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宾客或多或少都听过杜正明在寻找这项失踪的陪葬品,想不到居然让成必胜得去了,而且还在这样的场合拿了出来,看来这次百富庄合作的对象,应该就是成氏马帮了。
原落云原本以为他都披露了身分,墨家马帮与百富庄的合作案该是十拿九稳,想不到成必胜祭出这大绝招,现在连原落云都没了自信。
杜正明确实陷入了两难,虽然他心中比较想与原落云的墨家马帮合作,但成氏马帮的诚意十足,完全没有可以挑剔的余地,而且说真的,就算他最后选择了成氏马帮,日后若原落云要复国,百富庄一样可以暗中相助的,只是这样在原落云面对未免就失了诚信……
“杜庄主,相信这份礼物,能够代表我们成氏马帮想与百富庄合作的诚意了。”成必胜看准了时机,又在这节骨眼鼓吹了这么一句。
杜正明表情阴晴不定,几乎就要答应成必胜了,想不到原落云这时候站了出来。“且慢,杜庄主可否听我一言?”他淡淡的语调,在这样的僵局中,显得特别醒目。
“你是什么身分,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成必胜上回被原落云奚落了一顿,对此人忌惮尤深,现在他居然又跳了出来,成必胜自然要眨低他一番,质疑他说话的可信度。
墨潇突然开口了,“云原弟兄说的话,就代表我说的话。”
原落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悄悄地向他点了点头,她目光中透出的信任,令他心中闪过一丝暖意,想想之前自己还误会她呢,两人胸襟的差别由此可想而知,他确实在某些方面,还比不上她的明快果断。
杜正明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打着圆场,“既然如此,就听听云原弟兄怎么说吧,毕竟我杜氏羊脂白玉环的回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嘛!”
主人都这么说了,口头上虽然像是感激成必胜,但立场却是偏向原落云,双方都不得罪,果然是老狐狸,成必胜再不悦,也只能吞了下去,狠瞪着原落云。
原落云不疾不徐地道:“这副羊脂白玉环,在天宝王朝成立后,曾经出现在皇帝萧奇送给西南篓族的礼品之中,我并不是空口白话,此事有当年的礼单为证,这里有几位大人,尽可以至内库档案查询,作不了假,只是……不知道流落到篓族的东西,怎么会到了成二锅头手里,还成了礼品送了回来?”
当初萧奇为了刺激羞辱他,还在他面前一样一样拿出原紫霞王朝国库里的东西以及从各处搜刮来的奇珍异品,准备送给四方邻边之国,以暂时稳定天宝新朝的局势。他本来在听杜正明说的时候还没有联想到,但现在亲眼看到这眼熟的玉环,就完全想起来了。
“这……”成必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神通广大到连这玉环的来历都知道,一时间竟想不出理由搪塞。
原落云乘胜追击道:“上回成二锅头到我们墨家马帮来,还显摆过你购买的那批掺了乌石金钢的兵器,我那时也说了,乌石金钢只有西南篓族有生产,看来成二锅头与篓族关系密切啊!”
听了这话,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墨潇是个聪明人,立刻打蛇随棍上,附和道:“如果成氏马帮真与篓族有什么勾结,只怕迟早受到官兵查办,杜庄主,你在选择合作对象时,可要小心谨慎,别被人陷害成了帮凶啊!”话音一落,她与原落云会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一次两人事前都没有说好,但彼此默契十足,狠狠反打了成必胜,让他措手不及,而原本存在两人心中的那暧昧情感,像是当场对上号了似的,一种同命鸳鸯的情愫油然而生。
成必胜一下子从必胜的天堂被打落,变成了必败,脸色已经不是铁青雨字可以形容,简直就是像死了老子j般的僵硬乌黑。
杜正明原就不满天宝新朝,想不到新朝挖了他家祖坟,还把他祖宗的陪葬品送到异族,更过分的是,成必胜似乎还与异族勾结,拿回他祖宗的陪葬品向他献宝?!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成二锅头,云原兄弟的话,可是属实?”杜正明表情一沉,语调也冷了许多。
“我……这……”成必胜脸上的肥肉抽搐,好半晌才深吸口气,硬拗道:“他说的我都不知道!这副白玉环是我听杜庄主你出高价寻找,我派下人到处搜罗才找到的,至于来源……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这很显然是诡辩了,成必胜竟然能无耻至此,把责任都推给下人,令杜正明心生厌恶,更不用说他勾结篓族的可能,根本是犯了杜正明的大忌。
“我明白了。”杜正明手一挥。“总之,成二锅头能替我百富庄将祖宗的东西找回来,杜某很感激,你的心意我领受了,但既然杜某曾开出过高价,便不能赖了这笔帐,来人啊,把准备好的银两拿出来,交给成二锅头。”
“杜庄主,你……”成必胜语气一变,杜正明摆明并没有领这个情,给钱等于他不想欠下成氏这个人情。
“我百富庄欲往南方发展,既然大伙儿都很在意这桩事,那我直接在此宣布了。”杜正明没有给成必胜再一次机会,而是直接走到墨潇身边一揖。“我百富庄,将聘请墨家马帮为我日后商队主力。墨大锅头,今后就麻烦你了。”
“为我所愿,不敢请耳。”墨潇豪气地回以一揖。
这件事就这么底定了,成必胜面子里子全丢,也等于与百富庄撕破脸了,怒哼一声,愤然而去。
杜正明相当老练地圆着场子,招呼宾客,很快的,寿宴又回到了原本的欢乐气息。
墨潇慢慢地走向原落云,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看来我今日带你来,果然没有带错。”
原落云挑了挑眉。“本公子的运势可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若真运势那么强,会落到今日隐姓埋名的田地?她觉得一阵好笑,他这人真是爱面子爱到极限了。“我带你来,是因为你见多识广,总是可以想出克制成必胜的方法。你瞧,你果然又让他铩羽而归了不是?”
