼,决定回到自己的凤鸣宫不去后花园池边看鱼儿了,这样耳根子才能清静点。
喝下桃香端来的浓茶,她的头疼好转了些,吁了口气。
“公主,您好点了吗?真没想到当年那个乞丐会是黎王,奴婢真是有眼无珠,不知黎王会不会记恨奴婢骂了他……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黎王会身负重伤,倒在街头被当成乞丐呢?”
“连你都要一直提他吗?”孟德曦无奈道。
“呃,桃香去帮公主端些糕点配茶……”看到公主生气了,桃香连忙找藉口溜走,不然公主训起人来很可怕的。
当凤鸣宫的寝殿内只剩她一人时,孟德曦忍不住叹气了。
怎么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呢?
她明明以大龄为由拒绝了,那男人却不死心,也不觉自尊受损,竟在当晚招待他的晚宴上向她求亲,使得臣子们一阵哗然,更传出皇宫,闹得全国皆知,让她不得安蜜“。
此外,他还将御花园的花都摘来送给她,又送她许多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快塞满她的凤鸣宫,而且他还时常到凤鸣宫想和她来个不期而过,让她苦恼到快生白发了。
拒绝他,孟德曦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是她没有遵守承诺,但,罪恶感很快就在他百般纠缠下消失了,只剩下厌烦,心里被他扰得很不平静。
唉,那个家伙怎么会那么无赖又缠人呀,想当年他沉默寡言又内敛,怎么过了十年,竟那么烦人又花招百出……
“皇上驾到!”
孟德曦还没来得及起身迎接,孟德轩就踏入了凤鸣宫,他要服侍的人全在外头候着,满脸雀跃道:“皇姊,再过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厉大哥说要好好为你庆祝。”
孟德曦原本想说,她的生辰宴席简单就好,不用大费周章,可一听到皇弟对厉阳的称呼,顿时怔了怔,语气倏地变冷道:“你叫他厉大哥?”
孟德轩这几日和厉阳交流了不少治国之道,两人理念相同,有着“天下无战争,为民谋福祉”的共识,让他只要一提起厉阳语气就满是崇拜,内心热血沸腾。
“皇姊,你……还在生气吗?”
“你是指把我卖给黎国,还是指现在流言四起,让我不得安宁这件事?”孟德曦冷笑。
孟德轩低头干笑几声,语气弱了几分。“皇姊,黎王会指名要和你联姻,我也很意外,原本想替你回绝,后来他提起你们的过去,我看得出他对皇姊是认真的,所以才会答应他的求亲……”
孟德曦目光犀利,语气冷冽,“轩儿,你怎么不想想,他年轻貌美的公主不要,居然要我这个大龄公主,其中必定有什么古怪……”
闻言,孟德轩抬起头,流露出身为君王的气势道:“黎王对皇姊是认真的,同为男人这一点我看得出来,我也派人到那间寺庙求证过他说的话,绝不是随随便便将皇姊交给他的。还有,为什么皇姊会觉得厉大哥看上你很古怪?在我心里,皇姊是最美的公主,厉大哥喜欢你是他有眼光。”
孟德曦听他这么说也气不起来了,无奈一笑,就只有他这个傻弟弟当她是宝。
看到皇姊终于笑了,孟德轩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道:“皇姊,我没要你马上嫁给厉大哥,但你也慎重考虑一下,不要直接拒绝……”
对此,孟德曦严正申明道:“轩儿,我不想嫁人,你也知道,我心里还有你郑大哥……”
孟德轩板起俊秀的脸孔,第一次对他敬重又爱护的长姊说出真心话,“皇姊,你总说忘不了郑大哥,所以不想嫁人,但我想如果没有我,你或许会在郑大哥过世几年后遇上好男人,把郑大哥给忘了。是我拖累你,让你没有嫁人的机会。”
“不是……”孟德曦蹙眉,想说话,孟德轩又更快覆盖她的声音。
“其实我很自私呢,心里想着,皇姊不嫁人,就永远都是我的,可是,我又会想,十几年后,当我身边围绕着嫔妃,还有许多孩子们时,皇姊,你有什么?你会不会很孤单,会不会怪我绊住你?”
孟德曦摇头。“轩儿,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怪你,我本来就不想……”
孟德轩再次打断她,语气强势,又带有爱护长姊的温柔。“皇姊,我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有能力保护自已,你可以放心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想郑大哥一定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皇姊,和黎国结盟虽然重要,但是你若真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嫁。厉大哥会在雁国多待些日子,你就好好观察他吧。”
孟德曦眼眶都红了,这孩子,明明不久前还在她怀里撒娇,现在居然会说出这种成熟又温暖的话,还说他不需要被她保护了,心里还真有些寂寞啊!
是啊,她的轩儿早就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雁王了,她心里也很明白,但就是想陪在他身边。
或许,是她不想改变吧,对熙泰哥的思念是有,对弟弟的挂念也有,但最主要的是她已过了待嫁年龄,慢慢的一颗心不再起波澜,也没有渴望的事,就觉得这样过一生也无妨。
改变是一件可怕的事,要她改变现在平静的生活,要她抹去熙泰哥在她心里的影子,去接受另外一个男人,和那男人共度一生,她也是会惶恐的。
而且,除了熙泰哥,她能再爱上另一个男人吗?
