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瑶知道这其中的缘故,所以她的姿态才能摆得那么高,算计着之后到了鬼族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慢慢为自己复仇。
可是这一切因为一个突发的变故,全都被推翻了。
如今她已经不想再去鬼族,甚至愿意暂时放弃这个复仇的太好机会,只要能让她安然逃离安南的掌握之中。
“恶……恶……”一阵阵的反胃让綦瑶有些头昏眼花,能吐的东西早就全吐出来了,但她忍住一切不适,尽量不让外头的人发现她的异状。
虽然不舒服,但她的脸上却散发着一股温暖的微笑,因为她怀孕了,怀的是自己最爱的男人的孩子。
起初她只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古怪,似乎变得易累,时常晕眩。虽然她不像大妹那么精通医术,但毕竟是医药世家出来的大小姐,一些平常的诊脉及用药还是了解的,当她认真地替自己把过脉后,再推断一下月事来的时间,她赫然发现自己的体内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一心求死的态度完全转变,她知道自己不能死,为了这个孩子,她要勇敢地活下来。
因此她改变了计划,在她藏黄金的地方,附近有一条河流,流水不深但急,或许在安南他们看到黄金、内心松懈的时候,她可以藉由那条河逃脱,那是她唯一的生存机会。
为了肚里孩子的安危,她必须养好身子,尽量降低到时候出差错的可能。目前她状况不错,没出什么意外的话,跳河对腹中孩子的影响,远没有她被带到鬼族后可能发生的事来得大。
车队走了约莫一个月,终于到了埋藏黄金之处。綦瑶将黄金藏得很巧妙,她把几大车的黄金载进了一个山洞,用茅草石堆盖着、再搬大石头封起。这山洞的洞口杂草丛生,将里头的情况掩盖得十分严实,若非有她提醒,根本没有人会发现这里还有个山洞。
安南等人拨开杂草后,发现果真有石堆挡住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他整颗心都雀跃起来,连忙吆喝其余人过来帮忙挖开。
看守綦瑶的几名鬼族士兵心思全不在她身上,皆双目放光,痴痴地望着山洞。
这时候,綦瑶慢慢地、不着痕迹地朝着河流的方向靠近,只差几步远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在蓄积勇气,想破釜沉舟地跳下去时,却被一旁的士兵发现。
“你想做什么?快回来!”两名鬼族士兵一边大喝,一边冲向綦瑶。
这么大的动静,安南自然也发现了,急忙大骂,“快给我拦住那个女人,她想跑!”
族长已经在等綦瑶过去了,如果这女人有什么闪失,就算把所有黄金都献给族长,他也不可能太好过,所以綦瑶绝不能出事,至于黄金,还能之后再挖。
安南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连忙命令正在挖洞的士兵过去支援抓人。
眼看就要逃不掉了,綦瑶把心一横,就要跳下河去,但此时异变突起,四周的小丘及树林间突然射出了如雨般的乱箭,一下子她前方的几名鬼族士兵被射成了马蜂窝。
而那浓密的林间,也同时传来一个令綦瑶心悸的熟悉声音——“小妞妞,别跳綦瑶本能地停下脚步,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应天麒翩然出现。
他看着她的目光仍充满着深情,他表现出的紧张,更明显表示他从来没有忘过她,没有记恨她。
“你……”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应该伤透他的心了,不是吗?他应该不想再见到她了呀,为什么他仍是那么担心、那么在意她的死活?
“你欠我的多了,在还清之前,我不许你跳!”应天麒认真地重复了一次他的话,“站在那里不要动,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
这时候,应天麒埋伏在此地的人马早就与鬼族的士兵战成一块了,连安南都被卷入战局。应天麒为了不让在场的任何一个鬼族人逃掉,所以必须亲自督战。
綦瑶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若非那种心跳失速的感觉太真实,她还以为自己看到的都是虚幻的。他怎么会这么适时地出现?怎么会来救她?
而她,真的得救了吗?
战况很快地呈一面倒之势,先前安南埋伏应天麒,现在被他反埋伏回来,他要出的气可大了,每个鬼族士兵都死状凄惨,要不就半死不活,鬼族败象已成。
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时候,树丛间又走出来一个人,那便是负责追踪鬼族的琉璃。
琉璃自以为知道应天麒的整个计划,事实却相反。应天麒跟李副将借的兵明明没这么多人,也还没有进行任何的埋伏,现在这山谷中却已有布好的人手……这代表着什么?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黄金埋藏的位置?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还要她帮忙寻找鬼族留下的印记?难道他对她起了了疑心?