“他我还不放在眼里。”被她这么一说,他本能地整了整衣襟,突然觉得自己英俊挺拔了一些,背脊也挺得更直了。
“还有……”墨潇瞄了他一眼,这一眼,竟有些娇媚的味道。“你让我发现,原来男人之中,也是有可以依靠的。”说完,她不待他回应,便走到了杜正明的圈子里,留下怔住的原落云。
她那句话什么意思?她把他视作可以依靠的男人?所以她终于认同了他也有比她强的地方?
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原落云站在原地,自我感觉良好了半晌,才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懊悔地一击手。“本公子刚才应该借机与她干一杯的……不,是干两壶!”
第5章(1)
墨家马帮与百富庄合作,第一批货近日便要出发。
由于是首次八口作,双方都无比重视,百富庄派出了精英人马,运送二十大车的货物,墨家马帮也是精锐尽出,只留下一半成员看家。
墨潇知道,成氏马帮不会就此罢休,必然会想办法破坏墨家马帮的好事,尤其原落云点出了他们可能与篓族有勾结一事,依成必胜的个性,也许会想直接消灭墨家马帮,所以不得不防。
她采取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方式,在出发那日,大队人马大张旗鼓的在马帮门口祭天,祈求商途顺利,但事实上真正运货的队伍,在十日前早已化整为零悄悄出发,她即将带领的这批队伍只是个幌子,二十辆大车里载的都是稻草而已。
而原落云,身为一个只有脑子却战力不强的家伙,被墨潇留在马帮之中。
这自然不是他的意愿,男人就是要站在女人身前保家卫国,他可不愿被认为是软脚虾,所以他找上了墨潇。
“你不想留在帮里?”墨潇挑了挑眉,意外他会做出这种决定。
“本公子认为自己也该有些历练,而不是一直被保护在后方。”原落云是下了决心的。他操练了这么久,自认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的公子哥儿,自然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到什么程度。
“此去危险重重,你不怕——”她仍想阻止他,此行之凶险,不是笼里的金丝雀可以了解的。
“你一个女子都不怕了,本公子身为堂堂男儿,怕什么?”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有些不悦。
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墨潇叹了口气,索性坦白道:“我老实告诉你,我带的这一条路线,是虚的,是刻意用来引诱敌人的队伍,所以必会遭遇敌袭。成必胜如今对你恨之入骨,若你出现在队伍里,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原落云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更燃起了熊熊野心。“那不是更好?有本公子吸引敌人注意,其它人就更有余裕解决更多敌人,我们的另一个暗队,也更有保障。”
“唉,你怎么说不通呢?”她受不了的几乎要像个小女孩般跺脚了。“连我自己都可能不保了,万一剩下你怎么办——”
“那本公子就跟你死在一块!”他毫不考虑地道。
“你……”墨潇心中一动,直视着他真诚的双眼,一时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第一个愿意和她一起死的男人,为的原因是义气,还是爱意?