孟德曦很迷惘。
第3章(1)
到了孟德曦生辰那天,皇城外许多百姓放烟火庆贺,孟德曦站在城楼上,向围观的百姓们致意,非常热闹。
雁王将王宫内外布置得美轮美奂,还安排了舞姬伶人献艺,连民间也大摆流水席,举国欢乐。
雁国最受敬重的长公主生辰,官员无不绞尽脑汁献上贺礼,期望能讨她欢心,琉璃饰品、貂皮裘衣,礼物多到堆成山。
孟德曦并不爱如此铺张的场合,更不喜欢有人为她劳师动众、花费钱财,向来勤俭的她,觉得生辰只要一家人围桌吃个饭,简单庆祝就好,但唯有这一点轩儿不妥协,说是她的生辰也让臣子、百姓们开心,该举国同乐才对。
孟德曦无法拒绝,只是在生辰宴上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一直到孟德曦收到一件纸雕艺品才展露笑颜,握在手心把玩不停。
“这鸟儿做得真漂亮,好像会飞起来似的。”
“这是臣的内人做的,她最近找了师傅学纸雕,公主喜爱的话,臣请她多做几件给公主,看公主想要猫儿、兔子或松鼠,应有尽有。”
“真的吗?真期待。”
孟德曦含笑致谢,那温柔庄重又不失亲切的模样,充满圣洁的光芒。
只是微笑没有持续太久,下一个上前献礼的人把她吓了一跳,竟是厉阳。
厉阳的座位在轩儿右侧,她以为只要别往右看,就能当他不存在,那么她的生辰宴就能平平顺顺落幕,看来她错了。
“朕也想献礼给朝曦公主。”
厉阳一身玄色锦袍,昂藏挺拔,俊美的脸孔似笑非笑,带有狂肆,让孟德曦心头陡地一震。
他想送她什么?
席下臣子们也热烈私语,猜想追他们公主追得紧的黎王,会送什么别致的礼物讨公主欢心。
虽然公主以大龄为由拒婚,但他们都认为这不是问题,公主的出色和尊贵都绝对足以成为一国之后,希望黎王能攻陷公主的芳心,让公主点头同意婚事。
“不过,朕没有准备。”厉阳举起手,两手空空如也,说了令人哗然的话。
说要送礼,却没准备,那他是上来干么的?孟德曦在心里腹诽着,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孟德轩儒雅的笑声响起,道:“黎王真爱开玩笑,怎么可能没准备,一定是想给皇姊一个惊喜吧。皇姊,咱们就拭目以待吧!”他淘气地朝孟德曦眨眨眼。
是这样吗?孟德曦望向下方,竟见臣子们彼此交头接耳,似乎也认为厉阳藏有一手。
“雁王说的没错,朕是有准备,不过,是准备在公主面前变出一份贺礼。”厉阳自信的黑眸闪动,再度让现场哗然。
但在孟德曦看来只觉得他在吹牛皮,他是有法术吗?如何在众目睽睽下变份贺礼给她?
“那这份礼,可得让本宫满意才行。”
厉阳看出她的不以为然,唇边漾着一抹神秘的笑。“这份礼绝对能让公主满意。”说完,他朝立在一旁候着的侍从道:“把东西拿上来!”
侍者搬来一张高桌,上面放了文房四宝。
孟德曦不明所以的看着厉阳,对上幽黑的眸,心莫名的漏跳一拍。
“朕要将公主空灵高雅的美画下来。”厉阳拿起笔,对着她宣示。
孟德曦猛地一惊,他在说什么,画她?
“我想起来了,黎王还是皇子时就才华洋溢,其中以他的画技最为人所称道。”某位大臣不经意提起。
孟德曦听了一怔,真的吗,他竟会作画?
她完全无法想像,这个男人会有如此文雅的一面。
厉阳命侍从磨好墨后,深深望着她,像是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然后,看着纯白的画纸,行云流水的下笔。
孟德曦看他作画,心里顿感好奇,她伸长颈子,想看清楚他是如何画她的,一双狭长的眸却冷不防对上她的视线,教她心虚的撇过脸。
“公主转过头,教朕怎么画?”
那笑声带有狂妄和逗弄,孟德曦咬了下唇,悍然迎向他的视线。
让他看又何妨,他一张画是能画多久?
心里如是想着,但当孟德曦第三次、四次与他四目相交后,她心里竟泛起不自在的感觉,那瞬间,她真怕自己会脸红,甚至被他画进画里。
终于,厉阳停下了笔。
作画的时间虽不久,孟德曦却觉得度日如年,有额际冒汗的错觉。
“画好了。”
厉阳搁下画笔,待墨干得差不多,便命人呈上去。
孟德曦才刚接过画纸,孟德轩便凑过来,惊艳的脱口而出,“天啊,画得真好,把皇姊画得维妙维肖,像是画里走出来似的!”
孟德曦也赞叹连连,他不只是作画的技巧好,将她的五官勾勒得维妙维肖,连神韵都捕捉得分毫不差,画出了她的温柔似水,也画出了她的刚毅坚强。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竟能将她画得如此细腻动人,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真实的刻印在他心坎上……
孟德曦心跳略快,落款处的“阳”字竟让她不自觉看了许久。
“公主喜欢吗?”
孟德曦回过神,看到他扬高眉等候她的评价。
她试图让高涨的情绪和缓点,保持冷静,不让他看出她有多为他的画感动,平淡无波道:“黎王画得真好,这份贺礼我很喜欢。”
“公主喜欢朕准备的生辰礼物,朕很开心。”厉阳笑了,笑容中蕴含温柔。
孟德曦很是吃惊,在她心里,厉阳是个强势又不驯的男人,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率直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