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泪湿枕畔的无眠长夜,她是多么辛苦咬牙熬过来,结果前夫一句「全是为了你着想」,她就得不计过往、兴高采烈地重回他怀抱?
她偏不!
就是看透她钟心瑜死心眼、爱他爱得要死,所以他才敢签字离婚,如果这回简简单单让他手到擒来,难保他哪天不会心血来潮,又把歪脑筋动到她身上,再来一次什么进阶版改造计划,那她搞不好真会抓狂痛扁他一顿。
所以,虽然理智上能谅解他为她着想的荒唐计划,可是心理上就是无法轻易和他破镜重圆,那显得她多没志气!
「……所以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原谅——」
「妈,不要再念了。」钟心瑜忍不住打断母亲的叨念。「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打算,可是要我立刻跟他重修旧好绝不可能。」
钟母皱起眉。「心瑜,女孩子脾气别太硬。」
「但是也不能完全没脾气,任人宰割吧?」她叹口气。「妈,我是回来休息,不是回来接受你们疲劳轰炸,这件事我会看着办,至少也给我一段时间想想,求求您别再帮他当说客,给我一点喘息的空间,好吗?」
钟母看着女儿好几秒,又皱眉又摇头,一脸不予苟同。
「妈……」她苦着脸,改采哀兵之计。
「欸,好啦、好啦!」
★★★
好?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钟心瑜看着穿着浴袍、领口大敞、露出一大块令人垂涎欲滴的结实胸肌,摆着撩人姿态躺在床上,媚眼不断向她放送秋波的性感男人,额头快冒出三条线。
她洗完澡、一进卧室,前夫就摆这什么局吓她?
「元先生,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里?」她刻意疏离请教。
「太晚了,我今天要睡这里,你不是不反对?」
「我不是不反对,而是明知反对无效,懒得白费口舌。」她转回正题。「我弟出差,房间空着,你不睡那,跑来我房间干么?」
「爸妈说小弟房间一个月没整理,不是人住的地方,而且我们夫妻俩久别重逢,没有分开睡的道理。」
「谁跟你是夫妻?我们早就离婚了!」她真是快被家里那对活宝爸妈气炸。「不管我爸妈怎么说,看你要睡我弟房间还是睡客厅沙发都好,立刻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老婆,你好无情……」
「无情的是你。」钟心瑜努力不被他那张既无辜又委屈的俊颜打动。「还不出——」
她边说边伸手开房门,哪晓得房门竟然被人从外反锁,她愣住了。
「啊,心瑜,妈忘了跟你说一件事。」门外蓦地传来钟母明显憋笑的声音。「我想你现在做到总监,以后房里值钱的东西肯定越来越多,所以一大早叫人换了个锁,以后你出门还能把房门反锁,万一遇上小偷闯空门就多一道保障。我试试好不好用,明早再开,就这样。」
就这样?
「妈,快开门!」钟心瑜简直快抓狂。「你和爸根本就是逼良为娼——」
「不要胡说八道,让左邻右舍听见多丢人。」钟父隔着门板回话。「三更半夜别再鬼吼鬼叫,再吵我就到明晚才开门,快睡!」
听爸妈的口气是铁了心不开门,钟心瑜也不再浪费力气扯嗓抗议,回头打开床头板,取出一条凉被,连同枕头塞进前夫怀里。
「换锁?你还真是设想周到。」她用脚想都知道是他出的鬼主意。「那么爱跟我挤就睡地板,敢爬上床你就死定了!」
啧!百密一疏。
应该把床搬走,直接在地板上铺被,半夜才好「不小心」滚过去偷香。
欸,千金难买早知道。
元以伦心中嗟叹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再看看前妻躺在床中央,露出被外的一双脚丫远远分开,一定是刻意把床占满,他除非由上往下来个「鬼压床」,不然根本没他容身之处。
唉,不知道她心里那口怨气,到底要几天才会消?他好想抱抱老婆喔……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地板躺平,脑筋飞快地转着,怎样也要想出个起死回生的好主意……
「哈啾!」
床下传来喷嚏声,床上人儿良心不安地稍稍动了动。
「哈~~啾!」
再来一声拉长音,床上人儿内心开始纠结。
「哈——」
床下的人急时捂住嘴,像是怕吵到房里另一人。
「算了,你起来睡吧!」钟心瑜被一掀,宣告投降。
「真的可以?」元以伦还装客气。
「你要是感冒,我爸妈肯定赖在我身上,逼我照顾你。还不上来?」她明明心软,担心他受凉,硬是嘴硬找藉口。
「谢谢。」元以伦慢条斯理地上床躺下。「我感冒才刚好,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又二度感冒。」
他话才说完,原本卷着双人被睡得远远的钟心瑜心一揪,摊开被,分一半给他盖。
「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可怜你,不是原谅你,你最好安分睡到天亮,别耍小动作,否则我随时会把你踢下床。」
「嗯。」
元以伦温柔应答,唇畔勾起前妻瞧不见的奸笑。
假装打个喷嚏,不就顺利上床了?