她发现,这个男人的改变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他一如往常的骄傲,却用他的毅力征服了她的心,那种骄傲便成了一种自信,让她真切感受到他的可靠与坚忍。
好像被墨风说中了,在她眼中的他,越来越俊,几乎让她别不开眼了。
原落云似乎也因自己脱口而出的决心而一怔,但很快地恢复了清明,信誓旦旦地道:“本公子是认真的。”他像是看着她,但目光却透过她的眼,看向更悠远的地方。“对如今的天下来说,本公子死了也不过多一具尸体,但对我自己而言,这种血与汗的历练是必要的,否则本公子为何要那般辛苦的锻炼?为何要练你那撒手锏?”他伸出双手搭上她的肩,恳切的道:“让我去吧,总有一天,本公子要亲手把自己失去的东西夺回来,这只是我的第一步。”
墨潇当然没有揭破他言下之意以及他敏感的身分,却是再说不出一句阻止他的话。她虽想锻炼他,却不希望他遇险,就是这样的矛盾,令她犹豫再三后决定将他留在帮里,可是他自己都有了觉悟,如果她还硬要护着他,不等于斩断了他的成长之路?
他说的没错,他总是要面对血腥的,而且他未来所要遭遇的,说不定比她现在可能要面对的凶险百倍,她总不可能次次护着他,更何况,凭她之力,在他真正要成事的时候,还不知是否杯水车薪,能帮上他多少?
一切,还是要靠他自己啊!
墨潇长吁口气,终于妥协了。“好吧,既然你有这种觉悟,那我不拦你,只是你必须听我的指挥,不得擅动。”
总之,到时候她会暗中护着他,他的命,毕竟比她的重要多了……
“太好了!”原落云那种跃跃欲试的心情,令他本能地抱住了她。
墨潇吓了一跳,要是换了别人,早已被她打飞出去,但眼前的男人是原落云,望着他那俊逸的脸庞,她竟下不了手,只能浑身僵硬的被他搂住,没多久她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温暖,身子渐渐放松,也完全忘了要挣脱,两人就如同重逢的爱侣一般,难分难舍。
突然间,原落云清了清喉咙,促狭地道:“啧啧啧,大锅头,你这样可不行,这么容易就被敌人擒住了。”
“你……”她瞪大了眼,用力一把推开他,脸蛋儿气到都鼓起来了。
他哪里看过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这样的她令他爱煞,忍不住逗弄起她来。
“放心,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状况,本公子会保护你的。”
“你有这个能耐?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啊!”
她话还没说完,原落云居然又一把抱住了她,而且这次他加重环着她的腰的手劲,让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几乎完全贴合着他的身躯。
“瞧,你不是又被本公子擒住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她不会对他动手,所以恣意妄为,在她抗议前,用他那深邃的眼眸直视着她,彷佛下一瞬就要吻她似的,令她倒吸了口气。“墨潇,本公子说话算话,要你死我一定不会独活,我们这回做个同命鸳鸯!”说完,他大摇大摆的离去准备东西,无视她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其实在她刚强的外表下,偶尔泄露出的女人味和傻气,真的很可爱,他若不走,恐怕真要做出一些脸红心跳的事,届时马帮的商队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出发呢!
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他扔在了后头,直到他走远了,她才啐了一声,连忙用手为扇,扇了扇发热的脸,快步跟上。
十大车要到南方的临海城需要约半个月的时间。在出城的前三天,走的都是又大又直的官道,一切可谓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原落云更好好的饱览了南方独特的风光,只觉自己像是出宫秋游似的。
原落云平稳地坐在马上,在马帮练习骑术这么久,这回总算派上了用场,否则依他以前太子的派头,不是乘车就是坐轿,哪里需要自己骑马?而且,自己操控方向的感觉,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比起被关在车轿笼子里好得多了,还能欣赏美景。他以前似乎因为那些高人一等的尊荣,失去了很多体验真实生活的机会啊!
午时,为了避开阳光,车队在路边的茶棚内暂歇,一群弟兄挤爆了茶棚,有些人宁可到附近的树荫下还比较凉爽,原落云便是其中一个。他站在一株树下,眺望着远方的风景,很是自在。
“你倒是悠哉。”墨潇也不想和一群大男人挤在一起,便举步走向他闲聊。看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自己却是时时警戒,相比起来,好像变得是她太不镇定似的。
他弯唇一笑。“这里是官道,人来人往,还日日有官兵巡视,本公子再怎么没经验,也知道敌人不会在这条路上动手,不过……”他的目光突然转向远处的大山,瞬间变得锐利几分。“接下来的日子,就要穿过那座山,山上丛林密布,要做什么坏事选那里就对了,届时我们才真该紧张吧。”
“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了。”她点了点头,他看起来悠闲,但事实上情况倒是掌握得不错。
“呵呵,你不可能不担心本公子的。”原落云胸有成竹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