越想越不对,琉璃心慌不已,如果让应天麒抓到安南,把她曾做的密报之事都抖出来,她就没有任何成为应家少奶奶的希望了。
琉璃知道应天麒发现真相后,自己将遭受什么样可怕的后果,再加上见应天麒显然对綦瑶余情未了,不能忍受这一切的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默默地靠近綦瑶的身旁。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綦瑶全副心思都被应天麒吸引住了,没发现琉璃正在靠近。
当她瞥见身旁有一道人影突然出现时,心中顿时一慌,本能地退了一步,原本就离河不诉,现在更近了。
琉璃到了距离綦瑶没几步的地方,终于露出她浄狞的面目,伸出双手狠狠地推了綦瑶一把。
第10章(2)
“不!”应天麒看到这一幕,目眦尽裂,想都没想就举起手上的弓箭,拉弦张弓,朝琉璃射出一箭。
那巨大的力道让箭矢在洞穿琉璃的左胸后,还将她整个人拖飞了一小段。
应天麒一扔弓箭,急忙跑到河岸边,但湍急的河中已不见綦瑶的身影,才一下子的时间,人已经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他一转身便欲跳下河。
被一箭穿胸的琉璃,口中不断流出血来,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心爱的男人手中。
“为……什么?”琉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抓住应天麒的脚,不让他跳下去救綦瑶。
“放手。”应天麒转过头冷冷的瞪视着她,那种冷漠及恨意,连琉璃这将死之人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不放!”琉璃手指几乎要掐进应天麒的脚踝中,“你……我就算死也要知道……我究竟败在哪里……”
应天麒漠然地回道:“我根本没有爱过你,这一阵子我都是在套你的话,果然让我套出了你就是出卖我们的内奸。你不知道龙潇与我情同莫逆吧?这阵子我日日与龙潇暗中互通消息,你若真有去找他,要他救我们出宁城大狱,他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你还懂鬼族的暗号,更加证实就是你主导这一切。”
琉璃终于想通他怎么有办法提早在这里设伏暗算安南,想来綦瑶早就告诉过他黄金埋藏之处了,而他这阵子与她的柔情蜜意,原来都是虚情假意!
他瞒着自己与龙潇相识已深一事,就是要套她的话,偏偏她一无所知,还兀自演戏演得开心。
“你……所以你早就怀疑我了?”琉璃用力喘着气,只觉胸口疼得更厉害。
“要不是你,我们应家及綦家的护卫们不会死,綦瑶不会落水,你只赔上一命,已经便宜你了!”应天麒冷哼一声。
“但是……但是綦瑶已经抛弃你了,她……她要去鬼族享荣华富贵……”即使只剩人生的最后一小段时间,琉璃仍不甘心,不相信自己真的会输给在她心中人尽可夫的綦瑶。
应天麒无情地瞪着她,“我知道綦瑶不会负我,只要我的信物在她身上一天,她没有还我,便代表她对我是有情的,就算她演得再出神入化,我都能感受到她有多爱我。”
他继续道:“倒是你的蛇蝎心肠,总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你对綦瑶的排挤、向我父母搬弄是非,甚至私通鬼族,所做之事没有一样值得同情。为了逼你露出真面目,我才会和你虚与委蛇。知道了这些,你今后可以瞑目了。”应天麒甩动了一下脚,挣开了琉璃的垂死挣扎。
“所以,你真的不爱我……”琉璃心死了,她算计了这么久,最后却是一场空。
原来她从来没成功过,应天麒从没爱过她,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之中被抽离似的。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应天麒最后一眼,却已没有了力气,在永远阖上眼的前一刻,只看到他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湍急的河。
应天麒和琉璃啰嗦那么多,事实上才过去几个眨眼的时间。
他跳下河后,始终找不到綦瑶,内心焦急。
如此找了三个时辰,天都快黑了。岸上的战事平息后,还分出了一半的士兵下来帮忙找,可是全都一无所获。
“小妞妞!綦瑶——綦瑶——”
应天麒的声音不住地回荡在溪谷中,语调之凄切,连那些训练有素、在战场上铁石心肠的士兵们都有些不忍听了。
他努力地叫唤着,却没有任何回音。
应天麒眼眶都红了,但他始终不放弃。他欠綦瑶的太多了,他甚至可以肯定地猜测,是綦瑶牺牲了自己才换得他们一家被放出去,如此情深意重,叫他怎么偿还那些她为了逼走他而辱骂、贬抑他的话,他根本不相信。即使当初因为受刑,脑袋昏昏沉沉,虽知有异,却想不出细节,一度大受打击,但当他清醒后仔细思索,便发现她决绝的话漏洞百出,因为他的信物还在她身上,她曾说过,她若抛弃了他,一定会将信物还给他。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早就清楚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否则当初綦威过世后,十七、八岁的她风华正盛,大可选个王公贵族或者富豪之家嫁了,不用独力扛起家业。
所以他抱着很大的希望,她仍是爱他的,只是想保护他才逼不得己做出那种事,而他若能找到她,也将倾尽一生的爱还给她。
然而先前在他出声唤住綦瑶前,她已经想投河,他不知道她这是为了求死,还是求生?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还有一丝希望,能在这九死一生的河中找到她,只要她坚持不放弃,但如果是前者,那他不敢想象自己是否已失去她了。光是这种无法确认的恐惧,就足以压培他。
“应少主,人都不见踪影这么久了,河水又这么湍急,只怕凶多吉少……”
一名士兵找得满头大汗,有些受不住了,不由得出言归劝。
应天麒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我不会放弃的!”