呵,他当然会安分——在她熟睡之前。
至于之后……
就是他随心所欲的时间喽!
★★★
家里是住不下去了。
钟心瑜趁着爸妈不注意,拎着行李偷偷离家,住进自己工作的饭店的单人套房,务求远远脱离元以伦的魔掌。
那男人连一天让她冷静独处的机会都不给,除了工作时间,每天赖在她家不走,还夜夜留宿,明明自己想尽办法不跟他同床,最后总会像是鬼打墙,非跟他同床共眠不可。
「哼,我住到这里,看你还怎么黏!」
钟心瑜得意地在浴缸里哼歌,昨晚总算能独享饭店舒适大床,今晚看来应该也能安稳好眠。
话说回来,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元以伦苦苦追求的一天,连爸妈都被他收买,急着帮忙他们破镜重圆。
一下子从弃妇变成抢手货,她真有点不习惯。
其实她的气已消了大半,就是这张脸拉不下来,太容易点头跟他复合,又怕他不懂珍惜,所以决定让他追上一段时日、受受罪,才不会再度轻易放手。
没错,她心里就是有股小小怨气,不想让前夫太好过,谁教他当年离婚协议书签得那么潇洒,让她心痛了好久,给他尝尝患得患失的滋味不过是刚好而已。
只是……
才几天,她好像又开始习惯每天在他怀中醒来的日子——
「钟心瑜,你争气一点!」
她甩甩头,逼自己挥去脑海中的旖旎情思,踏出浴缸,擦拭完身子,穿上自己带来的睡衣,打开浴室门——
「你洗好久。」
砰!
钟心瑜用力关上门,眨眨眼、摇摇头,拍拍自己双颊,确定自己再清醒不过,然后再将浴室门打开——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她快疯了!
因为不是她看错,而是元以伦真的慵懒闲适地坐在床尾,手里还拿着颗水梨吃得津津有味。
「我进房后明明有确认自己上了锁,你怎么——」
不待她说完,元以伦直接拿起解锁的晶片卡在她面前晃。
「柜台服务人员给你的?」不管是谁,她立刻开除!
「他们哪敢。」元以伦摇摇头,牵唇浅笑。「我请Baron打电话来要他们给的。」
「可恶!」
她忘了Baron和他是一丘之貉!
可是就算兄弟之间要义气相挺,就可以随便出卖员工的隐私权吗?
火大的她直接拿起手机,要找出卖她的上司理论。
「Baron,你——」
「心瑜,我非给他钥匙不可,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Baron像是早等着接她的电话,不等她开骂,自己抢着诉苦。
「因为你那个奸诈狡猾的前夫怨叹没老婆抱太无聊,昨晚拎着陈年美酒跑来香港找我诉苦,我基于兄弟之义相挺整夜,醒来才发现那家伙竟然趁我酒醉,让我签了纸『不平等条约』,钥匙真的不给不行。」
「什么不平等条约?」她万分好奇。
手机那头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合约上注明,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理由,只要元以伦需要帮助,我愿意无条件提供一切所需,若有违背兄弟承诺,将来娶妻必爬墙、孩子全是别人种——」
「噗——对、对不起。」
明知不该笑,钟心瑜终究还是忍俊不禁,一边向苦主道歉,一边赏前夫一个白眼。
真是的,亏他想得出那么缺德的违约惩处。
欸,比起害可怜的未婚上司担心戴一辈子绿帽,她还是让「奸夫」骚扰算了。
哭笑不得的她只能草草挂断电话。
「老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水梨,一起吃吧!」
听着元以伦甜甜唤她,温柔送上看来多汁好吃的水梨,彷佛那个专程飞到香港设计好友的人不是他,闯进她房里也是理所当然,钟心瑜真是好气又好笑。
唉,她到底该拿这男人如何是好?
★★★
第10章(2)
两个半月后的中国海南
「博曼国际精品饭店集团」投入钜资,于海南三亚兴建的分店终于在初春时节落成,开幕典礼上冠盖云集,参与剪彩的除了总裁Baron,还有数位当红的国际影歌巨星,吸引来无数民众争睹偶像风采。
此起彼落的闪光灯下,各家媒体镜头捕捉最多的却不是明星,而是离婚后第一次连袂出席公开场合,知名度不输明星的「吉兆精品集团」传媒总监元以伦,和他就任「博曼国际精品饭店集团」亚洲区公关总监的前妻钟心瑜。
两人一同出席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只并肩站在一块,而且女的身着粉樱色斜肩软绸礼服、头戴蔷薇花饰,男的身穿淡藕色笔挺西服,打着蔷薇图纹领带,分明就是情侣装。
破镜可能重圆的八卦氛围,让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好不容易捱到仪式结束,立刻一拥而上,打算包围住男女主角好好问个究竟。
可惜,饭店保全人员比他们还快一步,马上排出铜墙铁壁阵势,让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元以伦和钟心瑜进入饭店,一步步消失于众人视线范围内。
钟心瑜引领应邀参加的贵宾们来到挑高八米的无柱宴会厅,一场异国料理盛宴随即展开。和在场来宾一一寒暄过后,她交代下属应注意及待办事项,随即在Baron的默许下悄悄退场。
「元以伦,你究竟还要当我的跟屁虫多久?」
一进电梯,钟心瑜收起灿烂笑脸,无奈地瞪着前夫。
这是什么情况?
离婚前,她巴不得天天黏着老公却不可得,离婚四年后,前夫反倒天天黏着她,赶都赶不走。
Baron为了弥补自己「助纣为虐」出卖她,以提前和内地媒体界打好关系、增加新店曝光率为由,让她早一个月来到风光明媚的海南,住进尚未开幕的新饭店豪华别墅,有独立泳池,也有私人独享海景,她还尝试了生平头一次的裸泳,真是自由又痛快!
可惜,才两天,前夫又来和她勾勾缠,而且这回更离谱,他那个上司不晓得打什么主意,竟然莫名其妙放了他三个月的「追妻假」。
然后,Baron没得选择地又叫人给出她住房钥匙,她也没得选择地被前夫二十四小时黏得死紧,桃花枯死一地。
「跟多久?当然是一辈子,跟到我和你其中一个蒙主宠召的时候。」元以伦笑开,相较于前妻的无奈,他倒是春风满面。
「一点也不好笑!」钟心瑜气恼地一把抓住他领带,质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之前看你试穿的明明是银灰色西装,为什么又改成这套?衣服和我同色系,连领带上的花纹都和我的头饰一样,你干么不干脆穿女装算了!老实说,你是故意和我穿成情侣装,想误导媒体我们要复合,对不对?」
「误导?」他挑眉,随即长臂一伸,将人搂进怀中。「我明明记得,昨晚我在床上一遍遍问你爱不爱我、愿不愿意嫁给我?从头到尾你的答案都是『爱』、『愿意』,现在把人吃乾抹净就想赖帐,你是这种赖皮鬼吗?」
「那是被你这个淫魔逼的!怎么能算?」钟心瑜羞红脸,狠狠瞪他一眼。「说好我今天要早起,你去睡客厅,不准骚扰我!结果你这个色鬼又半夜爬上床偷偷脱我衣服、逼我这样又那样——」
元以伦堵住她的唇,吻得她晕晕眩眩再装可怜。「所以喽,我们都每天这样又那样了,明明有夫妻之实,为什么还不肯给我个名分?」
哼,问这什么废话?
当然是因为被追的感觉太棒啦!
钟心瑜一脸酷样,心里却有个小人乐得摇旗呐喊。
虽然前夫对她施行再教育的计划实在太狠、太自作主张,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能体会他的为难与用心。
毕竟当时她太年轻,被爱情冲昏头,明明丈夫疼她宠她,在工作和交友上给她十足的自由,她硬要把自己关在两人世界,只想当贤妻给他看,希望他多怜惜她、多关注她,最好眼里除了她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现在想想,当时他越是飞黄腾达、受人注目,她的占有欲与嫉妒心越是一路伴随自卑感无限壮大,他太懂她,不可能完全没察觉,也无法忽视她越来越扭曲的心态。
所以,他针对她的好胜心想了一个烂法子,让她伤透心,偏偏这激将法对她是真的有效,她拾回自信、乐于工作,长了不少见闻、交了不少朋友,而这些全亏他当年下狠招,才有如今的惊人成长。
她听Baron说了,其实当初费心费力、在最短时间内安排好让她赴法进修的是他,连她住的高级公寓其实也不是什么公司宿舍,而是由他支付房租,就连等待离台的那段时间,媒体鲜少打扰她,全部主攻他,据说也是他动用天罗地网般的强大人脉,威胁加利诱帮她换来的清静。
爸妈说,这四年来元以伦每周固定打电话向两老问安,逢年过节女婿该尽的礼数一样不少,有心又有情,除了这女婿,其他的他们可不认。
俪婷也说,其实他偷偷去法国看过她不少次,但大多远远痴望,她发誓曾经看过她哥凝视着她红了眼,后来实在不忍心,几回故意灌醉她,让前夫能趁她睡熟时靠近,抱抱她、亲亲她,聊解相思苦。
她这才明白,怎么每年她结婚和「离婚纪念日」,俪婷总是够义气地主动陪她喝酒买醉,为什么那几天她特别容易梦见元以伦,好像一直听见他说爱她……
原来不是梦,她每晚伤心入眠时,他也同她一样忍受相思。
明明周遭有无数美人等待王子垂青,王子却像个傻青蛙,让自己背上负心汉的冤名,让她能从一只自卑小麻雀变成浴火重生的凤凰,实现梦想、重建自信,再飞回他身边。