“我们已经没着溪谷走了这么久,也到下游了,綦姑娘若由山上被冲下来,现在也差不多要找到尸——呃,找到她人了,但这么一大片河床,我们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应天麒的目光终于有些聚焦了,却是凌厉地望着那个士兵,“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你若累了,自可去休息……”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朝着那士兵扑过去。
那士兵吓了一大跳,以为应天麒恼羞成怒要杀死他了,想不到应天麒只是从他身边很快地闪过,由河里捞起一块碎布。
“这是……綦瑶的衣服!”应天麒整个眼睛亮了起来,顿时一跃,跳上一颗大石头,观察流水的方向,然后推测这块碎布流过来的方位,赫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低洼处,是河水的支流交汇之处,因旁边草木极高,因此十分隐蔽,若不是特别注意,根本不会发现。
应天麒的双手发颤,她会在那里面吗?如果她在,是生,还是死?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几乎连踏过去搜寻的勇气都快没有了,因为他怕自己迎接的将是最可怕的结果,怕知道的那一瞬间,自己会完全崩滑。
“应少主,有什么发现吗?”下面的士兵问道。
应天麒把心一沉,指着低洼处的方向,“我们过去那里看看。”
不管如何,先确认再说,有些事实即使无法接受,也还是要面对。
应天麒由大石跳回河中,便带着十数人涉水前往低洼处。
在过去的途中;一群大男人被激流一冲,差点摔得东倒西歪,幸好他们彼此之间有绳索连结,才不至于一个个被冲走。
而独自一人没有任何支撑的应天麒,能够在激流中站得那么稳,令众人都有些惊叹。
这低洼处的水颇深,都可以淹到应天麒的胸口了,再过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不过他顾不得那么多,一个闭气钴入水底,游了过去。
待他再出现时,己过了激流处,来到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与众士兵隔了一段距离。
他寻了一个高处,一跃而上,朝着四周张望,希望能发观任何线索……
才这么想着,河岸石砾上的一道白色身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不禁屏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是綦瑶……一定是她!
应天麒足下一点,使出轻功,几个跳跃就来到那瘫倒的白色身影旁边。光看那背影,他就知道这是綦瑶,可是……她是活着的,还是已死去?
应天麒颤抖地伸出手,想要逃避生死这问题的答案,但即使再害怕、再无助,他仍是要自己面对。轻轻抚上那身影的肩头,他慢慢将她翻过身来,此时的綦瑶脸色发青,看起来好像死了,实则是气若游丝。
她居然没死!应天麒心中悲喜交加,被这种心情的极端转变折磨得死去活来。见她眼下的情况离死也不过是一步之差,他连忙输入内力给她护住心脉,又侧过她的头按摩她的肚子,想让她吐出污水。
不一会儿,昏迷中的綦瑶咳了几声,吐出了好几口的河水,美眸轻轻眨了几下,慢慢地醒了过来。
“綦瑶,你醒了?!”应天麒惊喜道。
“你……是你……”綦瑶脑袋昏沉沉的,直想再睡过去,不过意会到眼前的男人是应天麒,她打起了最后一分精神,抓住他的手腕,“救……救救孩子……”说元,綦瑶头一偏,再次昏迷了过去。
“綦瑶?綦瑶,你说什么?”应天麒如受雷击,她方才是否说了孩子?是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他轻轻提起她的手,把了下脉,这脉象的结果令他狂喜,“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要不是綦瑶眼下弱不禁风,他多么想紧紧抱住她,感谢她的付出,诉说自己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